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醉客老唐 于 2019-3-15 14:04 编辑
邂逅石老 唐亚杰
石老者,石英也,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未识尊颜,却对他的文字深爱有加。曾经拜读过《武夷山的雨》:“洁白的云丝终日像柳絮飘浮在林梢之上,偶与山野人家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遇合,便发生了奇妙的溶解。”我留连那一方徜徉的雨趣;也倾心品味过《谒虞姬墓》的自言自语式:“整个这一带却静得出奇,好像历史在沉思不愿噪声打扰。”我咀嚼那思考中徒叹的奈何;更深入欣赏过《感觉中的垓下》那句:“无论是刘邦、韩信,还是霸王项羽,真正的赢家似乎的胜者还是完全的败者,哪个也全无踪影。”我体会那洞若观火的释然。 潜意识里无数次漫画过他的形象:高大的、威猛的、英俊的、儒雅的、哲思的,甚至包括明星范儿、木讷款等等,似乎哪一种都无法满足想象的充盈。 令我完全没想到的是,那个初冬的全国人文地理散文创作论坛上,竟能与石老不期而遇。敬慕久已的石老赫然端坐在我的对面:他的头发灰白,精神矍铄。外罩亮灰色西式半夹克风衣,遮住里面将军绿的立领的装束。如果不是主持人的着意介绍,并由石老略带颤抖的嗓音宣布论坛开幕,我惊愕、激动而又如坠梦里地张大了嘴巴:“这位,就是我无数次漫画过的偶像?” “我要和石老拍一张合影,他会给我这个机会吗?”趁着乱哄哄地拍完集体合影,我斗着胆子凑近他的身边。“石老,我能和您拍张照片嘛?”这句话里包含了不确定和不自信的语气。石老闻声侧过脸,慈祥地点了一下头,微笑着说:“好啊!”一点也没有时下的娱乐八卦里“名人”们的那种倨傲,也没有世井流传中“大腕儿”们的高冷。他伸手把我拽到一个人相对少的位置,站得挺直,和我靠得很近地面对镜头。 拍完照片,石老拍了拍我的肩膀,没等说出话就被拥过来了一群作者包围,争先恐后地要求和石老拍照,我立刻被挤到了圈外。看着石老微笑着和他们不厌其烦地拍着、照着,我的心悠然升出一种别样的感慨。 拍好照片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往餐厅里走,我端着餐盘坐到了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石老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走进餐厅的人,只见他麻利地拣好食物径直坐到我身边的空位,桌上的人都向他投出惊异的目光。“怎么可能?石老可是名人,是名人中的名人—”石老却很自然的轻轻一笑,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多么“特殊”的人。 “石老,您每天几点起床?看您精神头儿比我们都足呢。”桌上有人提起这样的话题。 “我,那起得可早了,每天5点钟准时起床,这是早年在部队上养成的习惯。跟你们年轻人不能比,要是生活没规律那精神头儿就足不了。”石老边吃饭边回答着提问。 “啊?5点钟啊,起得那么早啊,那你晚上不看电视吗?”还有人想更深入地了解石老。 “这还叫早?是你们不习惯吧。我一般情况下不看电视,觉得看电视太浪费时间。为了每天早起能写点东西,我晚上就得休息好。何况宾馆里的这类新电视我也不会开,求人给开还给人添麻烦,不好。”石老的话既实在又平易。 话匣子打开,石老的健谈超出我的想象。听他讲从战争年代走到今天,那才叫不容易,所以不管什么样的日子都要珍惜;听他说因为从小喜欢两本地图册,就存了走遍中国地级以上城市的愿望,目前已经走完了近九成,要争取抓紧时间走完;听他谈文学创作,说做篇文章简单,但要做好很难,就需要每天都有新思考,不能轻易浪费时间,更要把所有的思考和良心相比对,不能为了某些“跟风”就胡写瞎写;甚至他还聊到“老和死”这两个在别的老年人看来避之不及的字眼,他却坦然乐观:“我都已经活到这个年龄了,早准备好了,有什么可怕?只要阎王不叫,我一定不自己去。”最有意思的是聊起当下的某些人、某些事,他信手拈出一个事例:“就是《儒林外史》里的严监生和他咽气前伸出的那两根手指头。”言毕,还像模像样地伸出两指,极具冷幽默地牵动大家的联想,不由得点燃了满桌人的笑点,连我的小心翼翼也被一下子剥脱,情不自禁地加入到这种热烈中来。 组委会安排的采风行程很紧凑,一行人从冷雨中的黄河口湿地、园博园,再到天宁寺,石老一直走在队伍的前头,比队伍中的许多年轻人还身轻脚健,根本不像一个耄耋老人。他边走还边给我们这些草根后辈们介绍:“有这样的体力是早年从军的底子,也是到现在往返十几公里步行到单位的习惯。”听他讲起当年的紧急行军,讲当年辗转在苏中鏖战,那语气中的倒流时光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再听他讲到当年的文革岁月,讲到当年的牛棚生涯,所有的沉浮和屈辱他的戏谑里竟然如此柔肠百结。 行程之中,组委会专门为石老安排了轿车,他很坚定地拒绝了,硬是挤上我们这些人乘坐的大巴上。他说:“我从不喜欢那种特殊待遇,都是来参加活动的,为啥偏要搞特殊化呢?”就因了这份执拗让我的感慨进一步加深。 采风结束回程的车上,有的人累得闭目养神,有的人已然鼾声骤响结伴周公,有的人临窗而望浮想联篇,还有几位精神头儿十足则在“调嗓”取乐。原以为石老应会养精蓄锐,谁知他却不请自到地加入到“飚戏”的行列之中。一位老者的吕剧唱段过后,石老跟着来了一段《贵妃醉酒》,一片喝彩之声旋即吵醒了闭目养神的,让临窗浮想的也发现新大陆一样跃跃欲试。真假票友们齐声起哄:“再来一段,再来一段……”石老毫不推辞,接连唱了两段青衣,唱罢,脸上神采奕奕。车厢里顿时开了锅一样,会唱的一段接一段,不会唱的拍手助兴,还有人特意从手机里选曲配乐。一时间,谭派、麒派、马派的老生;梅派、程派、张派的青衣。这边没等落下,那边已经开腔,大巴车顿时成了票友会。再看石老越加兴奋,时而随唱捧场,时而交口称赞,时而和大家品评各流派的腔调程式,让我们这些戏盲们也染上了兴致。当然这兴致包含了对票友们的艳羡、对此情此景的惊诧,更多的则是对老人家富于感染力的亲和,没有对我们这些草根嗤之以鼻,更没有端着“名人”的架子目空一切。 一个“名”字挖空了多少人的心思,撩拨起多少人的心气,又让多少人梦寐以求得难以自持?究其实,那个“名”字也不过一件可大可小,可长可短的外套,有的人看似穿着很光鲜,其实很狼狈。有的人看似穿得很炫耀,却怎么看怎么像小丑的戏服。而有的人则穿着很得体,超凡脱俗。所以当石老从无限虚化的漫画里走来,我接受了这个“名人”泛滥、贬值的年代,什么才是大师级名人的真实。“名人”何其多?石老很特别。 “死亡才是人生最大的失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只要坚定的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石老不经意的一席句话,像穿越时空的名医圣手,恰好点开了我已经淤塞的穴道,让我顿时经脉畅通,气血充盈。给一段时期以来,因心态、眼界、见识的差距和思想不成熟的狭隘郁积出的不适应、看不惯等等纠结、焦虑和紧张的后遗症,慢慢在这样的调理中消于无形。 有幸邂逅石老,越发触动心底的感慨:人生,无非在出演一场活着的戏剧,戏里戏外的那些境遇则是这出戏的背景和悬念,一定要珍视每一种遇到,结局并不重要。只要敢于入戏,无论舞台大小,演给谁看,拿出十足的本事唱好自己的主角,至于有无喝彩都会精彩。
附石老简介:石英,原名石恒基,笔名荧光。1935年8月出生于山东龙口市邢家泊村。1961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历任《新港》月刊编辑,百花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散文》月刊主编,天津作协副主席,《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编审。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57年开始发表作品。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火漫银滩》、《血雨》、《密码》等,诗集《故乡的星星》、《石英精短诗选》等,散文集《秋水波》、《母爱》、《石英杂文随笔选》等,短篇小说集《气节》,中篇小说《文明地狱》,传记文学《吉鸿昌》,专著《怎样写好散文》等50余部,计1000万字。长篇小说《同在蓝天下》、《离乱之秋》均获天津市鲁迅文学奖,散文《武夷山的雨》获天津市作品一等奖,《厦门风韵》获中国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作者电话:13940026856 地址:沈阳市和平区南京街10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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