本帖最后由 笔架山菜农 于 2019-1-29 09:36 编辑
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脸上,我推了推弟弟:“该起床了!”弟翻了翻身,嘟哝着:“放假了,起这么早干什么?”仍赖着不动。我说:“今天过小年呢!”“过年又不要做事,正好睡觉。”“过年有饭呷、有肉呷,你不起来,莫怪我不留给你。”“有肉呷,真的还是假的?”弟翻爬坐起来,睁大眼睛盯着我。“是蒸还是煮,我就不晓得。不过,‘二十四夜口涨价,一直涨到元宵夜’,你没听人讲过?”弟脑壳乱砸起来,忙着寻衣服。这时,姐在楼下喊:“两条懒虫,呷早饭了,还不起来?”“起来了!起来了!”我和弟赶忙下楼。
我洗完脸,见娘和姐、还有小妹已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大盘蒸红薯、大半碗米饭、一碟子霉豆腐,姐左手拿块红薯,右手拿双筷子正在挟霉豆腐,娘则端着一小碗米饭在喂小妹。弟走到桌子边,伸手端起那大半碗米饭,两眼望着娘:“肉呢?”娘说:“哪来的肉?你这个好呷鬼,就只晓得顾自个,先呷砣红薯,给你哥和姐留点饭。”“今天口涨价呢,肉没得呷,还不让呷饭,哪里像过年?”弟边说话边往口里扒饭。“涨你个脑壳,你那张嘴巴只晓得呷,还值钱?值一毛钱还是值两毛钱?”娘笑着骂弟。姐说:“要涨也要等到今夜才涨,晚上才过小年。”“我怎么晓得这么多,哥说今天过年,有饭有肉呷。”“那你晓得么子?你就只晓得呷!哥哥、姐姐平常有什么好呷的都让着你,你就只管自个呷好的。”娘边说边抢过弟弟手里的饭碗,要分点米饭给我和姐。姐说:“弟小,让他呷饱。”我说:“我喜欢呷红薯。”弟赶忙又从娘手里抢过碗去,说:“他们愿意呷红薯,你硬要他们呷饭做么子。”娘说:“你这个蠢崽,姐姐哥哥让着你,你都不知道。” 吃完早饭,娘对我说:“老二,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带弟弟去后头山里扒滴丛蔓(枯松叶)回来,过年要烧蛮多柴。”弟又嘟起嘴巴:“娘,你早就讲过,过年了不要我们做事。”“我讲过么?”“讲过 ,讲过。娘,你都讲过好几回了,我考完试回来那天你还在讲,要想不做事,等到过年吧。这话我都听你讲过一年了。”大冷天,我也不想出去。“平常我讲过年不要做事,那是哄你们的,要是大家都不做事,我也不办呷了,你们呷灰?再讲,今天还没过年,你们就想偷懒?还不快去!”见娘要发火,我赶紧背起背篓,拉着弟往后山走。
走到后山,弟边捡柴边说:“哥,我好久就想过年了,你想过没有?”“你这个哈宝,这还要问,过年不要做事,又有好的呷,又有新衣服穿,哪个不想?”“哪为何不天天过年?”“你哪有这么多个为何,回去问娘吧,我也想天天过年呢。”过了一会,弟弟又问:“爸今天回来不?”“回来,爸每年过小年都会回来。”“爸回来就好了,有柑子呷,有花生呷,还有豆腐干子呷。”我看见弟弟站在那流口水,就笑他:“娘讲你是个好呷鬼一点都没讲错,快点捡柴,不然中饭都没得呷。”“哥,爸带回来的柑子为何那么亲蜜蜜甜,豆腐干子为何那么喷喷香?”“你这个都不晓得,那是城里的东西,当然好呷的。”“那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吃柑子了。”“还早得很呢,爸上午要上班,下午才回来。快点捡柴,早点回去呷中饭。”
中饭是红薯拌饭,姐边装饭边对娘说:“娘,你两个月前就讲,从现在起,餐餐呷红薯,留点米过年。这两个月,我们每天早上全猪全羊(蒸红薯),中午饼子烙糖(薯块拌饭),晚上三打三吹(红薯放柴火灰里煨熟后,吃时边用手拍灰边哈气吹冷),过年应该天天有饭呷了吧?”娘说:“这么样省,才省出坛子里那半坛米,不然你们过年都要呷红薯,你爸回来还不骂死我。”弟弟问:“娘,没过年,我们天天要呷红薯、呷扎菜(坛子盛的咸菜),过年又有饭呷、又有肉呷、还有新衣服穿,你为何不让我们天天过年?”“你这个崽,真有点宝里宝气。想天天过年呷好的,天上有落?还不是平时省出来的。你们都盼过年,我就怕过年,现在脑壳正愁起砵子大呢。你们能不能呷好的,有不有新衣服穿,还得等你们爸回来,看他发了好多工资。”
吃了中饭,娘对我们说:“下午你们就莫出去做事了,等你爸回来,看他给你们带了么子好呷的。”我和弟就去院门口等爸,一直等到天快黑时,爸才回来。弟抢过爸的提包,拉开拉链,将柑子直往自己衣袋里装,爸说:“才两斤桔子,你莫一个人呷独食。”抢过包,摸出两个桔子给我。我赶紧剥了皮,将半个桔子塞进口里,那味道,真的亲蜜蜜甜。爸说:“好呷吧?”我和弟连连点头。我问:“爸,为何你带回的柑子这么甜,我们这里的酸死了?”“它们看起来相像,其实不是一样的东西,我们本地的叫柑子,我带回来的是雪峰蜜桔。”“原来这是蜜桔,难怪甜得像蜜一样。”弟弟说 “这么好呷的东西,你为何只买这么一点点,为何不经常带点回来?”爸说:“平常哪里有,这是过年分指标分到的。你还嫌少?我一个都没舍得呷呢!”
回到家里,娘正在炒鸡蛋,桌上摆了一碗萝卜丝拌红薯粉丝,一碟豆莳辣椒。弟弟又不高兴了:“上午讲晚上过年呷好的,为何长眼睛的菜都冒得一个。”娘笑着说:“么子是长眼睛的菜?鸡蛋不是?鸡蛋不是鸡生的?今天不呷,让它们变成鸡,不就是长眼睛的菜?”“反正鸡蛋不是鸡。”弟弟仍旧嘟着嘴巴。爸说:“淑云,今天过年为何没去买点肉回来,让孩子们高兴高兴。”“食品站那么远,我哪有时间去买?再讲,今年家里杀猪过年,过两天不就有肉了,还去花那个钱。”“这倒也是。我还带了十几块豆腐干回来,你再加个菜吧。”爸又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杀猪时多留几斤肉,让你们呷几餐饱的。”弟这才收起他的猪嘴巴:“爸,那你讲话要做数呢。”
吃完晚饭,爸问我们:“今天这年夜饭好呷吗?”姐说:“好呷,我们呷好久的红薯了,今天终于呷了餐饱饭。还有,平常哪有这么多鸡蛋呷,家里那两只鸡婆下的蛋都被娘拿到供销社换油盐了。”我说:“这豆腐干也好呷,和我们这里的油豆腐不是一个味。”娘说:“那当然,要不是你爸在市里工作,你们哪有豆腐干呷。”小妹也说:“以后我天天要呷鸡蛋和豆腐干子。”弟弟还有点不满足:“呷是好呷,但还是没有肉好呷。”爸说:“想呷肉不难,以后天天有。”“好!”“好!”小妹拍手弟弟笑,“天天有?”“真的吗?”我和姐姐不相信。“你们莫不相信。”爸说“以前,我们家里连红薯都呷不饱,过年都难得呷餐肉。现我一个人拿工资,就能让你们填饱肚子,过年过节还有肉呷,比那时好多了。要是等到你们都长大了,都能挣钱了,还不是天天有饱饭呷,天天有肉呷。”“嗯!”“嗯!”“嗯!”“嗯!”我们兄弟姐妹们连连点头,沉浸在对幸福的向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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