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少年萝卜花

聂小白

9：继续学工学农
　　学工，学农，学军，这在1974年还是非常火热的学校主要办学方式。文化大革命时代有个热门词叫“开门办学”，即学生走出校门进行学工、学农、学军劳动。那时的大学、高中、初中学生要真的走进工厂，进入农村，小学生也都有参予，反正都要参与力所能及的劳动。
　　花花最记得的是送绿肥下乡，从乡下走出来的花花是认得绿肥的，可街上的同学好多把人家的菲菜、青苗扯了当肥料，被农民骂得要死，说街上人稀下的，绿肥都不认得。
　　送肥到田间，咯是小学生必须做的学农活动之一，而最辛苦的是扯秧苗和插秧了。那水里的蚂蟥是每个女孩子的共同敌人，扯秧苗的过程中时不时听到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和哭声，不用说，那一定是蚂蟥咬脚上出血了，反过来却引来男孩子们的嘻笑声，有胆大的会上前来帮女同学扯拍打脚上的蚂蟥，于是，便也生出一些故事来，在同学们中间流传，说是谁爱上谁，就是因为那次帮她扯了蚂蟥。
　　花花不怕，每次蚂蟥咬到腿上了，她就停下手中的活，自己拍打着腿，还把蚂蟥丢到地上用脚踩，可旁边的人说，蚂蟥有无数条命，踩不死的，越踩越多，一个小点又可重生一条新的蚂蟥出来，吓的花花不知如何是好，丢也不是，踩也不是，最后，旁边一个农民大伯说，要用火烧，来，我抽壶烟，烧死它。
　　读初中时以学工、学农为主。一期要进行一个月的学工或者学农劳动。花花最喜欢的还是学工。
　　因为“学工、学农”期间可以不在教室里上课，不受课堂纪律的约束，没有作业，也没有考试，还可以暂别校园，“闯荡”江湖，融入社会。因此，每到安排“学工、学农”活动之时，同学们无不欢呼雀跃、兴奋之极。因为有一些已长大成小大人了，去“学工”就有了两人独处的机会。按当时的说法就是水佬倌水老婆，因为他们萌生了一种情愫，叫相思，也称爱恋。
　　各校都有校办工厂和农场等“三学”基地，每学期学一次，每次二到四周，学校正常的课程体系及教学秩序被打乱。
　　可对当时的参与“学工、学农”的学生来讲，还是非常有秩序的到工厂参加学工的。花花非常清楚的记得，在她初中二年时间内分别到：大阳市仪器厂，大阳茶厂，地区工程公司等三个工厂都参加了为期一个月的学工活动。
　　在仪表厂学工了解到了仪表的制作工艺，银花和花花一组是呆在压制轴轮的一个车间学习，师傅四十来岁年纪吧，胖乎乎的样子，人非常和蔼可亲，偌大的车床他边操作边给她们讲解，只要她们在边上递这递那，就是不让她们操作车床。问其他同学，也大多是这样，原来这是精密仪器，师傅生怕这些学生仔们一不慎重把机床给弄坏哒呢。那才划不来呢，几万元一台的机子，是工厂的宝贝，师傅们不敢轻易放手的。
　　休息时，师傅说我给你们变个热馒头出来，只见他把车床上的铁粉末灰扫干净，又吹了吹，然后从他饭盒里拿出来一个冷馒头放到车床中间，拉下机器一会，又打开，长圆的冷馒头变成了滚烫的热饼，皮上焦黄冒香气，师傅把第一个给了花花吃，花花又递给银花，最后人俩一个一半，师傅又给自己热了一个，一会儿，师徒仨人一起吃热饼，吃得心里暖和和的，银花和花花嘴里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馒头一边直嚷嚷：师傅真好啊。
　　第二天，花花又买了二个馒头交给师傅，要他今天也压热饼吃。在休息时，师傅一边压热饼递给她们，师傅一边说：明天不要带馒来了！花花迷惑不解的看着师傅：“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你看我热饼时要扫干净铁粉灰么？这个粉末含铅多，吃了对身体不好，不能多吃，偶一为之吧，图个新鲜”。第一次，花花知道了铅对人体是有害处的，就是仪器工厂的师傅教给我们的。
　　在地区工程公司学工可就辛苦多了，帮做预制板的师傅拉丝。这丝可不是蚕丝的丝，是铁丝。我们喊六毛丝，还有八毛丝，好像是越粗的号子越大。一大捆铁丝从东头拉到西头，至少有五十米远吧，扎紧后，返回又拉，有一老虎凳似的大铁剪剪断铁丝，又拉。每次摆好五根左右吧，算一组，反正是做一块预制板所需要的钢丝数量，花花们的任务就是拉摆好钢丝，具体花花也记不得了。稍后一会，就有工人在上面作业，倒水泥，一条条长长的预制板就在他们身后成型了。一路走去，要做十来块。
　　学生的任务就是拉丝，简单重复的劳动，一天跑下来也是非常辛苦，开始跑一天，都累的不动了，毕竟只有十三四岁的人，后来又安排所有学生们分上下午班轮流拉，这样好多了，干半天玩半天，人也有劲多了，进度快多了，一个月没到，大家就都想快点结束，还是上课舒服。这一个月下来，好多同学都是晒得又黑，人也瘦了一圈。
　　最快乐的学工活动是在大阳茶厂了，也是最远的。但茶厂的一切让学生们感受非常新鲜有趣。
　　大阳茶厂坐落在大桃路边，听说做的茯茶砖销往全国各地，还出口呢。老师交待完注意事项后，花花和五个女孩子分到了食堂里，洗碗，掐茶，递饭。到街上三年多了，常听广播里唱各种各样的戏曲，歌曲，也学会了一些。在掐菜洗碗时，师傅们就说；欢迎同学们给我们唱一段戏。于是，那些女同学们各个非常大方的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小常宝痛诉家历史》，《北风吹》等著名唱段，那八大京剧里的好多曲子街上的妹子们都会唱，让本来香味缠绕的食堂里又漂荡着动听的天簌童音，好一片其乐融融之画面。花花虽不太会唱，却也跟着学了两曲，花花最喜欢唱的是：《北风吹》《都的有一颗红亮的心》和《送货路上》。
　　花花而今一直记忆犹新的事是；茶厂堆放茶叶的仓库好大好大，堆积如山的茶叶任学生们跳来舞去，没有人管；棉花堆里玩还怕沾一身白毛子，茶叶堆里出来拍一拍啥都掉了，茶叶灰都不沾一丝.。食堂小组的同学们每天中餐后就到茶叶库房里的茶叶堆上睡觉玩耍。
　　花花们爱到这玩，老鼠也爱来玩哟，在墙角下，茶叶堆上，经常看到老鼠窜来窜去的，还能找到老鼠屎呢。有时有调皮的男生，懒跑到远处上卫生间，就在仓库墙角开始，阴雨天里还能闻到一股股闷骚味。可听师傅说：就是要让这些东西搅在一起酝酿发酵才有效果呢。原来是这样子滴啊。还说发酵效果最好的起金花，次之为银花，再次之只有几个黄泡泡了。花越多越好，越解油呢。那个时代饭都吃不饱，肚子里哪有什么油解啰，所以全部运到吃肉多的地方去了。还有的运到哪了，谁知呢，这么多年，花花也不曾吃过这砖一样的茶，现在又闻名了，反正花花还是不肯吃它。
　　可有一次花花看到了最为惊世骇俗的一幕，这在当时的环境里可是严格禁止的呀。
　　中餐后，花花和食堂小组的同学们一起来茶叶仓库休息。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一边谈笑一边进入了仓库。
　　在茶叶堆的一个角落里，有蟋蟋蟀蟀的声音响着，初听像老鼠，细听又不是，还夹杂着啵啵声和喘气声，好奇心让花花她们几个爬过去探个究竟，哎呀我的妈呀，一个女同学惊恐的返身就跑，吓的那两个人霍地立了起来，一男一女两人都是花花的同学。那男孩子迅速起身说：没事呢，不要怕，我们在玩游戏：猫捉老鼠呢。那女孩儿一脸通红，羞答答立着不言不语。男同学边说边扯起女同学起身就走了。
　　看到这一幕，花花莫明其妙的脸红了，在玩游戏：猫捉老鼠，要两个人悄悄的捉吗？似替他们害羞，又似羡慕他们的相好，眼睛好久好久还挂在那一对远去的人影上。
　　过了好久那第一个看见的女同学说：我明明看到他们二个抱在一起在打啵（方言：亲的意思）啊。而今想来，那是两个谈恋爱早熟的同学呢。可能是他们也发现了这好隐蔽的地方来约会，没料想花花她们这群不谙世事的不速之客闯进了他们的领地，打乱了他们相会的计划。真是一不小心就成了法海啊。

聂小白

10：运动员之梦
　　学工、学农、学军简称三学。“三学”期间可以不在教室里上课，不受课堂纪律的约束，虽有老师管教，但没有作业，也没有考试，还可以暂别校园“闯荡”社会。因此，每到安排这类活动之时，所有学生无不欢呼雀跃、兴奋之极。而且有大把的时间玩耍，和许多同学一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那时，花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象体育场里的那些街上的伢几妹几一样，到市业余体校当一名运动员。因为当时的县级以下的各级青少年业余体校办得红红火火，高中生是大班，初中生是中班，小学生有小班，按梯级形式组队，年年组织全市的中小学生运动会，让许多有体育特长的孩子得到了极大的发挥。
　　相对现在来讲，那时的群众体育运动真是开展得如火如荼，不用组织，自发的各种活动在大街小巷子里展开，档次高一点的在市体育场灯光篮球打球，每天晚上那里的男子对搞赛定要吸引住许多人的目光，赛后，便嗞嗞有味地议论着刚才这场比赛谁谁打得好，谁的手臭，一个篮都没投中。然后愉快地回到家，呼呼睡上一好觉到天明。
　　“三学”期间犹以各种学生体育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每天华灯初上这时，必定有许多自发的体育活动和比赛在进行中。工人运动会，农民运动会、学生运动会，田径、篮球、排球、足球，还有其它容易开展的活动，遍布全国。根本没有人坐在家里看电视，更加没有人打牌赌博，吸毒、嫖娼。
　　其实那时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群体活动确实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各个中小学的校运动队分田径、篮球、排球、足球几大项目的男女队和年级队，一个学校至少有七八支各种名目的校队。因为从中小学再到县市，上至省乃至全国都有相应的青少年体育运动会，能选拔大量的各种有特长的人才。
　　花花所在学校还有一支特别能打的乒乓球队，打遍大阳无敌手，有好几个队员至今还活跃起在大阳体坛，称霸多年无人超越。花花从乡下来到城里最为羡慕的就是梦寐以求能当一个乒乓球运动员。
　　花花悄悄站在学校水泥乒乓球台边上观看，时不时为她们捡一个跑远的乒乓球；学校乒乓球队里的队员们一个个挥汗如雨一般在练挥拍动作，对打时只见白光一闪一闪，乒乓声不断，花花连乒乓球都看不清，好佩服那些运动员左推右挡，挥拍横抽的潇洒劲。花花好不容易趁她们休息的空当，借她们的拍子对练两下，花花即不会发球，更加谈不上接球了，乒乓球是一顿乱飞，自知不是这块料，暗然伤神的花花自动屏蔽了乒乓球，不作望想。
　　看看其他项目，花花也一样沾不上边，街上的同学们都有各自的特长爱好，都有一门拿得出的技术，每次运动会上，几乎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些奖状，而在乡下长大的花花却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一股无来由的自卑心理在花花心中滋长蔓生。
　　花花自认为一无所长，在乡下只会跑一跑，跨港沟，跳山坑，打水漂。而且又跑不快，爱篮球却从没摸过球，老师也只选那些灵活性好的素质好的同学作运动员。慢慢地花花当运动员的梦也就破灭了。以前天天有事没事就在旁边看看，有时手也模拟着翻转作运传球状。而现在那个方向都不走了，更谈不上瞧一下。
　　可是，有一天上体育课，体育老师教所有女生投手榴弹，一个个的轮流着投。许多女生抡起来丢在自己面前二三米处，还有一个女同学把手榴弹扔到脑后去了，差点丢到在后面的同学身上，还有一人投手榴弹把自己脑壳碰到了的，把老师同学都笑翻了，老师说她：真不知你有这么厉害，居然能打到自己的后脑壳。
　　老师就边讲解方法，边做示范，并说：你们要想着，前面有许多敌人，现在是打仗时候，手榴弹要投到敌人堆里去。如果投近了，敌人没打到，先把自己炸倒了，你怎么当战士？而且把手榴弹丢在自己面前会炸伤自己人的，这怎么行？要这样子做，老师又做了分解示范动作，可大家还是依然如故地投不远。老师口都讲干了，大家依然故我，平时的灵活性都不知跑到哪去了。
　　轮到花花投了，只见她运了运气，象平时在乡下打石块漂漂一样，站在原地轻轻一扬，手榴弹飞到二十多米的线外，老师高兴的拍拍花花的肩：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花花又扬去那么远，并不是碰运气投的。老师一高兴说：花花不错，好样的，从今天下午起，放学后到田径队来参加训练。
　　就这样，花花参加了学校田径队，开始了她的运动员之梦。一个月后参加全市中小学生田径运动会，花花以32米多点的成绩获得了手榴弹全市第三名，标枪全市第五名。老师还把花花推荐到大阳市业余体校参加训练，成为了市业余体校的一员业余运动员，并且因为这次比赛得了名次，老师还同意花花参加学校的女子排球、篮球队训练，让花花高兴的忘乎所以，一天到晚地练，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把一双洁白的手练得茧子硬硬的，指甲常常被球撞裂流血，可花花也不叫苦，缠上胶布，又若无其事地练习，一心只想加紧练习，赶上那些技术好，练得早的同学。
　　参加了学校田径队，天天要训练，早出晚归是常事，每天早晨五点半就起床到体育场慢跑练素质，下午放学后就参加市业余体校的专项训练。周六和周日还到学校参加篮球训练，花花总感到时间安排不过来。
　　这一段时间里花花把各种球类都练习了一遍，不仅成了校篮球队的队员，又成了校排球队的主力，人的潜能真是值得一挖，一不小心才花花发现自己原来有那么多长处啊。花花心里高兴得忘乎所以，早把课本丢到九州外国去了。又恢复了农村野丫头的性子，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自己喜欢的日子、快乐的日子。
　　一场考试下来，花花的成绩一落千丈，物理只打了三十分，数学刚及格，原本优异的语文敢只打了八十分，外语干脆不认得，班主任老师狠狠的批评了花花，说你要再不努力，还是这么差的成绩，就停你的训练，不准参加比赛了。这可是要了花花的命，因为花花从心里喜欢这些运动，那些给她带来快乐，带来荣誉的运动项目。
　　人生的路口，须有明灯的指引，也须看清那些好心人的帮助，好学生能成就老师，好老师更能成就好学生。花花一致认为，如果不是班主任老师及时的喊醒和强制要求，花花也许从此放松学习，再以没有以后上大学这一步骤了。
　　有幸的是花花在她稍懂事的年纪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和一位好教练，他们的严格要求，又耐心的指导，让她从一个只会在乡下打水漂漂玩的小女孩子掌握了手榴弹、标枪等各种投掷项目的技术，成绩也迅速得到提高，要不是因为个子太小，体力太弱，差点成了省体工队的苗子。
　　同学们说花花是神投手，人小力量大，老师讲花花是爆发力好，全身的劲用到点上了。其实凭身高体重的话，作为一个投掷运动员花花是不合格的。因为她只有160CM高，当时体重不到50KG。比那些牛高马大的同龄同学来，她的身体条件比她们差远了。可不管怎样练，她们总是差花花那么一点点，谁知花花用的是巧劲并非蛮劲呢。
　　后来花花想起，这不是小时候在乡下练打水漂练出来的巧劲么?手腕那么一抖动，手臂那么一甩，石头飞得又远又高，根本就是从小打下的基础啊.。得感谢乡下的生活，无意中练就了花花的一件本事。
　　二年后花花凭此还到长沙参加了省中小学生田径选拔赛，获得了手榴弹第二名，标枪第三名的好成绩，高中毕业时也凭借此特长顺利的考取了大学，此为后话，在后面的内容里将会提到。
　　花花说真是没想到，小时候无意的一件事成就自己的一生。真是得感谢上苍对花花的恩泽，花花心里是这么认为，这是老师对她的格外宠爱，也是老天对她的青睐。花花对体育运动更加上心，因为当上了运动员，花花的世界才会如此美丽，因为当上了运动员，花花的生命才会如此多彩！因为她从一个啥也不懂的乡下妹子成了一名优秀的运动员。
　　

聂小白

12:与死神对话
　　花花的妈妈调到城区的一个制革厂里当统计员有三年了，花花从乡下外婆家来到城市也三年了，花花终于觉得自己象个城里人了。从当时的不习惯到现在的适应，花花也开始热爱起城里的生活了。生活虽然清苦，但有吃有穿，工厂里还有对子弟的格外照顾，可以捡煤渣赚钱，一分钱一斤，比乡下赚钱容易多了。
　　尽管生活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却也不愁吃和穿了，制革厂的效益好，工人们的待遇也不错，加上制革厂还有一个特别的优势，那就是有油吃。那些猪皮上面刮下来的脂肪炼油还真香。职工每月有一公斤指标，花花和妈妈都在食堂吃，计划指标用不掉，加上妈妈在后勤科工作，多少还能搞到一点指标。于是，有同学，有老师还找她：花花，帮我搞二斤猪皮油行不罗。那时能搞到那种猪皮油吃还算好呢，好多人家有时吃的塌锅子（炒菜时没有油），没有一点油水。至今有同学在一起就谈到当年困难时期吃猪皮油的事。
　　花花家不愁没油吃。工厂炼油房的油渣滓成了工人子女小家伙们的最爱。一个单独的炼油房，大铁锅里尽是猪皮上刮起下来的脂肪，炼出的油也黄澄澄喷喷香，路过时都要停足不前，开始还是师傅们捞一二坨给小孩子们吃，后来熟悉了就自己捞，找好的吃。
　　有一天，花花和大脑壳、大妹几等几人放学回家同时路过炼油房，黄澄澄、喷喷香的油渣滓飘在两只大铁锅里上面，他们不约而同走了进去，师傅让他们自己挑，因为大脑壳的爸爸是行政科长，所有工人都认得他，大家沾他的光，每人自己挑油渣滓吃，热滚滚的油渣滓还很烫手，可大脑壳急不可耐的就往嘴里丢，咬出来的油又烫得他直吐，好不容易挑了一坨大的小心翼翼的捏着，等凉了再吃，谁知他一咬却直朝地上呕吐，还连说：师傅害我，师傅害我！怎么会呢？
　　等大家再一细看，哈哈哈，笑得大家不得了，原来那师傅左挑右选给大脑壳的是一坨猪屁股肉，而且好象还有猪屎在里面，吓得这些好吃佬们以后再也不来吃油渣滓了。
　　而以前花花每天几乎要吃上二坨，所以肚里有油水，身体也长得棒了。比起还在乡下的小伙伴们，花花都比她们高出二寸多。除了训练，在锅炉房捡煤球，一放假花花还要找事做，为了好点生活要赚钱呀。
　　于是在1974年的寒假里，花花回到了外婆家。因为这里的一部分山被中心医院征用了，有事做。那个年代有事做就意味有钱赚。大舅邀花花一起担土方。在距水库下游的山坡上，要修一个太平间，要挖平那个山包。按立方计算工钱，大舅给花花的是一分钱一担土，不远，主要是做个伴，帮个手，以上土为主。和花花去年挖防空洞的工价一样，想起挖防空洞时那也能吃得消，于是花花就答应了。
　　冬天的钱并不好赚，挑了一上午也不过才挖了一小坨，土冻硬了，人的手脚也冻僵了，担了二个小时后，人是又冷又饿又累。累了也不能休憩，因为一休憩汗湿的后腰背部就冷嗖嗖地，只得赶紧做事才不冷，可挑久了肚子又饿得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又一会饿,，带的打腰餐的饭团子也冰凉了，忙活了几天后花花都打退堂鼓了。大舅说吃不消就算了吧，做到过小年二十四那天就不做了。好吧，咬咬牙花花想坚持到年前吧。风雨无阻，一直坚持到了腊月二十四才停工休息。
　　要过年了，花花玩得最好的小伙伴是宋姨家的老三——玲子。她早就捎带信来要花花到她家过年，于是花花带了书包从乡下来到了铁铺岭街上玲子家了。玲子家有四姐妹，最大的是大哥已参加工作。宋姨也一直没把我当外人看，每年三十年饭之时一定要喊花花到位，到宋姨家过年也是花花最美好的时光。常常是花花和玲子挤一床，聊到天昏地暗，好多街上人家的过年习惯也是从宋姨家那了解到的。
　　宋姨又准备了丰盛的年饭，最拿手的是她们自己喂养的洋鸭子，麻辣口味的，好闻更加好吃，一大锅，还特别给花花一个鸭子腿，每次都是吃得撑到喉咙眼了，宋姨还不停的喊花花：多吃点，多吃点，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没关系。就这样，花花放下筷子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多次，才罢休。
　　吃好了就尽情玩。人一放松，骨子里都散架了，三十的年饭又多吃了一点洋鸭子肉，守岁晚上还听了好多故事，希奇事，又吃了甜酒茶到转钟二点才睡。
　　没到早饭时际，花花心里一阵阵难受，不停的要呕吐，宋姨摸了摸花花的额头，正发高烧，不停的上呕下泄吓坏了宋姨，又派玲子送信给花花妈，并迅速送花花到医院。
　　等花花醒过来时已是正月十五了，她眼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白墙白床白衣人，手上还打着吊瓶。宋姨坐在花花的床头轻轻地说到：花花，你醒了？听得到么？认得我么？
　　花花看了看宋姨：嗯，认得，是宋姨。咯是医院么？
　　宋姨：花花你还记得玲子啵？你讲下看我看你到底记得不？
　　花花：记得，姨，真的我没变成醒子。去年过年在你家抽签，我和玲子都是抽的：懵里懵懂，挑担粪桶，摔到一跤，粪用手捧。是的啵？
　　宋姨：没错没错，宋姨笑了起来。花花，你晓得啵？你妈妈急死了，哭了好多天了，你病得非常重呢，差点醒不过来哒。
　　花花：哦，我头痛，要睡哒。
　　等花花第二次醒过来时，坐在她床头的是外婆，妈妈要上班，外婆从乡下赶过来招呼我她。这时花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外婆高兴的喂她吃苹果泥。一边又问：花花，好些了不？认得我不？
　　花花很奇怪，隐约记得宋姨第一句话也是问认得她不？总么会不认得呢，你们都是我最亲最熟悉的人啊。
　　花花说：认得呢，你是外婆，在帮妈妈招呼我是不罗？
　　外婆笑了笑，好，好，认得就好，你感觉还好不？
　　花花：还好呢，就是脑壳里有点痛，抽得痛，人没劲。
　　外婆说：你差点死了呢晓得啵？你娘都要急死了，悄悄哭了好多回了。你病了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天天晚上守在你身边，生怕你醒不来哒。你在医院都躺了十多天了，昏迷不醒，又没吃东西当然没劲啦。
　　外婆边说边帮花花按摩额头，花花说：我没病吧，我只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我到閰王老子那报到，閰王老子不要我，把我一脚踹醒来的呢。
　　外婆问：真的么？你讲下閰王老子长个什么样？我看你讲的是真的不？
　　于是花花说：自己梦到飞起来了，在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黑夜里到处不停地飞行，碰到二个穿着从头罩到脚的长袍子的人一把抓起我说：我是白无常，他是黑无常，閰王老子派我们来捉你，你且随我来！我不同意，我说：我这么小，我不想见閰王，我坏事还没做一点就要捉我啊，想挣脱开却怎么也挣脱不掉！那二个黑白无常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提一边胳膊肘儿就把我拖得飞了起来。一个又长又黑好似没有尽头黑幽幽的洞里，二边尽是一些穿长袍看不到头的人，吓得我是魂飞魄散，只有哭的份，可黑白无常就是不理睬我，终于到底了，把我丢到了閰王面前，閰王瞅着我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到：抓错了没？不是这个吧？又问我叫啥名字？
　　我回：我学名叫花花，小名叫萝卜花，有人喊我黄毛丫头，还有人喊我“苏联猪”，乡下人喊我街上妹几，街上人喊我乡里妹子......我一口气把我所有记得的别人喊过的名字一古脑说了出来。好似看到閰王都笑了，旁边的黑白无常叫我别啰嗦，閰王又问我做了些什么坏事没有？我说：我不知道，现在只晓得做了一些赚钱的事，还有骂过红宝石的娘，打烂过国军老姨的鸡蛋，偷吃过外婆的封子（过去乡下人过节时走亲戚用的糕点之类的吃食，用牛皮纸封好，再用席草绳子捆扎好就叫封子。）偷过茶场里的梨子......閰王摆摆手说：抓错了，抓错了。又对着我说：嗯，不是你，回吧！一伸腿把我给踹了出来。我就醒来了。
　　外婆听到这，自言自语的说：我说有地狱吧，我说有閰王哪。不做好事，閰王就会收去。又转向花花这边说：閰王是看哒你娘崽造孽，怜惜你们，病好后，要好好待你娘，听话一点！
　　后来妈妈告诉花花：她得了非常严重的伤寒和急性肺炎。平时在乡下空气好，没有与外界范围接触，所以没事。这段做事太多，天又冷，风刀霜剑伤了身子骨，一到街上人多的地方就被病菌传染了，所以一群人就花花得了病，玲子她们四姐妹都平安无事。
　　自从这一病后，花花告别了儿时的所有体力劳动，训练也中止了。最让花花伤心的是离开了她心爱的最擅长的体育运动，她的运动员之梦就此夭折。开始了练毛笔字，读点报纸、小人书、小说之类的书了。这年她十三岁！
　　只是这并不意味着生活的搁置，而是一种潜在前进的动力，因为有了这些过往改变，才让我们对未来更加期待，对生活充满新的希望。花花的生活又一次遇到了来自外力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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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大字报

　　2015，3，18于书香斋

　　不知哪天花花的妈妈突然觉得写毛笔字有出息，从办公室搬来一大叠旧报纸，又递给花花一本更加旧的颜真卿字帖和两支毛笔一瓶墨水，要花花照葫芦画瓢，写大字。这习惯了到处跑，跳，爬在山野里长大的小孩子哪能一下子坐下来啊，何况到街上又参加了学校运动队当运动员，要不是去年冬天的那一场大病，花花怎么也坐不下来。

　　原来花花妈妈的办公室有一位叫大鸣的叔叔字写得好，凭一手好毛笔字吃香喝辣，呼风唤雨。在工厂里不用下车间做重体力活，不用按点上班，工厂开大会，写标语，做厂宣传栏，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还时有加班，加班是有加班费的哟。让许多人都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那会写字的就是自己，只恨爹妈没让自己读书练字，所以吃不到这碗轻松饭。

　　花花大病一场后，妈妈也不要花花再做重体力活了，也想花花以后能吃碗轻松饭，于是就找来报纸让花花练大字。

　　花花看着那颜公帖那几个又老又旧的字心里就气，你写你的，这么老了，还到处跑，干嘛要害我啊。于是乎在一张大报纸二面都上划上几个大大的公字，然后又在公字的空隙里写许多小公字，满篇的公公公，妈妈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一个木衣架子就打了过来，一边打一边骂：看你淘气，看你不好好写，看你还这样写不，公公公，我挖你二个栽公（又称力鼓佬，方言：就是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敲打头部，非常痛）。给我好好写满十页再吃饭。打得花花扶了上面没扶得下边，躲了左边没躲得右边，手上脚上到处是红印子，一条一条的。

　　十张大报纸，按颜公的字帖大小描摹，要写多少个字啊。眼里含着泪的花花，左手不时摸摸右手上的痛痕，肚子又饿还不敢说，花花恨死颜公了：都怪你害的，都怪你害的。她使劲的沾上墨水，又狠劲的下笔，要把满腔的恨意都写在字里面似的，一个个字饱含墨汁，又浓又粗，浸透了几张报纸。妈妈又在旁边骂开了：少沾点墨水，你以为墨水不要钱啊！不写好就没得饭吃。

　　就这样，一边描，一边泣地写，写着写着，忘记了痛与恨，肚子也不记得没吃饭了。怕挨打，怕没饭吃，只得认真的写了。专心地看着颜公的有些字还满有味，真的写得好，特别是有些个繁体字，当时认了好久也不知是啥字，后来从全篇文章上下连起来看，猜测是观，宝，尘。然后一查字典，还真是对的。花花心里就有点小得意了，慢慢对颜公也没有那么大的意见了，还不时揣摩他的字，为何这么写，写字不是讲要横平直针么。

　　住在花花家对面的工厂部阅览室管理员就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工厂开大会，都是他写横幅，花花有时在旁边帮忙摆纸递墨，就顺便问问他：您的字写得这么好，是从小就操练了的吧？

　　一说到他的字，他就情不自禁的停下笔，一边搀衣袖子，一边在另一张纸上写开了，说：你看，这字要写得好，那肯定是有讲究的啦，先从姿势讲起吧：坐如钟，立如松。一般来说吧：执笔要“指实掌虚，五指齐力”。用笔要“中锋舖毫”。点画要“圆满周到”。结构要“横直相安，意思呼应”。分布要“疏密得宜，变化错综，全章贯气”。

　　他说得白泡沫直鼓，花花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这么多讲究啊，有点泄气了。他还讲到挑帖读帖都有讲究，又问花花临的谁的帖，花花说一个姓颜的，一本旧帖子，后面那个卿字当时还不认得呢。他一听说知，说：知道了，是颜真卿吧，颜（真卿）体：丰阔浑厚、雍容富贵。体态缺少灵动气息。如：《麻姑仙坛记》，《多宝塔感应碑》。不知你的是哪一本？我说：好像是《麻姑仙坛记》。

　　他说：好，好帖。但是字体一定要从楷书练起，然后练隶书，隶书是比较速成的。楷书是基本，练不好其他的字体怎么写也没有太好的发展。

　　你先学填摹（照已印好的字迹描写，也叫描红、摹写）—古人学书的顺序是先中楷再大楷后小楷。

　　然后临摹(指以名家书画为蓝本，摹仿学习。分格临和框临)—原则是“守定一家，遍学百家。逐步形成自家之体。

　　说了好多好多，花花都听得头都大了。回家后对练字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不管老妈如何逼，花花就是不动笔，硬要我写，我宁愿去挑泥巴。最后没写成，报纸墨汁都丢到一边了。

　　大概1974年至1975年前后，批林批孔运动正轰轰烈烈。各单位下发的批林批孔材料铺天盖地。其中，既有号称只传达到某一级官员的“机密材料”，也有供批判用的“林彪反动言行材料”。什么“五七一工程纪要”，什么林彪日记（普通人只能看到摘抄本）等等。

　　花花妈妈有任务，要做学习笔记，于是花花帮妈妈抄写了诸如：各种资料中的内容，内容极其庞杂，依希还记得有一篇是“触龙说赵太后”，另外就是孔老二周游列国如何碰壁的故事，主要从诸子百家等历史作品中摘抄的。在文革那读书无用论的环境下，花花从这些材料里了解了陈蔡遇困，孔子杀少正卯，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论盗跖，二小儿问孔子，商鞅立木为信，商鞅变法，吴起变法，胡服骑射，纸上谈兵，白起杀四十万降兵，荆柯刺秦，焚书坑儒，西门豹为河伯娶亲，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二世发刑徒迎战，韩信胯下之辱，萧何月下追韩信，背水一战”等等一些的典故和历史知识。

　　花花最熟悉而且至今没忘记词还会唱的一首歌：

　　叛徒林彪孔老二

　　都是坏东西

　　嘴上讲仁义

　　肚里藏鬼计

　　鼓吹克己复礼

　　一心想复辟嘿

　　红小兵齐上阵

　　大家都来狠狠批。

　　而且我们常常将：嘴上讲仁义，肚里藏鬼计唱成嘴上笑嘻嘻，肚里耍诡计。

　　从花花读初一的时候开始，不知何外刮来一股风，花花所在的学校里也流行写大字报，每班都有任务，学校指定的地方挂大字报，班主任又安排每个同学交一份：批林批孔批周公的大字报。同学们到处找报纸，笔墨纸砚都拿出来用了。老师要求都必得自己写，花花不自觉地也加入到这项伟大的政治任务中了。

　　学着那阅览室管理员叔叔的样子，先把报纸的天地边折叠好，再把报纸摊开扶平，醮点墨汁，润润笔尖，一边念首先拟写好的稿子，一边就写开了，好久没写过了，也没想要写得如何好，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好交差了。

　　大多数同学写的都是鸡脚爪一样，张牙舞爪、东偏西倒一个个的，一团团墨汁水，难看死了，老师一边检查一边摇头。“哎哟，不错哟。”老师走过来看了花花写的大字报，还把花花表扬一通，说：你多写二份，上交到学校挂到宣传栏的，班上的这份你就不用交了。

　　萝卜花同学你要好好写，为班级争光。还叫来学习委员送来二篇写得好的稿子（其实都是报纸上抄的）给花花，另一个同学在旁边帮花花念稿子，花花在心里居然得瑟起来，心想：其实我的字不过只是工整清楚罢了，根本不叫毛笔字。此时花花才想当时要是听妈妈的话多练几天就好了，这字就会写得像模像样的，象妈妈工厂里的那位叔叔一样，字写得漂亮，不会出丑了。不过花花心里也暗自得意了一把，还好练了二天，字起码写得让人认得。

　　一直写到高一时，反击右倾翻案风，学校里还流行写大字报。凡是有大块墙壁的地方就帖满了大字报，还有的挂在教室和走廊里。用长绳子扎在教室边上，绳子上挂的尽是同学们自己抄袭报纸上的文章写成的大字报。当然内容我们也没管他对与不对，都只比一比，议一议谁的字好看，而不是比谁的文章写得好。花花的毛笔字居然通过写大字报，字写得越来越好了，那个她不喜欢的颜体字，居然成了她每次写大字报时必用的体。

　　霍然回首，时间已过去差不多四十年了，岁月蹉跎，人事全非，谁会记得大字报的内容啊，可当初批林批孔批周公这一大字报形式记忆犹新。花花怎能忘记呢：那一生一世才有的一回自己的那样素的字居然也挂在学校的宣传栏里亮过相。

聂小白

1414：起绰号

　　2015，6，3

　　初二时期，女同学基本进入发育中期了，班上许多男同学也开始发育了。

　　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有的女生嘴上说讨厌男生，可眼睛直往帅哥身上瞟；有的男生嘴上说看不得女孩子娇里娇气，可时不时做一些夸张的动作，一旦有女孩子注意便格外起劲。没有了小学时男女生打架相骂的那种争斗，偶尔直面相遇，女生还会脸红羞涩；偶尔碰撞到女生身体，男生也会说句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男女生之间的关系在变化，他们的身体也在悄悄的变化着。一次上农基课（农业基础知识）老师说植物有生长发育期，人也有生长发育期，还指着坐着的所有同学说：就是你们现在，正是青春发育期，长身体的时候，植物生长靠太阳雨露，你们生长要多吃营养，多锻炼身体。不知不觉花花们也进入了青春发育期。

　　男孩子发育变化最明显的一个标志是变声，无患无病突然声调的变异而引来许多开心大笑。

　　有个同学叫朝阳，个子是班上男生中最矮小的，有的男同学长到180CM高了，而他和那高大的男同学站在一块俨然如同父子一般，可他的声音却变得非常厉害，一出声就像老鸭子唱歌，叫也叫不出，却又不想停止干嚎，还常常断气接不上碴，特别是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时犹为突出，常常是笑倒一片。又矮又怪异的反差如此大的他由班长赐予他一个外号：矮怪物。于是：矮怪物成了朝阳的专用名字。一直叫到现在，已长成了175VM高的汉子，在同学面前一直保持这个绰号。

　　女孩子们起外号的少些，都是起的叠音字，如名字有一个明字，就叫明明；有一个萍字，就叫萍萍；大多起的名字好听又亲昵。

　　唯有花花，因了眼睛上的一点小疤痕，大名罗翠花也无人知晓，绰号萝卜花却已叫响同学圏。以至传到乡下外婆家的小伙伴们都知道了这一名字，大家都不喊花花黄毛佬或苏联猪了，而一直称呼她：萝卜花。后来外婆也这么叫，花花也不得不承认，这名字才是真实的自己。

　　起开了外号，同学之间便不约而同，你给我起，我给你编，男生似乎人人都有了绰号。班长姓鲁：鲁鸭子，鲁肉常挂在同学嘴边。有个同学小时生疱毒在脑壳上留下了一块空白不长头发，在一头浓密的黑发中格外显眼，俨然一块空坪，地理课代表突发奇想：叫“太平洋”合适。于是他一直叫“太平洋”；花花只记得他的这个绰号，大名早已忘记了。戴眼镜的毛小玉成了”四眼狗”，头发有点自来卷的小建叫:”丝毛狼狗”，脸特别长又姓马的剑华同学自然叫：“马脸”；还有的绰号与父母的职业也挂上了钩，叫“屠户”的同学父亲是买肉的，叫“船老板”的同学父母是开船的；叫“灶蛐蛐”的同学父母是饭店的；所有市政府部门的子弟几乎都叫“干部”。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

　　从小，小孩子自然而然的就这么区分着。还有许多不雅的绰号，那只有在男孩子中间流行，时不时从他们口里骂出来，尽管老师一再批评不许给人起外号，绰号，但不仅同学之间起绰号，这些调皮鬼给所有的任课老师也一人起了一个。

　　记忆最深的是物理老师，初中物理学了大气压这一章节。老师不知是衡阳的还是邵阳那边的，我们读大气压，物理老师带着浓重乡音的塑料普通话称之为“打气-----枒---”。枒字还得拖着长音三拍左右。于是上物理课变成了“打气-----枒”课，物理老师也称之为“打气枒”老师，同学之间相互打闹时做打气动作也以此取。看到物理老师进教室上课，总有个别调皮的男生做个打气的动作，然后嘴一咧张开很宽，但不发声，不过所有同学都知道是说的“呀”字，教室里笑得满堂打滚，而物理老师全然不知，这是在模仿他。

　　英语老师年轻漂亮，一开始大家对学外语也是充满好奇，于是“英格力西”是我们私下里对英语老师的称呼。也有外语学得好的同学叫她：罗密丝丝。罗丝（玫瑰）密丝（小姐）的合称。（玫瑰小姐的意思）当然是我们自己瞎编造的了。漂亮的美女老师当然得配美丽动听的名字。

　　政治老师年近四十左右吧，又担任学校政教处工作（可能是主任吧记不清了），她本名叫锦云。好听又美丽的名字，可与她的职业和工作一挂钩，常抓学校纪律做学生工作的她被学生起了一个不雅绰号：紧动。（意思是管事婆，好表现等）。一看到她来了，学生中就有人喊：快跑，小心紧动！因为一旦被她抓起就有可能挨批评，受处分。

　　还有漂亮小巧的语文老师，姓郭名丽媛。大阳城区有个最有名的郭老倌白粒丸，联想到那，美丽漂亮的郭丽媛自然归划到了美味爽口的美称：白粒丸；真可谓是名符其实呢。

　　大家最喜欢的是班主任兼数学、体育老师，年轻帅气又会上课，又会讲故事，还会各种体育活动。他名字中有个权字，于是，不分男女，所有同学唤他“权哥”。

　　权哥也不计较我们没喊他老师，一听权哥，高兴的答应。喊的人喊得嘣脆的，回答的人答得也嘣脆的。大型活动开展时，权哥讲同学们要帮我一个忙，把此次活动搞好，争个名次。所有同学视之为已任，如果没获得好的名次，比权哥还要急。因此，把班级工作抓得风生水起，成为了全校的优秀集体。因为权哥犒赏大家的是一系列精彩的：福尔摩思探案集。每堂数学课权哥总是要留足大家做作业的时间，只有大家的数学作业都做完了，就有精彩五分钟到八分钟的故事时间。

　　权哥讲课时大家都是竖起耳朵听，生怕漏掉一个字，做作业也是非常认真又快，一堂课的内容基本在课堂内消化，因为大家都等着听：福尔摩思破案的故事呀。

　　一期下来，班上的数学成绩全年级第一，顺带听完了第一本福尔摩思探案集第一册。1977年当权哥考起了大学要离开我们时，大家都痛哭流涕，舍不得他的离开。那个暗恋权哥的阮小妹，哭得是梨花乱颤，几乎晕厥过去。

　　萝卜花不仅是花花的惟一绰号，自从学了英格力西后，本来是给英语老师的外号后来同学们又赐予了她，从此花花她又多了一个罗密丝丝的外号。

　　花花也不拒绝，而且坦然接受，因为她觉得罗蜜丝丝比萝卜花好听多了，洋气又有丝丝的叠音，总比叫萝卜丝要强吧。

　　绰号并不全是不雅的称呼，其实它也是一种人际交往间的必然产物。有时是一种爱称，有时是一种蔑视，有时是一种无伤大雅的调侃，当然，也反应了人们对一个人的印象和评价。

　　特别是同学之间，发小之间，相互起的小名、绰号那可是一旦出生，便随之相伴到老的，尾大不掉，不可磨灭的名字。有几个人没有外号呢，想一想自己的过去，你一定能回忆起那些你愿意或者不愿意，你爱或者不爱的小名，绰号早已在同学之间传扬开来。

聂小白

1515：情窦初开

　　初中学生，十三四岁，豆蔻年华。按我们乡下人的讲法是：妹坨子是汁几（乳房）长哒苞，伢泡子（男孩子）腋下长哒毛，都进入了生长发育期。而发育期间遇到了成长的困惑与身体变戏法似的奇异变化烦恼着我们，小小的脑壳里已装不下太多太多的变异，好奇心也促使我们去寻觅答案。

　　因为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不过是自然规律，成长的必须，懵懂中的少年陷入身体变化的迷茫中，还开始有了苦恼。

　　男女同学的关系随之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了在小学时的那种随意，嘻笑打闹，一些女生甚至怕见男生，一遇熟悉的男老师都脸红害燥，更加不敢打招呼，不理解的人以为是女孩子们不懂礼貌，可又谁知这都是因为身体发育惹的呢。更最重要的是，平日里相互打骂讨厌的男女同学，忽而变得扭捏起来，少了相互间的攻击，拉扯，多了一份缅腆羞涩，更加厉害的是多了一份彼此之间的好奇心。

　　最为明显表现的是阮小妹，阮小妹家住在公安局，爸爸妈妈都是干部，生活条件好，上有哥，下有弟，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特别宝贝她，所以阮小妹比一般女孩子可能更会与男生相处吧。

　　花花与阮小妹同组，以前同在一个运动队，都是校队运动员，相处得好，所以小妹也常常对花花讲一些班上，街上的新闻和谁谁相好，在谈恋爱。特别是听小妹讲班上的石头和叶子同学两人躲在居委会的一个角落里谈爱时被发现了，闹得家长街坊都知道了，轰动了居委会呢。那些老婆婆们说：嘴上毛还没长齐，又晓得要耨地了。在当时，正常的男女恋爱都得悄悄进行，何况非常正常的男女接触那都是不允许的。所以听到阮小妹讲的这些，花花很是诧异，石头和叶子是她们班的同学，还只读初中啊，又会谈爱了？

　　在多次请假不上体育课之后，阮小妹便悄悄地将一些课堂上听不到的生理常识还告示所有女生，听大人讲：男人与女人不能在一起，在一起就会生小孩子；男女混在一起就男女数数不清；（原来是男女授受不亲），不要与男孩子玩，不要让男孩子牵自己的手，挨都不能挨等等诸多闻所未闻的民间秘闻。

　　可她嘴上这么说，人却只往班主任老师权哥那里跑，还经常和老师开玩笑，一点也不怕男女数数不清。

　　花花问阿阮小妹：你怎么不怕老师，还敢在老师面前开玩笑？

　　阮小妹：怕么子啰，老师和我哥哥关系最铁，他经常和我哥他们一块玩，常找我哥借书看。

　　花花：哦，难怪你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这样。

　　权哥刚从师范毕业参加工作，听说只有十八岁。一人独住在教室旁边的一间办分室兼卧室里。阮小妹借问题目交作业天天要进出好几次，其它女同学都不敢进门，胆子大的也最多在门口多瞅两眼，每次看到阮小妹靠在权哥的办公桌边听老师解题，羡慕得大家不得了，恨不得那个人就是自己。

　　权哥的办公室也有对外开放的时期。那就是期中考试之后，大家都来查自己的考试成绩。花花也终于得以进来观看全貌。

　　一间最多只有十平米的房子，一床一桌一椅，靠墙有一简易书柜，书柜里装满了书，顶上一格全是毛选和马列著作，下一格各种教材，再下一格有各种报刊杂志，最后一格有好多小说，其中一本磨得起毛边的土黄色书上醒目的：《福尔摩斯探案记》引起了花花的注意。（花花一直以为是福尔摸丝）还有一洗脸架，书柜上有一黑色皮箱，可能装的就是权哥的全部家当吧。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和查看自己的成绩，花花躲到一边，抽出那本权哥在课堂上讲了无数遍的神奇的破案神书，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精彩诱人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细节把花花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书上，直到听到权哥的大声呵斥才把花花惊醒。怒目圆睁的权哥对着在他床上打闹滚到一堆的阮小妹和马哥（班上最高且帅的男生）：不成体统，太不象话，起来，进教室。同学们轰地作鸟散状，花花也本能的转身就跑,可拿在手中的书没来得及放下,就和花花一道回到了教室。

　　没有经过老师的批准，花花就把书拿走了，心情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权哥平时讲的那些精彩桥段吸引着花花，花花内心也并不想马上把书送还给权哥，只想一个人躲到无人之外，安心的把这本书看完。好不容易等到放学，花花立马跑到资江大堤边的一处草坡上，坐在草地里如饥似渴、圄囵吞枣、跑马观花的过了一遍，直到有人到河边挑水洗涤东西花花才知时间已是鸡毛黑（傍晚）了，提起书包又迅速跑回家。

　　由于权哥的精彩绝妙绘声绘色的演讲能力，把故事说得引人入胜，花花也念念不忘那个神奇的福尔摩斯，什么希奇古怪的案子一到他手上就有希望破案成功。可花花看的不是权哥他讲的那集《血字的研究》，而是《五个橘核》。同样是非常惊险的曲折情节，让花花牵肠挂肚，夜不成寐。

　　因为权哥讲：神奇的福尔摩斯能从对方的衣着，皮鞋上的泥土，分析此人从哪里来；听人说几句话就能判明那人的身份地位；他能从最不受人注意的细微之处找到破案的最佳线索；最难的案子只要福尔摩斯接手便势如破竹，迎刃而解。福尔摩斯为什么会有这么厉害呢？花花想特福尔摩斯一定是神，只在料事如神的人才能这么厉害。特别是权反复交待这书是从市公安局一个同学那借来的禁书，大家只能听不可外传，不然他再也不给我们讲福尔摩斯的故事了。而我们学生们好似与权哥共同遵守并拥有这样一个秘密而兴奋自豪。花花还猜想，权哥的书莫不就是从阮小妹哥哥那借来的吧，后来一问小妹，果然是的。

　　毋庸置疑，福尔摩斯已经成了神探的代名词，也成了我们每堂数学课后的精神大餐。连同权哥都成了我们心中敬佩的偶像，崇拜的英雄。

　　在当时的年代里，好多人将福尔摩斯当成了聪明警察、破案高手的代名词，一如现在的间谍007一样。可以说福尔摩斯已经成了一种符号，一种象征智慧的符号，一种神一样的人物。福尔摩斯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这几乎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实在太惊人了，有多少读者是从福尔摩斯开始喜欢侦探小说不得而知。我们班一群初中生仅仅因为权哥在数学课上讲的几个福尔摩斯的故事,便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就连权哥不但男同学喜欢他，似乎他成了我们所有女生神拜的偶像。有多少女生暗恋他，只怕权哥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萝卜花嘛就是其中一个。

　　私拿了老师的书又不知如何说明情况，一度非常珍爱反复连看了好几遍的故事也不能吸引花花了，书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薯，天天背在书包里，一下课就朝权哥的办公室瞅，看门打开否？有人否？可自成阮小妹在那嬉闹之后，权哥轻易不让女生进入他的房间，女课代表交作业也只放到窗台上，问题目也要二个女生同进。

　　这可苦了花花了，那书还不了，等权哥发现花花可说不清了。花花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数学课后的精彩故事让花花相信权哥就是福尔斯。紧张兮兮的花花数学成绩一落千丈，根本不敢朝要哥那边看，埋头在书上，最精彩的时节也笑不起来。而且只要权哥朝花花看一眼，花花便全身紧张，脸也红透了，不知的人以为是害羞，花花自己却是害怕得要死，虽然孔夫子曰：窃书不为偷。但对花花来说，没经老师同意私拿书也是偷啊。一想到事情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花花便再无心思听故事了。心里痛恨起福尔摩斯来了。一个外国佬，跑到中国来害死个人！叫花花如何是好啊。天天纠结的心情使花花落落寡欢。

　　一次课后，权哥说:"萝卜花同学,等下来趟我的办公室。"权哥要找花花谈话，肯定是找书之事。等到放学时，花花一进权哥的办公室，不等权哥问话，便一古脑地说：老师，你别问了，是我拿了，我一直想还回去的，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花花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破旧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还给老师，转身跑掉了。因为放下了这个烦忧，顿感一身轻快。

　　从此一身轻的花花，又跟上了权哥的节奏，数学课还是花花最爱的科目。

　　当然，权哥永远是我们心中敬佩的偶像，崇拜的英雄。

聂小白

1616：女兵

　　2016，10，8

　　市里要如开公审大会，学校安排所有初中以上学生都要上体育场参加。老师说：一是接受教育，二是学习法律，学生在这校不能违反校纪校规，在社会上不能违法犯罪。其实是花花所在学校就在公审会场边上，要多喊点人参加，以示声势浩大，队伍壮大。

　　花花以为只有红卫兵才去参加，谁知，此次公审是今年开展的第一次公审大会，有一同学阿虎的哥哥也是此次公审枪决的对象，听说他妈妈都已经气疯了。因为本来他哥哥犯的流氓罪加强奸罪，判了十年。他家里有关系，就拉了关系，在发布告前撤了下来，说是还有证据要补充，谁知今年政策太大，此次打击没有能逃过，拉出来重审重判，改为死刑。他妈妈气得疯了，父亲也从此一卧不起，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由此败落。

　　听说哥哥阿龙要在公审这天立即执行枪决，阿虎在班上很是抬不起头来。心情格外沉重，家里就他还正常，却也如失常之人一般丢了魂似的，整天萎靡不振。

　　花花的心情也不好，郁闷得很。为啥呢？

　　因为执行枪决的地点就在体育场边上的一块小树林子里，花花上学必须经过此树林，以前就在此遇到过怪事。每次中午回家吃饭再来上学时一定得等同学结伴而行通过此地，一个人有时还真不敢走。

　　在体育场边上的一块小树林子西边建有一个非常大的公共厕所，里面是圆形，有坑位二十多个，平时没怎么用，就是开各种大型集会、运动会、群体活动和体校训练的运动员们用。因地处偏僻，路人稀少，有路过的女生常被吓坏，而不敢单独行走。

　　这吓人的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一个成年男人。

　　如遇只有一到两个小女孩子路过，他就突然从公共厕所里冲出来，有时他拿着一个长长的白汽球，朝自己的下身摔打，有时还拿出自己的生殖器用手使劲搓，搓得白泡沫直喷，女孩子们吓得哇哇叫，而那个男人就哈哈大笑。

　　报告家长，家长们又告到学校，学校派人跟踪，那人好似有千里眼，总是不露面，大人怪小孩子们瞎说。可只要没有人守了，不几天那个人又会出现。有一个低年级的女生还吓病了，尽说胡话，不敢上学，派出所才引起重视，听说，后来抓住了那个男人，是个变态狂。

　　而今又要在这枪决人，真是让人心烦害怕。花花对参加公审看枪毙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可公审大会这天，人山人海，附近郊区也来了不少人看希奇，看现场，树林周围挤满了人。

　　不知台上是些什么人，也不知广播里说了些什么，反正一个多小时后，只听得将XXX、XXX押下台去。

　　人群哄的闪开一条大道，一些身上插着牌、手被反绑的男人被公安干警押下台了，被押送到体育场边的树林子里。

　　花花相距很远，根本看不到，花花也不想看，可阿虎不同了，他的哥哥在啊。

　　他悄声无息地走到了树林边上，因人多他瘦小，于是就爬到了旁边一棵稍大一点的树上，正好他的哥哥就跪在他所在的树下边，只见一位带枪的解放军叔叔把枪对准了他哥哥的后脑，噗兹一声，他哥哥的脑壳就开了花，鲜血往外直汩，吓的阿虎从树上个倒栽葱掉了下来，昏死过去。惊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以为又出了大事故。

　　不过，自从这次事件后，后来枪毙犯人改到郊区进行了。

　　而阿虎从此更加深默寡言。

　　生活并不因为少了某个人而又不能过下去，但生活因为多了某个人却可能会多很多事。

　　班上新转来一位女生，王平平，漂亮的瓜子脸，几粒小雀斑点缀在上面让她更显生动可爱，一件小翻领黄军装上衣成为最靓丽夺目的风景，两只羊角辫扎着红头绳煞是逗人喜爱，只看上半身的话，就是一漂亮可爱的小女兵。班上女生都为之羡慕，班上男生都为之动容。一朵花周围尽是闹哄哄的蜂蝶。

　　正是豆蔻年华，青葱时季。哪个少年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多情。窈窕淑女，君子都好逑，何况一群毛头小伙呢。

　　哪个少女又经得起无数的献媚与挑逗呢？

　　于是，在王平平的选择与之交与勿与交之间发生了一场大的冲突。

　　平平家住在小铁路处，父母是铁路上的工作人员，她是家里老幺，一家人都宠她，无论是在老师面前，还是在同学们面前，说话都是嗲声嗲气，还经常撒娇，由不得大家不喜欢她。

　　平平来上学必须渡资水河，阿信正好住河边，早上接晚上送，顺理成章成了当然的护花使者。可阿雄是街上同学中的老大，班上有美女怎么能让别人当护花使者呢？特别是平平的暧昧态度让阿雄无法分辨到底是要阿信还是要阿雄当护花使者。

　　于是一天午休时间，在校外体育场的树林子里又拉开了一场战争，阿信和阿雄各邀一帮人马，相约体育场小树林里，打得头破血流，谁也没有分出胜负，但谁也不在学校显露出来他们曾经打过一场大架。

　　真是一群邪恶的少年，真是一个邪恶的地方。花花对这群男生从心里厌恶又害怕，对这片必须路过的树林子更加痛恨，因为她想为什么男生都只爱漂亮女孩，不是说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要在这里栽这么多树，为什么要在这枪毙犯人？怎么不为上学的孩子们想一想？

　　不知何人告到学校那了，说是一群流氓为争夺一漂亮学生妹子打群架。学生妹子就是我们班的班花王平平。当班主任到班上调查情况时，谁也不知道，没有人出来承认或指证。最终不了了之。此时，花花才领略街上伢几妹几的厉害，早熟。

　　年初开学不久，突然听学校说招女兵，花花觉得好兴奋。这可是花花心中的梦想，也许当兵是最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花花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已经非常厌烦了，真想有个单飞的机会。

　　谁知，去打听了一下，居然全市才招几个女兵，而且必须是地师级机关干部子女才能报名，花花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有些女生的抱怨说：关键时刻比爸爸，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你看这比选美还要严，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说得清，也没有人解释得清。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这是政策。好久后才知，这是为了保护一批被打倒的老干部的子女部队采取的一种应急措施。孰是孰非，一介初中生们也没有想着要弄清楚搞明白，只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罢了。

　　可喜的是王平平和清雅两人都抽选上并进入体检程序。

　　原来清雅的爸爸是地委机关的干部，王平平的父母是铁路局的干部，她们才有资格报名当兵，而且俩人体检全部合格。

　　那个年代，能当兵的都要出身好，何况当女兵。听说招去是当卫生兵和通讯员。不管做啥，能当上女兵是花花那一代女生的梦以求而求之不得的事。招女兵不仅哄动了班上，也哄动了学校，还哄动了社会。因为在当时参军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一块光荣军属的牌子就犹如一块家庭的保护牌，谁不想拥有呢？

　　而且参军的本人可是要佩戴大红花的，居委会还要敲锣打鼓欢送，那是一种多么令人难忘激动的场面呢！

　　初春时季还很冷，但为她俩送行的班会却开得轰轰烈烈。

　　当她俩穿着正宗的军装前来告别同学时，胸前的大红花格外夺目耀眼。女兵的那种无檐帽子也特别吸引人，扣在她们头上俏皮又动人；草绿色的军装裹在她们那正在发育的身上尽管扎着皮带还是稍显大，但那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让她们无限的荣光，极富丰采。班上一下子出了两个女兵，全班同学都好兴奋，好似自己也当兵了似的，在其他班级同学来询问看热闹时，还不耐烦他们围在教室边呢。

　　那可只有在电影上才看到过的女兵形象，一下子两个女同学成了女兵，班上都沸腾起来。男生们猛烈的鼓掌，女生们热泪盈眶，班主任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喉咙哽咽，班上同学一个个说着告别词。就连最调皮的小球哥也掉下了眼泪，同学情在这时得以充分体现，友谊在这次送别会上得到升华。

　　长大了的男孩女孩们懂得了惜别之情。

　　不知谁，小声哼起了改版的《红河谷》：有人说你就要离开学校，我们将离别得这样匆忙，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哪热爱你的同学。

聂小白

1717:红卫兵

　　2016，9，30

　　1975年下半年，花花开始读初中了。本来上半年就要进初中的，可是因为文化大革命运动还在继续中，五年的小学从花花这届起改成秋季招新生，延长了半年，花花就多读了半年小学。

　　读小学都要当红小兵，读初中就可以申请当红卫兵了。红卫兵作为一种群众性组织，从1966年建立则一直延续到1976年才结束。花花的初中正好经历红卫兵组织的尾声阶段。

　　其实花花心里对红卫兵是非常反感害怕的。因为花花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在单位被红卫兵揪上台被斗争情形，还看到许多批斗会上那些佩戴红袖章的人用脚踩在另外一些人的腰背上，恶狠狠地说：要将你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在花花的记忆中父亲高大英俊，才华横溢，无所不能，1949年初，十五岁就当县委书记的通讯员，十九岁抗美援朝跟随部队唱着“雄赳赳，气昂昂”开往鸭绿江。刚到江边，停战谈判，打道回府，首长看他年轻识得字重点培养，保送至当时的长沙师专带薪读大学（湖南师大前身），老师的工资都没有他高。当年为看梅兰芳在长沙的演出，写信给梅兰芳表达钦佩之心，得梅兰芳亲自赠票二张，在大学同学里传为美谈，这一直是父亲早期得意的经历，谁知就是最带薪上学的高工资惹上了团支书，嫉妒的团支书在毕业时利用自己帮老师办理同学的毕业证之时，在花花爸爸的档案上写下：已划成学生右派。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花花还看到了红卫兵写的批判爸爸的大字报，贴在墙上，尽管许多字花花不认得，但爸爸的名字上划上大大的红叉，花花是不会忘记的。

　　花花也还记得，在外婆家时，红卫兵冲到队上来闹革命，说是爸爸下放后从老家山区逃离改造，跑人了，红卫兵来抓他回去，抓到外婆家来了。没找爸爸就把花花抓住质问，还把另一名右派份子的漂亮老婆剃了阴阳头，剪了她的旗袍，人都逼癲了，花花不想当这样的红卫兵，不想欺负别人，也不想自己受欺负。

　　不想受欺负就得当红卫兵啊，这是邻家明哥告诉花花的道理。

　　来到街上读书以后，好象这里的红卫兵不一样。在东方学校里，只有优秀的学生才可以当红卫兵。

　　每当看到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佩戴着写有三个毛体字的《红卫兵》袖章，在各个年级教室里穿行检查课堂纪律，在课间操队伍里检查做操的纪律，每天早晨在校门口值勤，每周末的大扫除检查都是佩戴着写有三个毛体字的《红卫后》袖章的人在检查，指手划脚，发号施令，俨然校长一般威风凛凛。这些让花花都羡慕得不得了，心底里想，也许，自己也应该申请当一名红卫兵才好。

　　半期读完，班上只有几个班干部和特别优秀的分子成了红卫兵，大多数同学和花花一样手臂上还是空的，每天付班长检查袖章佩戴情况没有花花他们的份，而班上许多活动都是以红卫兵身份参加，花花们就只能当观众了。

　　可不管怎样，花花总是愿意加入其中，小孩子的从众心理，尽管内心不爱，但也比受冷遇强啊。还有邻家明哥告诉花花的道理：不想受欺负就得当红卫兵！

　　何况花花是这么的热爱生活，热爱运动，来街上这么久，花花也慢慢融入了城里姑娘的队伍中了。

　　于是，花花悄悄地，认真的书写了一份申请书，将其夹在了班主任老师权哥的一本教科书里。

　　尽管花花日日盼着权哥能发现，并批准花花当一名红卫兵，但申请书犹如石沉大海，一直没了音信。花花感到有可能是老师根本没发现，也可能是老师根本不会同意花花加入，因为花花出身不好，人又不漂亮，成了遗忘的角落。

　　初中一年级读完，花花手臂上还是空落落的。

　　冷落的滋味让花花心里非常难受，因为班上不是红卫兵的只有花花和几个出身不好的人了，或者说表现不好的同学没有加入了。每次出外游行活动，或其他评比活动，唯有花花他们这几个没有加入组织的人被打入另册一般，不招人待见，或者说根本无视也们的存在。

　　那是1976年下半年了，大家喜爱的权哥，因为教学水平高，带花花他们班有特色，被学校推荐上大学，要读大学去了。

　　一年的时间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当花花的班主任，当花花的体育老师，是他发现了花花的独特长处，让花花进入了自己梦M以求的校代表队，还从此走向市青少年业余体校，还有花花私自拿走他的书，他一点也没有责怪花花，花花怎么会忘记呢。

　　班上的同学更加难忘记，权哥临出发前，全班同学齐聚权哥的办公室兼寝室，阮小妹泪眼婆娑，哭的最凶，花花也眼红了，只是强忍着泪水不让其流出来，女生们全部哭了，男生们也依依不舍，这位亦师亦友亦兄长一样的老师在同学们心中太重要了，如今突然要离开大家，真有点接受不了。

　　班长还写诗一首：

　　怎能忘记，那雪花飘飘里冬天的早晨

　　您带着我们，迎着雪花

　　一起跑步，一起呼喊

　　一、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大阳的大街小巷子里留下我们跑步的脚印

　　怎能忘记，桃花大道修建时

　　您和我们一起，担起黄土

　　一起奔跑，一起填路

　　看谁担得最多

　　宽广的柏油路有我们的一份汗水

　　怎能忘记，到大阳仪表工厂学工

　　您跟前些我们轮流值班

　　护送女同学家回家

　　生怕回家的路上迷失

　　权哥，你是我们的好老师

　　更是我们的好哥哥

　　现在你要去上大学了

　　愿你前程似锦

　　愿你别忘了我们

　　在家乡有这样一群弟弟妹妹

　　时刻惦记着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权哥要去读大学，这是一件特大好事，与他一同走的还有三位年轻老师，学校里召开全校学生大会，校长在会上表扬这三位老师的同时，鼓励同学们要学文化，只有掌握了知识，才能成为优秀的接班人。

　　校长讲校长的，我们玩我们的，一点也不觉得天下已发生了翻天（椱）地的变化，懵懂的少年们还憧憬着球场上、运动场上的梦。花花更加是如此，她觉得要是能进入省青少年队才是自己最大的理想。

　　权哥走了，好多同学一时转不过弯来，对新来的班主任有点抵触，甚至故意对抗捣乱，新班主任上课时课堂纪律有点乱。

　　新接手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女老师，一个西瓜皮发型衬托她圆圆的笑脸，很是温柔可爱，说话的声音也甜甜的，一种女性的柔美让学生们感到如沐春风，如聆梵音。

　　不管大家怎么吵，她始终保持一份端庄，一份亲和，一份细腻，与权哥比较，大家觉得这位老师也不错。慢慢地由开始的抵触到最后的接受，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一周左右吧，大家变得对新班主任也喜欢了，权哥也淡出了我们的世界。新班主任姓庄，同学们很私底下称她为庄姐。

　　到年底了，又要申请一批红卫兵了，庄姐宣布有如下同学写了申请书，大家谈一谈对各位同学的看法和意见，七嘴八舌一番后，就定下了班委会几人申报，其实就是班主任作主说了算。

　　与花花同座的班长就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她叫华子。父亲是市武装部的部长，尽管她的一直被造反派打压，靠边站了好几年，但老师并没有因此歧视她，还有一个是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另两个也是工厂头头们的子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老子英雄儿好汉，这批红卫兵里面全是龙子凤女。这表面笑眯眯的庄老师心里可不简单，满有胆量呢。花花找心底佩服庄老师。后来，花花初中毕业了才知道，难怪庄老师胆子大，原来她老公就是市里的的领导。

　　花花也想当上红卫兵啊，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班上只有花花和表现最差的那位老大难同学不是红卫兵了，花花感到无地自容。论成绩，花花在班上是中上游；论表现，花花进校队后多次为学校争光，参加市运会也夺得了好名次，为什么就是入不了红卫后呢？当然，论家庭，花花比谁都比不赢，班上60多人只有花花出身不好，其他同学大多是市革委的干部子女和工人小区里的工人子女，还有几个近郊的农民子女天天轮流给老师带新鲜小菜。惟有花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苦恼的花花，眼睛上的萝卜花又打成了结。

　　申请书上虽写了接受组织的考验，可考验了这么久，花花感到难以接受。看人家表现差的，经常打架的，上课讲话的，还有一个偷同学家钱的都批准成红卫兵了，为什么花花就不能当呢？为何花花的考验时间就那么长呢？算了，花花一想自己出身不好，干得最好不如出身好。正如当时流行的一句名言：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花花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想法了，虽然听外公说过，花花的爸爸当年是解放军，又是部队保送上大学的，可现在成了右派就是反动分子了，花花也只能是混蛋一个了。听其自然吧。当不了红卫兵也无所谓。

　　正当花花感到失望，已对当红卫兵再也没有任何兴致了时，在毕业的最后一周，班主任老师说：花花成为本班最后一批加入红卫兵组织的同学。此时，花花也没有了任何激动，惟有一行清泪挂两颊。老师同学都以为花花是激动的泪水，又有谁知那是一份伤心在流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