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哪里了

水生木 · 发表于 2019-2-24 09:47:27

本帖最后由老榆木于 2019-2-24 11:15 编辑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在屋外的世界里，外面的村庄不知是清晨，还是黄昏？我开着灯，坐在床上写作。屋里陈旧，阴暗，向着竹林的两扇木窗是打开的。光依稀的从外面照了进来，与灯光一起映在我笔下发黄的信纸上，照出了几行歪歪曲曲的文字······　　忽然，外面传来了武伯的叫门声：“小武！小武！”。“下着这么大的雨，武伯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把那几行文字，扔在了寂静里。武伯住在村子的另一头，他是一个既厚道，又有一副热心肠的人。我爸爸去世时，他就帮了我家很多忙，还让出自己家的一处“林地”，给我爸爸作了墓地。爸爸与他虽然是同姓，但是不是同宗，我小时候，爸爸就对我说过，我们家是多年前，爷爷在时，从邻村搬过来的。奶奶的前夫死得很年轻，留下了一儿一女，我爷爷是入赘到这里来的。爷爷只有我爸爸一个儿子，在我刚刚出生后几个月时，爷爷就病逝了，听爸爸说，爷爷是把我抱在怀里闭的眼。
　　“武伯！咋子事？”我从屋里走了出来，堂屋的门大开着，武伯已经从院子下沿着石梯，走了上来。雨水从他的黑布伞上，牵着线往下流。他带着几分关心，而又有几分责备的口气问我：
　　“你奶奶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如一个惊雷，打在我的耳边！这时，我才忽然想起：我刚刚做了一件极其冷漠的事情。我分明已经看到老人痴呆的奶奶，在这个记忆的屋子里，不停地徘徊挣扎着，她的脚还很硬朗，她似乎很想到哪里去？她似乎很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我却装作没有看见，我只顾着在灯光下不停地写自己的东西。她也没有要来喊我送她的意思，她只是在屋里徘徊着，很是痛苦！奶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么多年，没想到在她儿孙满堂的晚年，也是这样的让人绝望······
　　“难道她冒着这么大的雨去姑妈家了！”，我担心起来了，开始心急如焚的在家里找奶奶。小小的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堆了一大堆猪吃的“干猪草”！把屋子占了一大半。我翻来覆去，始终不见奶奶的影子，于是我确定她真的走了！
　　“武伯！看来奶奶真的出去了！这么大的雨啊！我得赶紧去追她！”这时，我看到隔壁的隔壁家的英婶也到我家来了，她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不及回答她了，慌忙地想冲进雨中，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无伞。我回头看了看两个长辈手中，各有一把，撑在我家的屋檐下！我本想向他们借的，但是忽然又觉得那样不好。
　　“我的伞呢？我的伞呢？”我喊着······瞬间，我想起屋里我书包中有一把朋友送的天堂伞，我刚想进屋去拿，却突然看到它就在门边撑开着，一把蓝色的雨伞，还是新的！不管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我马上拿起伞冲了出去，后面只听见武伯喊我的声音：“小武！路上走稳哈！”
　　“哎！武哥，到底是什么事情哟？”女人问。
　　“他去找他的奶奶去了！他奶奶去他姑妈那里了！”男人笑着回答。
　　“啊？什么哦！他奶奶不是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吗！”女人顿时被吓得一脸苍白！
　　“哎！别怕嘛！”男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稍微认真的说。
　　“天啦！武哥，你别吓人哟！这孩子疯了，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他疯嘛！大娘已经死好久了！······”女人大叫道！她一边说，一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对面同一屋檐下的这个突然变得怪异的男人，心里充满了恐惧。说完，她向院子里退了两步，想要离开。
　　“你不要怕嘛！让我慢慢跟你说！那年，他爸爸去世后，难得他能好起来，能够出去打工，靠自己生活！老人家已经去世很久了，我们都是知道的，老人家生前因为缺少家人照顾而所受的苦，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老人家最爱的人是谁？还不就是这个经常回来看她的孙儿！小武这次回来疯疯癫癫的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家里呆了这么多天，不就是舍不得他的奶奶吗？这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把他的奶奶送走算了······”
　　我家屋外是一个大池塘，池塘边有一大片竹林，我沿着池塘和竹林间的堰埂一路往下追。雨继续下着，池塘边的水因泥水的注入变得淡黄而浑浊，水面上不停地冒着无数雨滴砸出的小泡。大雨打在每一片竹叶上，一棵棵本来在阳光下就喜欢低着头的年轻的竹子，头被压得更低了，它们弯着要在风里喘息着。我刚走过竹林，就看到了奶奶！一个瘦小的老人，矮矮地打着一把伞布已经掉了一半的烂伞，在大雨中的泥泞路上，小心地，半步半步的往前移着脚步。风雨中，奶奶湿透了衣服，但她还是要倔强的往前走，丝毫没有要退回来的意思，孙儿的心再次碎了！我立马跑过去，为奶奶撑起了我的伞，并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奶奶望了望我，一下子笑了，眼神里满含着温暖。
　　“奶奶！走，我们回去吧！”
　　“不！我才不回去呢！”奶奶的语气像个小孩子一样，却又这样决绝的说：“我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了！我要去你姑妈那里，在那里我才能吃饱饭！”奶奶要去姑妈那里的意志更加坚定了。我无赖的叹息着：是啊！自从爸爸死后，妈妈和我都到城里去了，奶奶就一直住在我家。以前我每年都会回来看她几次，每一次，她都会为我做一些好吃的，像小时候那样，她都如此的爱我！随着年龄一年年，一天天的老去，奶奶开始慢慢地无法照顾自己了。这两年，她唯一在他身边的儿子，大伯，是一个行医多年的“赤脚大夫”，加之地里的活又很多，他确实很忙！之前奶奶健康时，就经常到姑妈那里去，少则三两天，多则半个月以上，一年下来，至少有半年时间，她都是在姑妈那里度过的。或许女儿要比儿子更爱她的妈妈？或许是因为姑妈她太闲了吧？
　　“走吧！奶奶，我送你去！”我不再要求奶奶回我那个空空的家了，我牵着奶奶的手，扶她继续往前走，我觉得奶奶往前走，会更幸福！
　　“奶奶，你这次去姑妈家多耍几天才回来嘛！”
　　“我还是耍两天就回来！······你姑妈她······”
　　“呵呵！奶奶你还是这么可爱！我知道你这次肯定又要去耍好久！”我在心里如此的想着。突然，我感觉到奶奶的手，一下子变得很冷，很冷！像冰一样的手，但依然柔软，我并没有松开，还是紧紧地把它握着，我们继续走着。这时，我才慢慢的意识到············其实奶奶已经死了！这时，我才慢慢的想了起来······
　　原来，刚刚我在屋里的干猪草中，心急如焚的把奶奶寻找，是我对奶奶死前没能陪在她身边的一种忏悔。而现在我牵着奶奶的手，领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就正好弥补了那份缺失的爱。我如梦初醒！感谢善良的武伯冒着大雨跑来，把我叫醒！不然，我还在那个屋里昏昏沉沉的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作家梦。
　　慢慢的，我手里牵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大，似乎臃肿了起来。我仔细地看了奶奶一眼，她已经不是原先的样子了！她已不再那样瘦弱，脸胖了许多，但仍然慈祥。我知道，是时候放手了！我松开奶奶的手，带着笑对她说：“奶奶你去吧！······好好的去那边生活吧！”奶奶没有再说话了，眼睛里也没有了不舍，只剩下笑容，开在了她那张慈祥的脸上。“奶奶！拜拜！······”我幸福地对着天空挥了挥手，奶奶越升越高······雨停了！天上云的间隙里，透出一道美丽的霞光，照在了我的脸上。

　　作者代桃桃电话：1822766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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