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香山京鸿 于 2022-3-4 16:04 编辑
【编者按】读罢此文内心生出满满的感慨。这是回忆八十年代回家过年的一趟艰难的旅程,从买票、登车、乘车、回家四个片断详细纪录了买票难(从黄牛手购票)、登车难(从窗口爬进)、乘车难(无立锥之地)、回家难(狼狈不堪),下车后清新的空气及到家母亲的微笑,瞬间让旅程的疲惫消弥于无形。今天祖国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高铁、飞机、私家车等交通工具让出行变得舒适快捷,再也不会有那样不堪的旅程了。文章盛赞了祖国改革开放后取得的伟大成就,“深切感受到中国人民的聪慧勤勉”,字里行间洋溢着满满的自豪感,主题鲜明,行文自如,读来深受鼓舞!(清秋丽影)
不堪的旅程一去不复返 文/香山京鸿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中国的春节,是阖家团圆的幸福日子,面对喜庆的灯笼,没有理由只有归途。 每年到了腊月,羁旅外乡的人儿,躁动的心绪就开启了加速模式,对手头工作和周围环境的敏感度急剧下降,在一种复杂的情绪里放任了心不在焉。 年的脚步近了,眼睛总会朝着家乡的方向瞭望,尽管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或飘飞的雨雪,但家乡的摸样就在冥想中逐渐清晰,像变焦镜头一样,拉近到可以触摸的跟前,似乎看到了家乡亲人,正在阡陌上或庭堂里忙碌的身影了。 去年临近年关时,我为一个朋友送站后,特意在郑州市火车站溜达了一会儿,售票窗口只有十来个人在排队购票,而早已网购了车票的人们,在安检口一手持票一手拉起行李箱,轻松有序快速通过,有的只拿身份证,扫描一下就潇洒而去。车厢里窗明几净,旅客们对号入座,没有一个无座的乘客,中间的宽敞的人行走道,经过的年轻人都能飞奔起来。我幸福着他们的幸福,却忆起自己那个不堪的回家之路。 买 票 记得是1985年腊月十六的样子,我到胶东半岛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领导说完成任务后可直接回家过年。原以为两三天就行了,却不料新问题接二连三,把返程的计划弄得斑驳陆离。等一切都办妥了,竟然过了小年。 我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赶紧跑到火车站去买票,刚走到车站广场,人就懵了,买票的长蛇阵从售票大厅的窗口开始,蜿蜒到外面的广场,打了好几个弯,估计有一两百位旅客,天冷叠加心冷,我打了个大大的寒颤。这时,天上飘起了雪花,但无人欣赏,广场上的人们不停弹着身上的雪花,跺脚取暖弄得满地湿滑。 心急如焚之下,我跑去不远处的汽车站碰碰运气,而两天一夜的路程,以及明天或许有车的不确定性,又把我推回了火车站(坐飞机,级别和银子都不够)。就在我一筹莫展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三四十岁的陌生男子,热心问我去哪里,要不要火车票?我警惕地与他简单交流后才知道,他就是人们常说的倒票黄牛,一张票要加价30元,我的老天,车票才40多块,而且是无座位的站票,这怎么能行呢?讨价还价半天也没有一丁点作用。最后,急切回家的心接受了现实,我成全了黄牛一单生意,黄牛则安抚了我焦躁的背囊。 登 车 拿着高价买到的车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搏动。看看距离开车时间还有2个多小时,我决定找个馆子吃个饭,顺便与分配到当地工作的大学同学牛灿见个面,同时也能避避寒。我从挎包了找出电话簿,在附近邮电所里排队打了电话,牛灿很快赶过来了,老同学见面分外亲切,他带了一瓶酒,我们边喝边聊、推杯换盏,彼此交流毕业后的种种经历,对两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来说,一瓶酒下肚跟喝凉水一般痛快。 列车进站时间快到了,牛灿购买了站台票,我们一起随着拖儿带女、行囊山大的人流,被裹夹着涌向站台。 一声浓重的汽笛响过,火车徐徐进站了,人们瞄准车门位置,跟着火车一路小跑,车门打开的档口,我和牛灿都傻眼了,车厢里的人员密度比车下大多了,下车和上车的旅客拥挤在一起,任凭列车员高叫“先下后上”都不顶用,情急之下,有些人打开车窗钻出车外,同时也有人通过车窗钻进车厢,我和牛灿跑过三个车厢门,都被上下车的人群挤了出来。眼看列车又要开动了,牛灿对我说,“伙计,别再装绅士了,你也从车窗口上车吧,不然就上不去了!”。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面对列车员“上不去了,改签其他车次吧”的劝告声,我勇敢的扒上一个车窗口,谁知里面的人太多,不愿意让我爬进去,有个家伙还僵着身体予以阻止,我以乞求口吻说,行个好吧,下一趟车一样人多啊!话音刚落,就感到自己身上陡增一股前冲的力量,一下子进到了车厢里,我扯住一个人的衣角站了起来,向人家道了个歉。回头窗外,牛灿正对着我大笑:终于把你弄上车了,不然还得管你好几顿饭呢!我仔细一瞧,牛灿前胸有两块湿漉漉的脚印,估计是推我上车时留下的纪念。不管咋地,总算登上了回家的列车,我长出一口气,对老同学说一大串感谢的话。 乘 车 哐当!哐当当!列车逐渐加速到最高时速每小时六七十公里的过程中,车厢内拥挤的境况没有任何改观。我定了定神,想寻找一个座位已是镜花水月,那么找个相对宽松的地方就成了最高目标,可左顾右盼之后,这个极低的愿望也被密集人群化为泡影,只能站在人堆里徒唤奈何。 列车行驶了大约2小时来到一个新站,车厢里的人群骚动起来,一双双眼睛都在追寻下车的主儿,可那几个要下车的人早已蠕动到车厢门口了,车厢里三人座位上坐满的四个旅客没一个人动弹,我又失望了。站着挤着赶着回家的人们,相互之间没有语言交流只有体温传递,人人汗湿脊背,那时的绿皮车车厢没有暖气,但人们体温使得车厢热气腾腾,让寒冷的冬天相形见绌。由于每个站点几乎都是下车的少上车的多,在车上想移动一步也变得越来越困难,站立着不用使劲也倒不下去。 我情绪低落喃喃自语,祈求能够多些人下车,哪怕松弛一会儿也行!但没人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听见了又有何用?就在我郁闷之时,有个瘦瘦的中年人,从携带的行李中掏出一个装化肥用的鱼皮袋,艰难的铺到座位下面,尔后又像蜈蚣爬行似的,一点点钻进去,面朝上躺在鱼皮袋上了,那份舒适感瞬间传导给了大家。我一面佩服羡慕着他,一面埋怨自己真笨,这么好的法子为什么没想到呢?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充当垫子的物件,只得继续忍受这份难以名状的拥挤。 列车又爬行了几个小时,拥挤状况更加糟糕,女人男人早已没有了性别分界,相互推拥,一些小孩子被挤得哇哇大哭,人们的脚丫子抬起来就很难落下去,一些小孩儿只能悬空而立。 汗湿的内衣粘在身上,越来越让我心烦意乱,我不断提醒自己,要想办法改变这种状态,否则,坚持不到下车的那一站,就可能会精神崩溃。就在这时,火车准备停靠到一个大站,有位乘客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两件行李,我瞅准机会,双手抓住钢条行李架,一个倒挂金钩上翻了上去,虽然车厢顶棚就在眼睛上方几厘米处,显得很是逼仄,可突然在极端挤压中,得到一个相对宽绰的所在,那一刻的幸福和得意真叫乐不可支。 在行李架上,我擦了擦头上汗水,左右挪动一个舒适些的躺姿,再用余光俯瞰车厢里密密麻麻的人头,一边窃喜自己的临机应变,一边计算回程的剩余时间,筹划睡上一觉休整休整疲惫的身体。眯眼享受了不足一个时辰,就隐约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喂喂喂!行李架上的,快下来,快下来!我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隙,发现一个女乘务员在人群里冲着我大呼小叫,估计他害怕我在行李架上不安全!我虽然有些惊慌,但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这份舒坦,就闭上眼睛装睡。我感到那个乘务员在人群中努力向我的方向移动,但有乘客不乐意让路或者根本让不出路来,他们争吵中有个耿直的声音响起来:挤啥哩挤?省省吧,你让他下来站哪里?啊!下面一个人站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他在上面好些!随声附和者一顿嚷嚷,乘务员知难而退,也不再坚持轰我下来了。 就这样的一副狼狈摸样,终于挺完了后面的旅程,等我又通过车窗口爬出时,清新的空气里飘来一股鞭炮爆炸后的淡淡火药味,吸入鼻孔很是亲切,以至于旅途之中的许多不快迅速消散。望着载我回来的列车,重新启程渐行渐远,我不知怎么就有了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归 家 拖着满身疲乏,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八九点钟。母亲见了我,满脸笑盈盈的,倒了一盆热水让我洗漱解乏,又端来一碗放了红糖的荷包蛋,慰问我的辘辘饥肠。听着院子里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的笑声,享受起这份浓浓的年味和亲情,我一路上的所有艰辛和努力,似乎都苦有所值。亲人们没有问路途怎样,我也一声不吭,心里却升腾一个强烈的愿望:什么时候回家的路程不再如此难受啊,每个旅人要能有个座位坐着回家,那该多美呀! 当时认为这个理想,甚至是梦想,离我们很远很远,更有些不靠谱。然而,踏上改开征途上的伟大祖国,仅仅几年时间让这个奢望很快变现了。在快车、特快之后,动车、高铁上线运营,高铁里程雄冠全球。走出国门的中国高铁也所向披靡高歌猛进,为世界各国送去中华民族的智慧和力量;乘坐飞机早已不再是高官和大款们的专利,只要想坐,网上点几下鼠标购张票而已,或者给航空售票处打个电话,送票上门还馈赠鼠标垫呢!大小城市私家车铺天盖地、共享汽车随处可见,省会城市地铁四通八达,与火车、飞机无缝对接,城际列车专项投送、多快好省;回家的交通工具之多、环境之美、速度之快,与过去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无论那种交通工具,定员载客、超载重罚,哪里还有购票难、登车难、乘车难?彼时那个不愿忆起的回乡苦旅,早已一去不返了! 游走在熙熙攘攘而又秩序井然的车站里,看着一列列绿皮车、快车、动车以及和谐号、复兴号高铁呼啸而过,望一望蓝天白云下南来北往的繁忙航班,深切感受到中国人民聪慧勤勉、团结奋进的铿锵脚步。 仅仅40年时间过去,我们伟大的国家,一日千里的前进速度、芝麻开花的建设质量举世瞩目,“嫦娥”登月、“天宫”遨游、“蛟龙”潜海,“一带一路”连接欧亚、链接全世界;“北斗”巡天、“天眼”如炬,量子纠缠,粤港澳大桥碧海凌波。再打量一下华夏大地上的每个炎黄子孙,从物质到精神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就拿我们兄妹四个来说,家家都有了自己的私家车,想去哪里只管踩油门。母亲的腰虽然更弯了,笑容却更多了,每当我们回去看她,她都会站立在大门口风趣地说:有了车腿也长了,说回来眨眼就到了。这一切恍然如梦,却又真真切切。突然间,已经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胸腔里,油然而生满满的自豪,又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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