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少年萝卜花

聂小白

     旧作搬家

   懵懂少年萝卜花

　　岁月如歌，于平平仄仄中诠释隽美情韵；生命如诗,于跌宕起伏中阐释婉转深刻，人生如戏，在你方唱罢我登场之中演绎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文革十年，浩劫成灾。许多人至今不愿提起。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毁灭，影响到现在，无法弥补。

　　有的人不同意这种说法，有的人还喜欢那个时代，（我想应该是从中受益大大的人）好与不好，象萝卜花一样的小人物只能就本身经历发点感慨而已，说点亲身体验而已。历史会给出客观评价的。因此，本人述说的事都是发生在文革时期萝卜花同学亲身经历的种种，不存在抹黑诬蔑等等文革惯用罪名。因为社会尽管动荡不安，但在大多数人们的内心一隅，还有良知，还讲人性。特别是非常偏僻的农村还没有受到严重干扰，人们还生活在自己的桃花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学校，小城镇里的中小学还在正常运转，虽进行了一些批斗派系活动，但依然有老师上课，有学生依然读书。人们从内心深处膜拜这场伟大运动的发起者，没有人非议执行者的扩大化和私心化。借机泄愤的，借机谋财的，借机夺人妻女的现象，凡是种种不齿之事在人间重演，本人只讲萝卜花同学读书时期的经历，那些深沉的故事自有会讲的人写，俺们笔秃词陋就不扯开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本人没有质疑控诉历史的愿想，只是叙述经过，希望那些扭曲人格，毁灭人性，沦丧道德之运动不要重演，不要遗忘。

　　萝卜花同学，真名：罗翠花。因上眼皮有一线小坨，小时我们喊“扯哒皮”，是长疱毒治疗痊愈后留下的疤痕，因与她的名字因缘巧合，于是，一直以来大家叫她萝卜花。她是俺们从小学到现在都有联系的同学。作为一名出身不好，又身有残疾的她，与命运抗争，与生活抗争，与同学争斗，她的种种经历在今天说来微不足道，而在那个年月波及了多少人？没有人统计过。发生在那特殊岁月里的事件在个人来讲却是铭心刻骨，终身难忘。在和她的多年接触中，总是不时听她讲到文革某年某月某事，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知她受了多少委曲，承受了多少压力。偶尔也听她说起一二件高兴的事，那时的萝卜花脸上有一丝笑意，笑得甜时连那眼皮上的萝卜花也不见了，显得漂亮温柔安静如处子一般。听的多了，心里私下想，一定要把她的故事说给大家听。尽管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水平，不能把故事讲好，但心诚则灵，为了把故事叙说得更加引人入胜，有身临其境之感，俺们有时会用第一人称叙说，有时会是旁观者，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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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白

　目录
　　1：割尾巴
　　2：红小兵
　　3：五好学生
　　4：拒腐蚀
　　5：学工学农
　　6：碎花罩衣
　　7：纪律委员
　　8：屁股开花
　　9：探监
　　10：学工和学农
　　11：运动员之梦
　　12：与死神对话
　　13：大字报
　　14：起绰号
　　15：情窦初开
　　16：招女兵
　　17：红卫兵
　　18；手抄本
　　19：学农
　　20：分科纠结
　　21：转学风波
　　22：爸爸的来信
　　23：同桌
　　24：高中老师
　　25：抄歌本
　　26：参军的男同学
　　27：入团申请书
　　28：光荣榜
　　29:特别的压岁钱
　　30:高考篇
　　

聂小白

1:割尾巴
　　2015,3,23
　　自从爸爸被下放回老家后，七岁大的花花就从鹿角山小学转到了桃花小学，从街上回到了乡下，与外婆一家一起生活，有外公外婆，大小阿姨和大小舅舅，花花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怜爱，花花好高兴好高兴。
　　乡下梦幻一般的生活让花花忘却了自己的出身,忘却了学校里难以相处的那些烦心的人和事，也忘却了生活中的所有不快。总是能从山林、田埂，小溪、果树林中找到乐趣，还有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劳动，一点也不觉得出身有何重要，有这么多的快乐充实生活，即便有时累点苦点都不算什么，不但能承受，而且是做习惯后就成自然了。一天不做事手酸，三天不做事人就不自在了。
　　所以看到柴禾顺手捡回家，一有空闲就是帮着外婆做家务。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上边村里的甜水井担一家人的吃水，到沟边打猪草，煮饭，剁猪草，晚上还要扫地坪，然后做作业，主要是背书。
　　背书不用点煤油灯，随便躺在床上，一边背书，一边玩，做手影游戏，总是要把老虎、狗、小兔子，鸟，鹰等会做的手影统统做一遍才安下心背一会书。
　　一盏小灯得让外婆做针线用，一家子八九口人的缝缝补补就是外婆每天晚上这样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花花和小舅就只能借余光读书，不记得的内容看一下，或者说由小姨、小牛婆帮助提示一下。一家人围在小灯下做着各自的事情。
　　而外公就坐在离灯较远处一心一意的编篾箩筐，或者削竹篾片做家什，象小竹椅，小撮箕，等家里要用的小家具，外公都能用竹子编织出来，最神奇的是外公并不识字，可描在竹箩筐上的名字写得非常好，一屋湾的左邻右舍的箩筐、脚盆、提桶、扁担都是请外公写的，大家都夸外公的字写得好。屋湾里几个读书的高、初中生都写不出外公那样的毛笔字，这让花花对外公佩服得不得了，认为外公是最伟大的人。花花在心里以外公为榜样，常拿着树枝在地下划字，居然把语文作业做成了班上最优秀的作业，这是后话，现在不提了。
　　这期学的是老三篇之一《纪念白求恩》，老师要求全部背下来。为了记课文内容，花花和同学一起跳橡皮筋还给《白求恩》编了个儿歌：
　　白求恩是个外国人，
　　来到中国当医生，
　　抗日战争牺牲了，
　　你看光荣多么光荣。
　　第一次知道，还有与我们不一样的人叫外国人，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湴田队的人经常喊花花：苏联猪，缘由就是花花的皮肤特白，头发金黄。（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花花自己都以为她的祖先有可能有混血，难怪妈妈和她不一样，妈妈是黑头发黑眼睛，而花花肤白发黄，花花想自己有可能真的是捡来的，因此从内心里与妈妈隔了一层篱笆，从不敢与妈妈亲昵撒娇。有事出只与外婆说，让妈妈也觉得无趣得很，说花花是白眼狼带不亲，由此花花更加伤心。
　　苏联是传说中的共产主义，我们的老大哥，有土豆烧牛肉吃。哎，在那个年代，少了的就是这口吃，说着说着高雅的事，却又低俗到肚子的温饱之事了。
　　花花刚到外婆家的那二年，乡下的东西多，虽没有高档的，但吃饱还是不成问题。只要人勤快，没有挨饿一说，更加没有填不饱之事。可是这一段时间里，不但没有纯白米饭吃了，尤其是没有那个农垦58吃了。那个农垦58的粳稻米就是没有任何菜，光饭也能下三碗。花花最喜欢吃了。当然有二根辣椒萝卜，或一点浸坛子酸菜下饭，那就更加吃的多了。
　　可现在，每餐饭一熟，一股难闻的闷狐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外婆讲：今年粮食紧张，咯还是政府想办法从安化山区调剂下来的救济粮，返销的红薯米，每人每月配五斤，粮食少哒，只好掺到白米一起吃。
　　花花捏着落鼻子吃二口又难过地吐了出来，有时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觉得这红薯米饭比发蒙时在鹿角山学校吃的忆苦餐还难吃。外公看花花如此难受，又把自己碗里的纯白米饭拨出来赶到花花的碗里，把那些间杂在饭下的红薯米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然后艰难地咽下去。
　　花花哪知外公是一家子的主要劳力，把米饭给她吃了，自己却要半饿着肚子做重体力活，常常是做得后脊梁贴到前胸骨，那一段时间，花花只觉得高大健壮的外公瘦得背都驼了，腰也弯了。全然不知是自己的罪过，外公对花花的怜爱让长大后的花花无地自容，常觉得愧对他老人家。
　　后来在信义中学读高中的小姨学着街上同学的样子，把红薯米磨成粉子，掺和一点糯米粉子，做粑粑吃，这样比掺杂在饭里要好吃多了。
　　为了一家大小有口吃的,外公在做了生产队的活后,还到屋后的山边边,田垄垄,小沟沟挖土,种下了豆子,瓜果,菜蔬。大小舅舅各自还种了自己爱吃的菜蔬。外公还从迎丰桥一老朋友那里搞来了一些花生种了二块土，又悄悄种了一块旱烟，外婆从宁乡捉了二只猪回来，还养了十几名鸡，想到秋后就不会挨饿了，大家都觉得有盼头，生活在希望之中。一个货郎担到村上收废品换日常用品，花花用二个牙膏皮换了二只没人要的小公鸭，黄茸茸的毛，可爱极了，这就是花花的小玩具。
　　日复一日，天复一天，花花的小鸭子跟随她一起上学，一直送到村口才一摇一摆依依不舍的回去，放学后，随花花到田里，扯猪草，下水沟捉鱼，花花到哪它跟到哪，不离不弃，像花花这乡下丫头一样，淋浴着太阳的光辉，风雨的蕴藉，大地的滋养，俨然自长成大鸭了。
　　外婆说到十月就杀一只鸭吃。九鹅十鸭，十月间的鸭子才好吃，现在杀了没肉。花花心里非常高兴，有肉可吃了，记得还是过年时吃了肉的，早已不知肉是什么滋味了。
　　十月还没到，八月的天空里一声霹雳，把人震得莫明其妙，似突然而至的大暴雨淋落了花花期盼了好久好久的希望。它不是自然界里的雷阵雨，而是一场政治风暴，它波及华夏大地各个角落，工厂、农村、学校，到处都在进行一场“宁要社会主义的XX，不要资本主义的XX”标准化运动。
　　湴田队的水库的堤坝上用石灰水写着“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巨幅标语，好远好远就看得到。从砖厂高高的烟囱里都可以看到这几个醒目的大字.
　　队长带着几个年青的基干民兵，挨家挨户的搜过来了，把花花外婆养的猪赶走了一只，把已经开笼要生蛋的十多只鸡捉得只仅有二只了，已挂果上浆的豆子扯开丢在一边，已长满了瓜果的藤全部扯断，还要把花花的二只鸭子也在抓走.
　　花花死死的抱住不准捉,只见一个叫跃武的民兵一把将花花扯起来,一边抢花花手中的鸭子一边说:右派崽子蛮厉害呀,一切缴获在交公,“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你们晓得不?你们胆大包天,养起咯多私货,队上开会不是讲哒,一家只准养一只猪,二只鸡么?没长耳朵呀?搞起咯多花样,想复辟呀?又想当地主呀?你咯右派崽子,还养鸭子，想吃鸭子，我看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吧。
　　花花抱着鸭子就是不松手，突然脑瓜里灵光一闪，不是听大人说起过跃武伢几的爹爹（爷爷）也是二十一种人么。花花脱口而出：你也不是什么好崽子，你屋里人也不是么子好家伙，你爹爹也是二十一种人！逞么子威风！
　　跃武扬起巴掌就要打花花，只见一直愤怒但没言语的外公一手握住一根扁担，一下子挡到花花的前面，对着跃武狠狠地说到：我看你敢动下手试试看看？
　　跃武扬起的手迟迟不肯落下，穷咯咯地看着外公。（穷凶极恶的样子）。
　　还是队长马上插开话题：算了算了，跃武你不要与小孩子计较，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跃武直冲外公吐粗气。
　　队长一句话才挽救了这场即将燃烧的大火。
　　望着显得空荡荡的鸡笼子，没有了伴而独自哼哼的大白猪，外婆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叹气，外公坐在门嵌上抽闷烟。
　　队长带着这群基干民兵又挨家挨户的执行任务去了。
　　花花看着他们一群人走向了隔壁文妹几的家，红宝石家也轮着挨割了。不只花花家如此，丁字屋湾也是如此，整个队上都是如此。家家户户，盼星星，盼月亮，盼秋后有好收成，过年有盼头，谁知又一下子像做了一场恶梦。一场暴风雨，把花花所有的希望之火都浇灭了。
　　丁字屋湾死一般的寂静，湴田队寂静得如同死村一般。
　　

聂小白

　
　　2：红小兵
　　2015，2，18于书香斋
　　从桃花乡下出来到桃花小学读书，要走十多里山路，晴天还好，雨天就是一身水一身泥。有时早饭都没吃就赶路，紧赶急赶，总还是要迟到一会。那些近的同学，地委机关大院军区大院的同学和船机厂的同学们，早就快快乐乐舒之服之的坐在教室里进行晨读了，迟到的萝卜花却还是要被班主任老师罚站，有时站在前面，有时站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淌水的斗笠，六神无主又非常懊恼。尽管她的妈妈在这里当代课老师了，可有一个右派老公的身份，让她这个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子女没有办法抗拒生活的冷遇，就连她自己的女儿花花也不能带在她身边，因为没有房子住，与人合住一间房不方便。
　　本来萝卜花可以到她班上读书，可妈妈为了不让人讲闲话，硬是把花花放到了一个老公在地委机关当领导的同事班上。而班主任的亲侄儿正好在花花妈妈的班上，易子而教吧。
　　每到冬天风雨天花花就畏葸不前，不想读书了。因为怕迟到，怕老师罚站。上学成了花花心头的一劫，真是越怕就越出鬼。
　　三年级的一个冬天里，风雨交加，还雨夹雪，冰凌管子都有二尺多长挂在屋檐边，一出屋子人就打冷战，在外婆的催促下小舅和花花各自戴了一个斗笠，一同出发上学了。
　　在下竹山湾的山坡时，因为坡陡泥滑，他们两个人都摔了个仰八叉，背后一身黄泥，但他们还是手拉手爬起来就走，紧赶急赶，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花花和小舅分头跑向自己的教室，还是迟到了。望着班主任老师严肃的脸，看到她那从眼镜后面发出来阴冷不屑的目光，花花欲哭无泪，欲言又止。还是老老实实习惯性地站到讲台边。
　　当花花转身去教室角落放手中的斗笠时，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班主任不知何事，大概也是看到了花花的身后的黄泥巴吧，才开恩似的说：回座位上吧。
　　花花双眼饱含委屈伤心的泪水回到座位上。打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终于泪水还是哗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
　　常常一个人独坐沉思，不想与人多言。慢慢地，花花习惯了一个人自己玩，不想掺合到那一群嘲笑过自己的人在一起。
　　教室里有一个同学自己办的图书角，里面有好多同学们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小人书。它成了花花最好的疗伤所。以前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小图书，书的世界给花花展现了另一个美好宁静的世界，她与书中的人物对话，通过书籍花花了解到世上有许多的家人不能团圆，有许多的人比花花更苦，把自己和书中的人物进行对比后，花花心里也就释然了好多。
　　书也让她知道了自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喝蜜糖水长大的人（虽然没有喝蜜糖的感觉，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想肉吃，因为花花印象中只有过年才有肉吃）。
　　书让花花认识了刘文学，高尔基。花花认为他们的小时候才是真的苦。特别是在读高尔基《我的童年》时，花花感觉自己比高尔基幸福多了。
　　书让花花还结识了许多英雄人物，李玉和，杨子荣，江姐，洪长青，戴碧蓉，龙梅和玉荣，刘文学等等。他们的勇敢顽强、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染了花花，也让花花感受到自己太懦弱了，一点风雨就怕，罚下站又算什么呢？这点小小困难就不想读书了，真的是不是个好孩子。于是自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起，不迟到，不怕罚站，一定要做毛主席的好孩子。
　　擦干眼泪，笑对生活是现在浪漫的写法。但当时花花也真是这么做的。
　　你若不坚强，谁来替你买单。
　　不知哪天，学校里要举行入红小兵的仪式了。原来班主任在宣布第一批入选名单中，并没有萝卜花的名字，虽然花花想加入红小兵的行列，臂膊上佩戴一个菱形的红色臂章好威风好帅气的。班上同学绝大多数人都加入了，好像只有几个成份不好的同学没有加入。
　　原来参加红小兵组织也要贯彻所谓“阶级路线”，“出身好”的孩子可以参加，家庭出身“有问题”、社会关系“复杂”的都会受到限制。班级单位由“班”而改成了“排”、小组升格为“班”了，原来的班长变成了排长、小组长变成了班长。小学生受大、中学校红卫兵的吸引，仿照他们的做法，绕过少先队（被称作缺乏革命性的“全民队”），组织了红小兵；最早由北京香山路小学发起。
　　大会轰轰烈烈，一个班接一个班的同学都上台站好，由学校领导颁发红臂章。因花花不是其中一员，她坐在那里，心绪便是天马行空一般在狂飙，一会想到了捉烧火鳊差点淹死的那事，一会儿想起还有塘村里的池塘里有好几只大石板（泥蛙），捉到了可以好好吃一顿，正想着哪天天晴了，要到后面山里挖笋子时，班主任老师来了，轻轻的碰了花花一下，小声道：萝卜花，你的臂章！递给花花一张菱形的红小兵臂章。花花迷惑不解的看着老师：我不是没有名么？老师说：现在是啦！
　　接过这张梦寐以求的红小兵臂章，花花还是哭了，将臂章递给老师：我不要，我不是的。
　　老师苦笑的看着花花，摇了摇头，叹到：真的有满犟。
　　后来从妈妈那得知：老师的侄儿在花花妈妈班上已是第一批入红小兵的。可能她觉得不好意思，又私下批准花花入了红小兵。终究因为花花的倔强还是没有当成红小兵。
　　暮春的雨如老太婆纺的长麻线，成天在棉烂棉烂面的扯不断。花花最讨厌的就是雨天翻山越岭地去上学，路远又烂不好走，打湿一身也没衣换，而且不知会迟到不，因为一迟到就要罚站，这是花花最不愿上学的原因。
　　生活是这么的无聊而无趣，花花开始对学校的生活感到讨厌而经常躲避老师，不愿见同学，觉得来读书对自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宁愿在外婆家里干活，与小狗，小鸡，山野河沟，鱼儿草儿们打交道，也比去看老师的脸色和被同学取笑要强，但这只是花花的一厢情愿，读书照常进行着，可花花的心里总有一股郁闷之气堆积在心，你们即然看不起我，我也就不会理睬你们。于是。一天的数学课上终天爆发了一场战争。
　　花花上课的教室是一间旧教堂改造成的，教室中间有二根大柱子，花花的课桌就靠在大柱子旁边，所以每次上课时花花得挪一下课桌才能进座位，经常打搅后桌的同学跃华。跃华是一位大干部的儿子，人帅聪明，就是有点傲慢，有人捧着就好，脾气却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平日里与跃华有点磕磕碰碰却也没有大的冲突和矛盾，但今天不知为何，当花花又要挪腾他的课桌进入座位时，他一推桌子，把花花身上花罩衣的口袋撕破了。
　　一想起这起花罩衣，花花的泪水就哗哗往下流，这可是好几年不见的爸爸捎给她的新年礼物。花花一直非常珍惜。花花责怪跃华他几句，跃华却开口骂人，满嘴是粗话，花花也不显弱与其对骂起来。
　　骂脏话，乡长大长的孩子谁不会几句？教室里满是污言浊语，好多同学起劲的鼓掌加油，真是火上加油，怎不热闹。
　　老师进来谁也不知，同学们都在看跃华和花花的对骂，当跃华感到自己骂输了时，他又骂花花是地主崽几，右派崽几，花花的爸爸是坏家伙，花花一拍桌子，腾地站在椅子上，朝跃华就是一大巴掌，跃华脸上顿时印上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骂花花自己都可以，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骂爸爸呢。花花记忆里爸爸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最痛她，身上这件花罩衣还是爸爸下放好几年后悄悄送给花花的新年礼物，花花已经几年没见到爸爸了，也没有人再送花花新衣服了。撕破了人家的衣服还骂人家的爸爸，这怎不叫花花伤心呢？愤怒已经在花花的心里燃烧，而跃华仍骂个不停，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从不知亏是啥滋味的跃华怎么能丢这么大的一个丑呢？他一下子将桌子上的书本、文具盒等朝花花砸过来，自己的砸完了，又拿起同学的砸。花花从小在乡下长大，练的身手敏捷，灵活的躲闪了跃华一次又一次砸过来的书本、文具盒，有时接过一本书顺手砸过去，一砸一个准，打得跃华气急败坏，拿起教室角落里的扫把、雨伞、斗笠乱丢，这些东西如飞箭一般在教室里上空交错飞舞。不知何时战争已升级到课桌上进行了，跃华在追，花花在跑，灵活迅速起动的花花始终不忘记顺手反击，把这介甜水里泡大的跃华打的鼻青眼肿，屁滚尿流，脸面大失。
　　胖胖的上了年纪的数学老师追了这个追那个，当她喊大家安静下来的声音也没人听到，全班同学欢欣鼓舞的在为这一场突然而至的精彩又惊险的打斗而投入自己的情感，几个平时就看不惯跃华爱耍横的同学悄悄帮着花花，看到桌子不稳，就帮花花扶住桌子，而跃华来了，还故意摇一下桌子，几次跃华险些踏空摔倒。教室里时不时掀起：嗬----嗬---嗬！的唷嗬声，在这安静的上课时出现这种不合时宜的声音这是非常刺耳的。邻近教室的同学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都跑到这边看热闹来了。
　　一直到好几个老师冲进教室，两个男老师来拖住了跃华，当一个男老师来拖花花时，不知花花何时抱住了教室里的那大木柱子，怎么也拖不动，来了两个老师拖，也没人拖动花花，最后，花花好象沾在木柱上了一样，看得同学们又都笑了起来。那个令花花讨厌又害怕的班主任来了了，只要一见她眼镜底下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和阴冷的眼神，花花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手。这一场惊动全校的闹课事件，居然是两个小屁孩子挑起的。
　　经过这一次战斗，花花在同学们中的印象大变了，班主任说她教不了这样的学生，于是花花转班了。跃华当然不会动，他是公子哥，谁会动他。可转班花花是非常喜欢的，总算不用看那一张自己不愿见的脸和害怕的眼光了。
　　于是，花花转到了一位仙女一般的老师班上，因为她的名字叫----凤仙。
　　

聂小白

　3：五好学生
　　萝卜花同学和命运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普通，但亦如萝卜的功效一样经得煮，耐得煨，当得饭做得菜，消谷，去痰癖，肥健人，是人们生活必不可少的配菜。中国早在两千年前解释词义的专著《尔雅》称萝卜为芦菔。晋郭璞注为“紫华，大根，俗呼雹突。”6世纪30年代左右，北魏贾思勰著《齐民要术》中已有萝卜栽培方法的记载。唐代苏恭著《本草》中谈到“莱fu”有“消谷，去痰癖，肥健人”的药用价值。宋代苏颂著《本草图经》中提到莱菔“南北皆通有之，北土种之尢多”。说明当时中国各地已普遍栽培。
　　乡下的女孩子们就一如这些萝卜菜一样，撒下种子，就任其自生自灭。因阳光雨露的沐浴成长，有时也会长得一片葱茏，开出一些灿烂，为自然贡献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而很久以来，萝卜扮演的就是平头百姓的角色，萝卜花就代表着黎民百姓家女孩子。
　　萝卜花同学就是神州之内千千万万个平头百姓中的一枚，她即不能靠有一个好的家长改变命运，因自身太普通，也没何可倚仗的美貌让同学改变对她的态度，没有人在乎花花，真是有她不多，无她不少。
　　花花就是一只普通的萝卜做出的一份普通的素萝卜。习惯了没有肉骨头，没有肉相佐的一份素炒萝卜。没有了格外的奢求，生活便也变得简单易行，吃饭读书做家务，便是天经地义了。从没有过高的奢望，一直生活在底层的花花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当上五好学生。
　　1958年4月17日，出席全国青年第三次代表大会的解放军代表向全军发出了开展"五好"评比活动的倡议。五好的内容是：1)努力学习好；(2)爱护武器装备和一切公物好；(3)消灭事故好；(4)生产节约好；(5)锻炼身体好。
　　1960年10月，中央军委扩大会议决议提出:在全军青年中开展以政治思想好、军事技术好、三八作风好、完成任务好、锻炼身体好为内容的五好战士运动。由此引申而来一系列五好评比活动。七十年代初，我们学生也是开展了五好学生评比活动。每期结束就平时表现，学习成绩，开始评比。
　　转到新班读书的花花开始有点高兴了，也爱读书了。因为她遇到了一位和谒可亲的仙子老师----凤仙。因为她的爱护，谆谆开导，花花开始懂得人要学好，与人相骂打架一点都不好，骂赢打
　　赢并不意味是胜利了，失去了同学，失去了友谊，彼此都受到了伤害。花花也觉得上次大闹数学课堂自己也确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心里稍有欠疚。
　　读到三年级的花花才知道并了解到不仅当人有好坏之分，因为外婆的大队也评过五好社员。做学生也有好坏之分，最好的就是五好学生。
　　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读到三年级的花花也没评过一次五好学生，或其他优秀什么的，尽管花花的成绩每次考试都是上等。花花记得一年级时，评五好学生，和她同桌的玲子考试数学打了二十分还评了五好学生，后来玲子告诉花花：班主任老师是她的堂姑妈，每年过年都要到她家走亲戚，吃年饭呢！
　　花花知道了，评五好学生并不是要成绩好，也不是要表现好，只要有一个当姑妈的班主任老师就可以评上，花花好生羡慕，心想自己的妈妈不也是老师么？为什么不让自已的女儿到自己班上读书呢？不也可以当五好学生了么？花花有点小埋怨，到底是自己的亲妈么？平常老听妈妈讲花花是从树桠枝里结了掉到地上，妈妈见花花可怜捡回来带着的。从这样一些现象里花花得出结论，花花从心里认定：自己是捡来的，所以妈妈不爱花花。于是，从此，花花对妈妈也就不上心了，花花只爱外婆，因为住在外婆家，外婆喜欢花花，对花花好，外婆的大花雕床只准花花和她睡，外婆也没有说过花花是捡来的。
　　为了当上五好学生，上台佩带上那朵大红花，花花向往了好久好久。花花暗下决心，听老师的话，好好表现，做好作业，背好老三篇。
　　老三篇是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著名著作。
　　背老三篇是那时最流行的活动。在那轰轰烈烈的“文革”时期，社会上发生的一些故事，现在的年轻人会认为是天方夜谭。然而，那是铁的事实。也是我们小学生们热衷做的一项活动。比谁背的语录多，而最难背的是老三篇了，所以能流利地背完老三篇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背老三篇，唱语录歌，跳忠字舞比今天的广场舞有过之而犹不及。
　　无论是学校，医院，工厂，部队，农民，在重大集会，大型活动，甚至于周会，例会前必做的功课。如医生查房前病人必须完成的一道程序是背诵“老三篇”，即《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
　　花花还是尽力按老师说的去做，向往当上五好学生让花花也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为此，硬是把老三篇熟读无数遍，一直到能在老师面前能流利的背出来，因为班上没有几个人能完整地背完老三篇，花花以为这样无疑地能当上五好学生。可是，因为市里有重大游行庆祝活动，期中没有进行考试，也就不进行评比了。
　　谁知这次期中考试没有评比，老师讲要到期未再进行评比。让花花情绪大落，学校讲话不数，老师说的也不算数，哎，信谁的呢？此时的花花已是茫然加失望，对评五好学生也没有兴趣了。
　　一棵村野里自生自灭的萝卜花，任凭风雨的吹打，继续着她日出而读，日落而睡的平淡日子。
　　不知不觉中，时间飞一般流走了，马上要进行期终考试了。花花赶紧温习着自己的功课，评得上评不上都还得读书，不然，外公要打人，外公对花花说：你爷老子（方言：指父亲）是读书人，你也得读点书，不然等你爷老子回来了我对不住他。
　　说起父亲，花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自从一年级读书起，就一直不见父亲回家，问妈妈总是说他回老家了，后来花花才知道,父亲打成右派遣送回老家劳动改造去了。
　　考试结束后的最后一次班活动时间里，班主任老师主持并讲话之后，宣布期未五好学生评比现在开始。然后就由同学们自由提名，看谁是班上最好的五好学生。许多成绩优秀的同学，班干部，群众关系好的同学都得到了提名，班主任在黑板上写满了大家提的名。花花才来一期，不太熟悉情况，只是一味听着，即没有想到要提别的同学的名，也没有想自己成为提名对象。于是身在课堂心在小人书上，心里牵挂着《半夜鸡叫》那本图书将要看完，等会和管图书角的学习委员艳芬换一本高尔基的《我的大学》图书才好，里面的外国美人那么多，最欣赏画里那些俄罗斯美人的头发，盘得云鬓高耸，还有裙袂长飘，摇曳多姿，男女同学都喜欢看，要换到这本书要排队呢。
　　花花心想：自己虽成绩也不错，不爱多言语，不会巴结讨好别人，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啥突出贡献，但也没有特别不好的地方，不上不下的人就不作他想了。猛听得有人大声说：我提名萝卜花同学，她表现好，成绩好，老三篇背得最好的是她。花花转头一看，发声的是坐在花花右边隔二排的副班长常胜利同学，他居然提花花的名，让花花心里一惊，非常意外。暗想：男同学我一个都没说过话呀，也从没和付班长有过交流啊！他怎么会提花化的名呢。花花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一下子好喜欢好感激副班长。
　　好！提名结束，大家提了这么多，下面举手表决！班主任老师表态了，提了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个个评上，二十多个人里只能提八个，就按举手同意的人数多少决定谁是本期的五好学生了。
　　班主任点一个名，大家同意的就举手，班主任点一下数抄录在黑板上，举了二十多次手之后，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了，肯定也出乎班主任老师的意料之外。几乎都是全票通过，选谁呢？于是，老师要求大家只能选八个。（本班有68个学生）
　　最后还是班主任老师表态决定：干部同学高姿态，不参选；以前评了的这次就不评了，把机会让给没评过的同学，就这样，花花一介乡下来的新同学幸运地成了一名五好学生。这在当时是花花获得过的最高荣誉，也一直成了鼓励花花自己前行的动力。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好老师，好同学，他们并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家长是做什么的，更加不管你家出身是什么？只要你真的好，他就给你点个赞。
　　花花直今心里都记着：当了一回五好学生，得了一张大奖状，贴在家里堂屋的墙上，一直鼓励着花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是花花孩童时代的惟一一份最美好的礼物。
　　

聂小白

4:拒腐蚀
　　花花的妈妈原来只是代课老师，因此不得不让位于正统在编人员。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花花的妈妈正式调到街上的一个工厂来上班了。工厂里还分了一间小房子给花花妈妈，于是，花花转到街上来读书，不用那么辛苦的起早跑学校了，花花终于可以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了。
　　自从妈妈从桃花小学出来调到对河工厂来上班，花花的世界来了一个大转变。花花不能住在外婆家了，不能睡外婆的大雕花床了，不能和乡下的小伙伴们一起下沟抓鱼捉麻公了，花花很上想念在乡下的日子。于是时不时独自跑回外婆家，只要一到周末，一个人走二十多里山路回到外婆家。
　　回到乡下的花花又活跃成了一枝漂亮的萝卜花，把街上听到的，看到的，说给小伙伴们听，以至乡下的小伙伴们对上街来看一次城成了他们的向往。花花好不得意，认为自己终于有高人一等的感觉了。
　　从桃花小学转到东方小学，就是从乡下来到了街上。在乡下大家都叫花花街上妹几，真的来到街上了，人家又都喊花花：乡里妹子。因眼睛长疱毒留下的伤残总是成为小伙伴们笑话花花的话题，起的绰号也离不开萝卜花，扯哒皮，边瞎子之类，习惯了也无所谓，反而对萝卜花情有独钟，顺耳好听。乡下妹子命也一如萝卜花一样低贱，易生易长，自长成人。生活里却离不开，丢不掉。不管叫啥，花花都已习惯成自然，任由你们喊么子，她都坦然面对。这是花花现在的想法。
　　学校坐落在老市政府后面，市体委的旁边。每天上下学时间都要从体育场边经过。早晚都有好多人在体育场运动训练，跑的跑，跳的跳，打篮球踢足球的满操坪都是人。花花常常伫足观看好久好久才回家。
　　街上的景象让她一时好奇心大起，因常听乡下的人讲：街上的伢几妹几好多是水老倌水老婆，流里流气的多。不读书，打打闹闹的多，经常打得头破血流的。可花花来了这么久了也没看到这些人和事，不禁怀疑是不是乡下人看不惯街上人就故臭他们呢。
　　不过在花花看来，街上的伢几妹几们穿戴确实比乡下人漂亮精致多了，每个同学身上都整齐干净，一点也不像乡里的伢几妹几夏天统统是一条三角裤，上身打赤膊，脚上没有鞋，风里来雨里去。女孩子穿着连衣裙真的像花蝴蝶似的在校园里飞来飞去，配着白色的网球鞋让花花好生羡慕。
　　平坦的柏油路，雨天也不用穿套鞋，更加没有黄泥巴了。花花忍不住按乡下习惯常常打赤脚走路，这么平坦舒服的马路比乡下的泥巴路不知强多少倍，特别是下雨的时候，花花最爱打赤脚在充满雨水的马路上奔跑，快乐的任由雨水淋湿全身，任由雨水四下飞溅，当雨花溅到别人身上，人家骂花花疯了，可花花才不在乎，一路欢快的跑回家，以至花花现在一双38号的大脚就是由此得来的吧。
　　体育场一个400M的标准操场也是第一次看到。运动场上好多人在玩球锻炼身体，没有那些打猪草捡柴禾的家务事，学生们都非常快乐的开心玩耍，有的还有老师在带前些他们玩，花花看到有一位老师拿着一根竹竿往学生们脚下横扫过去，学生们一个个跳起来躲开，被老师的竹竿扫到的学生就趴在地上撑几下，一点没有哭或者不高兴的样子，然后继续游戏，不时听到他们高兴的笑声。
　　天性爱动爱玩的花花也只想能加入其中，好羡慕那些运动员们啊。
　　每天放学花花都要站在那里看好久好久。
　　与花花一同走在上学和放学路上的还有同班同学清波，她家住在冷库。她还有一个哥哥。清波距离花花家不远，每次花花从家里出来上学必经过清波家的冷库所在地。基本上前后不差二分钟，在大门口稍等一会，必得二个会面才一起到学校。
　　走在一起时间长了，女孩子的特性也显露无遗了。爱打小讲，说悄悄话。于是从清波口中了解到了班上许多情况，听清波讲班长的爷爷是一个老红军，家里就住在学校旁边的一栋小红楼里，一家只有几口人住了好大一栋楼，还有卫兵呢。漂亮的文娱委员的爸爸妈妈都是当文艺兵转业到市政府当干部的，班主任有事没事就到她家家访，家长就送班主任尼龙袜，的确良衬衣，所以文娱委员成绩捅妈的，却次次能评为五好学生。还有副班长只爱跟文娱委员坐，老师把他编到其他不漂亮的女同学一起坐，他就不干，发气；还有班主任老师的满女儿长得特别有味的，一笑脸上就有二个深深的酒涡，迷死个人。
　　她还说，听哒街上的同学讲：班主任老师只想让班长做自己的女婿，班长成绩又不好，每次指定他当班长等等。
　　这样，花花了解到了不少班上同学的情况，虽然花花从没与这些人说过话，因为才从乡下转到街上不久，还没有溶入到这个圈子里来。
　　清波还悄悄告示花花，班上有个女同学夹黄草纸，屁股屙血呢。女孩儿的一些悄悄话她不停的讲，让花花这个对女孩子的生理情况一窍不通的人也萌生出一些女孩儿的情素来。街上的妹几真的好懂事啊，怎么以前从不知这些呢。
　　有天班上搞活动，班主任讲：现在我们也要按上面的精神办，国际国内形式发生了深刻和剧烈的变化，针对国外帝国主义的疯狂进攻，要防止下一代人被资产阶级腐蚀，在全国中小学生中也要进行《拒腐蚀防演变》的活动。
　　同学们有啥情况要反应的，一个个到我这里来讲，要实事求是，但也不要放过每一个问题。
　　于上班上同学一个一个单独到老师的家里(兼办公室里）谈话，老师的家就在教室后面。谈放的同学出来后，原本一块玩的人突然生分起来，让人莫名紧张。
　　家长和老师也经常教育我们要诚实做人，花花想想自己才转来不久，不熟悉同学，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没管活动与自己有何关联。天天依然故我的上学下课回家，到体育场看人家打球做游戏。
　　每次早读时班主任老师就问一次：还有没有同学要说的，最好是自己到我这来认识，不要让老师来找她。
　　一天早读时，班主任非常严肃的把花花叫到教室外面，
　　问：萝卜花同学，你真的没有要说的吗？
　　花花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真的没有啊？
　　你和同学一起议论过什么吗？
　　没有啊？
　　那说老师家访时要家长送尼龙袜是谁说的？
　　不晓得！
　　那说老师家访时要家长送的确良衬衣是谁说的？
　　不晓得！
　　那说老师要班长做女婿是谁说的？
　　不晓得！
　　真的不不晓得？
　　真的不晓得！
　　老师再次严厉的问：萝卜花同学，你知不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不老实交待问题将严肃处理。
　　真的没有要讲的！
　　要不要对质？
　　声音低到尘埃里的花花早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说：可以。
　　一直到班主任把清波叫到花花面前，她才恍然大悟，记起了清波以前告示的那些班上的秘事，花花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她却对老师说是花花说的。异常激动的花花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猛地一拳打在清波的脸上，把她的鼻子都打得流血了。
　　花花只好一一告知老师：这些事都是清波在上学路上自己告示我的，我从不知这些。
　　老师看着清波，清波没有辩白。
　　老师才不再追问花花了。
　　花花第一个遇到比较交流多点的同学就这样出卖了自己，而且是她自己说的这些！教花花如何相信这世界上的人呢？
　　对此事花花一直耿耿于怀，想不通清波为何要出卖自己？仅仅为了得到老师的表扬？还是恶作剧？还是要加害于人？
　　花花决定要问个清楚。中午放学时，她把清波堵截在体育场边上的资江内大堤上，不准她回去吃饭，必须讲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这样，二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相距二米多站在大堤上，不进不退，僵立在那，持续了一周，清波不讲花花就不准她走，哪怕她读初中的哥哥路过，清波她也不告示他，花花也不讲，因为平时她们经常一块上学放学，他哥哥一直以为她们在玩啥游戏。清波不敢讲，实际上她也知内心有愧。花花已扬言：只要她告示她哥哥，就打她！看见就打。在乡下多年练就了一身蛮力和胆子，连清波哥哥也不怕。其实此时的花花比清波还矮半个头，但比她结实多了。
　　最后直到清波她认错，说对不起，是自己过去说过许多这些事，怕花花先告示老师，只好反咬一口，才先告一状。
　　小小年纪，这样的心机，街上妹几真的好可怕。
　　从此，花花上学的路上再也没有了同伴，一直到如今，花花都没有一个特别亲密信任的女同伴。都缘于此事，花花非常伤怀，一个《拒腐蚀防演变》的活动把自己的同学给拒之门外了，把亲密无间的女同学也演变成了王连举一样的人。花花好恨好恨，这个世界怎么了？在电影里才有可能发生的事却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呢？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聂小白

5：以学为主，兼学别样
　　从乡下转到街上读书，使花花大开了眼界，大长了见识，在回到乡下时还不忘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把一群小伙伴哄的对城市有一种无限的向往和好奇，私下里商量几时一起到城里去玩一次。
　　花花很得意自己宣传工作做得很成功，还告诉小伙伴们，其实城里的伢子们也要做事呢，只是做的和我们不一样。于是，花花又得意的讲起了城里小家伙们所做的事。扯筒布、砍莲子，削筷子，绞麻袋等许多乡下小伙伴们不知道的一些希奇事。
　　在乡下时常听人们讲：街上的伢几妹几流里流气的，游手好闲，爱打群架，一点点大的人就会谈爱，一开口就是痞腔，一动手就要打架，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是一群街痞子。可花花来到街上看到的并非如此呢！
　　街上的同学，特别是女同学们在下课后，手里都拿着一块五颜六色的零碎纱布不停的扯，把它扯成一团纱线，然后收笼到一起。有的上课也偷偷地扯几下，当然是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听着课，手在课桌下做小动作。
　　花花禁不住打听这是干什么？老扯这个实在不好玩啊？一位叫秋林的女同学说：宝罢，咯又不是玩，咯是赚钱呢！三毛钱一斤，在棉麻公司领边角料回来，扯开成一团团的纱线，交到那换钱，擦机器用最好哒，做抹布也是最好的呢。
　　原来是赚钱呀，难怪一个个手不停地扯，有的同学还给那些没有事做的同学帮忙，一天也能扯二两纱出来，积少成多，一个月扯得三五斤，就有一块多钱收入。
　　花花还在一个叫建芝的同学家看到了他们家的手工劳动就是砍莲子。建芝家里都摆着一只大木墩子，一把小砍刀，黑黑的莲子装在一只桶里，剥好的莲子肉红嫩嫩地就放在另一只桶里，也是好几毛钱一斤，商业部门收。建芝说商店里买出来的莲子肉就是他们这样剥出来的。
　　圆又滑的莲子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行，不然，一不小心就跑掉了，还怕砍哒手。建芝同学是熟练工了，只见她灵巧的捏着莲子一边，一边轻轻的砍，一颗莲子肉就出来了，黑壳皮散开成了一条小曲卷卷，就象那电影上面黑人的卷卷毛一样的。花花忍不住也要试试，建芝说，试可以，砍哒手我可不负责哟，吓的花花拿起那把沉重的小刀又放下了，只是拿了两粒莲子玩，花花不时比划着用手做刀样状砍向手中的莲子。花花心中很是遗憾没有试一次砍莲子。
　　其实街上工薪阶层家的同学大多从事这样一些贴补家庭的手工劳动，一个月三块五块的能帮家里解决一些油盐钱，也为自己挣两毛零用钱；家里条件好干部子弟当然用不着了，只有他们才有空玩。
　　花花从心里觉得街上只是比乡下的路好走一点，再就是有电灯，晚上不怕鬼出来了。街上的同学大多乐观，阳光，懂礼貌，也非常勤快，好多同学也做家务。多数是以居委会或者说居住在一起的人分群玩而已，就象乡下按村庄、队分群玩差不多啊，并没有传说中听到的那么差劲。
　　除了上课，小学生也开始学工了，各个学校都有自己的校办工厂和学农基地，不要读书，还可以玩新鲜玩意，大家都宁愿学工学农，而不愿意坐在教室里上课。
　　有一天晨读铃刚落，大家正在大声读课文，班主任老师摊开双手掌心往下压了压二下，原来这个手势是大家都熟悉的暂停动作，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听班主任的最高指示。班主任老师组织我们学习毛主席著作，她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学校安排我们班从今天起开始为期二周的学工劳动。”同学们一片欢呼声，毛泽东的最高指示，让花花的小学生活增添了一番别样的风彩，有了学工经历。
　　在学校的西边有一栋小平房，那就是学校校办工厂。听说是专做啥子拖拉机上的一种：过滤芯。
　　工厂的师傅来了，进行了示范，又手把手的教我们做，师傅说了一个大概要求，然后又动手示范了一个。我们才看清过滤芯的样子：一条长约十厘米的厚厚的折叠纸条，将二端用铁皮封口，做成一个圆筒子，然后在筒子的二端又盖上铁盖子，就行了。但是必须封齐，对得准确无误方为合格。师傅说得非常神秘：一定要认真对待，一丝不苛的制作，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放到拖拉机上出了问题查出是谁做的就找谁。吓得我们直吐舌头。
　　看似简简单单，可做起来并不容易，封口时要对准确，不能上夸下搭，锤子不能太使劲，要轻敲打，捏铁皮的手也不能松，松了就不齐了。当然，经过一天的摸索，同学们也基本能胜任。萝卜花同学心灵手巧，动手能力特别强，师傅还特别要她做榜样，将她做的过滤芯成品展览在工作台上，不会做的同学就照萝卜花同学的样品多看看，拿自己做的进行比对，找差距。
　　每天组长进行数量统计，一周过了，老师查看数据时，萝卜花同学得了第一名，于是劳动积极分子的奖状又让萝卜花同学得意得笑在眉头喜在心，眼皮上那一线萝卜花笑得看不见了，萝卜花比平时更加漂亮了。
　　别看我们小，但做这种手工劳动还真是用对了人，人小手巧，拿捏轻，比那些拿大锤子的师傅做出来的一点也不差。这样为工厂也节省了好多的人力，我们学校有五六十个班，一个班学半月，轮流着学，当时我们读小学四年级，大多是十一二岁左右的人，要按如今的政策来讲，学校有滥用童工之嫌啊。可在当时，大家都觉得劳动锻炼了人，培养了毅力，教育了品质，中小学生进行一此力所能及的劳动课，是非常好的教育形式。
　　不久，要放假了，临近期末考试，都进入最后复习中了。班主任老师突然宣布，现在有个紧急任务需要同学们完成。
　　大家睁大眼睛看着班主任，生怕露了一个字。班主任说：要过年了，一批供给年货要及时生产出来，请同学们把书收好，准备接受任务。
　　所有同学俨象哒战士接到出征任务一样兴奋，期待。自上次做过滤芯的半个月学工后，还一直没接受过新任务呢。
　　一会儿，有大人抬来了几大麻袋生花生，老师和他们一起把花生发到课桌上了，老师又发给每人一个搪瓷碗，说：请大家抓紧时间剥花生，剥出来的花生仁放到盆子里，不可偷吃哟，这是公家的财产。
　　整个教室里充满了噼啪地剥壳声，偶有同学和说话声，都是小小的。老师查了二圈后，就交待班长，你好好检查，我一会就来。
　　老师离开才一会，教室里好像弥漫着一阵阵花生被咀嚼后才产生的一种特殊香味，一些同学的嘴巴在不停的动着，可又没说话，呵呵，好多同学嘴巴边都流出了白色的浆水，难怪这么香，花花学着也抓起一把丢进了嘴里，慢慢的嚼着，每咬破一粒花生就觉得一阵香味渗透入口腔的每个角落，真的好吃，又抓起一把丢进了口里。
　　突然，老师进来了，大家都低头作剥花生状，花花正沉醉在生花生的清香之中没看到，还在吧叽吧叽的大嚼，老师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把她从坐位上提了出来：你给我站起来，你晓不晓得，这是公家财产，我反复说了，不准偷吃，小来偷针大来偷金的道理，这点诱惑都挡不住，能有什么大出息，罚你今天剥五斤花生仁出来.！真是稀泥巴糊不上壁。刚表扬了二回又返回本性了。说完老师愤愤的离开了教室。
　　可怜的花花满脸的委屈，泪珠子象线一样在眼睛那挂着。手里却还在不停的剥着花生。
　　在班长的组织下，同学们继续剥花生。紧赶慢赶，剥完了二大袋花生，其实这时花花也没有真的剥五斤花生仁，老师只是吓唬吓唬罢了，当然也是杀鸡给猴看，怕我们只管吃而剥出来的还不够吃就麻烦了。
　　来提货的人也没多讲什么，提起掂了掂几下就走了，估摸商业部门的领导们早就想到了这些，吃掉的也许当作自然耗损计算成本了。
　　当时的花花只以为这就是乡下学校与街上学校的不同，而不知这是当时的大环境所至。全国各地中小学都已经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学工学农活动。

聂小白

6：花罩衣
　　文/小白
　　2017，2，8
　　一：乡下
　　“姆妈，您还好吗？”。一声略带安化腔调的益阳话在这间烟雾缭绕的乡下灶屋门口传进来。把正在灶下续火准备夜饭的伏山大妈吓了一跳。寻思，这个年月，这个时间，谁还敢来叫自己一声姆妈呢。
　　自从女婿被打成右派遣送回乡几年里，她这个贫下中农出身的家里也遭受牵连，女儿阿秀到县城打工去了，外孙女从三岁起寄养在这好几年了，女婿一直没有音信，似曾熟悉的称呼，莫非是他？
　　伏山大妈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柴火灰，从灶下起身打量这个叫她姆妈的人。
　　“哟，怎么真的是你，阿龙，你不是被扭送回乡了么？”伏山大妈一边拉进还站在门口的阿龙，一边压低声音问。
　　“是我，姆妈，我只想看看阿秀和花花”。阿龙不肯进门，立在门口，将手中刚买的一包鸡蛋卷递给大妈。
　　“哪有这么说话的，来了就得吃了饭再走。”大妈很坚决的说。
　　“我不要连累你们，我可能要出外很久很久，临走前还想看看她们”。阿秀是阿龙的妻子，花花是阿龙的女儿。
　　“一朝为婿终生是儿。便是与阿秀离了婚，你也还是我外孙女的伢（意同爹）。要到哪去？多久？大妈连不迭的急问。并解说阿秀到县城打工去了，一个月回来一次，送点钱看看花花。花花今天上学去了，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家。
　　耕地归来的大牛婆进来了，大妈一把扯过他:快到城里找到你大姐，顺带接上花花快点赶回来。
　　二：县城
　　在县城里的第一招待所里，一群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们立在招待所最大的餐厅里听组长训话。
　　在一群活色生香的二十多岁的姑娘们中，一个身材略显清瘦的女子不显山不显水，她便是阿秀。经人介绍阿秀来这做临时工有两年多了，一个月十九块五的工资，让她能够养活自己和女儿。但这里只有集体宿舍，两人一间房，仅能放下两张床，不能带家属。
　　“今天的接待，谁也不能马虎，这是全县的农业工作会议，来的都是大干部，还有上面市里的领导，还有哪个象上次一样餐巾花不做好，酒杯摆放不对，我便拿谁是问。”组长的话被一个急急的男声打断。
　　“大姐，大姐，娘要你马上回去，龙哥来哒”。说话的是大牛婆，阿秀的大弟。
　　紧张的阿秀来不及向组长请假，迅速跑出餐厅外，拉起大弟的手就说：他怎么来了，赶快叫他走人，我不能回去，见了面就是藕断丝连，你们也要与他划清界线，不能来往，更不能留他吃饭。
　　“娘讲要你接哒花花一起回家吃一餐饭，看一眼花花就要他走”。大牛婆对大姐如此冷血有点不耐烦。因为龙哥以前对他们几好，怎么能如此翻脸不认人呢？
　　“不行，坚决不行！你马上回去，花花我去学校接来”。阿秀不容大弟反对就推他回去。
　　转身，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怎么能见？怎么能见！见了就是划不清界线，本来照顾她来一所当临时招待员就是看她出身好，娘家是贫下中农。见了，就是藕断丝连，还对右派分子心存妄想。只能不见，只能狠心！
　　三：学校
　　临近放学时分，花花的眼皮子不停的跳，常听人说：左跳喜右跳财，跳得不好有祸来。读二年级的花花这么小，有什么喜，有什么财，又有什么祸呢？
　　花花一点也不信大人讲的这些迷信话。花花把大人们常常讲的一些老话、规矩当成迷信。
　　终于下课铃响了，花花和同学们一样高兴的拎起自己的布书包，一边叽叽喳喳，一边跑出了教室。
　　“花花，花花”是谁叫花花。这声音是如如此熟悉而又遥远。花花揉揉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了妈妈，一个脸上从来没有笑容的妈妈，花花有点怕却又想她。
　　因为自打三岁多到外婆家，花花就成了外婆的尾巴。读书后只有报名时是小姨带着报名的，自此，就是自己走路到十多里地山外的校花小学读书。从来没有想到妈妈会到学校来接她。
　　外婆说：妈妈因为爸爸走了，心情不好；又说，为了养活你，妈妈不得不外出打临时工赚钱。所以花花感到很内疚，自已是妈妈的负担，不然，妈妈不会不高兴。
　　因此看到妈妈的第一眼，花花很是震惊又惊喜。刚想跑上去扑到妈妈的怀里，却又怯步不前，扭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妈妈说：明天星期天，妈妈带你去做一件新衣服好么?
　　是的，花花一直很想有一件象邻居家元元一样有一件红底的小碎花罩衣，大红的底色上嵌前些许许多多绿绿的小樱桃花，红红绿绿多漂亮。花花非常羡慕着自己能有一件，身上这件小罩衣穿了两三年了吧。那样，就可以不露出里面毛了袖口的旧毛衣和肚脐了。
　　当妈妈带着花花到街上商店里转了几个圈，问了一下花布的价格，本来不太高兴的脸更加阴沉了。让花花感到压抑，紧张，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妈妈不高兴。
　　连忙对妈妈说：我不要花衣服了，我回外婆家吧。
　　妈妈沉思了一会，说，好吧，罩衣过年时给你做吧，给你一毛钱，你买一碗光头粉吃了就回去。
　　四：乡下
　　夜色深沉，黑的不象是秋天的夜。一盏摇摇晃晃的炼油灯把本来昏暗的灶屋照得斑驳陆离，印在墙上的影子就象一个个放大的鬼魅，张牙舞爪。做好的饭菜一个个用碗倒扣在上面，等待着要消灭它的人。外公低头抽着水烟。叭唧着嘴巴，任烟壶脑壳里的烟自燃自灭。外婆一会儿抬头朝外看，一会儿低头纳鞋底，又安慰坐在旁边焦急不安的人说：阿龙，莫急啊，十几里路不远也不近，大牛接了他们马上要回来了的。
　　“嗯，不急，不急。”可阿龙的眼睛一直朝门外边黑黑的地方看着。
　　大牛带着一身暗黑的夜进了屋，脸也象夜一样黑“不回来，把花花也接走了。还要我们也要划清界线，不要与他讲话，更不能把饭他吃，吃了就是藕断丝连。哼，什么人嘛！”大牛气哼哼的坐在桌边准备吃饭了。
　　阿龙站了起来，对外婆说：花花有相片么？给我看一眼也行。
　　“哪有钱照那个没用的纸片子，吃饭都成问题呢。”外婆回复。
　　“那有什么花花的作业本，书么？”阿龙不死心，心想多一点对女儿花花的记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别将不知何时能再见。因为在那鸟不生蛋的穷山沟里他再也无法生活下去，他偷偷从那跑出来就没有打算回去了的。
　　外婆的睛光落在了椅子上一堆尚没折叠的衣服上。“嗬，这里有一件花花的旧罩衣，你看看，她长这么大了”。
　　阿龙接过花罩衣，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摸着这件打了五六个补钉，袖口、领口都磨烂了的小花衣，这不是花花满三岁时做的新衣么？当时做的棉罩衣，几年了，还在穿？
　　大妈说：以前做罩棉衣穿，现在打单穿正好，只是有点旧了。
　　眼泪在这个十六岁就当县委书记的通讯员，二十岁报名当志愿军，带着工资被部队保送上大学的优秀军人脸上无声地流下。
　　他掏出五块钱，递给外婆说：辛苦姆妈了，我不好，没能保护好她们娘俩，您给花花扯一段花布，过年时让她穿件新衣服吧。说完，嗵地一声，跪在地上，给外婆叩了两个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的深处。
　　上午，正在收拾家务的外婆被生产队长的突然袭击吓坏了。“山姆妈，你老实交待，昨天阿龙到你家来没有？队长站在地坪里朝里面大声喊到。
　　“没有没有没有呢！”外婆一边擦着双手，一边回复队长。
　　“公社派人来了，接到那边电话，说阿龙逃避改造，私自跑了。现在到处在抓他，如果到了你家，你要时报告。如果隐瞒不报，后果自负”。
　　队长摞下话走了。
　　五：花罩衣
　　深冬的乡下很冷，很静。农闲时季的农民并不能真闲下来，准备过年是乡下的一件大事。大人望插田，孩子盼过年嘛。
　　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肉，才能看见几样点心，自家的小吃，还有新衣新鞋是小孩子们一年到头的欣喜。
　　过年的喜庆在乡下在四处洋溢，炒红薯片，炸巧果，爆玉米花的香味在天空弥漫，整个乡村连炊烟都是香香的味道。
　　小年夜，一盆树兜根大火架在灶屋里，一家子围坐在火盆边，外婆摆了几样家作小吃有红薯片，炸巧果，还摆上了一样不曾见过的鸡蛋卷。鸡蛋卷一层黄黄的，一层红红的相间有好几层，卷成一个个小卷，摆在碟子里煞是好看。
　　闻着香香的，看着美美的，花花用舌尖舔了一下手中的鸡蛋卷，甜甜的沁入心脾，咬一口，绵绵的，唔，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外婆说：好吃吧，多吃点！以后要记得这个特别的鸡蛋卷哟。边说话外婆又递给每人一小碗煮甜酒，上面撒了几粒爆玉米花，花花的肚皮都要撑炸了，外婆却劝大家多吃点，说过年就要吃好点，还要穿新衣服呢。于是，外婆开始了给家里小字辈们的新年礼物大派送。
　　有领到新棉衣的，新棉鞋的，惟有花花的是一件漂亮的碎花罩衣。花花欣喜若狂，妈妈说过年给自己做一件新衣服，就是这一件吗？好漂亮，花花也可以和元元一样有新衣服了。
　　外婆说：不是的，不是妈妈做的，也不是外婆做的，是有一个人专门送你的新年礼物。
　　“专门给我的新年礼物？”花花印象中长这么大还没有谁送礼物给自己。
　　“是的，是专门给你的。你要永远记得他，你是他最心肝宝贝，他永远的牵挂。”
　　外婆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哽咽着给花花穿上新罩衣。
　　“他是谁呢？外婆，为什么他要对花花这么好？花花又不是他家的”。
　　“他是你的爸爸呀，花花，你不记得了？”
　　“爸爸？爸爸！是爸爸？真的是爸爸吗？”
　　“是的，是你爸爸。穿着爸爸送你的新花衣，保佑花花一生平安，健康成长！”外婆拍拍花花的新衣念念有词。
　　在花花的记忆深处，依稀回响起一个威风凛凛、高大雄健的人，宽厚的大手牵着自己的手，一边走路一边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对，那是爸爸。
　　穿着爸爸送来的花罩衣，花花高兴地跑到地坪里，朝着漆黑的天，漆黑的地，大声喊着：爸爸，爸爸，花花想你!

聂小白

7：纪律委员
　　听到一个关于解释纪委的故事；小孩指着市政府大楼门口挂着的几块牌子,问妈妈：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市纪委都是干什么的？
　　其母回答：市委就象你爹,什么也不干,整天背着个手光知道训人。人大就象你爷爷,提着个鸟笼子晃悠,啥事也不管。政府就象你妈,整天傻干活,有时还要挨你爹的训。政协就象你奶奶,整天唠唠叨叨,但谁也不听她的。
　　还有一个市纪委呢？母亲说，市纪委就像你，说是监督爸、妈的，但又受爸妈的领导，吃爸妈的饭、穿爸妈的衣，只能装装样子纪检监察一下爸妈。
　　纪委的作用真的只是如此吗？未必见得哟。那年，我们班的纪律委员可威风了。纪律委员就如同班上的纪委，老厉害了。
　　现在说纪委当官的都害怕。各种关于纪委的段子层出不穷，其实纪委的厉害在我们读小学之时就深谙个中滋味，害怕得要死，全班同学最恨最怕的就是那个自己表现最差、最不守纪的——纪律委员。
　　花花已读小学四年级二期了，那个揪过花花耳朵而且非常厉害的班主任，还有一手特别厉害的治理班级的招术，就是用纪律委员治理班级。她安排了班上一个最调皮捣蛋的威猛男生当纪律委员，把一个六十多人的班级治理得服服帖帖，有条不紊，不管她在不在，那都是一个字，静!
　　刚从乡下转到城区读书的花花非常不适用，平素自由自在惯了，一下子各种不准、不能、不行让花花真的无法适用。在桃花小学放学时，老师布置完作业，只有打扫卫生的同学留下扫教室，其他人提前书包就往外跑，一边打闹一边嬉戏就回到了家。
　　可这东方小学的规矩大不一样，自打到东方小学读书起花花就觉得有许多新鲜的事儿。班长的爷爷是老红军，在班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一群小子都围拢在他的身边，俨然也像他爷爷一样威风。开班会，上体育课，大型活动组织都是他当指挥员，不管谁都得听他的，因为你一不听，他只要报告下班主任，谁就会留得杀黑，（傍晚的意思）还要打扫班上的环境区，让你自愿甘心作检讨，再也不敢冒犯他的权威。
　　他还不是最威风的，班上最威风的居然是大家公认最调皮捣蛋的汪洋。因为他的无法无天，也因为他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尽管班主任想尽各种方法，把班级治理得如同一个小小王国一样，在全年级十二个班中，凡事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无论运动会，文艺会演，故事会，诗歌大赛，我们班可以讲次次是第一名。
　　习惯于得表扬得和奖励的班级里，同学们的虚荣心与集体荣誉感与日俱增。但汪洋却总是在这样一个优秀的集体里做些大出格之事影响班级荣誉，老师常常评价汪洋是：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比如开全校大会老师说了要认真听报告，不准讲小话，可汪洋不但讲小话，还讲大话，吵得主席台上都听得见，老师只好将带他出会场，让他一个人在教室里呆着，我们却一坐二三小时地听报告。
　　比如到体育场开公审大会，要站两个小时，不准讲话不准解溲不准坐地下，顶着大太阳，一站两小时，一般同学可都是不敢有违老师的要求的，可汪洋才不管这些，偷偷溜出队伍，跑到外面吃冰棒，还带了瓜子进来，分给同学们吃，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着没看见，这让同学们都恨而又怕这个纪律委员。
　　爱打架是汪洋的爱好，喷狠（称厉害的意思）是他的长处，在群众街无人不知汪洋大名，有打架大王之称，在校内常常准予不丁挖同学的丁公（用中指关节突击同学的头部，被打者常痛得泪水直流），班上同学没有幸免者，班长除外，因为班长有一个读初中的哥哥，还有一个老红军爷爷。女同学的辫子常常被他揪得像拖猪尾巴，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同学的辫子就成了他上课的玩具。老师那里告状的天天有，班主任也拿他头痛不已，课堂纪律也常被他搅成一锅粥。老师们常批评他是：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老鼠屎挑出来了，却又不能丢掉，还得让他搅和在粥里，这可难为了班主任老师，于是班主任老师采取了以褒抑邪的方法，安排汪洋担任班上的特殊纪律委员。
　　每天，上课期间有一名班干部当值勤生进行纪律记录，谁谁上课讲了小话，递了纸条，做了小动作，任课老师口头批评了都一一记录在案，晚上放学时班主任就要值日干部进行总结，凡被点名了的自动留下来接受班主任的再教育和劳动改造（打扫卫生）。
　　于是，值日的干部同学就有了人巴结，结伴玩耍的，给小零食的，送小本子的现象也就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权利可以决定一个同学放学后的去留与否，于是争当干部的人越来越多，巴结干部同学的人也越来越多。汪洋心里可不服了，天天有名要留下，他才不管呢，放学跑了，到体育场踢足球去了。此时十二岁的他比班主任还高出一头，初生牛犊不怕虎，汪洋比虎仔都厉害，(后来才知他爸是街上最有名的造反派头头)班主任也拿他没辙了，可俺们班主任还真是管理人的奇才，她想出了一个绝招，郑重任命汪洋为班上的特别纪律委员，每天在干部同学作日小结后，再来由汪洋决定同学的去留。
　　每到放学时间，班主任从第一组第一个同学开始，到最后一名同学，每点到一人，班主任问：XXX今天表现如何?汪洋就答：好！于是这名同学就过关了。如果汪洋不做声，或者说；不好!那么这个同学就要留下扫地，并作保证明天不再犯。如此一来，汪洋也握有了生杀大权，得意洋洋的他也常听到班主任的表扬，虽收敛了许多，但他是猴子的屁股坐不稳，自己都管自己不住，怎能希望他来管好班级呢！汪洋常稀里糊涂的乱表态，让表现好的同学也留下来扫地，造成许多同学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极其不服。
　　从乡下进城的花花是更加不服，有一天，真的一直忍着没讲一句话，也没做一点违纪的事，还听到了任课老师的表扬。可放学时，汪洋纪律委员的表决全盘否决了花花一天的成绩。当班主任问到萝卜花时，汪洋没有做声，按习惯花花是要留下来扫地了。可今天自查实在没有任何错误，仅凭汪洋的不做声又怎能评证明花花是表现不好的呢。
　　因为花花刚转来才不久，又与男同学们交流不多，也从没有巴结过班干部和汪洋，心里的委屈变成了哗啦啦的泪水，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听任泪水直淌，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班主任看到后就问其他同学：萝卜花同学今天表现怎样啊？早已被班主任调教得如同一群绵羊一般的同学谁也不做声。
　　“上课讲小话了没？”不做声！
　　“做小动作了没？”不做声！
　　“得表扬了没？”不做声！
　　“做好人好事了没？”不做声！
　　班主任又转过来问汪洋：你到底晓得情况不？
　　也许是看到花花在哭，也许是良心的愧疚，也许他根本没注意到花花，汪洋还是没有表态。
　　班主任又问值勤干部同学：你晓得情况不？
　　干部同学也没有做声，不知是不敢说还是怕老师，还是真的没注意到。
　　班主任又问其他同学有何看法：还是一片寂寞。
　　最后，汪洋突然说：好像萝卜花同学今天表现还好。又有数学课代表小声说：今天数学老师表扬了萝卜花同学的作业做得好。
　　又有其他同学其实今天也表现好，不应该留下来。
　　今天大家都表现好，还是轮流打扫卫生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其实表现不好的就是汪洋，上体育课没站好队，老师还批评了他。
　　乱丢垃圾的也是他，把撮箕都踢翻了，还是卫生委员反扫干净的。
　　所有的矛头倒指汪洋，如此一来，班主任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最后班主任表态了：今天起还是由班干部值勤作总结，汪洋同学不再担作特殊纪检委员。担任第三小队的路队长，汪洋继续他的路队长职务，只是管的人少了，出了错也不用留下扫地，权利小了，汪洋也爱当不当了，甚至于留恋自己是老鼠屎的日子来。

聂小白

8：屁股开花
　　走过青葱岁月，渡过苦涩年华，多少不经意的过往，成就了丰满的人生。人生的故事本都是由一段段的片断拼接而成，每一段都会有遇见一些人和碰到一些事，让我们铭心刻骨，经久难忘。正是这些事，这些人，这些搅和在一起的人间烟火，丰富了我们的生命，充盈了我们的生活。而初中正好是人生成长发育的第二个高峰期，一些不谙世事的举动，让人啼笑皆非，荒诞无稽，那些进入发育成长期间的女孩儿突然增加了一种麻烦，为之而苦恼，全然不知这就是生命的奥秘，也是人生成长中的一种必须。花花也遇到了成长的困惑。
　　十一二岁，豆蔻年华。正处于生长发育时期的我们面对身体突如其来的诸多变化措手无策，莫名的心理恐慌，害臊害怕的情绪也像传染病一样散播开来，每一个女孩子都是那么像羞答答的玫瑰一样静悄悄的开放，鲜艳欲滴又羞涩青葱。
　　各种悄悄话和莫须有的故事在女孩儿中悄悄流传。高年级的告示低年级的，大的告诉小的，有的是从自家姐姐那听到了，又传到同学们之间，还有的是在公共厕所里看见的。一时间，各种有关屁股流血的故事（我们私底下称屁股开花）在我们这群含苞欲放的待成年人中间传播。你传我，我传他，有关身体的变化知识就是这样了解到的。萝卜花等所有即将上初一年级的女同学也遇到了这种尴尬。
　　以前看到那些女青年抬头挺胸，波涛胸涌，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惹人，花花就替她们害羞，自己的脸就红了，心里在骂：不要脸，水老婆（女流氓的意思）。自从自己的屁股开花以后，每到那个特殊的日子里，花花就不敢抬头正眼看人，特别反感同坐的男生建华，时不时的凑过来问题目，经常手撞到手，夏天一身臭汗让人头晕。
　　痛苦不堪的花花真想不读书了，借口请了几天假不上课。呆在家里，百无聊奈的花花倒是牵挂着课堂，心记着同学。
　　这就是大家现在称之为：少女月经初潮时期。随着促性腺激素和卵巢性激素水平的升高，身体会出现一系列变化，如乳房发育、体内脂肪增多、身体逐渐丰满，呈现明显的第二性征等。此时，是女性护好月经的最佳时期。而那个时候的学校没开生理课，家长也不会主动讲，一群懵懂无知又极其害羞的女孩子就是这么悄悄的面对成长的恐惧，在害怕中，在羞涩中，无师自通一般的应对着这些成长带来的巨大压力，最棘手最害怕的就是上体育课了。
　　一上体育课是最能发现谁的屁股开花了的时候。
　　因为其它课程是无法了解到的。只要上体育课，班上总有一些身体好年龄稍长一二岁的女孩子就时不时有向老师请假不上体育课，可坐在树荫下休息或者说坐在教室里做作业。平时不觉怎么样，可一到夏天就显优势了，不用晒太阳，又不用跑圈，还可以休息，那是大家都想得到的啊。可老师不准，而只有个别女同学一请假老师就准了，花花心里总觉老师偏爱不公平，同时又对能请假的女同学心生羡慕。
　　听银花同学讲：是她们长大了，来例假了。
　　例假是什么啰？
　　就是月经，月月来一回。
　　月经是什么呢？何解长大要来月经呢？
　　我也讲不清，反正就是屁股流血了，也可能是屁股开花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到底是屁股流血，还是屁股开花呢？那好痛吧，肯定怪难受的吧。
　　不晓得，莫问我，要问回家问娘老子去。花花在银花那碰了一鼻子灰，有点不高兴，可好象又知道了一点什么，可又不十分了解。
　　心存疑云的我们，从此便有了心事，害怕屁股流血，也害怕屁股开花，即便花好看，可开在屁股上怎么也不好看吧！也不敢上公共厕所。因为在那里我们曾看到过有阿姨，有大妈，有小姐姐屁股流血，换的血纸丢在厕所坑里啊。
　　无端的恐慌与害怕让我们的心从此不得安宁。一到学校下课后就是女生成堆，一起悄悄议论，昨天又看到谁谁屁股开花了，最可怕的是传说我们班的金花同学屁股流血了，在猪牢里夹黄草纸被秋林看见了，一时间全班女生都知道金花屁股开花了。
　　只要金花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铁定朝她用食指刮脸，边说：羞羞脸，刮屎片，油抹布，剪刀剪。不要脸，夹黄草纸，流血块子。让无辜的金花只有痛哭的份，几次退学不来上课，还是她的妈妈不问青红皂白，一边打骂她一边强逼她来学校上课。那时，那些女孩子们才知闯祸不小，好多直到自己成人的那天才知当年对自己的同学犯下了多么残忍错误。
　　如果在学校中开了生理课，有老师指导，所有的女孩子们能得到呵护和爱惜，她们的笑容会更加美丽。
　　长大是正常成长的过程，不懂不是谁的错，没有教养，骂人是教育的过错，也是教育的失败。因为没有谁告诉这些花花们，这不过是成长中的正常现象，是一种生理的自然表现，每个长大的女孩子必须有的啊。
　　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我们，不知被骂的同学多么伤心，多么痛恨成长给她带来的烦恼，有的甚至于想自杀。因为没有人告示我们，这是正常生长的现象，也是人体发育正常的表现。
　　又一次上体育课了，萝卜花同学要请假，老师不批。因为萝卜花同学个子矮小，人很精瘦，同时也没有发育的迹象。按农村老人的说法：腋下没长毛，汁几（乳房）没长疱。不像个长大了的样子。
　　正好要进行四百米测试，萝卜花同学哭丧着脸请老师批假，老师看了看萝卜花苍白的脸还是批准了。
　　怎么会这样子呢？怎能这样子呢？花花不解也不懂，这么惨的事怎么落到了自己头上？妈妈耐心的指导要如何折叠黄草纸，还告知在黄草纸上包一层白绉纸，这样用才不会磨蹭大腿内侧。
　　初潮的腹痛让女生不想上课，也不想起床，平白无故的身体里夹杂这些粗糙的纸让花花心里痛苦不堪。不敢出门，不敢上公共厕所，而那时公共厕所是惟一的解决方式。
　　因此，越来越多的女同学请假不到学校读书，避开那种尴尬的境地，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让人知道，更加不想被人嘲笑。有不想拉下课程的同学来学校上课了，就是忍着半天不上厕所，有时实在忍不住了，就一直挨到打上课铃了，其他同学都跑去上课了，才躲藏在厕所的最里格迅速的解决问题。尽管要挨老师的批评，也只能默默承受，从不辩白，觉得没有人看到自己屁股开花就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悄悄中长大了的女孩子，再也没有谁嘲笑谁屁股开花的同学了，彼此之间开始相互关心询问，一遇例假还相互帮忙，还起了许多只有咱们自己懂的名字：将例假称之为外婆、姨妈；卫生纸称之为千层糕、发粑粑等等。也懂得了一些注意事项，吃不得什么？要吃当归煮蛋等等，健康知识也懂得越来越多了，到高中时，好多女孩儿学会了做自己的贴身小衣服，小用具，还交流要怎样才能保险又好看又好用。
　　长大了的小女孩变成爱漂亮的大姑娘了。成长的烦恼变成了发育的喜悦。但谁也不敢挺胸走路，生怕那瘦小不合身的衣服显山露水，于是束胸成了大姑娘的又一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