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散文｜生死有时

小妇人 · 发表于 2020-12-11 16:32:18

本帖最后由小妇人于 2020-12-11 16:43 编辑

圣经里说：天下万物都有定时，哭有时，笑有时，生有时，死有时。这句话，是我从香港电影《桃姐》中听到的。

人活到了耄耋之年，自己身后的路越来越长，而眼前的路是越来越短了，再加上身体不好的话，人啊，难免就开始担心、害怕、甚至有些抑郁了......

吴奶奶，今年应该是89岁了，是我好朋友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她可漂亮了，在中学里当音乐老师，后来在县侨联当主席。在我下海之前，也可以算作我的领导吧，因为我也是县侨联委员呢。我们大伙儿都很尊敬她，都跟着孙辈叫她“奶奶”。

奶奶有六个儿女，现在重孙都好几个了，但是都不在身边。这些年，奶奶年纪大了，儿女们轮流着和她同住照顾她，总有一个孩子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也算是晚年幸福了。

每年回家我都去看望她，唯有今年春节我没回家。四月，她竟打电话到我公司里来，说，有话要和我说呢。

电话中我已经听出奶奶身体还行，主要是心情不好，一说身体、精神都大不如从前，因为腰疼也不能去楼下打麻将了；二说很想看看我和我的儿孙；再说自己感觉朝不保夕，怕见不到了......说到动情时，我听到了她声音里带着哽咽......

记得当年那场“文革”曾经把她整得人不是人，鬼不像鬼，够惨的，也没听说她害怕过，也没见她在人前掉过泪，而今奶奶这是怎么啦？

七月，我回老家了，当天下午我就急急去看她。一开门，奶奶一把拥我在怀：“哎呀，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怕见不到你了！”我挣开她的拥抱，摇着她的双臂说：“奶奶你这不是很好嘛！真的很好！一百岁都没问题的！"

奶奶苦笑着说：“一百岁，我没想那样远哪......”

我这次来，对奶奶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的哦！

第一，我是专程来给奶奶看“病”的。谁说我不是医生吶？我治疗的是奶奶的心里抑郁症，我准备了好多开心的故事，保证她听了都高兴；第二，我是来给奶奶上课的，上“生死”之课。我准备好好教育教育她，要正确对待人生，正确对待生死；第三，我还特地从新华书店买了教材：季羡林先生的《人生》带回去送她，让她老人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生恶死，为所有生物之本能，人这个万物之灵也不能幸免。对这个看似简单，实质深奥而无解的问题，我自己也是一片茫然。可我还是照着季羡林先生的“课本”照本宣科地给奶奶上起课来：“奶奶，对你说的死亡，季羡林先生有独到的见解，他说，第一他不怕死，第二他不找死，第三他不等死！”

奶奶有点惊讶地望着我，没有说话，我又接着讲：“ 不怕死嘛，我理解就是说，对于死亡这件事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坦然接受，你老人家的年纪早已超过了孔子（73岁）、孟子（84岁），连伟大领袖毛主席也比不上你啊！今天，你老人家还基本健康的活着，已经是最大赢家了！”

“死是我们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事，想它没用，怕也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想它，或者说是尽量少想它，多想我们自己能够掌控的事。比如，今晚你老人家想吃什么，就叫孩子们拿来吃；明天你想去哪里，看朋友、逛街、散步等等，就叫孩子们陪着你，送你去，接你回；想读什么书，看什么电影统统叫孩子们送家来，就你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佛爷’谁敢说个不字啊！”

奶奶笑了。

“‘不找死’，就是专门批评你的了。”我继续上课，“刚才你说‘活得没意思，死了算了'，这就犯大忌了。不想活，就是想找死。找死的人就是不负责任，就是自私。对自私的人，我们大伙儿都不跟她玩了。年纪大了身体有点毛病是正常的，要是你老人家都九十岁了还什么毛病没有，那世界卫生组织肯定请你去当主席了！ ”

“‘不等死’，就是说每天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让儿孙们开心的事，让别人开心的事。不要天天想那些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活一天就要快乐一天。明天，管它的，明天再说！如果你长寿，你却不快乐，那长寿还有什么意义呢？每个人的生死都是有定数的，该来的时候，它会来；不来，你又何必盼着它来呢？”

奶奶望着我，好像小学生望着老师：“我快乐不起来啊！”

“季老先生说，他创建了养老三不主义，你听听：一是不锻炼，就是不锻炼身体。”

奶奶笑了，笑得有点幸灾乐祸：“错了，季羡林老了也犯糊涂，人人都知道生命在于运动。”

“奶奶，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哦！季老先生就是不锻炼。他说如果天天花去几个小时锻炼，会耽误了他学习的时间，读书学习可以让他的精神得到最大的快乐！他可活到了98岁哦！”

“那，我腰疼好长时间没去锻炼，也没关系吧？”

“一切顺其自然啊，你不是每天也在读书学习吗，精神上锻炼不止啊！”

“二是不挑食，就是想吃啥就吃啥。季老说，只要合他口味的东西，张嘴就吃；不好吃，不爱吃的，坚决不吃或少吃。什么胆固醇、高血脂，什么卡路里，维生素统统见鬼去！”

“这个季老儿还真有点意思。‘三不’是什么啊？” 奶奶追问着。

“三不就是：不罗嗦（不要天天念叨死啊活的），不为健康而整日愁云，不为无病幻想自己有病。人上了年纪有点病是符合自然规律的，该去的时候去，也是正常的，不要大惊小怪。季老还说，如果人都不死，想一想自己和两千年前的孔子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电影，那是多么恐惧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