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少年萝卜花

聂小白

1818：换书与手抄本

　　2015，6

　　在制革厂花花和妈妈有一间不到十平方的小家，放了二张床，一个衣柜，就再也装不下多余的东西了。住房和工厂的办公楼连在一起，是在厂房里的第四层楼上搭起的一排临时宿舍，一边十多间是住房，住着十多户工人。对面十多间房是办公室，在拐角处最后二间，一间是广播室，一间是阅览室。花花的家就和阅览室是斜对面。负责阅室管理的一位叔叔三十岁左右吧，工伤后不能在车间生产，就转到阅览室进行服务工作了。

　　在暑假的期间里，他一有事外出，就要花花代他照看一会，使得花花有机会能阅读到更加多的书籍，花花正式开始看大部头文字书了，所以真正接触书本要从那个时候算起。

　　当时阅览室里大都是一些政治书籍，马恩列斯毛著，摆了好几长柜。还有一些报纸，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报纸叫《参考消息》，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外国的事情；在那上面知道了一个欧洲小国叫“阿尔巴尼亚”，是我们的朋友。又在柜子角上找到几本《欧阳海之歌》《刘胡兰》《渔海怒潮》《党的女儿》《西沙儿女》《艳阳天》等小说，大开了花花的眼界。花花她变得越来越爱看书了，没事手里就拿着一本书，大多是小说，当时书里的好多人物成了我们那一代人学习的榜样，我们那一代人崇拜的英雄。也是他们的事迹，曾经激励过整整一代青年的心，其中闪现出的光辉，在事隔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弥足珍贵。

　　冬天里的一个周日晚上十点多了，妈妈要花花到烘干车间（专门烘烤已是成品的猪皮牛皮的车间）去拿清洗好的被单。烘房里已没有人上班了，昏暗的灯光下，花花把被单收折好准备转身离开。被单收起后，原被单遮掩的地方有一本打开了的旧书随意地躺在地上，厚厚的、黄黄的，书似乎也经过了许多人的手，书页的边角全都卷起来了。花花拿起来一看，封皮都没有了，从30几页开始，无头又无尾的。本想丢掉时花花随便抽看了几行，觉得写得满引人，再看车间里空无一人，不定是谁拉下忘记带走了。花花又想也可能是一本旧书没人要了才丢在这的吧，对书的爱好让花花再一次擅自拿走了本不是属于自己的书，于是花花拿起书一并回来了。

　　回来后，妈妈还在对面办公室统计数据。花花就打开书一章一节的看，越看越舍不得放下，一个个人物打动着细花花那颗幼小的心灵，特别爱看书中那个叫林道静的姑娘，非常看不起长个金鱼眼的余永泽，心里觉得林道静一定要配卢嘉川才是天配一双地配一对。对其中爱情的描写篇幅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一种从末有过的全新的奇特的情感体验。十一点钟妈妈在对面喊：花花要睡觉了！可花花心里还牵肠挂肚书中的人物，想象会是啥结局。

　　第二天，也没心思上课，一个劲在想林道静的事，心里想看书，又怕老师发现，幸好班上人多，花花又坐在后边的位子上，老师没空管理，低头认真讲课呢。为了能尽快知道结局，花花将书拆成二叠，一次只拿一叠套在包书的封皮里放在桌子上看，如果不走近看，以为是在认真看课本呢。就这样，二天时间里，花花囫囵吞枣一般把书看完了，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期望自己能回到那个年代参加革命就好了，也希冀自己能碰上一个像卢嘉川一样的人，像大哥像父亲般的朋友，陪伴开导引领自己。一直不知这本没有头没有尾的书是啥名字，好久后，才从阅览室管理员那才知道此本书叫《青春之歌》。

　　一个晚上无所事事的花花又到阅览室转悠，把埋头看书的管理员吓了一跳，只见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书，关上抽屉，说：今天晚上不开了，你明天早点来看吧。花花看了他的神态有点慌里慌张，心想：肯定是在看不准看的禁书。因为偶尔也听年轻的工友师傅们说起现在好多书禁止看了。于是花花跑回家拿出那本又破又旧的书朝他扬扬说：我也有，可以换着看不。

　　他接过花花的书，翻了二页后说：好啊，三天为期，一次换一本。于是，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也是黄黄的但看相比花花的那本破书要好得多的书递给花花。书封皮上面靠下边书有五个大字《战斗的青春》。书中讲的是一个：一个八路军的区委书记胡文玉深深地爱上了年轻漂亮的区妇救会主任许凤。但许凤与胡文玉在抗战工作指导思想上发生了严重分歧。在游击队执行解救伤员和群众的战斗中，许凤跳水逃生，幸被游击队长李铁所救。二人在革命的战斗岁月中，萌生了爱情。胡文玉在一次大扫荡中遭遇敌人伏击，被捕，沦为汉奸。最后，许凤和李铁、这对心心相印的革命恋人终于喜泪重逢的故事。

　　三天里花花所有的空余时间就是在看这本书，妈妈不知道花花如此发奋，还以为她在搞学习，看课本，那么厚一本书只有三天时间，花花不能不抓紧看，走路都没空。等到花花按期还书时，管理员叔叔说：”不好意思，你借我的书还没看完，再换一本其它的给你看吧”。他又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泛黄的旧书《野火春风斗古城》。书中金环和银环是一大亮点。刚强、泼辣的姐姐金环爱憎分明，面对死亡的大义凛然让人崇敬，而妹妹银环热情、善良、忠贞的性格在与敌人的斗争中得到充分体现。而且听说由著名演员王晓棠饰演的金环银环，漂亮极了，好多以前看过这部影片的人还喋喋不休的议论，可惜现在看不到了。

　　一天中午课间休息时，花花正沉浸于书中的情节之中，看得聚精会神，在她身后边一直也瞄着偷看的秋元喊花花慢点翻书，原来她也一直在看呢。书中的情节一样打动了她，吓得花花快快收起书，不理她。她小声地说到，我也有几本书，和你交换看，行不？下午放学你到我家看下。

　　好不容易待到放学，花花和秋元一起快步回到秋元她家，只见秋元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竹箱子，里面有好多书，她不让花花看，还说：她爸讲了，这些书动不得。

　　秋元她爸是市委宣传部的一个干部。她抽出几本封面完好的书递给花花：《苦菜花》、还有《迎春花》、《向阳花》。下次有好书换着看，三天为期。不许给别人讲，不然会有麻烦的。这是秋元吩咐花花的，花花当然得守信了。就这样，三天的一轮换着也看了不少书。自己没时间看的，就拿出与阅览室的管理员换，把那些所谓的禁书，也看了不少。其中还结识了一个家在图书馆的同学，他能换出来的书可都是一些外国名著，还有的是繁体字，读都读不来，不管是啥子书，总之借来的就一定会抽时间扫一遍，实在看不懂的就与大人换，又与好几个工友师傅结成了书友。换书的圈子居然有十多个人了。

　　不久，悄悄流行看一本手抄本，为“反特”题材，具有强烈的惊悚色彩，成为“抓革命、促生产”之余的娱乐谈资，《一只绣花鞋》、《梅花党》，不知有多少同学抄写了不同的章节。

　　又突然刮起一股爱情风，《第二次握手》和《少女之心》，说是大毒草，学校在上课时间也组织人到各教室查，搜书包。害得花花连那些称之为禁书的书也不敢放在书包里了，同学之间就开始递纸条儿，（用作业本抄写一到二页）一张上面抄有好几节有关书的内容，看后就交换，一天也能看好几页书，尤其是男同学，多数摘抄是爱情篇章，段落，有的纸条在班上轮了一个圈还没丢掉，大家也就看第二遍，也没见讨厌的。后来估计是《少女之心》，因为学校不停的查搜，经常搞突然袭击------上课期间搜书包。全校停课，由学校的领导带队，对各班进行地毯式的扫描，而且广播里也反复宣传，要同学们主动上交，主排患解纷书是毒草，不能看。

　　当花花后来看到完整版的《第二次握手》，已读大学了，《少女之心》一直列为大毒草，所以到至今天不知其完整内容，不过据有看了的男同学讲，可能书中某些章节，在当年流行的纸条书里已看过。

　　也就是在那样的偷窥书、偷换书的运动中，花花通过书认识了莫泊桑、巴尔扎克、福楼拜、雪莱、拜伦、狄更斯、歌德、席勒、海涅、普希金等的作品。

　　曾有人著文说：也许偷窥书可以部分满足窥书癖的基本需求。但偷窥是一种巨大的风险，偷窥者必须承担严重的政治后果。干部出借“内部资料”属严重违规，会受到严厉处分，而手抄本更是“专政机器”所要暴力镇压的事物。它们的书写、偷窥、转抄和传阅，面临着严酷的刑罚。张扬写的《第二交握手》，作者甚至差一点被枪决，因他而形成的“反革命集团”，规模巨大，约有数千人受到牵连。但专制主义无法阻止偷窥的秘密涌现。从下乡知青到在校中学生，至少有5%的人群卷入了这一秘密造反事件。“花花、叔叔、秋元”等系列小人物就是推动这一“反动思潮”的积极分子。在恐惧和战栗之中，“花花们”提前实现了灵魂的觉醒。

　　谈灵魂上的觉醒对花花一介初中生来讲，实在是提高夸大了自己，只不过是用来打发空余时间的一种消遣方法罢了，当然，其潜移默化的熏陶是不言而喻的。

　　一至到1977年底，花花家搬家后才中止换书看的活动。因为，此时，打倒了“四人帮”。百废俱兴，高考已开始了，许多荒芜了学业的人又重拾书本，开始自己的人生之搏了。

　　花花的爸爸从下放的老家乡下回来了，说有可能平反，现在回原单位报到，等待重新安排工作。

　

聂小白

19　19：农场学农

　　2016，9，27

　　进入高中阶段的花花尽管还是属于有许多不懂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但初谙人事，已经历了青春发育期的女孩子比以往多了点收敛，多了点女孩子应该有的腼腆。尽管如此，比街上的女孩子还是少了一份大气、一份热情和女孩子的娇气与温顺。

　　因为从小吃苦太多，爸爸下放好多年，在缺少父爱的环境下长大的花花不会撒娇；而妈妈为了生活奔波劳累，也根本没有时间管花花太多。花花根本不懂也不会如其他女孩子一样在别人面前撒娇，更加不知在妈妈怀抱里的温暖是啥滋味。

　　虽然来制革厂后，与妈妈住到一块也有两三年了，可花花与妈妈就象是水与火的关系，一点也不融洽，花花经常挨打讨骂。不管花花怎么使劲做事赚钱，一百件事中九十九件做好了，可只要有一件没做好，妈妈轻则骂，重则打，下手重，常拿的就是铁衣架子朝花花打来。

　　暮春的早晨天很还有点冷，周末想睡迟一点的花花想赖会床。一早刚起来，妈妈就要花花记得有空里去洗床单，还吩咐有印子的地方要多刷洗干净。花花不愿意，说没出太阳，洗么子被单，等出太阳再洗不时迟。妈妈根本不顾花花的强烈反对，硬是要花花去洗床单，妈妈不管三七二十一，卷下她床上的被单塞到铁桶里要花花拿到工厂的洗衣台那去洗。

　　花花嗯了一下，然后花花等妈妈上班去了，悄悄地把铁桶塞进床底下了。

　　到晚上，妈妈要花花去掉烘烤车间拿洗好的床单时，花花才记起没洗。因这事又惹妈妈不高兴了，这次没动手打却骂了几句花花，懒家伙，明朝不洗莫吃饭。花花也是懒得讨好妈妈，也不想把自己身体正处生理期而对妈妈说，第二天，花花强撑着去洗了床单。开始刷洗床单时，花花才发现妈妈也是生理期，搞坏了床单才要花花清洗的。

　　花花使功劲的洗刷着床单，旁边有许多工厂的叔叔阿姨们在洗衣服，其中一位叔叔穿着套鞋在脚盆里踩洗被单，还直夸花花：好懂事的孩子，我要有个女儿就好了，就有人帮忙洗被子了。花花的泪水都要流出来了，心想：我爸爸要在多好，他一定不会要他十三四岁的女儿在大冷天来洗被单的。

　　爸爸，你到底在哪里改造呢？花花好想好想你，花花还记得您下放前那年教我的：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

　　花花也想戴大红花，骑千里马，想听妈妈的话，也听党的话，可为什么花花就都得不到或做不好呢？

　　草草地洗好床单，花花将其晾到了烘烤车间。

　　早晨花花起不来了，还有点发烧，妈妈一摸花花花额头才着急了，到工厂医务室搞了点药要花花吃，当她扶花花起来时发才现长大的花花也是生理期，也许是妈妈为自己，也许是为花花，比平时低八度的声音责备花花：你怎么不说，告诉我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花花能说什么呢，花花只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就离开妈妈，能找到爸爸更好，找不到，花花也要自己一个人去生活。只要能离开妈妈，回到外婆家也行，花花愿意做一个快乐的乡下丫头，而不乐意接受城区的生活方式。

　　机会来了，学校农场进入农忙季节，要派高中生到农场里学农。这次轮到花花所在的班级了。听到消息的同学们欢欣鼓舞，纷纷安排行李，购买生活必须品，因为要在乡下呆一个月时间。第一次离开父母，和这么多同学一起生活，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事，大家都非常向往。

　　搭着大拖拉机，从市里七拐八弯的，好不容易来到了学农基地。

　　班主任林老师宣布了学农纪律，反复强调不准私自下河游泳，不准单独行动，外出散步都必得两人一组向组长报告之后才准行动。林老师分房间了，女生住仓库的东头，男生住仓库的西头，女生辅导员小王老师住中间，班主任就住到守农场猪场的师傅一起了。

　　安顿好行李，大家都急着到田野里转转，一种新鲜感让人油然而生，益华指着大片的秧苗说：你们看，你们看，咯里的青草长得好整齐。在田里劳作的农民伯伯说：咯又不是草，咯是秧苗哟。逗来一阵大笑，益华红着脸说，我认错哒。

　　田里的泥鳅小鱼一见来人就忽地一下跑了，留下一片搅混的水，让想去捉的男生只能一声叹息---好狡猾的泥鳅；一些女生在摘田陇沟边的小野花，大呼小叫乡村太美了。这一些女生的大惊小怪让花花觉得街上妹几好幼稚，好可笑，这一年四季的景象在乡下是常态，在街上妹几眼中又成了惊奇。

　　初到农场第一晚，大家都睡不着。房间是仓库改造的，上下床铺沿墙一字摆开，二十几个女生就睡在一间房里。

　　女同学躺在床上开卧谈会，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虽小，但足够听到。负责女生的辅导员小王老师在室外观察几次催大家睡觉，大家刹那间安静下来了。可等王老师一走，又恢复如旧。

　　男生寝室隔女生有三间房。室内更是乱成一锅粥，叽叽喳喳的讲话声，吃自己带来的饼干，瓜子，也是吵得自己累了才睡。班主任林老师奔来走去的检查，也累的够呛。

　　农场里的农民说：你们是新开的茅屎屋----三日香。过了三天就不会这么热闹了。真不是幸而言中。新鲜劲一过，好多同学开始想家了。

　　开头几天，同学们都干劲十足，干啥都感兴趣，犁田的，扯秧的，一天收工后，一群男同学把一眼小池墉的水全舀干后，捉了好多小鱼，还喊女同学提桶来装，池塘里全是捉鱼的人，几个大胆的女生也下了塘抓鱼，几个调皮男生还故意使坏，趁丢鱼的时际，把塘泥故意丢到女生身上，本来爱干净的女生看身玷污了，于是也干脆下来抓鱼了。不一会，不知何处起妖风，男女同学对打开来，一场泥巴混战在水塘展开，打得不亦乐乎。

　　不过鱼捉到不少，还有螃蟹、泥鳅、蟮鱼大大小小装了三桶多，够全班同学吃一大餐了。

　　班主任老师也来了，看到同学们高兴的劲，他也开心地吩咐，好，明天会餐就是吃鱼。

　　可是，农场里并没有什么油用来炸鱼吃，因为我们捉的大多是小鱼，用面粉沾着油炸是最好吃的。于是，班主任老师安排一位家在副食口公司的小明同学回家去搞油，所有女同学连夜加班把鱼仔剖肚去肠，用盐渍上。

　　农场距学校并不是很远，二十多里路，小明迅速骑上农场里的一部旧自行车，飞奔在回城的路上。老师喊注意安全，明天早晨回来的话也没听到。

　　因为大家平时都没有正经剖过鱼，滑溜的鱼拿都拿不稳，很不灵活，女生们一拿到手鱼就跑出了，于是一些男生又纷纷加进来帮忙，指导，一个个拿起鱼做示范：用手指卡住鱼鳃处，用指甲掐破鱼肚，用劲一挤一拖，鱼肚里的肠子等不能吃的都拖出来了。

　　大家动手，三大桶鱼仔也干了好几个小时。

　　正当鱼仔收拾完毕，同学们准备洗澡休息时，小明汗浸浸的回来了，单车前把上挂着一个小铁桶直晃直晃，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班主任说：没办法，太急哒，只搞哒五斤猪油。林老师高兴地一拍小明的肩膀：好样的，足够了，生火，炸鱼，大家动手，尝尝自己的劳动果实。

　　几个男生把柴火架到地坪里，搭几口砖做灶，还从守猪场的师傅那借出大铁锅，老师把五斤猪油。全部倒在铁锅里，然后女同学把小鱼一条条放到面粉里滚一下，再下到锅里，班长摘了二根长竹条当筷子，把炸好的鱼夹出来，每夹了一条鱼就被好吃佬们抢走了，装成品的脸盆始终是空的，班主任林老师最后也禁不住笑了，强行安排说：这几条不能抢了，送到小王老师那，她身体不好正需要营养，于是小云挑了好几条肥壮的小鱼给王老师送过去。

　　当晚，全体同学一起快乐开心地自己动手搞了一场深夜野炊加篝火晚会。

　　那一回在农场吃的油炸小鱼，是花花吃过的最香，最鲜，最美的鱼。所有的同学都这么认为，从此以后，再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鱼了。

　　学校农场地处洞庭湖区，四周一望无际的平原，视野开阔，周边的皇家湖把农场几乎半包围了。清澈的湖水，能看到很大的草鱼在湖边吃草，不时打起旋涡，卷出白浪，露出它们白花花的肚皮。还没到初夏，一些男生就欲欲跃试，班主任是天天不停检查，生怕万一。

　　夜幕下的农场，静谧安详，劳累了一天的学生们都已进入梦乡，班主任林老师终觉心里有事一般，不踏实，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披衣起床，到室外走一走。

　　皎洁的月光，如纱似帐，笼罩在农场上空。偶有的几声虫子啾啾声也显得有气无力，也许虫子也是在睡梦中吧。

　　林老师信步走到湖边，忽地一闪，两个人影从湖边柳树下跃起，吓了林老师一跳：谁？站住！干什么的？

　　跃起的两个人又停下了脚步，也许是心虚，迟疑地俳徊着，当林老师走近一看，这不是班上的金童玉女么？

　　林老师一掌拍在金童的肩膀上，小子，太早了点吧，还不快回寝室休息，明天还要起猪粪呢。

　　林老师双指着玉女：回吧，以后再不许了，老师帮你们暂时保密。

　　林老师暗自庆幸：幸好金童玉女只是在湖边坐着，要是下湖游泳那就不得了了，不知后果会如何。

　　天一亮，吃完红薯和稀饭，又开工了。班主任宣布今天的任务是：男生掏粪凼子，要把农场的养猪场的猪粪凼子的猪屎全部起出来运到菜土里去。

　　由小王老师负带一支队伍起粪，送到菜土里，老师主要是起照看指挥作用。因为班主任要带男生为主的这支队下田插秧，体力要求大，而且老师也要下田和同学们一起插秧。但每一组老师都是男女生安排人员，按时下流行的话讲：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实我们的老师早就是这么做的。

　　花花在起粪的这组队伍里，这对花花来讲，是小茶一碟，以前在乡下经常打猪草，喂猪，挑猪粪下土再种菜要省好多力，以后菜长得好。外公说这就叫打窝子，也是打底子。底子打好哒，菜就会长得好，省力又省心。好多人掩鼻扭头作恶心状，还是农村来的秋生勇敢，拿起长把粪（飘）开始舀粪，舀到一半后，发现粪凼子特别深大，因为农场养了几十头猪，粪全部流入这个凼子里。

　　看来用粪（飘）也不起了，于是秋生跳了下去，谁知，一声哎哟传来，秋生露出痛苦的表情，好不容易把秋生扯起来一看，他的脚踩在一口锈钉子上，穿了一个眼，鲜血直流，小王老师顾不得秋生脚上的猪屎臭，捋了几个秋生的脚，趴在他的脚上用嘴吸了起来，一口口的粪水吐出来，直到最后吐出鲜红的血，老师才叫人带秋生去清洗脚，自己却晕倒在粪凼子旁边。花花赶紧扶住小王老师，要同学们快去喊班主任老师来。

　　后来，从班主任老师那才知道，小王老师已有身孕几个月了。她怕秋生会染上破伤风，所以迅速采取口吸伤口的办法，为了学生，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孩子，可真是豁出去了，差点流产。花花打心眼里佩服小王老师，这样的老师到哪去找呢？好多年了，大家都记得那年有一位小王老师为了学生奋不顾身。

　　一个月的学农生活很快结束了，好多同学在一月的劳动中建立了更深的友谊和感情。

　　金童玉女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聂小白

2020：二：分科纠结

　　2015,12,28

　　2016，9，29

　　进入高中以来，花花明显感到学习氛围与以前大有不同。学校的广播里不时传达有关高考的消息，自学成才的榜样，大街小巷里都是看书的人，市城的图书馆都挤得水泄不通，新华书店里有关自学的书本一抢而空。已平反安排到市基础大学工作的爸爸为花花买了全套自学教材。这个五十年代的师大毕业的大学生始终认为考大学才是正路。

　　学校与家里的压力让花花感到透不过气来，平素里只知玩，不讲究读书的人，一下子要从动转到静，还真是费力的事。

　　刚开学一个月，班主任老师就讲期中考试后要分科，大家想一想自己是报文科还是理科！

　　花花回家一说，爸爸力主花花读理科，这个自己当年的文科生吃尽了文人相轻的苦头，认为还是理科实在，当时有一句名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花花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因为她没有偏好，都是一般水平，文也好理也好，能搞个及格算是对得起老师。

　　期中考试分数一出来，大家就开始按成绩、按爱好选报科目了。按爸爸的意思，花花还是选择报了理科，居然还分到了年级的重点班。全年级十二个同头班，这理科班里的人都是年级的尖子，可花花并不是理科尖子生啊。原来是班主任老师觉着花花是一个儒子可教的可造之材，于是把花花这个一般成绩但数学成绩比较突出的人挂到了重点班。

　　不是这块料做不了那件材，没有那个福吃不了那碗饭。这可害苦了花花，以前没有认真学习，现在临时抱佛脚，可一时半会也来不及啊。

　　英语只会唱：ABC的挖苦的，物理化学中等水平，而且物理硬是搞不太清那重力加速度，为何大铁坨和小铁坨从高处一同落下来加速度是一样的？明明大铁它重些肯定掉下来快些啊。这是花花想的，老师讲了好多遍，花花也不信，还认为老师蠢，试都没试乱讲，欺骗学生。

　　正当花花纠结这些重力加速度、凹透镜凸透镜搞不清白时，市体委一纸通知送到了学校。通知花花马上到市体校参加集训，参加全省的中小学生田径运动选拔赛。

　　而此时班上又接到了学农的任务，高一年级不是学了么？为何又要学呢？原来恰逢秋收之季，学校农场几十亩稻谷得有人抢收啊。

　　全班同学又到学校农场学农一个月，同学们兴奋得不得了，总面言之，统而言这，只要不读书，大家就喜欢。

　　一群少男少女们蠢蠢欲动，商量着分组、带啥好吃的菜、用品等，这次花花不用去学农让她觉得非常遗憾。虽然上次与这么多同学到一个农场里一起学了一次，但花花就是喜欢这种虽累但散漫自在的生活。

　　下去没一周时间，学农的同学们也回校了，没学足一个月，说是上面有精神了，学生以学为主，少搞一些乱弹琴的路，莫要荒废了学业。可回来后的同学男女之间有了明显的暧昧情调，听建林说：成了好几对呢。谁与谁对上了眼，谁谁看上了谁！还有那一对晚上出去的被老师抓起过的金童玉女又捉哒，可能会受处分！这一些新鲜事在班上议论了好长时间，好多人的心思根本都没有学习上了。

　　当时按市体委要求，集训学生天天早晨和下午要参加训练，花花在学校的安排下来到了学校的文科重点班寄读一个月。

　　与生俱来的女生特点吧，那些个政史地花花一听就爱上了，好有味的历史故事，好多美丽遥远的地方，还有那些政治风云变化、宫廷艳史都让花花感兴趣，而且一听也能跟上老师的节奏，虽然只上半天课，可一个月下来的小考，花花在重点班的成绩居然靠前了，让老师都大吃一惊，力劝花花到文科班算了，不要再回理科班。

　　集训开始，一年多没训练了的花花吃了不少苦，全身的股肉僵硬，关节（任带）都不如以前灵活，力量也不够，只有三个月时间，教练都有点着急，这个样子能参赛么？能拿到名次么？

　　花花从小就不怕辛苦，不怕累。她对教练老师说：您放心吧，花花会努力的，一定能尽呢恢复体能。

　　于是，不分早晚，花花加强素质训练，在教练布置的任务的基础上又自行加码，天天练得汗流浃背，投掷要领中的最后用力动作反反复复练了又练，捏标枪的手都练得成定型了，调理得又如以前一般灵敏，爆发力超强，在原来的成绩上有提高。

　　经过教练的精心调教，花花恢复非常快，不到三个月的集训时间里花花不但恢复了技术和体能，还大有进步。教练、花花都充满信心，一定要取得好成绩。

　　第一次离开家乡小城镇出外来到大城市里参加比赛，让花花大开眼界，才知自己真是从小人国来到了巨人世界。在赛前熟悉场地时，花花从别人的对话里所了解的一些情况，参加投掷项目的几项比赛里，所有女运动员惟有花花个子最小巧，不到160CM，而其他县、市来参赛的运动员好多170CM以上，而且体重看上去有花花两个体重那么大，花花自形惭秽，信心大失。投掷运动员有几个花花这样细小瘦弱的身材啊，都是牛高马大一个个的，花花当投掷运动员本是就是一个特例。

　　教练耐心地给花花讲：投掷要力量，但不是唯力量，技术含量很高的，你靠的就是技术和爆发力。不要怕，自己不能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我相信你的，不然，怎么会选你来参加呢。

　　教练的话给了花花无穷的力量和信心，花花不再害怕人家的高大，做好自己，发挥最佳水平就是胜利。

　　放下包袱，花花感到人一轻松，邀请几个同伴散步去。

　　晚上在城区里散步一小时后，花花洗澡安心地美美地睡觉。她梦到她站在高山上，看到许多人在欢呼，花花也想喊，可就是喊不出，一着急醒来了。原来天大亮了。吃完早餐，花花带上钉鞋，跟随教练去比赛场地------体育场。

　　第一次参加省级大赛，多少让花花有点紧张，半个小时的准备活动，花花感到全身还是紧绷绷的，没有活动开，比赛开始了，一个个投手们把手榴弹扔出老远，投完后还要左手把右肩膀按住，然后右臂使劲的绕几圈，丢几丢，做个好似刚才动作做得并不称心一样的表情，让花花莫名紧张，轮到花花投了。

　　本来助跑距离有二十来米长，花花感只走了一半就打住了，她感觉心跳有点加快，助跑节奏与平时合不上拍，脚步也有点乱，于是又停了下来。因为按投掷规则试投中器械没出手、脚没踩标志线都不算有效投掷，可以重投。

　　教练在旁边说：花花放松，想一想快乐的事，想一想你平时怎么投的就怎么投吧。花花也学着活动了一下手臂，长吸两口气后，花花重新开始进入比赛状态了。此时花花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婆家的小池塘边，水库边打水漂的情景，怕啥呢，不就是一块石头么，看谁丢得更远；又想起体育老师说的：前面有一群敌人，要炸死敌人，才能保全自己。于是，花花轻松的跑在投掷助跑线上，一个猛摔，使出吃奶的劲，把手中的手榴弹丢了出去。

　　好！花花,好样的！只听教练对着花花竖起了大拇指。原来花花扔出了45米多远，在花花的代号旗前面只有一面小旗，意味着花花排名第二了。

　　在这次选拔赛中花花拿到了二个名次：高中女子手榴弹第二名，高中女子标枪第三名。教练说：如果你没有间断的话可能拿到第一名呢，就会选到省里集训参加全国中小学生田径运动会了。花花心满意足，这次已经是意外收获了，哪里期望更高的名次呢。

　　比赛回来，花花回到原班读书。

　　回到理科班的时间也让花花如坐针毡，听不懂、搞不清、弄不明，一天下来头昏脑涨，根本静不下心来上课学习，而老师又非常认真负责，每次还亲切友好的照顾着花花，用眼神询问花花懂了没，理解了没？花花只有低头的份。可一周一小考的成绩让花花恨不能钻入泥缝里才好，无法面对老师的循循善诱。

　　文科班的老师同学又在召唤，终于花花下定决心，自己毅然决然换班-------到文科班去！

　　高中一年级就这样辗转一番，花花终于最后确定了读文科！

聂小白

2121：转学风波

　　2016，9，29

　　进入高一二期后，学风大不同，许多运动队的同学都停止训练了，说是回家好好复习，要考一所好点的大学。学校里也掀起了学习高潮，广播里不停鼓吹学习文化科学知识的重要性，懵懂的花花还不知形势一派大好，平反的父亲回到市里一所刚成立的基础大学工作，三口之家分离多年得以团聚。

　　花花头脑里对体育的热衷还在，尤其是上次省中小学生田径选拔赛的成绩让花花又恢复了对体育的热爱。在一伴街上同学的劝说下，花花毅然擅自决定转学到了自认为有一群有共同爱好的好朋友在一起的学校里。

　　新到的学校非常重视发展学生体育运动，学校有各种各样的体育运动队伍，花花所转进的班级就是这所学校高一年级里的体育班。班上都是全校的各种体育尖子，市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市田径队的主力队员都在，最差的也是校队的成员。

　　学校班主任得知花花有一计之长，擅长投掷，可花花人长得很矮小又瘦精精的，老师当初没看上眼，但通过一个暑假的训练让他对花花刮目相看。超强的爆发力可不是一般人就有的，还有快速的模仿与学习能力也让他大吃一惊，许多动作他没教花花就已经做好了，老师以为花花聪明伶俐，其实是花花小时候玩得多，习惯成自然了，出手就是那个动作，没啥巧的。教练越来越看好花花的技能，认定下半年国庆节的中小学生运动会上定能帮他摘得一二枚奖牌。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变化。假期的最后一天早训完毕已是九点钟了，距开学只有三天了，马上要报到了，老师要我们回家检查作业，没完成的抓紧时间补充完成任务。

　　我们一群女同学走在马路上，有说有笑，盘算着明天到会龙山玩半天，一个假期训练还没有时间玩个痛快。正当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时，有人从后面抓紧了花花的肩膀，边说：你这个鬼妹子，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一期了。

　　花花转头一看；妈呀！是花花原来那所学校的体育教练，只见他一脚跨在单车上，一手扶着单车把，一手抓着花花，生怕花花跑了似的。我们在一旁的同学也错愕的张着嘴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围拢来看着那体育老师和花花。

　　紧张与害臊一齐涌上心头，花花只觉脸一红，头一热，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和花花交流多的小云在一旁答到：萝卜花早已转学到我们学校来了呢！

　　“谁同意你转的？打转学证没有？我要找你们学校的麻烦！”

　　教练义正辞严的样子，把其他同伴也吓的直吐舌头。不过，到底是街上长大的，她们脑子灵活，眼睛骨碌一转，计上心来：找我们学校的麻烦，碰哒嗯的鬼呢。又不是我们学校要她来的，是我们要她来的。

　　教练不管这么多，一把抓住花花：今朝子捉哒你我就不会放手哒。跟我回去。

　　确实花花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自作主张，在小云、华子、平平的劝说相邀之下，就来了，也没办啥手续，也不知要办啥手续。来了就来了，原来的学校没说少了个人没来读书，要找家长联系，人到哪去了；新的学校也没人找花花要这些东西交学校，多了个人也无所谓。谁知半路里杀出了原来的体育老师。

　　花花不想，也不好意思啊，在这新学校训练了这么久，还没做一点贡献又回去，怎么对得起这些老师和好同学呢？

　　于是花花说：不想回去了，在这个学校满好的。

　　“不行，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学校”不管三七二十一，老师把花花提到他的单车后座上，丢下一群张皇失措的同学，花花又回到了原来的学校。

　　老师把花花交给那个原来班级的班主任，并交待花花：明天就来报到，训练。不准再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管你到哪里你的学籍在这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花花内心对那所呆了一期的学校非常留恋，对训练了一个暑期的教练非常感谢，对那一伴情同手足的同学非常舍不得。自《拒腐蚀防演变》活动之后好几年了，花花还没有一个非常密切的女同学，刚有了一群关系好点的女同学，又要分开了，这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原来学校校队的同学都认识，花花也成了她们询问的对象，都问那个学校的队员厉害么？花花怎么回答呢，只好说：各有各的狠吧，整体我们学校水平还高些。于是，大家才放心的各自训练去了。

　　国庆前一年一度的全市中小学生田径运动会开始了，花花又遇到了那相处了一个学期的教练的同学们，她不好意思面对教练，看到他就躲避，还是老师大度：鬼妹子，看见我不认得了，人都不晓得喊。

　　“老师好！”花花非常高兴的大声喊了出来，她心里知道，老师并没有计较花花的不辞而别，也没有怪花花的意思，老师你真好！

　　标枪比赛中，花花遇到了平平，平平和花花的项目相同，平时她的成绩她一直落后于花花，从没有超过过花花。在比赛中花花不自觉的手软了点点，以0.3米的差距成绩排名第二，平平得了第一，虽然花花是第二，但她心里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觉得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回到原来的学校队伍里，半路抓花花回来的教练并没有批评她，关切的说：怎么了？发挥失常了？过去了的不想它了，好好休息，准备下一个项目，争取发挥最好水平。花花口里应着：嗯，嗯。心里却也是非常惭愧，都是自己不好，不懂事，才弄得现在如此尴尬。

　　坐到一边，花花想明天一定正常发挥，不能手软，不然，真是对不起老师抓自己回来的良苦用心了。

　　下一个项目投手榴弹，这本身是花花的拿手项目，加上心里没有了负担，花花也就充满了斗志，准备活动也做的充分，浑身是劲，一出手就丢出了45M的成绩，远远超出市纪录。后面再也没有超过她的。教练见到花花，拍了拍花花的肩：不错，幸亏我把你抓了回来！然后露出了得意的笑。

　　三十年后，一次在跑京广的线火车上偶然遇到了当年抓花花回来的教练，花花一下子认出了他，他已是近七十岁的人了，却依然精神焕发，神采飞扬，与当年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发型变了，头发不是一边倒的分头而是往后梳，倒有点象名星唐国强演的毛泽东了。

　　原来，花花上大学时，老师他的岳母娘从香港回来，带走了他们一家人，他和师母现在是回国旅游，休闲时间就是回国到处看看。

　　老师还笑话了花花，问：“萝卜花，当年抓你回来不后悔吧？”

　　花花回复：“不后悔！谢谢老师当年的看重，没有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

　　因为花花回校后高一年一期她所读的学校就定为全市重点高中，许多其他学校的好老师、平反回来的好老师都调整到这所学校来了，因为遇到了这些好老师，才成就了花花们的今天。而花花在那所读了一期的学校与她一同玩耍的那一群伙伴们（女生）一个也没考上。要论体育项目，她们个个都比花花强，就是成绩差了几分没有录上。真是一分之差，天壤之别，许多没考上大学的女同学，当年就参加工作，好多到纺织工厂当纺织女工了。

　　花花非常感谢老师的恩德。花花力邀老师方便的话再回老家看看，一定盛宴敬老师的酒。老师笑着摆摆手：那倒不要，你不记恨我就是万福了。

　　怎么会呢？一日之师，终生为父；天地君亲师这些古训花花也是记得一二的啊。到长沙站花花要下车了，跟老师道别时她一再感谢老师，告诉老师自己所在的单位、电话，哪天想念故乡了，一定要告诉学生一声，学生一定要敬您！

　　望着远去的列车，花花心里祈祷：老师愿您身体健康，幸福如意，开心每一天。

　　

聂小白

2222：同学与同桌

　　2016，10，14

　　花花记忆中似乎自高中后就没有过同桌了。男女生都是单人独坐，老师讲这种座位分配方式叫梅花座排位法，就是一男一女前后间开坐，一个女生周围全部是男同学，一个男生周围全部是女同学。因教室小人数多原因实在排不了情况下才有机会男女生把单独的课桌并到一起，叫大组。一般大组排在教室中间，教室两边常是单人课桌，这样间花排座也是老师不得已想出的办法，教室小人太多了，一个小组常是八人以上，一个教室要排七个小组以上，60来人的一个班常常把教室挤得满满的。

　　因此，同桌有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同学的你，前后桌的你是大把大把的。因为二个月调整一次座位。

　　花花的前桌叫力华，后桌叫亚雄。平时前些后桌都是不怎么理睬花花的，较之于那些漂亮灵利的街上妹几，在班上萝卜花太普通太普通，真是有你不多，无你不少。正因为少了这样或那样的干扰，花花的心一直比较清静，虽有过爱慕，有过希企，但能静下心来听几节课，做点作业。

　　正因为无干扰的学习了一段时间，花花的成绩遂步进步，从理科转文科班也渐渐适用。

　　进入高二，又分了文理科，萝卜花总以为读文科容易，不要学理化，但数学却是必考科目。一个文科重点班，男女对半开，也有许多男生一如花花一样畏惧理化学习。开学一二周后数学老师安排摸底测验。

　　考试进行到一半，花花前桌在靠在课桌上使劲摇，后桌用笔在捅花花的背，示意花花告诉他们答案。花花四下瞧一下，发现搔首挠耳的人不少，左顾右盼的也用，多数是睡觉，等别人做了看几下答案，抄得几分算几分。

　　平时不读书，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啊。现在只能抱同桌的佛脚了。于是，成绩稍为好一点的人就成了大家的共同目标。花花到现在也有人开始求她了。

　　在花花的记忆里，她曾没有被谁格外青眯过，所以也不担心被人忘记，更不曾想过有男生会主动示好求她帮助支持。

　　尽管帮助同学舞弊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但许久不曾好好读书的我们又知道多少呢？每一次考试其实就是一次大的舞弊展示。越是大考越是递条子的多，有的是把卷子拖下来给旁边的同学抄，有的是隔河渡水的丢纸它子给好朋友，尽管抓起来被批评也无所谓，好一幅为朋友两胁插刀都无所畏惧的样子。

　　可花花自己也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又怎好意思告诉他们呢？

　　然花花不告诉他们自己又怎能安生做题呢？管他，抄了两张小纸条，递前丢后，总算可以安心做完卷子了。

　　考试结果出来，全班62个人，只有花花和小军的数学及格了。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的说：你们这次考砸了不要紧，以后抓紧学习，认真听讲，还是有可能进步的。象小军和萝卜花同学以前数学成绩并不好啊，但他们能认真听讲，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有的同学上课思想开小差，人在心不在，坐在咯里就象一尊木菩萨，根本没听老师讲的；有的同学上课只讲小话，不认真听讲，怎么能考得好呢，有些话我说过多少遍了，不想再重复。俗话讲：猪也只要教三遍就记得了，你们自己想想吧。

　　然后又表扬的小军和花花同时，还选定花花当数学课代表，每天负责收数学作业送到数学老师那，因为数学老师的信任，逼得花花把不爱的数学也硬着头皮学了下去。

　　越学越有味，多做许多事也不喊累。因为当了数学课代表，花花就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数学作业一布置下来，花花必须在第一时间里把作业，做好，然后，就有不同的美女同学调皮同学一个个借了去抄，有一位小红，漂亮的小女生，最怕的就是做数学作业，但她有个非常好的抄作业态度，每次把花花的作业拿出照抄，抄得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几次得到了数学老师的表扬，可每一次考试时却吃鸭蛋，让数学老师很是纳闷，问小红：何解的呢？作业做的那么好，看你硬是正确理解哒题目意啊，可一考试就是信河。

　　旁边多嘴调皮鬼小波说：她的数学作业都是抄得萝卜花的。小红羞愧地脸红了，她低头无语，数学老师摇了摇头：怎么能抄作业呢？弄虚作假只会害了自己哟。

　　小红怎能不抄呢？她一点都不知道X+Y为何要=Z，更加不知道二元二次方程如何代入，还有那些与&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每次上课她都是在冥思之中，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明显的是她肯定不是在听课，从她仿佛的神情可以看出，姑娘好象在思春。

　　偶有老师提问喊到她的名字，她总是半天才站起来，也不知老师是在喊她回答问题，更加不知老师问的是什么？总是要同学提醒，老师重复一次，可她的回答结果是：我不知道。不抄就只能不交作业，不交作业就要留下搞卫生。不如抄的好，过了两天，小红又照抄不误了。可数学老师再也不乱表扬谁的作业工整清洁了，转而开始表扬花花等这些能够坚持自己做作业解题的同学。

　　就业这样，花花一点一滴的积累着数学知识，期中考试时，全文科重点班数学就花花一人及格了。这也让花花得意了好长时间，平日里那些漂亮可爱，能说会道，能歌善舞的人的聪明劲到哪去了呢？

　　形势一派大好，各科老师对开始注目花花，有意无意总是多多对花花提问，花花的各门功课也得以提高，成绩直线上升。时不时有老师鼓励花花，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花花也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考大学！

　　坐在花花前面的力华突然不见了，位子空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出向。平白无故少了一个学生，老师怎么不见追问呢？也许其他同学没有花花这么在意，因为力华坐在花花前面，他高超的篮球技术，独特的招风大耳，每逢考试总是要摇花花的桌子，呼叫花花支援答案。

　　坐在花花前面前后同桌近两个月时间，突然力华不见了，花花又怎能不关心呢。

　　终于从体育老师处打听到消息，力华考上大学了，读大学去了。

　　怎么会这样？才读高二啊？15岁的人就考上大学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花花知道他的成绩并不好啊!

　　以前坐在花花前面的他每次大小考试都要摇花花的桌子，递答案他。原来大学这第容易考上啊。听父辈们讲考大学如何难，花花都有点不相信，这成绩咯样差的人都考得起大学，花花有何不可呢？

　　后来花花才知道，力华是专业特长生，他凭自己特别优秀的专业考上的大学，文化成绩要求不是很高。原来是这样啊，恍然大悟的花花也想着:自己不是也有特长么？成绩要求不高的话，力华能做得到，花花更加应该做得到啊。

　　于是，考上大学成了花花目前的主要问题。为让花花考上在大学，爸爸帮她请了一个中学的数学老师来补课。

　　补课的数学老师是爸爸以前的一个学生，后来当了兵，转业后又保送上大学，上一名工农兵大学生，现在城区一所高中教数学。碍着面子，花花答应补课。可上了一次课后，花花再也不想补课了。

　　花花想起了学校现任的数学老师，上课一开始，上节课的重点要点复习，并将其写在黑板左上角，本堂课要讲的的重要公式和要点写在黑板右上角。一堂课中总是会不断有意地穿插复习旧的，学习新的，就这样重复演绎，不知不觉的完成复习和学习新的内容。一堂课结束，黑板上工整清洁的板书让人咂舌不已，数学老师功夫了得。尽管许多同学听不懂，但对老师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敬爱有加，课堂里从来都是鸦雀无声。

　　这怎能和花花现任的数学老师相比呢？补课老师说话吞吞吐吐，字也写得象鸡爪，算道题半天得不到要点，真是一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花花也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放光彩了。花花不肯补数学了，父母没办法好言好语劝也没用。

　　爸爸还想找人补其它科目，花花说：相信自己，不用补，在学校听了那些老师的课就行了。

　　从此，花花对学习开始上心了，无论是课堂笔记，还是课后的作业，每道题都是认真做，仔细解，因为有了努力的方向，花花觉得讨厌的英语也越来越有味了。

　　

聂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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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白

2424：高中的老师

　　2015，12，28

　　进入高二年级，花花越来越感受到书难读，读书难。英语差得太多，数理化根本搞坨数不清哒。在之前都是玩耍中读书，成绩看得轻，倒是体育看得重，成绩好不好无所谓，也没有远大志向，更加没想过会有机会读大学，吊儿郎当的日子觉得还不错。

　　紧张兮兮的读书生活让散漫的花花一时大不适应，丢下篮球、排球还有投掷那一系列劳什子，天天伏案做作业，做也做不完的作业让花花头痛。

　　六点起床，胡乱扒几口云里雾里又往学校走，起早倒是不怕，就是怕一早到学校的晨读背书、背单词。老师不在就是课代表、小组长一溜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到你面前你就得背昨天规定的内容，有时花花一玩得高兴就忘记了读，早晨怎么能背得出呢？

　　尽管许多人都使劲的大声读着书，教室里只听得书声琅琅，但背得出的还真不是多数，总是断断续续的，还不时得课代表提醒才能背完。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啊？花花不由得痛恨课本带给她的烦恼，虽然不爱上课，但花花还是爱看杂书之类的，小说啊，画本啊，剧本，报纸等之类的。

　　不大爱读书的花花天天读得头痛，看见英语都不爱，初一开始学的，进入高中就全还给老师了。现在只得把所学的英语全标上中文在旁边，好多同学也是这样做标注，英语老师说那不行，这样学不好英语的。

　　学不好又能怎样呢？不标中文更加不知道读啊，标了多少还能记得一点。

　　大家也应该记得吧：刚学英语，把English读成“应给利息”的、读成“阴沟里冼”的、读成“硬改历史”的、读成“英国你去”的、读成“应该累死”的，各种版本的标记都有，笑话百出。

　　学不好就捣蛋，还故意与英语老师投把（唱反调的意思），她带着我们读英语，花花就给她捣乱，老师她念：whatistoday?（今天星期几）花花却故意读：挖出来一坨堆（一坨堆在我们的方言是一坨屎的意思）。引来一片笑声，老师用白眼漂了花花几下，花花却故作不见。

　　老师继续领读：thankyou,verymach..花花大声读成：三K油，喂你猫吃。引来哄堂大笑，英语老师生气走了。

　　英语老师实在是受不了花花的恶作剧，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看花花这段学习其实进步了不少，也就没有责怪，只是轻言细语地对花花说：考大学英语也要算分的呢！多学一点怎比不学要好哟。

　　“上届不是没有算么？”花花回复老师。

　　“这届可能会算啊！再说老师很辛苦了，英语老师晚上还要给英语班的同学补课，又教了三个班的英语，一天三节课，近二百本作业天天要看，天天喉咙都喊痛，你知道么？你不喜欢但不要影响别人！”老师耐心的教导着。

　　嗯，花花意识到了自己的捣乱给英语老师带来不少麻烦。其实花花从心里也是想学英语的，只是以前没学啥英语，一天到晚搞训练，打比赛，外出参加运动会，耽搁了许多课程，所以比不上那些同学，跟不上班，心里不平衡吧。

　　班主任的谈话不是没有作用，花花还是想学好英语，自己想办法吧，死记硬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找出好的记忆方法就可记得牢一点，记得多一点。于是花花把星期一到日编了个顺口溜：Sunday周日，Monday周一，Tuesday周二，Wednesday周三，Thursday周四，Friday周五，Saturday周六。用我们的方言讲就是：周日是耍点，周一要慢点，周二要推辞点，周三要玩点事点，周四要善事点，周五要坏点，周六洒脱点。总之就是不要太忙，只有周三周四可做点点慈善事，其它天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人生苦短，不要太急，慢慢品尝。难怪老外一年的假日那么多天天在渡假！

　　还有那难记的十二个月份花花也编了个顺口溜：

　　一月Jan.January桥恶里，

　　二月Feb.February回不来，

　　三月MarchMar.马七，

　　四月Apr.April啊坡，

　　五月May美，

　　六月JunJune叫恩，

　　七月Jul.JulyJy.就来，

　　八月AugAugust藕割是的，

　　九月SepSept.September蚤婆脱满钵，

　　十月Oct.October藕刻特钵？

　　十一月Nov.November炉碗满钵，

　　十二月DecDecember底刻满钵。

　　就靠这样的办法，花花也记了不少单词和词组。

　　又一天，英语老师在讲解一个单词，可还是有好多同学记不住，花花忍不住又旧病复发。

　　英语老师领读postman邮递员这个词。老师领读了好多遍，许多同学还是记不住，冷不防花花又大声冒出一句：postman就是跑死他们呀。邮递员不就是要天天跑着送邮件么？英语就是中国话一样一样的啊。

　　嘿嘿，这次英语老师没白眼待花花，还夸花花巧记单词，联想丰富。花花也不由得意了一会会。以至好多年，大家其它单词都忘记了，惟有postman（跑死他们）是邮递员一直记得。

　　语文老师是一名平反不久的老大学生，一肚子的劲用不完，一肚子的书教不完。令我们最为钦佩和羡慕的是他居然能左右开弓，同时在黑板上书写重点要点，字写得工整漂亮又龙飞凤舞一般潇洒。好多男生记住了老师说的：字是门头书是屋，如是许多男同学的钢笔字飞跃进步。

　　语文老师的厉害之处更为神奇的是的一堂课下来，黑板上一版完整的板书展示在我们面前，重点要点一目了然。可他的右手还是残疾不灵便的，听说就是因为他有这么一手本事，这只手在当年被红卫兵给打残了。他也是刚平反不久才回到这所学校来上班的。

　　为了多老婆上几个学生，他还天天在教室前方挂一块小黑板，每天一首四言或者八言古诗，要大家记住。他恨不得把肚子里的东西一下子全灌到我们脑壳里，中餐后只休息十来分钟就要我们回到教室，一遍又一遍的讲解领读那些他精心挑选出来有可能要考的诗词。

　　把我们都读得摇头晃脑，一个个恰似古时的书僮，下午的课还没上，中餐就已被语文老师的古诗词消磨光了。一直到预备玲响他才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星期天也不休息，又挑出来一些他认为要补课的同学，补讲二个小时，花花也是其中之一。因为基础不好，书也读的少，语文常识一片空白。

　　语文老师又挑选了许多著名的散文、精彩的名著带着我们到资江大堤边的草地上，先自己满怀激情的朗诵一遍，然后讲解要点，最后要我们大声读十分钟，最后交叉背书，一直到基本熟练的背完。就这样，半期下来，飞跃进步，在期中考试时，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平均提高二十多分。

　　特别是花花这个平日不大读书的猫弹鬼跳惯了的人居然进入班级前几名，把老师都吓了一跳。因为花花记心特别好，老师交待的要背的课文花花一篇都不拉，而且总是前几名背出来的。

　　从此花花爱上了语文课，也记住了最伟大的高中语文老师-----曾老师。

　　学习抓得紧了，政治上也不放松，“五四”青年节快到了，班上评新长征路上的好战士。班主任也是花花的政汉老师，第一个推出了花花，因为期中考试花花拿了个班上第一名，让花花心里好生得意，嗑劲儿的读，直读得天昏地暗，闻鸡起读，披星戴月的读，因为只有二个月就要高考了。

　　高中最后一个青年节要到了，又有一批进步青年要加入共青团了。因为一直不曾积极要求进步，小学不是红小兵，初中最后毕业时加入红卫兵，那红袖章没佩戴一周又再也没有机会佩戴了，因为文化大革命宣布结束了。为此，花花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那袖章一直保存好久，被妈妈搬家时弄丢了，花花还生了妈妈的气。

　　转眼高中要毕业了，花花还不是共青团员。班主任老师都替花花着急了，他找花花谈话，要花花写一份申请书。因为小学时的阴影，花花对政治面貌也不在乎了，因为初中时加入红卫兵的冷遇让花花淡心了，因此班主任老师的话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老师还是非常爱护他的学生，他直接将志愿书交给花花，要花花好好填写表格，终于在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青年节，花花加入了共青团，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填写到人生档案里要求填写的政治面貌，成了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

　　花花一直记着自己的入团介绍人是高中时代最慈善，最有父爱的班主任----张老师！

聂小白

2525：抄歌本

　　2015,3,10于书香斋

　　经典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让人想起，就让人脱口而出，就让人过耳难忘。若干年过去了，那优美的旋律依然盘绕在脑海里，那典雅上口的歌词铭刻在心底里，熏陶了一代又一代人,浸润了一颗颗渴望的心。时过N年，花花依然记得那年伴随自己青春期成长的手抄歌本。

　　从读初中开始，心灵孤独的花花，不知何时突然对歌曲产生了兴趣，这可能与单位的广播室在花花家旁边的原因吧。广播里经常播放的就是当时最流行的《四渡赤水出奇兵》《南海姑娘》《我爱这蓝色的海洋》《渔家姑娘在海边》《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等革命歌曲，天天不自觉的跟着哼唱，慢慢也就熟悉了一些歌曲，常常不经意间也能脱口而出。

　　还有一首至今不知歌名，却有几句词一直没搞明白到底唱的是啥，欢快又上口，而歌词大意是：山笑，水笑，笑你妈妈不洗澡呀，六月天穿棉袄。。。男同学没事就这么唱，广播里好似也这么唱（词听不明白，应该原文不是这样），所以害得花花一直没搞清，为什么他妈妈不洗澡也可以唱，而那些多么动听优美的歌反而不准人唱呢？

　　越是禁止的东西，越对人吸引力。在放学路上，或上学路上，不时有男生哼唱：太阳出来丈把高，刘少奇出来晒XX。然后莫明其妙的怪笑加大笑让人不知所云。

　　花花记忆犹新的是一组《长征组歌》，一日早中晚三次单位广播都轮流播放，冷库的广播也唱，制革厂的广播也唱，上学放学的路上，耳朵边就是这些高音喇叭里的女高音男高音在争相唱反复唱这样几首歌。如此一来,好多歌也听熟了。慢慢也喜欢听一些其它风格的歌，那个时代广播多，但发行的歌本不常见，也买不起,家里也没余钱来买闲书。遇到喜欢的歌，就是用个日记本抄下来。

　　从初二开始，花花就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歌本，专门用于抄歌。

　　花花的小歌本是一种别致的方格本，有别于一般的日记本形式，呈四方型，封皮为黑色的牛皮纸加厚，里胆有五十页经上吧，耐磨,边边不会起毛,不易卷,是花花用自己捡煤渣的钱特意买的一个本子。

　　花花记得自己抄的第一首歌是:《九九艳阳天》，是从一个同学的一张黑白卡片上抄的，卡片正面有一个长辫子的姑娘甜美的笑着，后面就是完整的歌曲。同学说，这是从她妈妈的旧书里找到的，现在不准唱呢。越是不准唱，我们就越想唱啊。文娱委员就悄悄的教我们，在当时的我们听来，这着歌好有情调啊。

　　又有家在文化馆的同学拿来一本旧旧的厚厚的大歌本，说从家里的床底下一个旧箱子里翻出来的，好多歌哟。于是在那本旧歌曲大全上，我们知道了有一位歌星叫：邓丽君，有一种歌叫情歌，有一种歌叫民歌，还有啥费XXX什么的咏叹调。

　　分头轮流抄歌。花花抄了：《绿岛小夜曲》《月满西楼》《往事只能回味》《美酒加咖啡》，不知为何，平日里听习惯了宏伟浩气的长征组歌，一听人就血往上灌浑身是劲。可一听文娱委员哼哼这些歌，人都软了，脚步也轻快了，而且感觉是把心里的某种情愫也给唱出来了，好惬意的。

　　特别是那些优美的词，写得多好啊，就好像是自己要说的话人家的词早就写出来了。

　　于是，遇到自己喜欢的歌又马上抄下来，不知不觉，又抄了不少，《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我爱这蓝色的海洋》《在水一方》《渔家姑娘在海边》《映山红》《冰山上的雪莲》，至到后来李谷一唱的那些电影插曲抄了好多下来，好像近百首歌了。

　　1979年高中毕业时，社会进步了，相对开放了，用不着抄也能放心歌唱，倒是没有了这抄歌的乐趣与兴致了，花花于是在闲时就来美化自己精心抄录的歌本，在每一首歌的空白处，把自认为好看的花花草草，小人儿跳舞等画上去，全部是用钢笔和圆珠笔画的，倒也赢得了不少同学的称赞。还借来传出的成了同学之间交流的样品，花花心里也暗自得意自己的杰作也有人欣赏。

　　家住金花村名叫秀秀的同学，平素不大喜欢唱歌的她定是要找花花借歌本，说是要抄一点歌，尽管花花心里不太愿意借给她，出于同学情谊，还是借给了她，还反复交待好好保管，不要搞坏哒。她嘴上答应得非常好，花花也就放心交给了她。

　　一直到大学第一期放寒假才回家。寒假一回就找她索要，她左推右推，就是拿不出来，说你抄的歌太好听哒，别人又借哒去抄了。

　　又是一期过去，等花花再上门找她时，她妹说，她嫁人了，不在家。那年秀秀才十八，比花花大二岁。

　　花花心爱的精心装扮过的手抄歌本没有了，连带一个同学的信任也消失了。花花真是不解，同学怎么都是这么一个个的人呢？自己讲的话不算数，承诺了的事却忘得九宵云外了呢？信用到那去了？有人评价国人特聪明，因为对这种聪明的崇尚，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圆滑，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也不敢全抛一片心，你看，最信任的同学成了首先害你的人，最友好的同学也会骗你没商量。

　　所以城里遍地是高墙，家家户户是防盗门窗，可我们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时时在防火防盗防熟人，放在外的东西根本是稍不注意变成了别人家的，放在家里也是从没有过安全感，也是锁了又锁。花花很是怀念当年在外婆家那种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日子来了。

　　尽管好多年后花花碰到抱着孩子的秀秀和她老公，想主动问候她，谁知秀秀她一转身，装着不认识花花走了。

　　此时，花花又想起了班上男同学们老是唱的歌词：山笑，水笑，笑你们都有一点宝啊。花花心想自己是不是比那宝还要宝呢？还有，那精心摘抄的歌本到哪里去找呢？还有，秀秀，一本手抄歌本就丢失了一个老同学，一个信任你的朋友，你划算不划算呢？

　　不过，花花又安慰自己，好歌就是要流传让人唱的。即然秀秀她想要留着，就权当一件礼物送给她吧。花花于是心里就释然了。到后来流行录机等较现代的设备后，也没有了抄歌的兴致了，当各种卡拉OK，KTV兴起后，不知还有几人会抄歌来唱。

　　当年那些经典之所以能久存于我们的心底，至今能脱口而出。想想，与我们当时那些爱歌抄歌的经历分不开吧。

聂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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