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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小说] 烟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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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1 16:05: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山东青岛
编按】一篇很有草根气息的作品,作品展现出生活里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展示出生活里的一处处火炎炎环境,展韵出生活里的一件件惑泛泛的故事......而这些的组合,无不折射出酸甜苦辣酸......读起这篇作品,象在听一首歌,可这歌声竟是如此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拜读大作,欣赏学习了【编辑:悍雨啸风】


家程起床的时候,小雨还没醒,她像一只贪睡的花斑猫,蜷缩在被窝里,睡姿甜美,鼻尖上冒着点点汗珠。家程欣慰地笑了笑,捡起被角,在她身上盖好,架起床边的一支单拐,一颠一颠地朝门口走去。昨夜的雪下了一整夜没住休,刚抽出门闩,好大的一阵风雪破门而入,吹得家程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歪倒。踉跄中站稳脚步,仍是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小雨,转身艰难地将门轻轻关上。
   洁白的雪片厚厚地下了一层,把院里该有的一切,深深地埋在白色之下,用脚踩上去,咯咯吱吱的直响,厚墩墩的感觉让人站不稳,这让家程的出行更艰难了些。不过想想也并不全坏,现在刚抹过五点钟,是这满院子的雪花,提前个把钟头唤醒了天亮。虽说早起一会,但吃饭前一定能赶得回来。家程心里盘算,现在药已经吃完三个疗程了,再受一个疗程的苦罪,小雨的病应该差不多了好了。“啐”地咳了一口恶痰吐脚下,他加快了雪中行走的步伐,以至于远远望去,身后留下一连串可深可浅、极不均匀的歪脚印。
   市区某家不知名的小门诊,清晨起来刚刚开张,店主刘振生推起卷闸门,扶正眼镜伸懒腰,哈欠刚打出一半,硬生生被坐在门口的家程吓了回去。揉眼瞅了瞅,忙关切地扶他屋里坐,扬手掸着肩上的雪花,嘘寒问暖:“啥时来的?也不叫我,这冰天雪地里,坐那不冷吗?”话说着,去里屋拿取暖器给家程烤手。
   家程不好意思,脸胀得通红:“刘叔,您别忙乎,我不冷。”乡下孩子害腼腆,刚进屋里,支支楞楞的没好意思坐,见刘振生把取暖器在他对面放下来,说快烤烤吧!这才把拐杖竖在椅子旁边,唯诺伏下身子说:“也是刚过来,看您还没开门,就坐门口等了会。”
   刘振生有所心疼,摇头喘粗气,末了发现取暖器没接电源,探着头把插头插上说:“唉……自打小雨害了这病,可不苦了你啦,从你那里过来有十八九里路哩。你几时起床,这么早就赶到了这里?”
   家程憨态可掬地说:“出门的时候刚擦过五点,今清晨下雪天亮的早些。刘叔,今天再取就是第四个疗程的药哩,服完这个疗程,小雨的病还用再吃药不?”在门口已经等一会子了,家程不想再耽搁时间,考虑着小雨还等着吃药,所以直奔主题。
   刘振生“哦”了一声,严肃的神色有些深沉,关切地问道:“小雨现在的病状怎么样?一天肚子还疼几回?疼时怕冷还是怕热?”
   家程不敢马虎,闷着头边想边说:“自从服第三个疗程的药,疼得没那么厉害了,那疼痛的折腾,由原来一天三次变成一天一次,只是现在疼的时候就害冷,服完药很快就睡了,刘叔您说这害冷和睡觉是个啥兆头?”
   思索着家程的话频频点头,刘振生手托着下巴认真思索,说:“没事,害冷易睡是药性和病菌抗衡时起的正常作用。这样,今天我再给你配上些定性的消炎药并着用,服完这疗程应该差不多了。”没敢和家程对视太久,他起身去配药室抓药,只是这转身间,他脸上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家程支着拐也站起来,应从着点头,万分感激地道谢。
   刘振生是家程的恩人,小雨生病,他是这座城市中唯一赊账给他们的人——他也是小雨的姨夫。说起来,小雨的家境倒是颇有些复杂。小雨出生在幸福的三口之家,本应是让人羡慕的快乐公主,爸爸妈妈靠出海做生意,三餐有保姆照料,上学有专人接送。谁知五岁那年天降其祸,妈妈肝病去世,爸爸再娶,给她找了个后妈,也就是刘振生的大姨子。后妈带有子女,在宠爱方面自然有轻有重。一碗水不端平,爸爸开始还因此和后妈吵过几次嘴,但后来习性转为自然,就凑合着过了下去。时日没过多久,后妈随爸爸出海,遇海浪拍翻了商船,死于非命。处理后事上,刘振生的老婆,替后妈的儿女出头,扫光了小雨爸爸所有的家产。可怜小雨外婆人家,早早没了人,无人管问。闻之小雨孤弃没人扶养,她爸爸生前的几个生意好友连哀悼会都推辞了,乡邻乡亲也不愿再多个女娃累赘,皆是有意无意避而远之。
   小雨和家程是在孤儿院相识的,年满十六周岁,他们被流放到社会,自力更生。两人世上无亲,从同一个环境下长大,自此认定彼此是自己再也离不开的亲人。一直相依为命,在这座小城中生根发芽。
   刚进城市那阵子,他们找了一家私人工厂,卖力拼搏,生活刚刚起色,不料家程在下班回家的途中,因一场车祸伤了右腿,架上了单拐。虽说肇事的人,给过一些补偿,但是几千块钱的找补,怎能经得起生活长年累月的消耗?在市里实在混不下去,他们便搬到荒郊野外的废工厂里住。尽管如此,老天还是喜欢在普通人身上开起了玩笑,小雨因此病了一大场。多亏刘振生的帮忙,时常背着乡下的老婆赊药给小雨治病。他对他们的好,家程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刘振生取药出来,淡然地笑着,家程没好意思去接,惭愧而感激地低下头。房间里很安静,墙上的钟表刷刷地跳得很响,也跳得很慢。刘振生知道家程生性腼腆,心里正受拘束,拍拍他的肩膀,摊开话聊,说“放心吧!药费我已经挂在账上,咱先看病,这医药费你们啥时有了啥时再说。回去后按原来的用量服用,新开的药一次吃四片。”
   家程重重地点点头,他嘴笨,心里的情感表达不出来,拎着药走到门口,坚定地回头说:“刘叔您放心!医药费我会尽早还您的。”
   刘振生留他吃早饭,说空着肚子走了一早晨,吃点热乎东西垫垫肚子,让他屋里坐一下,要去对面包子铺打粥。家程终是担心误了小雨用药,推推搡搡,红着脸拒绝了。刘振生扶他送到门外,又不住地嘱咐,路上慢着,看着点车。风雪还在下,家程一瘸一拐的身影瘦小而萧条,走老远了,他又回过头来,露出憨厚的笑脸,作“拜拜”的手势。
   刘振生跟着摇手,大声说:“回去告诉小雨,有时间来姨夫这里坐坐,就说姨夫想她了。”远远地注视着家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雪天的尽头,回首间,自己早已泪眼朦胧……
   家程所住的那座废弃工厂里,小雨早已做好饭菜,不知家程何时回来,锅嘴里没敢断柴,烟囱里还在冒着袅袅炊烟。
   这会儿雪小了,小雨披了件肥臃的军大衣,正清理院内的积雪。也许是近来的病弱,也许是身上的军大衣太够厚重耷拉,手中的扫帚极大极重,扫不几下,她总要停下来喘口粗气。家程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院子清理得差不多了,转身将手里的东西抛个老远,跑去门口迎接他。
   “家程哥,姨夫怎么说哩?”她把药品放到床边的柜头上,拿饭盆去外头锅前盛稀饭。
   拐杖靠了墙根,桌底下抽出脸盆,家程拿暖瓶倒了点开水,一腚坐在板凳上,呼呼啦啦地洗脸,说:“刘叔说吃完这个疗程就差不多了,今天他又给加了副新药,说在治疗的最后关头,巩固巩固好得利索。”
   热腾腾的饭端桌子上,小雨在门后的搭绳上抽了条毛巾递给他,坐床上翻腾着找,拿出那盒消炎药,问:“是这盒吗?”
   “嗯!新加的这盒消炎药,刘叔说能起大疗效,快些除掉这病根,我们也就踏实了。”家程说:“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放下药品,小雨撑着勺子给他盛了碗稀饭,自己却捧着碗无心地嘘溜。“家程哥,姨夫没对你说些别的吧?”她故装轻松地问,拿眼偷瞄家程的脸色。家程稍稍一怔,知道她想问医药费的事,自己内心也藏羞于此,但他不愿让她来分担这份苦恼。
   “可不是嘛?”他干笑着说:“临走的时候啊,刘叔送我到门外,让我带话给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去他那坐坐——你给小雨说,姨夫想她了。”家程学着刘振生的语气说话,逗得小雨咯咯直笑,自己也佯装着笑了。只是他没有发现小雨笑容里的苦涩,如果认真去观察,倒颇有几分更深的掩饰之意。
   饭后没多久,那雪又没完没了地降下来,抬眼望去,院子里天地难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小雨扫过的院子,很快又覆盖了厚厚一层。屋里没有取暖的灶炉,凉气从四面引来,冷得让人坐立不安。家程关上了门窗,叫小雨去被窝里躺着。很快,服下的药起了作用,不多会她就睡着了。用纸箱糊的窗户,角边被耗子咬坏巴掌大小的一个窟窿,后来用透明胶粘着,家程坐在床沿,望着窗外冷冷的雪景,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今日是腊月二十二,旧的一年眼看就要过去,新的一年迫不及待地要来临了,今天他路过车站,看见车站里,拥挤着很多回家与亲人团聚的乘客,尽管车站里贴着不通车的告示,但大家还是不甘心地探头往里挤。是啊,有什么事情会比家人团聚,吃年夜饭更重要呐?虽然年前的大雪,阻拦了他们回家的行程,可家程仍在羡慕那些有家、有爹妈的孩子。他和小雨打小生活在孤儿院,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身世的限制,剥夺了他对自己父母形象的想象,童年的往事,回忆起来心酸而苦涩。
   孤儿院的陈妈说,家程的亲生母亲,是个疯癫的妇女,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家住哪里。陈妈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她的。那时候家程出生不到三个月,她坐在垃圾站旁,捡着别人丢弃的地瓜皮,往家程嘴里塞。大人没奶,孩子又哪能吞得下烤焦的地瓜?家程饿得直哭,陈妈见孩子可怜,就劝她把孩子送到孤儿院里去。哪知家程的疯母亲疯得够厉害,死活不肯让别人带走怀里的孩子,嘴里还嗫嚅着一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陈妈接触到孩子时,才知道那时的家程在发高烧。为了救家程,陈妈叫来了医生、民警还有几个孤儿院的大叔大伯,硬把家程抢回了孤儿院里。高烧烧了三四天才降下来,可以说家程的小命是陈妈捡回来的,以致于他今天跟着陈姓。听陈妈说,家程的疯母亲在孤儿院门口,又哭又闹,折腾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她就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才知道,是孤儿院看门的老头,嫌她闹腾吵耳,拿木棍狠狠地揍了她一顿,追着撵着把她赶跑了。有人看见她满身是血,逃跑时抱着头,哭得像个孩子。家程的家世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的疯母亲离开后,没过多久就得伤风病死了,有人说她嫁给不远村里的一个光棍做了媳妇,也有人说家程根本不是她生的,是她偷了别人家的孩子,还有人说家程是她和一个流浪汉生的野种。其实家程没在乎过这些,他只是特别向往亲人的温暖,哪怕他的母亲真的像大家说的那么疯癫,不知自己姓啥,不知道家住哪里,更甚至她什么都不会做,只要她平平安安能在自己身边,能让他热乎乎地喊声“娘”,他也算心满意足了。
   家程还在回忆中,小雨也许醒了,她翻了翻身子,但是没睁眼,家程一个激灵,抬袖口擦干了眼角的泪,见她又闭眼睡去,掖了掖被子,很快又陷入沉思。
   小雨是他如今最亲近的人了,自孤儿院出来,她陪伴着他,不离不弃,相依为命。原本家程暗暗立过誓,盘算着等自己混好了,赚足钱就去孤儿院附近,盖三间瓦房,和她过普通人的日子,白头到老。可谁料想刚踏进社会的门槛,就危难四起,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看看城里女孩生活过得那般物质,有时候他想过放弃,劝小雨找个条件好的城里人嫁了,可是出于心中的自私,事儿真要去做决定的时候,他又百般挣扎,痛心疾首。小雨平日里乖巧得很,知轻知重,从未发过脾气,更没敢惹过他生气。颠沛流离走到如今,也是多亏她的陪伴和鼓励,才没在艰难中倒下去。虽是这场大病,教她吃尽了苦头,但是她一直很勇敢,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苦累。
   家程细心地守护着身边的女孩,像哥哥一样那般心疼着,又像恋人一样那般体贴着,手轻轻掠过她的脸颊,在她脸上挑起几丝碎发,轻轻捋到耳垂旁。
   “不想了,家程哥带你回家。”他喃喃自语,挑起嘴角,脸上挂起久违的微笑说:“三年了,我们也该回去一趟,看看我们长大的地方;小雨,我想陈妈了。”
   家程在枕头下,抽出一本画着油画、破旧不堪的笔记本,轻轻翻开,里面夹着他和小雨所有的家蓄,纸币和钢镚加起来数了数,拢共还有四十八块四毛钱。小雨在笔记本的扉页,记录着生活支出的点滴:
   6400元减25元(面粉)
   减7.8元(花生油)
   减152.3元(修房顶)
   ……
   剩余48.4元
   密密麻麻记了三四页纸。
   生活是要算计着过的,尽管小雨每天节俭着支出,所剩的余粮还是廖廖无几。日记本的前后页,是小雨在孤儿院时写的日记,家程无心地翻看了几页,逗留在1月29那一天里:
   2006年1月29日星期天〔晴〕
   今天是除夕,也是我十五岁的生日,我和家程哥在陈妈家中做客,吃了顿丰盛的年夜大餐,陈妈家的大姐姐,还给我定了大蛋糕。好漂亮的蝴蝶花,好香浓的奶油,只可惜一年只能吃一次。陈妈说什么东西都不可以贪嘴,蛋糕天天吃也会让人厌烦,我表示由衷不解,不过没开口辩护,因为嘴馋,多吃了好几块蛋糕。如果以后我有钱了,我会买一个特大号、也系着蝴蝶花的蛋糕,8月30号那天送给家程哥,因为他的生日正是秋忙,陈妈从没为他抽过时间过生日。
   吃过年夜饭,天空中传来烟花的声音,邻里们欢声喜悦,迎接新年的到来。烟花真美,它从不畏惧冬季的巨寒,弹身飞向夜晚的最高处,在百万双眼睛的瞩目下,展示自己独有的美丽,志怀孤傲,绚丽盛情,用闪烁的火花,照亮长空的夜晚……
  家程默默地合上笔记本,将抽出来的五块钱放到衣兜里,对着窗外凝视了良久,一瘸一拐地朝门外大雪里走去。
   市区汽车站,大雪迷漫,寒风刺骨,人群未散,依旧围在门口质疑和喧哗。
   外围几个没带手套的乘客,把行李箱立在身后,手藏进衣兜里,懊丧中又不乏夹杂着那么一丝侥幸,嘴里叼的烟卷,熏得眼睛眯缝着,门口的丁点动静,都能惊得他们探着脖子确认很久。着装时尚的青春少女,低头缩着身,在人群中掩耳顿足,恶劣的天气里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仿佛让她们等的有些不耐烦,偶尔的气急败坏,看得出是在破口大骂,不知是在咒天,还是在骂雪。
   车站走廊的路边上,齐刷刷坐着一排擦皮鞋的妇女,身前放两支马扎,脚下的木方盒子里,存着擦布、鞋油、软毛刷等简单的用具。乘客路过她们前面,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能感受一回高贵的问候,“老板,擦鞋不?哎,小帅哥,鞋子脏了,快过来坐下,阿姨给你抹点鞋油,走着亮堂哩!”从头到尾,挨个的问你,那热情的态度几乎夸张,吓得不知情的旅客,突然的一个抱胸,擦鞋工的哄笑就像波浪一样,嘻嘻碎碎地由这头传到了那头去。今天的天气太坏,捻灭了大伙回家的盼头,没有几人愿意在自己的鞋子上浪费时间。被吓一跳的旅客走多远了,还在歪头瞪擦鞋匠,嘴里念念有词,或许在说脏话谩骂,但这完全不影响妇女们欢笑的乐子,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抿嘴扶额。
   家程穿着一条厚棉裤,坐在离擦鞋工挺远的雪地里,此时正抱着一个乘客的皮鞋,卖力施工。开始的时候,他和那些擦鞋工坐在一块,不料刚围下身子,就被她们撵了出去。也许是好心的路人出于同情怜悯、特殊关照,也许是家程干起活来确实比其他人卖力,一小时没过,出奇的有三四个客户光顾到他。家程把皮鞋擦得光亮有泽,最后又拿到嘴边使大劲吹了吹,给路人套在了脚上。路人提上鞋跟,伸手从兜里掏出钱包,问了句“多少钱?”家程脸上挂着淳朴的微笑,学着其他擦鞋匠的方式恭维,说:“老板,一块钱。”路人扔下一枚硬币转身走了。钢鏰立站在地上滚老远,家程在雪地里爬了好几步,才将它捡到手里。尽管如此,他嘴里还在对已经走远的路人说着:“谢谢!谢谢”的客气话。
   同行是冤家,擦鞋的妇女们乐子够了,笑够了,正瞅见收钱的家程。这群老油子们,笑得快,生气也快,笑的时候天塌下来也要笑完再躲,生起气来晴空万里也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好惹。一个新来户,招拦自己的生意,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婆娘们三言两语,这会子又骂起来,“刚才走了俩,算上这个,今头晌这是第四个。”“什么一头晌?这小孬种过来不到一个小时,三四个客户都去他那里擦鞋了。”你一言,我一句,妇女们粗俗的骂声中,透出叽叽喳喳地讨论。一个脾气暴躁点的妇女,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气冲冲朝家程走过去,一起出摊的姐们试图拉过她,但是没拉住。她走到家程跟前迎面一气破口烂骂,骂的家程一愣一愣的。
   家程有些怕事,苦口婆心给擦鞋匠解释自己的处境,恳求她们高抬贵手,让自己在这里做一天临时工,并承诺绝不会去车站里头跟她们抢生意。谁晓得擦鞋匠心里哪来的窝火,偏偏挑了软柿子捏,不等家程把话说完,气脑地踢翻了他的工具箱。硬梆梆的木盒子就实实在在撞到家程脸上,他人仰马翻在雪地里,捂着脸好一会子没爬起来。擦鞋匠没有半丝害怕的气势,仍在骂骂咧咧掏腹,说:“狗娘养的东西,谁家不缺钱?不缺钱我们出来干啥哩?有钱躲家里烤炉子多好;瞧你那身残疾样,这么大冷天的,没冻死你算好的。没钱饿死你活该,要你跑出来跟这些奶奶们抢生意……”
   家程的鼻子里淌了不少血,嘴角脸上到处都是,眼眶边让木箱子碰肿了,紫阴阴鼓起来一个血疙瘩。他刚艰难地站起腰,又要解释,擦鞋妇女不解气,翻手的一记耳光,抽得他晕乎乎的满眼金星,耳朵嗡嗡鸣响。只是这擦鞋匠那么一闹,不少路人都围过来看热闹,看吧,就有人管闲事了。
   “哎!哎!哎!我说你这娘们有点过分了啊,不就坐这里擦双皮鞋嘛,又不是你家的地方——咋地,还想把人往死里打?”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长得蛮结实魁梧,脖子上挂一台长嘴巴照相机,看年龄大小,仿佛和家程差不多。同他一块来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睛挺大的小伙子,他接住差点摔倒的家程,扶稳了脚,也是略有敌意地拿眼瞪擦鞋匠。擦鞋匠并不理会,一仰头,一挺胸,气冲冲地直推直搡,就地撒泼。
   年轻人唉!唉!唉地后退,弓着身,放平相机,边提醒擦鞋匠悠着点,边按下了快门,说:“我正愁何处去抓今晚新闻的题材呢,你可以再放肆一点,让我把这个车站不文明的黑暗全部拍下来,我猜是你想出名想疯了吧!我们国家早就施行了残疾人保护法,知其法严厉无情,尚不知实践真情如何,你当众辱骂、殴打、虐待这位身有残疾的小兄弟,我已经全部收集到相机里了。别停手哈,再泼辣一点,往后你的时间不多了,残生之年,我估计你不是在吃官司的路上,就是在局子里蹲着呢。算你倒霉,在场的公民都是执法者,今天我要拿你试法。”擦鞋匠看似被唬住了,静下心,打量了几眼还在拍摄的年轻人,再看看与他同行的小伙子,嘴里嘀咕着令人听不甚清的话语,脸气得通红,心吓得砰砰响,瞪家程,瞪管闲事的小伙子,又好像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瞪了一遍,转身往回走。
   “再瞪一个试试!”扶家程的大胡子,凶神恶煞,抓把凉雪攥成球,使劲朝离开的擦鞋匠掷,吓得她脚下抹油,狼狈不堪逃跑而去。
   围观的人群陆续散开,他们多少有些忌讳,这个自称是电视台记者的年轻人,是真是假不说,总担心哪天的报纸上,或电视新闻里,涉及到自己充耳不闻,隔墙观火的俗态身影,那样不好。
   “你没事吧?”大胡子端详着家程脸上的伤,掏卫生纸为他擦嘴角残留的血迹。家程不好意思,接过卫生纸自己往脸上抹,露出一脸憨态的微笑,说“没事,定疤不流血了。真谢谢两位记者大哥,要不是你们帮我,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哩。”背相机的青年和大胡子相对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说:“你可别这么称呼,我俩不是啥记者,我叫何云琦,这是梁沛沛,我们也是普通打工人,只是气不过那妇女的蛮横,才故意编个噱头吓吓她。”
   “不是记者呀?”家程紧张的心松下来,笑得更呆了。
   梁沛沛帅朗地笑着说:“不拿记者的身份来唬那泼妇,她怎可乖乖走掉?行了小兄弟,你赶紧回家吧!我看在这大雪天里,挨一天冻也赚不了几个钱,早些回家暖和去吧!”话毕,两个年轻人,你捅我一下,我踢你一脚,无忧无虑地快活着,一个使坏捏把雪掖进另一个的领口里,一个攥了雪球追在后面边跑边打,二人熙熙攘攘跑去河边拍照了。
   下午,车站拥挤的人群,三三两两散了,站里锁上了售票的玻璃窗,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下了班。拉着行李游走的乘客,像泄了气的气球,漫无目的,垂头丧气,不得不找宾馆落脚。自从擦鞋匠过来那么一闹,家程就再也没有生意可做了,路人总是大老远避开他走。独自纳闷半天,摸摸鼻子才知道,原来鼻子先前流的血没擦干净,结了许多血块挂在脸上,让人看了埋汰。他抓起一把散雪,往脸上大揉大搓,雪擦到脸上,冰得皮肤又麻又疼,凉气直往脑子里钻,后来凉气把肉皮冰透了,就感觉不到凉,反而烫热起来,甚是舒服。突然,家程感觉到头顶的雪停了,抬眼望去,一支碎花边雨伞,遮在他的上空,伞下,小雨那清秀的脸颊上,流露着一副孩子般纯真的微笑。“家程哥,咱们回家吧!饭菜我都做好,在锅里热着呐!”小雨木木呐呐地说。
   家程赶紧爬起来,微微颤颤地拄着拐杖,掸去落在小雨身上的雪花,话中多少带些责备说:“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出来干啥哩。外面天凉得厉害,你的病还没除根的,再冻着可咋弄?”捡起地上的木箱,他想带小雨快些回家,小雨要接过来替他背着,他却拒绝了,他说这东西晦气,女孩家背了不好不吉利。
   两人路过一条三叉口,家程脚下踩滑了,笨重的身子拖累着小雨,双双滚进路边的沟壑下。家程只是灌了一袖子雪,可是自己背的木箱,却垫在了小雨的后脑门上,小雨闷重地痛吟了一声,当场便昏厥过去。家程吓得热泪盈盈,连滚带爬,在雪地里拖拽好半天,终是无法将她拖到路面上来。碰巧,那两个爱游玩拍照的何云琦、梁沛沛又着一回面,帮忙拨打了120,将小雨送到了市区的医院。家程身上的几块零钱,连挂号费都不够,还是这对冒充记者的好心人帮忙垫上的。
   全身体检一遍,小雨只是震荡过度,暂时昏睡过去,医生安慰家程不必害怕,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住三四天院就康复了。
   晚饭时候,家程去医院门口买了快餐,同梁沛沛、何云琦坐在小雨病床前吃饭,一个护士推门进来,问谁是病人家属,何云琦以为是来收药费,塞了一嘴的土豆丝说:“美女,我们可是交过药费咧!”护士指着他问:“你是病人家属?”家程忙站起来应声说“我是。您找我有事?”
   只是撇眼扫了扫家程,却不知道这护士哪里惹来得不开心,冷声说:“你去楼上诊断室一趟,医生有话对你讲。”头也没回,扭着屁股走了。何云琦在她身后,瞪眼做着要捏死她的手势,小声说:“神气什么,少爷当回记者,信不信立马吓得你尿裤子!”家程客气地嘱托二人帮忙照看小雨输液,走出去带上门,一瘸一拐往楼上奔。
   诊断室半掩着门,肃静而死寂的气息,令家程感觉沉闷,心跳得厉害,他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手心里捏出来的汗,轻轻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呼应一声,吓得他不由打了个冷颤。推门进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说:“大夫,您叫我?”
   办公桌前坐着的大夫,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面相和善,穿素白大褂,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小雨的化验单收文件夹里,他示意家程坐,说:“陈家程是吧?坐下吧。”语气温和,态度亲民,同刚才的那个护士比,却有天壤之别。大夫问:“请问你和吴小雨是什么关系?是情侣吗?”
   家程手心又在出汗,往身上擦擦,腼腼腆腆,如实回答,说:“是的,我们一直住一起。”
   “那你们的父母在哪里,能不能让他们过来一趟?”大夫说。
   家程在医生的话中,听得出一丝不祥,脑子里突然嗡嗡作响,但他尽量克制镇静,保持清醒的状态回答说:“是这样,我们都从孤儿院里长大,没有父母,就我们俩相依为命。大夫,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我们俩她听我的,凡事我拿主意。”
   医生的表情突然凝重,扶正眼镜,斟酌一会儿,点头说:“好吧,是这样子,根据检查报告,我们在吴小雨的肝部,发现恶性肿瘤,现在已经属于后期阶段,我们希望你能够做好心理准备。以前她没出现过病状吗?”
   家程彻底懵了,尽管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自认为的准备,在实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崩溃。他开始不相信事实,出现幻觉,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叔明明保证过的,说吃完这个疗程的药就会好了的。小雨也是,病痛明显轻了呀!怎么会是这样子?”家程颓废地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瞬息的冷静,立马又让他接触了现实,认清市里的大医院,做出的结果无论由何处讲,都是出身小诊所的刘振生不能相提并论的,脑海里非常混乱,他想嚎啕大哭,又不敢肆意出声,内心极其挣扎,两行泪就哗哗地落下来。
   “大夫……”身后的椅子被推开,与地板擦出吱吱的刺耳声,家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小雨吧!她今年才十九岁,太年轻了。求求您,救救她!”边说他边给医生磕头,头着实地,之前脸上被擦鞋匠打破的伤口,又流出血来粘在地板上。
   大夫吓坏了,慌乱失措,丢掉手里的笔与纸,扶家程起来,拿酒精和棉球,为他清理伤口……
   小雨醒来没多久,何云琦和梁沛沛就走了,他们的家乡离这座小城不远,约摸三四十公里的路程。何云琦说他们在一个名为“白沙埠”的小镇打工,工厂着实是封闭式管理,成天让老板反锁起来上班,已经“不见天日”很长时间了。下大雪运输上不通车,他们就步行,已经走了十几公里,照此走下去,明早天亮前差不多能到家;反正夜里雪映得锃明。走走停停也挺好,一年来从未那么悠闲自由过,两个人更省了百十块钱的路费哩。家程步行送他们二里多路,难以启齿,说起梁沛沛替他垫医药费的事,他要了梁沛沛的地址,只说明年再还他了。梁沛沛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一口一个不要了,说留地址可以,以后有时间了好去找他们玩。两人身影渐远,家程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泪水模糊了世界……
   小雨出院后第二天,家程避着她去找刘振生了,这次他没有往常那般客气和软弱,进门就气冲冲地谴责,怨恨刘振生没有医德之心,延误了小雨的病情。刘振生倒没计较他的不礼貌,开口总是询问小雨病况,很是关切。家程问罪,说他医术松浅,根本没看透病根,在大医院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期。又仿佛找到了依靠,他坐在地上,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压抑已久的泪水,与鼻涕搅混在一起,由嘴里耷拉多长,够到地面上。其实,刘振生从小雨第一次来看病,就断定她身上的病情,属于家族遗传,她母亲病故的元凶亦是肝癌,这病发现就是晚期。是小雨哀求他保密不说,生怕家程受不了打击。后来疼得厉害时,小雨就要他开安眠药镇痛,装进消炎药盒里瞒着家程。刘振生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更大的是受了良心谴责,所以他蹲地上呜呜地哭了。刘振生可怜小雨没人心疼,同情家程命运不公,小雨乖巧懂事,家程憨厚淳朴,一个就这么没了,另一个将来可怎么办?又何况是个肢体不健全的人。他想过伸手拉他们一把,可是面对要命的病魔,哪有半点方法可施。一年前他和老婆闹僵,一个带孩子住在乡下,一个在城里生闷气,他看不惯丈母娘门里人的高傲和自私,每次寄信回乡下,他都试图开导老婆,把自以为是的习性改一改,眼中有别人,别人眼里才有我们。昨天邮政送来信件,果然眼中有别人了,家中的老婆已经去法庭起诉离婚,很快,自己的孩子,眼前的门诊,都要随他人的姓氏了……
  除夕之夜,门外远方的天空,亮起闪闪天光,隔老大会才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住在城里的人们,开始在喧闹的夜晚,放鞭炮迎接新春到来。家程的房间里冒出昏黄的烛光,床头衣柜上,一台没有外壳的老式放音机,在吱吱呦呦的杂音中,流露出歌手阿桑的寂寞歌声。几节电池横七竖八,遍体鳞伤,坑坑洼洼镶满牙印儿,丢在一旁的磁带盒里……
   房间里甚是冷清,小雨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桌子前,等着家程回来吃年夜饭。家程找过刘振生后,精神大不如从前,经常恍恍惚惚的一大早出门,天黑才回来,出去做了什么,再也不对小雨提起。小雨大致已经猜到,他可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与其鼓舞振作,倒不如由他自我疯癫;她知道他没有佯装的那般坚强,所以不再阻拦,顺着他的意愿出去发泄。今天是除夕,她烧好了四个菜,从太阳还没下山,就坐在桌前等他回来吃,她承认自己也累了,不愿再伪装,更不愿再隐瞒他。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家程回来了,手里拎一个扎着漂亮蝴蝶花的大蛋糕,和一支封在纸筒里的烟花,一瘸一拐,脆弱地笑着。小雨立直身子,呆呆地看着他,定在原地没动。
   “生日快乐。”他说。
   “谢谢!”她客气地回道。
   两人隔着桌子四目相对,却像一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空气凝固,说话客套。
   小雨想打破这不自在的气氛,摆开碗筷盛饭,说:“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家程却执意饭前吃蛋糕;插蜡烛,点燃,让她闭上眼睛许愿。小雨知道家程的本意,是想要她多吃几口,弥补她对蛋糕的稀罕。“如果有来世,我依旧和你相伴”的愿望祷告给上帝后,她再也咽不下口里的蛋糕,往日的美味香甜,此时在唇中泛起苦涩辛咸。
   寂寞的夜晚,风起风落,丘岭的岩壁上,依旧覆盖着没有融化的积雪,寒冷的冬风使表面的雪层,薄薄地结了一层冰儿。废弃工厂的院子里,洁白的月光,把家程和小雨的身影,长长地映在冰雪之上。小雨身上,裹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依靠在家程的怀里,仰头凝视着天空漂亮的烟花。烟花虽美,但转眼即逝,繁华的美丽只绽放在一刹那。当它爆破自己,渲染夜空的瞬间,并没有丝毫欢快歌唱的意味,而是在天空之中痛苦和怒吼,仅片刻间就魂飞烟灭,永远消失掉。于此同时,小雨脸上再次流露出孩子般纯真的微笑。只是无情的病魔,向她发出最后的通牒,她转身牢牢抱紧家程的脖子,将痛苦的表情,藏于身后,不让这完美而繁华的夜晚察觉,不让这深爱自己的男孩看见。烟花息灭,冬夜春声,小雨给世间留下最后一个微笑的同时,走完了自己全部的人生旅途。家程一直洋溢着那份坚强的微笑,把人间真挚的温暖与爱,送给怀中的人儿,直到她绷紧的身子,缓缓松懈下来,他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夜晚依旧寂寞,尽管远处的天际,仍然传来人们高调欢呼新年的鞭炮声,家程的心中却一片悲鸣,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痛苦的失去,和苦涩的泪水。屋内那台放音机的喇叭里,依旧吱吱呦呦地纵情歌唱,旋律由缓慢滚入到了高潮: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象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
   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谁能帮个忙让它停呢
   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地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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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6: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济宁
          【编按】一篇很有草根气息的作品,作品展现出生活里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展示出生活里的一处处火炎炎环境,展韵出生活里的一件件惑泛泛的故事......而这些的组合,无不折射出酸甜苦辣酸......读起这篇作品,象在听一首歌,可这歌声竟是如此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拜读大作,欣赏学习了【编辑:悍雨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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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7: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滨州
    接地气的文字,出手不凡,描写细腻,散文化的语言优美,学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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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同学习,多多指教。祝安好  发表于 2019-3-1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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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7: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欢迎老师入驻小说版,愿你在这里玩得开心。

    点评

    还有几篇旧稿,得空了整理一下,贴上来让老师们指点。  发表于 2019-3-1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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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7:39:2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好文笔。虽是“新人”,但一看文字,就知道老师是个文坛老手,请多多支持小说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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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叫我小悲即可,小说的道路上,我永远是个小学生。谢谢老师鼓励。  发表于 2019-3-1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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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7: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益阳
    一股清流入心田,一曲烟花映在天。欣赏清新雅丽的文字,品味人间苦辣酸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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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老师点评  发表于 2019-3-1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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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7:46: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本帖最后由 老榆木 于 2019-3-1 20:32 编辑

    建议精华,请各位编辑附议,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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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提议,等够两个以上编辑附议后,再盖章。我是按程序在等  发表于 2019-3-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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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7:5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内蒙古
    欣赏学习新文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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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文劣字,见笑了  发表于 2019-3-1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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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1 18:3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欢迎小偌入驻逸飞网,有几年没读你的小说了,风格越来越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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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老友  发表于 2019-3-1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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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3-1 17:46
    建议精舍,请各位编辑附议,谢谢!

    我只给精品写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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