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灼灼——《杏花村月》第六章（78——114）

彭城荻苇

第六章杏花灼灼
　　 78、怀梦市地委办公室
　　 作家和张桂芬副书记谈笑风生走进来。
　　 张：“‘实事求是’讲了这么多年，真要是讲起实事求是来，又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作家放下文件包整理卷宗：“谢谢你，张书记。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为凌晓云案件所付出的劳动。”
     张：“说哪里去了。---当然，同志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但这与领导的支持是分不开的。省委徐书记十分关心这个案件。”
　　 作家恍然若悟。
　　 作家将卷宗装好，小心谨慎地：“张副书记，前面我去落实李小山案件时，无意中接触到徐庆生（张书记一惊），关于杨嫂和徐书记离婚的事……”
　　 张：“你听说些什么？”
　　 张桂芬面容严肃，作家有感冒失抱歉地笑笑。
　　 张：“这是领导同志的私生活，不大好随便议论吧？”
　　 作家：“不是议论。我见过徐书记，认识杨嫂，也见过庆生。我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情况，但很有限。我听到有人说，徐书记进城以后，抛弃前妻，另结新欢，是一个伪君子。张副书记，你能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我吗？”
　　 张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
　　 张：“我和杨月月都是汾阳人。她是杏花村的，我是张家坳的。先前并不认识。我比她大八岁---”
　　 79、回叙
　　 汾阳县区公所。
　　 区公所设在被土改后的一家地主家里。
　　 区民政科长张桂芬和一位妇救会干部朝区公所走来。旁边赶上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一手拉住妇救会干部的衣襟：“队长，我们做鞋班的活干完了，大家都等着任务哪！”
　　 “好，我就去。”那位被叫队长的妇救会干部回过头来说。姑娘一跳一跳地转身跑了。
　　 张桂芬扭头看看这位远去的热情姑娘：“哦，好俊的丫头。”
　　 妇救会干部：“丫头是好，就是命太苦。”说着瞥了一眼前面的地主庄园，介绍道：“她周岁的时候，爸爸就病死了，接着孩子的妈妈就被这家狗地主活活给逼死了。呶，就是那间房。”妇女干部指着左前方一幢房子，“……她是个孤儿。”
　　 张：“她叫什么名字？”
　　 妇救会干部：“人家都叫她月伢子。”
　　 80、闪现
　　 做鞋班妇女们将一堆堆军鞋垒起来打捆装包待运。
　　 月伢子勤快地干着。
　　 81、回叙。
　　 汾阳县区公所。张桂芬教月伢子写字：“杨月月”。
　　 张桂芬教月伢子读书：“‘抗日救国’，‘解放中华’。”
　　 82、闪现
　　 区公所支前队。
　　 一捆捆军鞋、棉衣，一袋袋面粉山丘似的。
　　 面坊里一群妇女在磨面，粉尘沾满姑娘们、小媳妇的唇角眉梢，人人兴高采烈地。
　　 杨月月捧着个本子在检查登记各村支前任务完成情况。
　　 83、闪现
　　 杏花村头。
　　 漫山遍野杏花灼灼，如霞似火。
　　 当地群众正在和路过此地的八路军队伍同台联欢。
　　 84、回叙
　　 张桂芬家。
　　 正面墙上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同志合影。
　　 张书记正在准备为丈夫洗尘。
　　 “张书记！”杨月月从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刚跨进一只脚，只见有一个军人在，羞红着脸转了回去。
　　 张书记放下手中的炒勺，转眼看见来人的背影，问：“月月吗？快进来吧。”
　　 月月走进。
　　 张：“眼看成大人啦，还这么不大方。”
　　 军人：“差不多正因为成大人了，才这么羞羞答答的。”
　　 月月很不好意思地。
　　 张：“见到穿军装的就害怕起来了，还说要参军呢。”
　　 丈夫：“参军？好哇。我们部队里女兵多着哩。”
　　 85、回叙
　　 山乡路上。月夜。
　　 杨月月：“大姐，你看今晚的月光多好。”边说边调皮地蹭了蹭地皮。
　　 张书记“嗯”了一声。
　　 杨月月：“大姐，你找我出来玩。你咋就不讲话呀？”
　　 张：“月妹……我想跟你谈个事。”
　　 杨：“啥事？说嘛。”
　　 张：“月月，给你找个对象好吗？”
　　 杨：“大姐，你坏。你看我还年轻，学习不行，工作不行，以后……”
　　 张：“月妹，不是姐坏。我看你是棵好苗苗，把你带到区上来，带到我身边来，但我总不能留住你一辈子呀。月月，你应该自己去生活。”
　　 杨：“大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我要跟你一辈子。”
　　 张：“傻孩子，生活应该自己去闯。大姐能哪带你一辈子？你需要一个生活上精神上都有依靠的人。”
　　 月月默然了，跟着张大姐心事重重地走着……
　　 张：“这个人也是军人。在部队上，当团参谋长，跟我爱人同事。现在只是介绍，不一定马上结婚。先去看一看，把关系定下来也好嘛。”
　　 月月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86、回叙
　　 山区公路上。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
　　 张、扬两骑并辔而行，时而缓步，时而奔腾……
　　 华阳出谷，为大地洒下一片金辉。
　　 87、回叙
　　 八路军某部团参谋部。
　　 团长、张桂芬爱人和团参谋长徐明夫满面红光热情接待两位来客。
　　 门外，战士们热闹拢来……
　　 出现如下一组镜头：
　　 战士们欢天喜地为参谋长布置新房。团长亲自张罗。
　　 杨月月急得拉住张桂芬要哭。
　　 张牵着月月怒斥丈夫：“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丈夫显出十分误会的样子……
　　 团长急得直搓手。忽而立断：“早晚要办，办了算了。”
　　 杨月月连连叫苦不迭，张桂芬非常为难地。
　　 88、回叙
　　 汾阳区公所。
　　 张桂芬正伏案工作。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神情飞扬的女同志，来到主人面前咔嚓一个立正：“报告！大姐，我回来了。给我分派工作吧。”
　　 “------月月！”张桂芬异常亲切地。
　　 89、回叙
　　 张桂芬家。
　　 月月身怀六甲，情绪不爽地来找张书记：“大姐，我这算啥呀。算干部，还是算家属？”
　　 张不解地望着他：“当然算干部。你怎么了？”
　　 “吃干部的公粮，拿干部的津贴，可我……”月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急得仿佛要流出了泪。
　　 张：“现在任务不重，人用的过来。你休息休息再说吧。”
　　 90、回叙
　　 杏花村头。
　　 徐明夫、杨月月向张桂芬告别。
　　 91、回叙
　　 行军路上。
　　 铁流滚滚，百万雄师云集长江。
　　 月月护理着几个伤病员，艰难穿行在队伍中。
　　 突然，月月一阵腹痛，晕倒下去……
　　 92、回叙
　　 解放军驻军临时医院。
　　 月月躺在病床上，流产使她的身体极度虚弱。
　　 93、现实
　　 张：“南下以后，老徐和我爱人同时转业到地方。老徐当怀梦市地委书记，我们又在一起了……”
　　 94、回叙
　　 怀梦市地委组织部干部处。
　　 杨月月向张桂芬诉苦：“张大姐，你这个干部处处长，我的工作你咋还不安排？”现在的月月向不过二十三四岁，看起来却三十有几了。战火的硝烟和孩子的夭折给她的身体上精神上留下一定创伤。“我多年没有工作，在部队上只挂名当个卫生员，其实啥也没干，整天跟着老徐，替他缝缝补补，弄点小灶，或被安排在老乡家生孩子、奶孩子，文化水平、工作水平一点也没有提高，反觉不如从前了。”
　　 张：“不然，你到乡下去。现在农村工作很重。发动群众，清匪反霸，组织农会，减租减息，你去帮帮忙，也能锻炼人。”
　　 月月很高兴，好像又恢复做姑娘时的样子，天真地乐开了。
　　 95、回叙
　　 怀梦市地委。
　　 徐明夫对张桂芬：“老张啊，你真会胡来。老杨都快生孩子了，哪能下乡？”
　　 张：“暂时可以先不让她下乡，在机关里熟悉熟悉情况，等孩子生下来，断了奶，再去也行。”
　　 96、回叙
　　 江南水乡。
　　 杨月月和一个娃娃相的姑娘从一老乡家里走出来……
　　 出现如下画面：
　　 杨月月主持斗争恶霸地主分子大会。娃娃相姑娘坐在发言席上敬佩地看着月月。
　　 老乡家里，一张小床板上，杨月月对娃娃相姑娘：“同志，我们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姑娘郑重地点头。
　　 97、回叙
　　 国庆大典。
　　 怀梦市在热闹气氛包围中：集会的人群，游行的队伍，隆隆的鞭炮，缤纷的礼花，庄严的国歌……
　　 一江春水向东流去……大地洁馨，杜鹃啼归。
　　 98、回叙
　　 怀梦市地区产房。
　　 月月躺在产房里。徐明夫抱着刚生下来的儿子，怀揣襁褓兴高采烈地凑近妻子：“这崽子真有福气，来得有眼力。今天国庆，就叫他庆生吧。”
　　 月月欣慰地伸手去抱孩子。徐重又抱回自己怀中。
　　 99、回叙
　　 徐明夫家。
　　 张桂芬：“老徐，省里办了个工农速成中学，这机会难得，让月月去吧？”
　　 徐明夫：“不行，不行，月月不能去。她走了，孩子怎么办？”
　　 张：“不是有保姆吗？”
　　 徐：“保姆有自己经心吗？”
　　 张：“那不还有你吗？孩子又不是月月一个人的，你起码有一半责任。”
　　 徐明夫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我工作这样忙，还能让我回家带孩子？”
　　 张：“那有什么不可以，都像你这样大男子主义，把老婆拴在家里，妇女怎么解放？”
　　 徐：“好，好。你跟她说，只要她愿意。”，转身去了。
　　 一直呆在一旁看着两人争执的月月，现在看丈夫不高兴地出去，无奈地走到张的面前，怏怏地说：“大姐，你一直关心我，培养我，我都知道。可你看，老徐他……算了吧，我不上学了。”
　　 张：“不行，这机会多难得。你不学点文化，跟不上形势，将来别人看不起就怕连老徐也看不起喽。”
　　 杨：“老徐工作太忙，让他照顾孩子，哪能行呢？再说，我也不放心。算了，他的工作重要，我把家照顾好，少让他操心，也算为革命尽了一份力。”
　　 100、回叙
　　 怀梦市地委招待所。
　　 杨嫂在小院中忙活……沧海桑田，花开花落。
　　 101、回叙
　　 D省省委大院。
　　 天空，云脚冉冉。
　　 大院内，一辆中吉普驶入。从车中走出一位胖实实的中年女干部。
　　 102、回叙
　　 D市省委书记办公室。
　　 女干部走进来，徐明夫书记忙丢下手头的工作，立即迎了上去：“我的老伙计，你到底来了。”
　　 女干部关切地打量着他，徐微笑以对。
　　 张桂芬：“老徐，你这是怎么搞的，升了官就忘了家了，就把怀梦给忘了？怀梦人整天老徐长老徐短的。我说，别想他，人家现在坐了龙庭了。”
　　 徐书记：“哪里哪里。老张你还不明白我妈吗，这里的工作……比那时在下面忙得多啦!”
　　 张无限关怀地看着对方，用手抚了抚他的面颊：“看你瘦的，人也老了。”
　　 徐渐渐沉默了，也未让座，只是自己在屋子里转。转来转去就是不开口。
　　 张很纳闷：“老徐，你这是怎么啦？”
　　 老徐不答，只是像热锅上的蚂蚁，转个没完。最后，他狠了狠心，把一纸东西塞给张桂芬。
　　 桂芬将纸片打开，看了几眼……
　　 张气得浑身发抖，把信纸朝对方一扔，愤愤地说：“这你交给我干什么？要离你自己跟她说去！你千里迢迢召我来，原来是为这事。”
　　 徐：“我，我说不出口。”
　　 张：“你说不出口，我就说得出口？”
　　 徐：“你去帮我做做工作。”
　　 张：“做工作？我还没有学会做这样的工作。”
　　 徐：“你可以跟她慢慢说。”
　　 张：“你这个没良心的，月月连心都扒给你了，你竟然这样对他！”
　　 徐不无狼狈：“我知道对不起她。可是我实在没办法……”
　　 张：“你趁早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收回这份心。你对不起和你共患难的月月。你身边的一些南下老干部进了城闹‘改组’，那下场，那结果，你再也不想想。”
　　 徐：“我想到过。绝不给党丢脸。不过，我陷进去了。只要月月能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103、回叙
　　 D市省委组织部。
　　 张桂芬急得要哭，求救似的望着组织部长。
　　 组织部长：“同志，老徐是个很有前途的干部。工作很出色，水平也高，群众威信也好。我们不能因这一点子事，将他毁了。”
　　 张：“这可是个大问题呀。”
　　 组织部长：“这事很难办。桂芬同志，我看你还是先回去，找老杨谈谈，看她的态度怎样。”
　　 张绝望地。
　　 104、回到现实
　　 张：“你想，我怎么去跟月月谈？真怕月月受不了这种打击。想来想去，我分了个‘两步走’。第一步先让她知道老徐和别的女人相好了。让她有个思想准备；第二步再把那封信给她。”
　　 作家难过地点点头，似有同感。
　　 张：“你知道我第一次告诉她时，她怎么说？唉，女人哪，都是那么傻……”
　　 105、回叙
　　 怀梦市地委办公室。
　　 杨月月正在帮助张书记整理文件。
　　 张：“月月，听说老徐又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杨：“不，不会的。老徐不是那种人。”
　　 张：“连孩子都生下来了，省委正开他的会呢。”
　　 杨大惊失色。
　　 106、回叙
　　 杨嫂家。晚上。
　　 五岁的庆生睡在床上，正在纳一只鞋底。
　　 107、闪回
　　 汾阳县区公所支前队。
　　 一身山乡姑娘打扮的月伢子正在灯下赶做军鞋。
　　 108、回叙
　　 张桂芬走进来：“给谁做些呢？”
　　 杨：“老徐呗。”
　　 张：“唉，你呀！”
　　 杨：“他穿惯了我做的鞋。”
　　 张：“别给他做鞋了，他不配！”
　　 杨：“你这事怎么啦？”     张桂芬一把将杨嫂手中的鞋底抢过来，将那封信塞到她的手里：“你自己看吧！”
　　 杨嫂失神地望了张一眼，打开信……信纸在她的手中嗍娑娑作响。
　　 【画外音】：月月，我对不起你。我犯了罪。我没脸去见你。你是个宽容的人。正因为如此，才开始并且充实了我们的生活。现在，请你再一次宽容我吧，饶恕我吧。我已经陷入无力自拔的泥渊，现在能够解救我的，只有你——请你把我忘了，丢下我，我将一辈子忘不了你，永远，永远……
　　 杨嫂双手捧着那张纸，呆呆地坐在床上。
　　 杨嫂将信揉进兜里，从张的手上接过鞋底，一针一针纳起来……张搂住她的双肩，按住她的手，叫道：“到省里去跟他吵！到省里去告他！”
　　 杨嫂没吭声，泪水悄悄地流下来。
　　 109、回叙
　　 张桂芬家。月夜。
　　 杨嫂静静地走进来，静静得像月夜的柔光泻进屋里。
　　 才三天，月月的脸变尖了，大眼睛更大了。
　　 杨自己找个凳子坐了，半天也没一句话。张走近她。
　　 杨：“张大姐，我同……意了。”
　　 张赫然睁大眼睛：“月月，你同意啦，——你这个傻孩子！”
　　 杨：“我想好了。这三天，我什么都想了。张大姐，离了好。他可以找到一个比我强的。我……也解放了。”
　　 张：“老徐常欺负你？”
　　 杨：“不。老徐是个好同志，是我水平低，配不上他。我们在一起没多少话说。他的心思我摸不着。他的工作，我不能问。我的事呢，件件都要听他的。这些年，我想过，我是党员，我活着总要为党做点工作，不能，不能……光当生孩子的女人。大姐，我想好了，你就给我办吧。”
　　 110、回到现实
　　 张：“就这样，他们离开了。这时，月月已经快是三十岁的人了。唉，如果说月月这一辈子的生活过得不舒心，那首先是我的责任。作为月月的老大姐，老上级，老同乡和保护人，我难过，我自责，我时常觉得对不起她……
　　 ”
　　 作家心情沉重地伸出手来：“谢谢你，张书记。”
　　 111、北京。作家家
　　 阿维正在灯下研究萨特，红色的笔触在书本字里行间点点划划。
　　 112、怀梦——D市线
　　 列车在平原上奔驰。
　　 作家凭窗远眺，似有“钦差大臣”凯旋之慨，更有一个重重的说不出的隐虑和同情心在纠缠着她，她的面上流露出一位真正作家、学者的深沉思考……
　　 113、D市省委会议室
　　 陈组长率工作组全体同志向省委汇报工作。
　　 作家深坐一隅，沉浸在往事的记忆中……
　　 114、迭印
　　 光头仄身的囚徒，徐庆生惶惑、疑虑、惊惧的目光；
　　 大洗衣盆里搓衣板上扬起的沾满肥皂泡沫的手臂；
　　 杏花衮衮的山脚。苍青色的阴森森的潭第深深的恶霸地主庄园；
　　 汾阳老区支前队做鞋班农妇们加夜班时忙碌的身影；
　　 月月穿行在解放军大举南下的铁流中，征容劳顿，车轮滚滚……
　　

一默先生

彭老师多才

彭城荻苇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21-4-26 22:44
彭老师多才

谢先生，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