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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芳洲] 名人写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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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10-6 20:5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名人写芷江


    【编者按】芷江是神奇的土地,孕育了独特的历史文化、民族文化、和平文化、生态文化和红色文化,滋养了许多骚人墨客、时贤俊彦和志士仁人,一些名人名家也纷至沓来,留下足迹,可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是芷江的骄傲和自豪,也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和文化遗产。《和平湖》公众号特设立“名人写芷江”栏目,领略名人名家不同时期笔下的芷江……
    沅水上游之芷江

    沈从文


           简介:(照片)沈从文(1902年12月28日—1988年5月10日),男,原名沈岳焕,乳名茂林,字崇文,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湖南凤凰县人,中国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者。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交界地区。1924年开始进行文学创作,撰写出版了《长河》《边城》等小说。1931年-1933年在青岛大学任教,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历史与文物的研究,著有《中国古代服饰研究》。1988年5月10日病逝于北京,享年86岁。

          “澧兰沅芷”在历史上成一动人名词。芷江的香草香花,的确不少。公路由辰溪往芷江,不经过溆浦黔阳,是由麻阳河沿河上行一阵,到后向西走,经芷江属的东乡两个市镇,方到芷江。
            车由辰溪过渡,沿麻阳河南岸上行时,但见河身平远静穆,嘉树四合,绿竹成林,郁郁葱葱,别有一种境界。沿河多油坊、祠堂,房子多用砖砌成立体方形或长方形,同峻拔不群的枫杉相衬,另是一种格局,有江浙风景的清秀,同时兼北方风景的厚重。河身虽不大,然而曲折平衍,因之引水灌溉两岸,十分便利,土地极其膏腴。急流处本地人多缚大竹作圆形,安置在河边小水堰道间。引水灌高处田地,且联接枧筒长数十丈,将水远引。两岸树木多,因之美丽水鸟也特别多。弄船人除少数铜仁船水手,此外全部是麻阳人,在二百五十里内,这一条河中有多少滩,多少潭,有多少碾房,有多少出名石头,无不清清楚楚。水手们互相谈论争吵的事也常不离这条河流所有的故事,和急流石头的情形。
        有一个地方名“失马湾”,四围是山,山下有大小村落无数,都隐在树丛中,河面宽而平,平潭中黄昏时静寂无声,惟见水鸟掠水飞去,消失在苍茫烟浦里。一切光景美丽而忧郁,见到时不免令人生“大好河山”之感。公路虽不经从失马湾过,失马湾地方有一个故事,却常常给人带走很远。公路入芷江境后,较大站口名怀化镇。经过的旅客除了称羡草木田地美好,以及公路宽广平坦,此外将无何等奇异感想。可是事实上这个地方的过去,正是中国三十年来的缩影。地方民性强悍,好械斗,多相互仇杀,强梁好事者既容易生事,老实循良的为生存也就力图自卫。
           蔡锷护法军兴,云南部队既在这里和北洋军作战。结果遗下枪支不少。本地人有钱的买枪,称为团总,个人有枪,称为练丁。枪支一多,各有所恃,于是由仇怨变成劫掠。杂牌军来,收枪裹匪膨胀势力。军队打散后,于是或入山落草保存实力,或收编成军以图挟制。内战既多,新陈代谢之际,唯一可作的事就是相互杀戮。二十年间的混乱局面,闹得至少有一万良民被把头颅割下示众,(作者个人即眼见到有三千左右农民被割头示众,)为本地人留下一笔结不了的血账。然而时间是个古怪东西,这件事到如今,当地人似乎已渐渐忘掉了。遗忘不掉且居然还能够引起旅客一点好奇心对之注意的,是一座光头山顶上留下一列堡垒形的石头房子,不像庙宇也不像住户人家,与山下简陋小市镇对照时,尤其显得两不调和。一望而知这房子是有个动人故事的。这是一个由地主而成团绅,由团绅而作大王,由大王升充军长,由军长获得巨富,由巨富被人暗杀的一个姓陈的产业。这座房子同中国许多地方堂皇富丽的建筑相似,大部分可说是用人血作成的,这房子结束了当地人对于由土匪而大王作军官成巨富的浪漫情绪。如今业已成为一个古迹,只能供过路人凭吊了。车站旁的当地妇人多显得和平而纯良,用惊奇眼光望着外来车辆和客人。客人若问“那房子是谁的产业?谁在那里住?”一定会听到那些老妇人可怜的回答:“房子是我们这里陈军长的,军长名陈汉章,五年前在洪江被人杀了,房子空空的。”且可怜的微笑。也许这妇人正想起自己被杀死的丈夫,被打死的儿子。也许想起的却是那军长死后相传留下三百五十条金子,和几个美丽姨太太的下落。谁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事。
            怀化镇过去二十里有小村市,名“石门”,出产好梨,大而酥脆,甜如蜜汁,也和中国别的地方一样,是有好出产,并不为人注意,专家也从不曾在他著作上提及,县农场和农校更不见栽培过这种果木。再过去二十五里名“榆树湾”,地方出好米,好柿饼。与怀化镇历史相同,小小一片地面几乎用血染赤,然而人性善忘,这些事已成为过去了。民性强直,二十年前乡下人上场决斗时,尚有手携着手,用分量同等的刀相砍的公平习惯,若凑巧碰着,很可能增长旅行者一分见识。一个商人的十八岁闺女死了,入土三天后,居然还有一个卖豆腐的青年男子,把这女子从土中刨出,背到山洞中去睡她三夜的热情。这种疯狂离奇的情感,到近年来自然早消灭了。新的普通教育,造成一种无个性无特性带点世故与诈气的庸碌人生观。这种人生观,一部分人自然还以为教育成功,因此为多数人所扶持。正因为如此一来,住城市中的地主阶级,方不至于田园荒芜,收租无着。按规矩,芷江的佃户对地主除缴纳正租外,还应当在每一石租谷中认缴鸡肉一斤,数量多少照算,所以有千来石净收入的人家,到收租时照例可从各佃户处捉回百十只肥鸡。常日吃鸡,吃到年底,还有富余。单是这一点,东乡的民俗如何宜于改造,便很显然了。
    榆树湾离芷江还有九十里,公路上行,一部分即沿沅水西岸拉船人纤路扩大改造而成。公路一面傍山,一面临水。地势到此形成一小盆地,无高山重岭,汽车路因之较宽大,较平宜。
            到芷江时,一个过路人一瞥所得印象必不怎么坏。城西有个明代万历年的古塔,名雁塔,形制拙而壮,约略与杭州坍圮的雷峰塔相似。城楼与城中心望楼,从万户人家屋瓦上浮,气象相当博大厚重,像一个府治。河流到了这里忽然展宽许多,约三分之二里。一个十七墩的长桥,由城外河边接连西岸,西岸名黄甲街,住户店铺也不少。三十年前通云贵的大驿道由此通过(传说中的赶尸必由之路),现在又成为公路站头。城内余地有限,将来发展自然还在西岸。表示这繁荣的起点,是小而简陋的木房子无限量的增加。
          有个大佛寺,也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建筑,殿中大佛头耳朵可容八个人盘旋而上,佛顶可摆四桌酒席绰绰有余。好风雅的当地绅士,每逢重阳节便到佛头上登高,吃酒划拳,觉得十分有趣。本地绅士有“维新派”,知去掉迷信不知道保存古迹,民国九年佛殿圮坍后,因此各界商议,决定打倒大佛。当时南区的警察所长是个麻脸大胖子,凤凰县人,人大心细,身圆姓方,性情恰恰如吉诃德先生的仆人,以为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工作,就亲自用锹头去掘佛头,并督率警士参加这种工作。事后向熟人说:“今天真作了一件平生顶痛快事情(不说顶蠢事情),打倒了一尊五百年的偶像。人说大佛是金肝银肠朱砂心,得到它岂不是可以大发一笔洋财?哪知道打倒了它。什么也得不到。肚子里一堆古里古怪的玩意儿,手写的经书,泥做的小佛,绸子上画了些花花朵朵,——鬼知道有什么用。五百年宝贝,一钱不值。大脑袋里装了六十担茶叶,一个茶叶库,一点味道都没有,谁都不要,只好堆在坪里,一把火烧掉。”把话说完时,伸出两只蒲扇手,“狗肏的,一把火烧完了,痛快。
           总而言之,除了一大殿,当时能放火烧的都被这位开明警察所长烧了。保存得上好的五百卷手抄本经卷,和五彩壁画的版子,若干漆胎的佛像,全烧光了。大佛泥土堆积如一座小山。这座山的所在处,现在本地年青人已经不大知道了。当地毁去了那么一座偶像,其实却保存另外一个活偶像。
         城里东门大街福音堂里,住下一个基督教包牧师,在当时是受本城绅士特别爱护尊敬的。受尊敬的原因,为的是当时土匪不敢惊动洋人。有时城中绅士被当作肥羊吊去时,无从接头,这牧师便放下侍奉上帝的神圣的职务,很勇敢慷慨深入匪区去代人说票。离县城三十里的西望山,早已成为土匪老巢,有枪兵一排人还不敢通过,大六月天这位牧师去避暑,却毫不在意,既不引起众人对于这个牧师身分的怀疑,反而增加这个牧师在当地“所向无敌”的威信。
           这事说来已二十年,上帝大约已把那牧师收回天国,也近于一篇故事了。二十年来本地绅士半数业已谢世,余下的都渐渐衰老了,子侄辈长大成人,当前问题恐不是毁佛学道,必是如何想法不让子侄辈向西北走。担心的并不是社会革命,倒是家庭革命。家庭一革命,作严父作慈父两不讨好。芷江的绅士多是地主,正因为有钱,因此吃喝享乐之外历来还受两重压迫,土匪和外来驻防剿匪军,两者的苛索都不容易侍候。
        近年来一切都不同了,最大的威胁,恐怕是自己家里的子女“自由”。子女在外受教育的多,对于本地是一种转机,对于少数人,看来却似乎是一种危机。



    芷江行

    李元洛


           简介:李元洛,诗歌评论家。 湖南长沙人。1960年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先后任海西宁一中、湖南湘阴县一、二中、岳阳师范专科学校教师。1979年调湖南省文联,历任《湘江文学》评论组副组长、组长,文艺理论研究室副主任、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湖南分会副主席、创作研究室主任,湘潭大学、西南师范大学兼职教授,湖南省文联主席团成员、副主席,湖南师范大学名誉教授。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政协湖南省第六、七届常委。长期从事诗歌理论和艺术的研究。(照片)
    有一年的深秋时节,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虽然迟到了四十多年,我毕竟能一偿夙愿,从长沙远赴湘西边陲的芷江,去重温,不,去补读抗日战争最后一页当日辉煌今天已逐渐发黄的历史。

         西行的火车在怀化市戛然而止,时间已是黄昏,我们一行人换乘汽车,月色迷朦中,湘黔公路领着我们向70余里外的名城芷江急驰。清碧而宽阔的氵舞水在车窗外和我们一路并肩同行,涛声隐隐,浪声沉沉,是在对远方来客急切地诉说那难忘的往事吗?四十多年前犹为童稚而今已过中年的我,身临其境,如同进入了民族史的一幅最庄严的插图,不禁敛眉深思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芷江,在汉代即已建城。初名无阳,后改名舞阳。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岁月,大约是因为屈子流放沅湘时采撷岸芷汀兰芬芳他的诗行吧,最后定名为芷江。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湘西锁钥,兵家必争之地,兄弟民族聚居之处,通向大西南的门户,出自哪位骚人墨客的心裁已经无法考证,“滇黔孔道,全楚咽喉”,八个作金石之声的大字,就是不知源于何时即流传至今的对它的赞辞,令人于千里万里之外,都可以想像它威镇一方的雄风。古代的历史我无心叩问,我只知道四十多年前,当我随父母四处流亡的小小童年时代,这里就是抗日战争后期的军事重镇和空军要塞,半壁山河沦陷之日,民族危急存亡之秋,国民政府陆军前线指挥部就设立于此。城郊建有占地五千亩的大型飞机场,可容B29轰炸机起降。第四方面军布防坚守在不远的雪峰山区,以民族御侮的意志和巍巍山岳一起筑成钢铁的屏障,保卫了给日寇以严惩威胁的芷江空军基地,使日寇占领大西南后而灭亡全中国的计划成为一枕黄梁。1945年8月15日,横行直窜的太阳旗终于倒地,8月21日,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不得不派遣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一行飞到芷江,和国民政府要员举行无条件投降之前的受降会谈。受降,受降,氵舞水河边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在亿万人掀天动地的欢呼声中和日以继夜的鞭炮声里,芷江,便如同千秋不磨的纸镇一方,重重地压在血与火所书写的胜利的史册上。
    建造于1946年的“受降纪念坊”,地处芷江城外,原芷江机场南端七里桥磨溪口之侧,我们经过时,月色虽明,但城门已闭,人声已消,我们只得驱车直赴县城客舍。稍事休息,大家便出去观看市街的夜景。
         芷江以前虽然是军事要冲,大军与飞机云集,但几十年前即只有一条十字街向四方延展,称为东西南北街,现在马路笔直而宽阔,两旁店铺林立,颇具气象。同行的凌宇教授是沈从文研究专家,三句不离本行,他如数家珍地说沈从文年轻时在这里当过税务员,还有一段浪漫爱情故事,他住过的地方虽然渺不可寻,但那故事遂流传在硕果仅存的老人唇边和古旧的寻常巷陌里。土家族小说家孙健忠则介绍说这里有一座气宇非凡的天后宫,新发现的一方沈从文弱冠之年手书而由石工镌刻的碑记,就陈设在那里。别人听后想些什么不得而知,斯时斯地,身为文人的我不免“重武轻文”起来。我仰首夜空,只读到静静的一丝弯月和默默的几颗寒星,再读不到当年那明灭不定的探照灯光和肃肃宵征的铁鸟,我侧耳细听,再听不到当年车声的辚辚和战马的萧,只有霓虹灯下的迪斯可音乐汹涌着新潮。人世沧桑,为名城与历史作证的就只有城外的受降坊了,夜色已变,史迹已远,我只得把和受降纪念坊的后会之约订在明晨,把辗转难眠的长夜订给自己。
           次日黎明,气温突变,冷雨霏霏,虽不是秋风秋雨愁煞人,但较之在好天好日之中去瞻仰历史的胜地,即也会另有一番悲凉与悲壮的滋味在心头吧?受降坊其实是一座小型的园林,前临氵舞水,清流仍然汨汨,汨汨的清流啊,你流的是否仍是四十多年前的涛声?后倚山岗,鸟鸣仍然嘤嘤,嘤嘤的鸟鸣啊,你们鸣的是否还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刚一进门,园中旷地上矗立的“受降纪念坊”便撞人眉睫:这是一座四柱三拱门正西向东的建筑,它拨地而起,直指苍天。镇守住那一角不凋的青空和那一段不老的岁月。坊的正面大书“受降纪念坊”,其上的领额是蒋中正先生所题的“震古铄今”四个大字。立柱上分别题联两副,中联是蒋中正先生所题的“克敌受降威加万里,名城揽胜地重千秋。”侧联是李宗仁题的“得道胜强权百万敌军齐解甲,受降行大典千秋战史记名城。”坊的背面也镌刻了一些军政要人的题词,石柱上的中联为何应钦将军所撰:“名城首受降实可知扶桑试剑富士扬鞭还输一着,胜地倍生色应推倒铜柱记功燕然勒石独有千秋。”我伫立默读之时,《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悲壮旋律在我心中又一次轰然而起,南京大屠杀的火光与血光再一次烧红了我的眼睛。在抗日战争中,中国损失的财产近千亿美元,中国军民伤亡人数在内3000万人以上,差不多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军民伤亡总数的一半。受降坊啊,方圆只有几十平方米的受降坊,你怎么容得下一个民族所经历的血泪如海的大苦大难?你怎么容得下亿万人的悲哭、怒吼与欢歌?
        在沉思默想中,我从纪念坊的台阶拾级而下,向北直行十余米,便是一排黑色木结构的平房,这是当年空军第五大队十四中队的俱乐部,也是当年的受降会场。平房是原物,会场的布置也一仍其旧,只是左侧的几间房子成了“抗日战争胜利芷江受降陈列室”。从陈列室和会场出来,站在屋檐下的走廊上,听秋雨敲瓦,敲醒历史的记忆,听秋风吹窗,吹动历史的篇章,让秋雨秋风沸扬我并未随年而老去的热血。四十多年犹如一座时光隧道,1945年8月21日那历史性的场面在隧道的那头摆开,在我眼前历历重现。
        会场前平地空旷,左右路口各矗立有“公理”、“正义”字样的松柏牌楼一座。中美英苏四国国旗在旷地中央高高飘扬,悠悠旆旌在傲然等待前来请降的使者。
    上午9时正,中美空军混合大队的三架野马式战斗机腾空而起,驾驶员空军中尉周天民、娄茂吟、林泽光、徐志广和美国空军上尉葛兰芬、乐威,中国的长空和旭日当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十时一刻;他们在常德市五千公尺的高空发现日机,便监护其飞往芷江。
    11时11分,日机飞临芷江上空,11时25分降落。机门启处,今井武夫在舱口立正。此人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即是奉天特务机关长,血债累累的特务头目土肥原的助手,1935年任日本驻华大使馆副武官,是“七七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个败军之将虽然仍着军装,佩短剑,强装武士道的傲慢,但也不免面带戚容,向我方负责接待与警戒的陈应庄少校低声请问:“是否可以下机?”陈少校敛容抗声:“现在你可以下机了!”今井及其随员七人,在中美宪兵的监护下,乘吉普车去飞机场住所,车前的小白旗,兀自白向今井一行人欲怆然而涕下了眼睛。
           下3时20分,陈少校将今井引赴会场。会场正中桌旁就座的是中国陆军总部参谋长萧毅肃中将,右方为副总参谋长冷欣中将,左方为中国战区美军参谋长柏德诺准将和翻译官王武上校,中国各战区长官及中外记者数十人环坐左右。昨天还不可一世的今井武夫等人,现在当然只有阶下之囚的席位了。
         秋风飒飒,秋雨潇潇,在时光隧道的这一头,我听见历史的一页阁上的回声。我从恍如昨日的往事中醒来,独立在会场前的长廊上举目前望,受降纪念坊又来撞击我的眉睫与心扉。这时,陈列馆负责人请大家去休息室题词,他介绍说,芷江虽地处偏远,但每年到此参观的除大陆同胞之外,台、港澳和海外同胞前来的也有数百人之多,他们中不少人题有“我也抗日”、“抗日战争,我也有功”的字样。我们一行人除我之外都是诗人,于沙题的是“用正义构筑的凯旋门永远不会坍倒”,弘征题的则是一首七绝:“髫龄聆仰受降坊,此日怆怀访芷江。千古河山多俊杰,故教华夏免沦亡!”
         我没有题词,但胸中有风雨大作,雷电轰鸣。当友人们挥毫时,我伫立室外,在咀嚼诗人公刘刚构思的“过芷江受降坊”一诗的起句:“云沉沉,野茫茫,斜风吹雨人愁肠,泪涌眶,闻道车抵芷江坊。”受降坊啊,你是中国仅有标志抗战胜利的建筑纪念物,你是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抗击外侮唯一的胜利纪念碑,但是,时至今日,日本仍有人将当年的野蛮侵略美其名曰“进入”,而站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门槛上瞻望新的风云变幻的世纪,中华民族繁荣,昌盛与富强的凯旋门会建立在那里呢?
          我问坊前长流的碧水,坊后不老的青山。
          我问天上过路的流云,人间凝固的历史。
       我问华山夏水间千千万万的赤肝紫胆,我问扑面而来撩人忧思的秋雨秋风!




    诗意芷江
    文/李渔村



        简介:李渔村,中国作家协会成员。湖南文艺出版社原小说编辑室主任,编著宏富,颇具影响。责编的长篇小说、历史小说、散文系列约30多部,社会影响较大,曾被评为湖南省出版系列优秀编辑。(照片)



    澧兰沅芷,在历史上成为一动人名辞。芷江的香草香花,的确不少。
                                                       ——沈从文


         从怀化市出发,汽车西行三十公里,不经意中我们便钻入了一个“金盆”。米公山、西晃山排列于北,天雷山绵亘于南,四围青山列翠,中间一马平川。田畴间一派金黄色晚稻。整个大地由青黄两色绘成。白汤汤氵舞水自西向东,在“金盆”中缓缓淌过,沅水上游清水江如条银带,缠绕“金盆”南沿。
    老曾说,芷江到了。
         芷江雅称,源于屈原《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佳句。古籍《方舆胜览》亦载:氵舞水两岸多生杜衡白芷,故曰芷江。沅州为芷江旧辞。
         六十多年前,沈从文先生笔下曾对诗意芷江有过细腻的描写:……由河南岸上行时,但见河身平远静穆,嘉树四合,绿竹成林,郁郁葱葱,别有一种境界,沿河多油坊、祠堂,房子多用砖砌成立体方形和长方形,与峻拔不群的枫杉相衬,另是一种格局。有江浙风景的清秀,同时兼北方风景的厚重……
        【1】我们沿氵舞水平旷河面,边走边看缓缓前行。前面小丘边出现一个村庄,禾场上有人在晒谷,鸡犬之声相闻。展眼向村右一片山林望去,与四周青翠山林形成鲜明对比,树梢全是白色,远望如皑皑白雪。我停住脚步脱口喊道:“怎么回事?棉花长上了树梢?”老曾他们都笑起来:“棉花不会上树。这是白蜡林,芷江的一大特产。你是第一次看到吧?”老曾是芷江人,一辈子在本地区工作,对故乡一草一木都充满深情。
         以前读宋人笔记,周密《癸辛杂识》中曾有记载:“江浙之地,旧无白蜡,十余年间,有道人自淮间带白蜡虫子来求售……”。
         原来,白蜡是一种叫蜡虫的虫子,放于女贞树上繁殖分泌的一种蜡。芷江盆地的自然气候和地理条件,均适合蜡虫的生长,明万历年间,就有“年产白蜡犯百担”的记录。每年八月,蜡林收获时,树枝树梢白晃晃犹如堆雪,成为外来人眼中的一大奇观,故有“侗乡八月雪”的美誉。
            老曾还告诉我,芷江的白蜡,又称虫白蜡,色白质纯,国际上称中国白蜡,可制烛,可入药,在工业上亦有广泛用途。目前,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的科学家都在研究芷江虫白蜡。
       【2】沈从文是这样描写氵舞水河的:河身虽不大,然而曲折平衍,因之引水灌溉两岸,十分便利。土地极其肥腴。急流处本地人多缚大竹作圆形,安置在河边小水道间,引灌高处田地,且连接枧筒长数十丈,将水远引。两岸树木多,因之美丽水鸟也特别多……
         在这泛野水世界中,美丽鸭子也特别多。水道间,圳渠边,常常有大片大片麻鸭,嘎嘎欢叫觅食。突然有片麻鸭的方阵,从陌生旅人脚前移动,弥漫于田畴间时,眼前便降临一片斑烂的彩云,使人眼花缭乱,不由得“呵呵呵”停住脚步。吃得身肥体胖的鸭们,在兴高采烈呼朋唤友之余,一不小心会把一个个滚热的绿壳鸭蛋下在你的脚前。那个牧鸭人,截个竹笠,挥动长长鸭铲,悠哉游哉“呵呵”轻唤,似与鸭群相唱和。
         芷江鸭系侗乡特产,其来由要从元末说起。那时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侗胞相约于农历八月十五起事,以“八月十五杀鸭子(鞑子)”为秘密联络信号。起义失败后,侗胞怀念死难亲友,每逢节庆便杀鸭子泄愤。相沿成习,形成侗乡“无鸭不成席”的饮食文化。清末,芷江县城紫香阁酒楼名厨唐三,特选芷溪野外放养的纯种麻鸭为原料,用洪江老酱园翻晒三年以上的麦酱作佐料,以特殊工艺,烹制出“精卫填海”“隔山打牛”等名菜,名播中外。我们到芷江后,无论在大宾馆还是路边小餐馆,每餐桌面都有“芷江鸭”这道菜,虽无名厨唐三的讲究,端上来的鸭肉黄嘟嘟香喷喷,肉味鲜嫩,肥而不腻,酱香浓郁,至今想起,口有余香。
        【3】芷江城南郊,氵舞水支流杨溪蜿蜒曲折于田畴之间,秋江水落,细细一泓,清沏透底。一座多孔卷拱长桥跨于溪面,与倒映水下的桥拱合成一轮“满月”,长辫子村姑将一担一担红得耀眼的红皮萝卜挑到桥下洗泥,芷江的萝卜,皮红肉白味甜,与姜、蒜、鸭齐名。
         就在杨溪桥头,一棵硕大无朋的古树,带着千古历史的苍颜,挺立溪边。此树当地人称为“杨溪云树”。树身高16米,胸围11.5米,树冠206平方米。古籍记载,为汉末所植。明万历《沅州志》列此树为“沅州八景”之一。其树势近观浓荫覆地,远望绿云参天。清康熙县志云:雨暗直疑云满树,晴明翻讶树为云,欲将树向云中辨,云树苍茫几莫分。
        此树为重阳木种,叶圆如铜钱,叶脉亦呈椭圆网状,每年花开两季。花开时彩蝶云集,树上树下,五彩缤纷,叹为奇观。当地人称“千岁树”,传说摸一摸就能祛病却灾,增寿延年。
        又见重阳木——千岁树!湖北长阳县香炉石上也是一棵重阳木千岁树,中方县荆坪村头呈北斗星排列的七棵树,也是重阳木!这种落叶乔木,身经一千年两千年雷雨风雪,仍然生机勃勃挺立于大地,焕发“古树”的魅力。地上早有千年树,世间难逢百岁人。古树,装点江山,物化历史,使短暂生活于大地的“人”,生出无限感叹,无穷悠思。
         树下有祭拜者放的鞭炮,红纸屑如山花烂漫撒了一地,树身上有人挂了祈求平安的红布条,有千遍万遍手摸的痕迹……大树崇拜,是人类自然崇拜的感情流露。
           我们一行人在古树下绕过来,走过去,抚古树而盘桓。茫茫旷野,桥之头,水之滨,无村无落,怎么会有这样一棵孤独的古树呢?与原始森林群落中的大树不同,荒野中的大树,应当是人类活动的标识。我妄加肯定地说:这里应当有村落或寺庙。
          “原先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庙,还有一些大树。那些年,庙被拆了,树被砍了,真可惜。此树也许是树身太长,居然挺过来了人们无情的斧斤,劫后余生,活到            今天。”芷江县委宣传部的刘部长是位年轻女性,淡淡话语中充满沧桑,“现在可好了,作为古物保护起来了,也许它能再活两千年!”
         【4】一个旅行者到了芷江,必然会去城西的天后宫。据说,这是中国内陆最大的妈祖庙。
             妈祖,作为海上文明的图腾和神的化身,在东南沿海被民间广泛拜祭。妈祖原名林默,福建蒲田人,宋代都巡检林愿之女,通晓天文医道,熟悉水性,且乐善好施。她常常带领船队营救风浪所困的渔民。乡亲们为感谢她,就在湄州岛上建起一座庙宇来纪念她,尊称她为妈祖。渔民出海,都要祭祀她祈求保佑。妈祖庙多在福          建沿海地区。著名的澳门妈祖庙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献香拜祭者终年络绎不绝。一级石磴一根石柱一个菩萨,都由信徒出资捐建,到处刻满了捐建人的名字。
    作为内地的芷江氵舞水河边,为什么有妈祖庙呢?原来,从明代洪武年间开始,经商的福建客家人,通江达海由洞庭入沅江,进氵舞水到芷江,逐渐形成聚居群落。他们不可或缺的妈祖庙便应需而生。
         这座妈祖庙建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占有面积3700平方米,大殿座西朝东,两侧建有耳室,中分三进,前为戏台,后为大殿和观音殿,大殿左为财神殿,右为五王殿和五通神庙。整个建筑左右对称,布局严谨。
         门坊成楼形,高11米,宽6.3米,由4根石柱和95幅青石浮雕画屏镶嵌而成,雌雄一对石狮,雄踞大门两侧。青石浮雕大小不一,画面各异,一幅或几幅组成一个传统故事。画面中花草虫鱼,神仙人鬼,精致鲜活,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从河边踏上17级台阶,站在青石雕花栏杆围成的门坊前,眼前景色十分壮阔。氵舞水曲折平衍,汤汤河水静静流淌。远处是绵亘山峦,山下竹环树绕中,点缀村落无数。河面宽而平,未见归帆,未见欸乃桨声,寂静无声中,有野鸭突然飞起,惊慌消失在水草丛中。“一切光景美丽而忧郁,见到时不免令人生‘大好河山’之感。”
         现在的天后宫,似乎是道尼同寺。有操河北口音的肥硕中年尼姑端坐大门后,眼皮不抬,人来人往一概不理,木木然如石雕,嘴中却在絮絮叨念“门票”什么的;青年道人长发挽髻,手插对襟道褂中,似笑非笑瞪着每个来访者。
            我走下石级,再到氵舞水河边。浩浩江风中,仍有一黑色石头蹲在岸边。走近一看,是个长髯老人,老人翘首河面,对我的到来似全然不觉。回答我的回话时,也并不瞥我这个陌生人一眼。老人78岁,是个“驾船佬”。下船以后,他便经常一人坐在河边,看河水静静从身边流过。老人的胡子里,都是关于水关于河关于小城的故事。他说,从前这里还有一座雁塔,驾船人老远看见塔尖,就有了回家的感觉。还有个大佛寺,明代建的,殿中大佛耳朵可容8个人盘旋而上,佛头上可摆四桌酒席。民国初年打菩萨,芷江官员带人将大佛铲倒。大佛的脑壳里有500多卷经书,还有60担茶叶,都付之一炬。
         老人说话时,脸上淡漠,眼睛里却闪着灼灼亮光。显然,他是沉醉在昔时走水踏浪的生涯里,依恋水,依恋河,依恋温馨的小城,依恋天浦归帆和迎着归帆而飘出的相好女子的歌声……。
        【5】在侗乡,有寨必有楼,有水必有桥。在通道县百里侗文化长廊,我曾在多少座风雨桥前徘徊,为那些桥的鬼斧神工而扼腕唏嘘。那些只是风雨桥中的“小弟弟”。此刻在我眼前展开的是风雨桥中的“老大哥”——芷江龙津风雨桥。2000年12月15日,大世界吉尼斯总部给龙津桥颁发了“大世界吉尼斯之最——世界最长的风雨桥”证书,人称“天下侗乡第一桥”。
          六十多年前,沈从文笔下曾描写过这座桥:河流到了这里忽然展宽许多,约三分之二里。一个十四墩的长桥,由城外河边接连两岸……三十年前通云贵的大驿道由此通过(传说中的赶尸必由之路)。
        说起建桥之始,颇有传奇故事。明万历19年(公元1591年),沅州老僧宽云,见氵舞水绕城,百姓过渡极不方便,有时还有性命之忧,便发愿要建一座桥梁。宽云托钵苦行,游遍西南,化缘二载,化得白银1.5万两,谷米11万担,始兴工修桥。又历时二载,一座大桥如长龙卧波,横跨古津之上,故名龙津桥。400年来,桥有损毁,官民戮力同心,数度重修。抗日战争时为公路桥,是内地与大西南的重要通道。1998年,芷江县投资600多万元修葺一新。
    现桥长246.7米,宽12.2米,中间人行道5.8米,桥上三层檐口长廊,两边有厢房式店铺94间,7座5层檐口凉亭高踞其上,最高处17.99米。
         龙津风雨桥是一座瑰丽的艺术殿堂,集侗乡传统建筑、雕刻艺术之大成。全桥木质结构,榫栓勾连,无一钉一铆,272根大柱,似大树挺立,金瓜悬瓜挑果,横竖交叉,上下相衔,错落有致,构成一幅缜密的艺术画屏。此桥比广西三江中国四大名桥之一的程阳桥还长168米,“天下侗乡第一桥”的美誉当之无愧。
         风雨桥最精美的部分是桥身,雕花绘朵令人眼花缭乱,而动人心魄的部分是桥墩。那些桥墩好似半个船头,上水面锋利的“燕嘴”如斧斤,一刻不停地切碎奔流而来的水浪旋流。那14个桥墩坚如磐石排列河中,那一块一块花岗岩巨石,经岁月沧桑,墨黑如老玉。遥想当年,没有机械工具,这些巨石不知如何从水上砌上桥墩的。
        走进桥廊,如置身繁华街市,两边店铺,百货杂陈。桥中间有间小门面,是一家工艺品店,其间有几方石质温润,雕工精细的砚台,让我砰然心动。这是久违了的沅州砚。芷江的明山深涧中,产“紫袍玉带”、“金星墨石”上等砚材。以此石琢成的石砚,哈气成墨,比美端、歙,历来驰名文苑,被文人墨客视为案头珍品。          1994年美籍华人陈香梅女士,将沅州九龙砚带往美国,引起国际收藏界的轰动。
        【6】我在杨溪云树下徘徊,小田丢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来,交换名片,我们几乎同时脱口“神交已久,久仰久仰”。他是作协会员,也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爬田字格的人。我看过他的一些小说,都是以氵舞水流域地理人文为背景,写得那样雄浑,充满五溪文化的特质和异域风情的氛围。
          “五溪”,沅水中上游的五大支流。即发源于贵州大塘山,在黔城注入沅水的氵舞水;发源于贵州梵净山,在辰溪县城注入沅水的辰水;发源于通道与广西交界的分水坳,在托口注入沅水的渠水;发源于城步巫山,在洪江注入沅水的巫水;酉水有两源,发源于北源湖北宣恩,南源贵州松桃,在沅陵县注入沅水。五溪地区,就是沅水中上游地区,是被雪峰、武陵两大山系围隔的湘黔鄂边地自然带。这样特殊的大山水中,32个民族生息繁衍,形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
          小田如多少侗家儿女一样,酷爱这片生身热土,酷爱这种特质文化,并试图用笔表现它。
          小田如湘西山区少数民族青年一样,个子单薄,言谈举止却透着精明、强干、侠义和善于幻想。
        他一路给我们当向导,也谈自己的工作,写作;他有一长串头衔:“中国少数民族学会会员”,“中国侗文学学会副秘书长”,而他实际的工作是中共芷江县委宣传部副部长。
            这样,文学梦与现实常常发生碰撞。结果是,暂放下文学梦,日夜去处理那些干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去写报告,写总结,抓报刊的订数和群众文艺汇演等等。
    我们站在蟒塘溪电站的大堤上,氵舞水蜿蜒而来,在库内聚集力量,然后越过大堤,咆哮着,飞腾而下……
            氵舞水文化类群的发现,填补了湖南旧石器时代的空白,原始人就已在氵舞水之滨生活。氵舞水是条百里玉带,串起了无数的村村寨寨,民间建筑,民间文艺,民间服饰,民风民俗……都异彩纷呈。“我想沿着氵舞水之滨,从源头开始,跋涉全程。读懂了氵舞水,也就读懂了五溪地域的大山水……”他迈着大步,边走边说,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在对水发誓许愿。
    “   到时你通知一声,我们同行。”我也坚定地说。



    芷江情思
    彭荆风

          简介:彭荆风,生于1929年,江西萍乡人。中共党员。1950年毕业于二野军政大学四分校。1949年参军,历任云南军区文化部编辑,昆明军区创作员、宣传部副部长,成都军区创作室主任。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作协理事、名誉委员,云南作协副主席。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46年开始发表作品。195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照片)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城不在大小,有名则闻。芷江城虽小,在浩如烟海的大小城市中,能够名闻遐尔,不得不耐人寻味!
          古往今来,人赞她黔楚咽喉,西南重镇。更冠之湘西明珠,大山瑰宝!细思,当之无愧。
             踏进芷江城这块宝地,钟灵毓秀,叫人击掌扼叹!她宛若深藏武陵、雪峰山中的侗姑,面对流金溢彩的氵舞水,欣喜地梳妆,勃勃生机,使你陶醉!城北高耸明山,更如矗立的梳妆镜,映照千百年来小城诱人的风采!绵长氵舞水,一缕彩绸,系在轻腰,舞出婀娜多姿。四周宽阔田畴,荡出绿色大波,浪中迭起的小城,这传说中的金龟,象绿盘中一颗闪烁的珍珠!大自然的造化,赋予此地最佳优化组合!
         小城灵气,犹使你神往!穿过历史烽烟,两脚迈步十字街头的窄狭石板路,登上巍巍石头城墙,闻听鼓楼钟声,神秘悠悠,亘古绵绵,传说故事,人文神话,汹涌澎湃,脑海里便打开了一部厚重的史册:宋神宗册封明山为“顺应侯”,顺应时代大潮,古城新生,寺庙阁宇,楼台亭院,雕粱画栋,如雨后春笋。蛮夷之地,四海聚来,商埠隆盛,贸贾商船车辆穿梭,寺院学堂,争妍斗艳。好一派繁华!从今天尚存的世界最大的龙津风雨桥,天后宫,文庙,奎文阁,各种会馆,西门码头,古老的黄甲街,寺院,依稀可遥想当年开放热闹的盛景!昔日民间曾有口头禅:东街家家红,南街一条龙,北街过得去,只有西街穷。便是真实写照!日月如梭,二战硝烟笼罩芷江,历史青睐,再赋新机,后方第二大芷江机场的修建,银鹰群集,横扫长空,在民族血与火撕杀的抗战历史上,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抗战胜利,日寇投降,洽降签字的仪式在芷江举行,一座抗战胜利受降坊,震惊世界的惊叹号,就永远耸立在芷江。“抗战烽火起芦沟,一纸降书出芷江”,小城又一次骄傲地燃烧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令世人瞩目!近几年,县里大打和平文化这面大旗,芷江·国际和平文化节的成功举办,使她再次蜚声海内外,以和平城的英姿,登上世界大舞台!
            地灵便人杰,只数近代家珍,就会豪情四溢。清咸丰道光同治年间,令帝国主义海军,闻风远遁的二品大员,江南五省水师提督李成谋,就是从芷江城西社塘坪走出去的。随后的进士翰林、民国总理熊希龄,旧民主主义革命斗士、靖国联军总司令张学济,一代文豪乡土文学大师沈从文,无不在芷江城学习生活熏陶,后成大器。更有杨茂杰、张百良等人,在清末民初,从芷江城出国留学,学成归国,在各方做出成就。特别是留美八年,成为芷江第一个博士的邱吕渭,官至国民政府总统府秘书长,在广西任民政厅长期间,代行省主席令,为广西的的民政、教育和社会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名地引名人,添名气,增异彩,促发展。王阳明和林则徐在芷江时,曾题有词赋,林则徐还在芷江大力禁过鸦片烟,留下了不少佳话。贺龙三到芷江,长征时,与王震肖克兵驻县城黄甲街,组织了有名的便水战役,当年住址现在完好无损。而今的受降纪念坊,更是引得一批批名人,情系芷江。中央领导,学者名流,纷纷前来。海外知名的美藉华人陈香梅女士,也不远万里来芷江,再次寻踪抗战时,她的丈夫美国陈纳德将军,领导美国飞虎队雄鹰,在芷江机场创建功勋时的遗迹,题诗献深情,诚望芷江象山中凤凰,展翅飞翔!
             人杰地灵的芷江,是多么幸运,改革开放,再赐腾飞良机,全县上下,众志成城,齐心合力,与时俱进搞建设,数风流人物,更看今朝。沉睡了五十多年的机场,今天苏醒,银鹰再度翱翔。芷江城展翅比翼,宽阔的绿树成荫的大街上,日夜澎湃着车水马龙,商业区,居民小区,花园广场,焕然一新。芷江河西新城建设,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大发展,沿河天后宫风景大道已基本建成,城中的主街明山大道和广场,正在紧锣密鼓施工之中,氵舞水上五座公路和铁路桥,象长虹飞渡,将东西二城紧紧相连。县城升东扩西的建设宏图,正使一座生态城,休闲城,旅游城,幸福城,在人们的希冀与打造和奋斗中,应运而生,蓬勃发展壮大!
    可以深信:“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的大好时代已经到来,人杰地灵的江南名镇芷江,明天将会变得更加瑰丽迷人,多姿多彩!




    悠悠一路芷如江
    彭见明


             简介:彭见明,湖南平江人。湖南省作协副主席、党组副书记,省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著有长篇小说《大泽》、《玩古》等八部,小说、散文集《那山 那人 那狗》、《走进陌生的西藏》等13部。小说《那山 那人 那狗》获1983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同名电影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加拿大、印度、日本等国际电影节奖,长篇小说《玩古》获八五期间全国优秀长篇小说奖,并获《青年文学》、《小说界》等刊物奖和中国作协庄重文文学奖等。(照片)
    沅有芷兮澧有兰……
           写诗的老祖宗屈原先生肯定到过沅水上游这个长芷草的地方,于是在吟哦出《湘夫人》时,少不了如此这般地深情赞叹。芷,中国的词典里这么解释:草本植物,多年生,开白色花,有香气。我们现在都能够想象得到,先生本来一直心情不好,但到了盛长芷草的河边,见到了翠翠的油抹水光的叶丛,走近那如云似雾的白色花朵,闻到了一阵比一阵醉心的香气,竟然把一身的忧伤丢到了水中,欲神欲仙地快活起来。这情景始终都让他记得住,所以用到诗里去就信手拈来。
    后人当然要跟着屈老先生的脚步,沿着沅水去寻找长芷草的地方。
           这就来到了明山。明山很特别,整个儿在云贵高原的门坎上,再往前走一两步,就到了贵州,那里是正儿八经的高原地界。明山的气候好得没话说,用那什么女人温暖的怀抱来作比喻都显得不十分达意。这地方土肥水沛,很适宜生长草呀花呀树呀竹呀之类的植物,什么东西都长得鲜活水灵,而且能形成一定的阵势。这便有芷溪。那里的确有一条称作溪的小河,河里能跑那种尖头小舟,载两三个人的那种。几千年前,屈原就这么优哉游哉到了这里。那正是芷草开花的时节,河两岸尽是茂盛的芷叶和密布的白色花,满河飘荡清纯的花香。这是风和日丽的日子,什么看上去都温柔,都带有特别温柔和友爱的味道。
             其实,从芷溪漂下来便进入氵舞水,再从氵舞水飘下去才是沅水。换句话说,芷溪是沅水支流的支流。芷溪的水流下来,显然带着自己的喜好,下游也乐于接受它的喜好,便有一拨拨的芷草在氵舞水两岸长起来,最后长成一条百里路长的花带,素洁得让人只敢远眺,不愿脚步去碰落一枚花瓣。如今的芷江县不叫氵舞水县什么的,这应该就是真正的来历。我绝对地倾向这种优美的意境,觉得其他的诸如神话,诸如史记的说法都听了不过瘾。因芷草的美丽把县名定为芷江,不但是“芷”,而且是“芷”的“江”,听听就何等地酣畅痛快。
            这么一说,也不怨当年屈原错把氵舞水当成沅水。那时没人搞测量,也没有画地图,他只记得沿沅水而上,也只记得芷溪那般的最美,这就是正常。正如我们看电视剧一样,记得的就是最让人留下记忆的情节,芷江,就是千里沅水中那个最难忘的亮点。
            氵舞水自西向东穿越芷江县,从地图上看,那正是芷江县域最宽的地带。而且,芷江县南面与北面的地势高,使中间稍低的狭长地带中产生了氵舞水,也使全县的河流都流向氵舞水。我说这样的话的意思是,一条两岸长满芷草的河流真是涵括了全县的美丽。
            碧绿的芷草,一路沿岸生长,铺出碧带,涌动如江,一条盛开鲜花的江,一条弥漫醇香的江。那个抗日战争胜利受降纪念坊正在河边,旁边有芷草静静地长着。这是当前世界上纪念二战胜利的唯一的纪念物,很受世界各国人民的关注。当年,中国人民以无比英勇的气概抗击侵华日军,今天,丛生的白色芷花正是对无数抗日英雄和无辜而死的老百姓的祭奠。和平,这是人类生活的永恒主题。芷江就尽力营造与展示这种氛围。受降坊年年月月地站立在河边,也就让人民年年月月地警醒着,所做的一切都要洋溢和平的韵律。
           蜿蜒的河岸,每处都舒展出和平的画幅。青山间,碧水畔,有新建的吊脚楼散发松木的清香,有农人在田土里专心致志地耕种,还有堆满货物的汽车像移动的房子,在兴奋地蠕动。山间水边亦有时尚的市镇,高楼玻璃墙的反光把远处的山映出梦幻的颜色,广场上有老人放飞风筝,风筝用的是和平鸽或凤凰的造型。尤其是那热闹的集市,各种声音都充满友好,新鲜的优质的山货像长了脚一样,一经交易,就飞快地去了很远的地方。这就是和平,这就是今日芷江的和平。
            芷江还告诉人们,和平是有香味的,是芷草花开时散发的香味。从芷江县城里的芷江大桥上向北望去,氵舞水河中有一个树木繁茂的小洲,看上去很美,是画家们最喜欢的地方。人们将这里称作爱情岛,一听这名字,便感觉空气中有一股淡香扑鼻而来。走上这岛,方知这里不仅有爱情的芳香,更多的却是生活的香美。有老人在林荫中散步,有小孩在小道上奔跑,竟然还有学生在河边看书,一个一个地坐得如同雕塑。偶尔有成年男女擦肩而过,在轻声且热烈地交谈,看他们满脸的笑意,便知道他们的友好。人们要说,这里只有大自然原本的香味。其实我们定下心稍微想一想,生活的味道正是由无数个这样的细节组成的,美亦香,香亦美,这是一条生活的法则。细细品位之间,就感觉浓浓的香把你包围着。带着这个认识行走在芷江各地,看到的是说不完的这样的细节,生活的遍地之香,弥漫整个芷江。
             确实,芷江各处都有芷草蓬勃生长。一丛丛,一线线,一片片,并不招摇,也不抢眼,在其他的植物之间,诸如农作物、树木等等,芷草生长得极其平和与随意,甚至许许多多的人还不认识它。但是,正因为有屈原老先生的赞许,有芷江把它定为县名,它就能给我们留下深深的记忆。
    白色的芷草花,并不硕大,却有清香,采上一朵,夹在书页间,实际上把整个芷江藏到了心坎里。
          这时,似乎可以将“沅有芷兮”改写一下,用上“湘有芷兮”,这才是最达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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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10-7 15:5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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