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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 五爷和黄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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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19-3-24 10: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山东青岛
本帖最后由 老榆木 于 2019-3-24 21:57 编辑

    【荐优评语】描写细腻,情节逼真,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相思老师以朴素的语言,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有争议人物与义牛的故事,引人深思:人无但牛却有,人道因何不如兽道?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乱世中畸形的民风和扭曲的人性。小说具有较强的可读性,建议优秀,请各位编辑附议,谢谢。(编辑:老榆木)

     一
  
  说起五爷和黄白牛,那是上世纪后半叶的事了。
  
  那时,高山地域的农村,耕种农田,全靠黄牛来耕。因此,生产队养了一些健壮的黄牛,公牛主要耕田;母牛侧重下崽,繁殖下一代。凡是体弱无力的黄牛,不是卖掉,就是年终时,屠宰分牛肉吃;更不用说,那些既无品相又无潜力可挖的牛犊子哪,一个字——卖,趁早卖掉处理,以免耽误了人力物力。
  
  那年寒冬,遭遇了几十年来不遇的大雪。整个天空昏蒙蒙的,雪花如倾倒棉絮花般地撒落;大小山岗,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让人睁不开眼;屋檐倒悬下来的冰尖柱,仿佛像崖窟窿里的石钟乳一般,怪石嶙峋,让人触目惊心;一个个水田,就像一个个旱冰场,扔飘一个小石子儿,嗖嗖地,就能滑到水田边;围着火堆的村民,边嗑瓜子边唠嗑,时不时地望望窗外,偶尔感叹一句“瑞雪兆丰年”;顽皮的小屁孩,更是不怕冷,厚厚的积雪,踩得“嚓吱,嚓吱”地响,彼此相互追逐着,玩得不亦乐乎。
  
  “狗剩家的黄母牛下崽,正难产——”
  
  不知谁的吼叫声,犹如滚雷般,在雪域里不断地炸响,惊动了屋里嗑瓜子唠嗑的村民。大家纷纷探出头来,观望其动静,良久之后,才扭扭捏捏,极不情愿地离开火堆旁,向狗剩家走去。
  
  走进牛圈棚,大家伸头一瞧:只见那头黄母牛,两只后腿曲蹲,高昂着头,发出“哞哞”的惨叫声,不管它怎么用力使劲,那屁股后露出来掌心相反的两条小腿,就是纹丝不动;胸前系着围裙的狗剩爹,屏住呼吸,两眼直冒金光,杵呆傻瞧着;穿着长水鞋的刘队长,徘徊踱步,一股劲地摇头叹气。
  
  “真会挑日子。”嘴上两张皮的李大嘴,双手揣在裤兜里,不停地跺着脚说,“这大雪天的,下崽还难产。”
  
  “羊水早都破了。”凤辣椒摇头感慨说,“逆生,真他妈的遭罪。”
  
  “队长,拽住那两条小腿向外拉吧。”麻子刘两手对插进衣袖里,不耐烦地催促说,“不然,牛犊子会窒息而亡的。”
  
  “拉了,拉了。”刘队长抬起黏糊糊的手,用胳膊擦拭了一下额头,说,“我和狗剩爹,都使劲拉过了,就是拉不动。”
  
  “那就尽快考虑,是保黄母牛,还是保牛犊子?”李大嘴提议说,“不然,这样久拖下去,竹篮子打水,一个都没保留下来。”
  
  “二选一?太残忍了。”凤辣椒深有感触地泣泪说,“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选小的。”
  
  “赶快去请兽医吧。”人群中一小女孩,呜呜大哭说,“再这样干等下去,母子俩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哭泣的小女孩,名叫冬雪。那年冬天下大雪,母亲生她因大出血无法抢救而忘,父亲为了记住那日子,就给她取了冬雪这名字。
  
  “孩子,兽医站远在三十多里路的乡集场上。这下雪天的,山路崎岖陡峭,路面难走呀!”一向稳重的张大爷,抚摸着冬雪的头,安慰说,“即使能下山,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呀。”
  
  “那该怎么办呀?”泪眼花花的冬雪,喃喃自语说,“要是有人懂医就好哪!”
  
  “懂医?”吴老二恍然大悟,拍着脑袋瓜子,大声地说,“我怎么把五爷给忘了呢?”
  
  五爷,不姓五,五爷只是他当土匪时的绰号。有人说他姓吴,又有人说他姓伍,究竟具体姓啥?无从知晓。只知道,他年轻时,经常出远门,不慎落入了土匪窝,堕落当了土匪,还赢得绰号“五爷”的名号,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消息一传到他家里,不忍众人辱骂的爹娘,双双气绝身亡;备受煎熬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愤然改嫁,远走他乡,从此,渺无音信。
  
  后来,土匪被整治,五爷悔改自新,落户村里,娶了同是土匪的麻老娘(麻子脸寡妇)为妻,总算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据说《土匪登记册》上,对于他的生平,没有过多的描述,“五爷”二字就是他的名字。平时,他自己不愿说姓啥,别人也不会刨根问底儿去问。因为,谁都不愿意,与曾经的土匪过多去接触,所以,见面打招呼,大家都是“五爷五爷”地叫,而他,反倒其乐意享受。
  
  “五爷,他懂医?”狗剩爹惊问,“那是啥时的事?”
  
  狗剩爹这一惊问,在场的所有人,齐刷刷地,向吴老二投去诧异的目光。
  
  “嗨!即使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你们一直以来都没相信过我们,只相信我们曾经是一名土匪。”吴老二叹息说,“刘队长,还是你们自己尽快想办法吧。你看那黄母牛下崽,真让人……”
  
  噙满泪花的吴老二,话还没说完,就被啼哭的冬雪拽拉着,消失在茫茫雪域之中。
  
  “五爷他……”一向滑头的刘队长,话刚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他不停地徘徊着,反复地看了看那难产之中的黄母牛,又时不时地瞧了瞧众人的眼神,沉思良久之后,才仰头说,“黄母牛正难产,开村民小组会议,已经来不及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积极发表一下看法,去叫五爷怎么样?”
  
  “都啥时候了,还集体讨论?”
  
  “对对对,你一队之长,就赶快拿主意吧?”
  
  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谁也不愿明确表态,一股劲地找理由,推给刘队长来下决定。只听见“啪”的一声,那黄母牛两只前脚趴下,侧身倒在草料堆里,努力地挣扎着。它试图想再爬起来,坚持生完牛犊子,可不管怎么努力,却始终都没能如愿,只好伸长脖子,“哞哞”地低吟着。
  
  如雪人儿一般的五爷,气喘吁吁,终于跑来了。他甩了甩头顶上的积雪,扒开人群,二话没说,就开始忙碌起来。
  
  茫茫的雪,飘透了心;凛冽的寒风,甚是如针尖般刺骨。心如磐石的五爷,终不能锁住泪帘,他那饱经风霜的脸,泪痕如阡陌。
  
  那呜呜大哭的冬雪,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弯弯的镰刀,不断地挥舞着。吴老二紧随其后,深一脚浅一脚,脊背上也多了一只装着青草的背篓。他俩还没进牛圈棚,就听见狗剩爹的诉苦声。
  
  “刘队长,黄母牛难产,这不怪我狗剩爹哈。”狗剩爹大声地说,“我喂养它是付出过辛劳的。这个,大家的眼睛都是看得见的。”
  
  “嗨!”刘队长叹息说,“谁叫我们都不懂医呢?”
  
  “趁黄母牛还有一点气,那你就尽快想办法处理掉吧!不然,肉质不鲜艳。”狗剩爹顿了顿,又说,“还有那牛犊子,看来,我是侍候不了它的,你刘队长就另请高明吧,别仍在我牛圈棚里,这大雪天的,真晦气!”
  
  一头白雪的吴老二,一听到此话,心如刀割。他再次挤进人群,一探望牛圈棚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只见被血水污染的草料上,黄母牛四蹄长伸,双目紧闭,似乎没了气息;一头黄白色的牛犊子,头耷拉不睁眼,颤抖的身子缩成一团,一只脚还有明显的脱臼折伤等,不管怎么瞧看,就是一贼头贼脑的抛弃之货。
  
  “五爷!”吴老二见五爷忙完,凑近他的跟前,低声地问,“啥情况?”
  
  “哎!”五爷瞟了一眼刘队长及众人鄙视的目光,又指了指那黄母牛,直摇头说,“真可惜啊!要是早……哎……”
  
  五爷连连直摇头,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他只是要过吴老二背上的背篓,背在自己的后背上,拿过冬雪手中的镰刀,转身欲离开,继续给羊寻找青草去。
  
  “五爷,我……”刘队长支吾了老半天儿,连一个“谢”字都没蹦出来,牙缝里倒是挤出一句,“你看看那牛犊子?”
  
  一听刘队长那心嘴不搭的话语,五爷心里凉了一大截儿。他下意识地一回眸,瞄了一眼那牛犊子,转身啥也没说,就挤出了人群。
  
  “五爷,你不是一直训诫我,要真心悔改自新,心存善意,重新做人吗?”平时比较傻愣的吴老二,此时居然用起了激将法,他急忙追上去说,“你若再不出手,恐怕它就真埋雪地儿哪。”
  
  “哎,不是我不出手。”一脸疑虑的五爷,停止脚步说,“关键是……”
  
  “五爷爷,我冬雪第一个相信你。”脸色十分凝重的冬雪,拽拉着五爷的手,苦苦地哀求说,“那牛犊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好可伶哟!爷爷爷爷,您就替我冬雪救救它吧,算我冬雪求求您哪!”
  
  “嗨,你……”沉思良久之后的五爷,指了指吴老二,又刮着冬雪的鼻子说,“还有你,叫我怎么说你俩好呢?”
  
  仨人说着,又回到牛圈棚里。彼此相互协助,五爷背起牛犊子,一起离开了牛圈棚,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二
  
  一蹦一跳的冬雪,“嘭”的一声推开五爷家的房门,抬腿刚迈过门槛。不料,一股浓烟夺门而出,呛得她即将出嘴的“麻奶奶”几字,硬生生地又给咽回肚里。泪眼花花,迷茫一片,她赶紧把迈出去的腿又给缩了回来。
  
  此时,屋里的麻老娘,正趴在墙角跟儿的火堆前,“唬虎”地吹着快熄灭的火星,欲把湿润的木柴给吹燃。她一听见房门的嘭响声,感觉还有一股冷气袭身而来,便抬头起身,向房门边走边生气地说:“冷就冷吧,还掀我房门干嘛呢?”
  
  “哈哈……”天真浪漫的冬雪,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麻奶奶,是冬雪我,不是风。”
  
  “哦,冬雪呀!”麻老娘虚掩着门说,“这么冷的天,你干嘛呢,快进来烤火。”
  
  “牛犊子,牛犊子。”倚靠房门边的冬雪,指着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五爷和吴老二说,“牛犊子快不行了。”
  
  “牛犊子,哪来的牛犊子?”一脸惊愕的麻老娘,忙敞开门说,“咋个哪?”
  
  “老婆子,快,赶快生一堆柴火。”一听到老伴的声音,还在雪地里的五爷,就喘着粗气大声地嘟囔说,“还要烧一锅开水。”
  
  “烧一锅开水?”
  
  仍在疑惑中的麻老娘,心里更是震惊:估计是那牛犊子真的快不行了,下雪天,还有牛犊子肉可吃,那真是雪中送炭啊!但转念又一想,土匪的帽子都还没脱离干净,不能又干糊涂事,不然,在村里就更难立足哪?不行,我得去阻止他俩。于是,她甩门而出,跨几步上前,挡在五爷与吴老二俩的面前,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猛斥。
  
  “你俩也真是糊涂,自己头顶上那土匪的帽子都还没脱干净,又犯糊涂事,以后在村里还怎么立足?”麻老娘伸开双臂,阻止前进,并凶煞恶煞地说,“哪来的牛犊子,就麻溜点给我送回哪儿去。”
  
  “你,你这是哪跟哪呀?”一头雾水的五爷,恍然大悟,一边推开麻老娘向前走,一边乐呵呵地逗趣说,“麻老婆子,你觉悟这么高,我们怎么舍得吃牛犊子呢?”
  
  “麻奶奶,麻奶奶!”冬雪跑过来说,“不是吃,是救它。”
  
  “真的?”一派严肃的麻老娘,满脸瞬间露出喜色,她惊讶地问,“不是吃,是救。”
  
  “真的。”一旁的吴老二,激动地说,“麻嫂子,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麻老娘急忙挪过去,扶住五爷脊背上的背篓。几人边说笑着,就进了屋。
  
  雪花依然飞扬着,屋里的火堆旁,大家却忙得热火朝天。
  
  一向节约抠门的麻老娘,特地抱来干木柴,替换下刚才那些湿枝丫,重新把火堆吹燃起来。她放下火堆上面的铁链钩,悬挂上铁鼎罐(一种炊具),装满水就烧起开水来。烧了几铁鼎罐开水之后,紧接着,她又换上另一小铁鼎罐,继续熬煮着姜汤。
  
  吴老二配合着五爷,把牛犊子抱放在火堆旁,仿佛像给婴儿洗澡一般,从头到尾,又把污物给清理了一遍,特别是鼻子嘴巴等呼吸道里的污物,做着相应的急救措施,直到呼吸畅通为止;随后,用毛巾帕沾起热水,仿佛像给人搓澡一般,给牛犊子擦洗着全身,就连脚蹄跟儿都没遗漏下;然后,将毛发搓擦干,并用铁梳子反复梳理着,一则把毛发梳理整齐,二则也可起到疏通经脉的作用;最后,给牛犊子灌喝了水草药和一大碗姜汤驱寒,紧接着继续疗理着脚伤等。
  
  一旁调皮捣蛋的冬雪,一时向火堆里不停地添加着木柴,柴堆火旺旺的,烤得大家都是满头大汗,直叫受不了,连连向后挪腿;一时又拿出背篓里的青草,凑到牛犊子的嘴角跟前,哞哞地诱惑并鼓励着它。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家一阵忙碌之后,耷蔫的牛犊子,逐渐睁开双眼,舒展着四条腿。望着面前的众人,它哞哞地,试图想自己爬起来,给大家一个回礼。只见它伸伸前腿,蹬蹬后腿,努力地爬起来,颤抖了几下,“啪”的一声跌倒;然后,它望了望大家,又慢慢地爬站起来,结果又是“啪”的一声跌倒,如此反复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一旁看在眼里的冬雪,伸手过去欲帮它一把,却被五爷给阻止了。最终,牛犊子还是爬起来了,它站直躯体,抖了抖,摇甩着头,“哞哞”地叫着,似乎在说着“谢谢”二字。
  
  多疑的狗剩爹,带着刘队长,来到五爷家门前,正欲推门而进,一听到牛犊子“哞哞”地叫着,急忙缩回抬起的腿,放下扬起的手。原来,狗剩爹看着五爷仨背走牛犊子的背影,心里就犯嘀咕:牛犊子都快不行了,莫非他们是背走牛犊子想宰肉吃?那不行,牛犊子属于生产队的公共财物,吃了牛犊子肉,就不得再分黄母牛肉;即使吃,也该是我狗剩爹吃那柔嫩的牛犊子肉,因为,放养黄母牛是我付出的辛劳。于是,他极力鼓动刘队长,特地来五爷家窥探一下虚实,以便更加坐实他们仍没悔改的匪气。
  
  刘队长透过门缝,瞧见屋里正商讨着给牛犊子取啥名。他惭愧地抬起头,瞟了一眼狗剩爹,啥话都没说,只“哎”了一声,又钻入茫茫风雪之中。狗剩爹见情况有些不妙,慌里慌张一转身,紧追刘队长而去。
  
  三
  
  牛犊子因其肚腰一片是白色的,就给它取名为黄白牛。小黄白牛在五爷的精心呵护与照料之下,逐渐强壮起来,皮毛光溜溜的,摸起来十分的舒坦。它时常混在羊群里,上蹿下跳,调皮捣蛋,偶尔搅局羊群中出行的队列,还扇动小羊羔啃吃路边的麦苗等。一旦遇到它自己的美食——青毛豆,那也是毫不客气,低头就是一嘴,连根拔起一窝,满嘴叼着,连根带豆,边走边吃,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俗话说,久走夜路要撞鬼。那次小黄白牛趁五爷在田间劳作时,它又偷吃青毛豆,不料,被生产队的巡逻员逮个正着。巡逻员扬起树枝条,追上去就是一阵暴打,打得它皮开肉绽,蹦跳躲闪,“哞哞”直叫。五爷一听到小黄白牛的惨叫声,忙奔过去,探问啥情况。巡逻员瞥了一眼五爷,恨恨地甩掉手中的树枝条,搁下一句“跟好人学好人,连畜生都带匪气”的话语,便转身就走了。气得五爷两眼直冒金星,气不打一处来,扬起羊鞭又是一阵猛打。可这次,小黄白牛没有躲闪,也没有“哞哞”叫唤,仿佛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耷拉着头,任由五爷鞭打着。
  
  傍晚收工回家,五爷拿出珍藏许多年的红薯老白干酒,一个伤口一个伤口地清理消毒,再敷摸上自己采回来的草草药。看着小黄白牛浑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就仿佛看见自己身上多年来结下的无形伤疤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起来。男儿的眼泪不轻弹,也许此时,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其中的滋味。
  
  吃饭的时候,五爷见麻老娘炒了一盘泡水黄豆(黄豆泡水发涨),于是,他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拎着红薯老白干瓶,就去了牛圈棚。他边喝酒边抓泡水黄豆给小黄白牛吃,不管五爷怎么喂,小黄白牛就是摇头不肯吃。五爷喝着酒与小黄白牛一起唠嗑说:“家里的黄豆,我和麻老娘过春节,连豆腐都没舍得磨,就是想留下来,偶尔炒几次泡水黄豆,将就你也能一起吃,补补身子,今儿,给你吃就吃一点嘛。坡上那青黄豆,还没生长熟,那可不能吃。哦,对了,即使熟了也不能吃。因为,那是生产队集体所有的东西,你若提前吃了,就会扣咱们家的口粮。我们要干干净净地做人,不能隐藏一丁点的匪气,不然,老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永久都抬不起头来,你知道吗?”
  
  那晚,五爷一杯紧接着一杯,酒喝了许多,泪也洒满了一地儿。麻老娘见状,便叫来吴老二作陪劝说。他俩一直聊到天亮,最终,一致同意:将调皮捣蛋的小黄白牛提前栓上长长的缰绳,限制它在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活动,以免招来不必要的是非与口实。
  
  一晃眼之间,小黄白牛长成了壮实的黄白牛,头顶也露出两只漂亮的直牛角,该是学耕田的时候了。可是,一到田间地里,从小就耍惯了的黄白牛,哪里肯轻易地去学拉犁耕田啊!搁谁身上,谁也不甘愿去做拉犁拖耙的事。当枷档(农具,如弓形木棒)一触碰到脖子,黄白牛如触电似的,横蹦直跳,一个劲地抖甩枷档。不管鞭子如何抽打,它就是宁死不肯学。还楸准时机,仰起头角,将人撞翻到地,便逃之夭夭。
  
  傲气十足的狗剩爹,还没听说过,没有他驾驭不了的牛。他嘴里叼着一杆叶子烟,紧紧拽住黄白牛鼻孔处的缰绳,跨挪一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搁上枷档,迅速栓套好。还没侧转身,狗剩爹便吧嗒着杆烟,洋洋自得起来。没料想到,一下反应过来的黄白牛,一听到狗剩爹的声音,一低头仰角起来,直接撞在狗剩爹的命根子上,痛得他三天卧床爬不起来。
  
  农耕的行家里手,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拿它黄白牛没办法。刘队长找到五爷商讨对策,希望他能出马,教会黄白牛耕田。五爷心里也十分地明白:若黄白牛学不会耕田,其结果就是,队里卖不到好价钱,就得宰杀分社员牛肉吃,肯定宰比卖的几率要大些,因为,谁都想借此机会来改善一下贫瘠的生活。
  
  想了一夜的五爷,叫来吴老二掌握犁铧把柄,自己在前面牵着缰绳,领着黄白牛学起耕田来,如父亲领着孩子一般,边走边唠着嗑。鬼机灵的冬雪,更是拿来一把镰刀,割来青草,放在田的两头,只要黄白牛一到田的尽头,就会得到一份青草的犒劳。
  
  没费多少工夫劲,黄白牛就在他们的调教之下,不但学会了犁田,还学会了拖耙平整田的活。一季劳作下来,黄白牛还被生产队评上“最佳耕田牛”的荣誉称号,只要它一耕田,就会获得额外的黄豆奖励。
  
  四
  
  不知过了多久,狗剩爹的命根子逐渐耷蔫的事,被隔壁生产队的贾寡妇给抖露了出来。这爆炸性的新闻,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传到远在乡集场工作的狗剩耳里时,就变成“狗剩爹让牛给劁了”。
  
  此时的狗剩,正在主抓批斗“地主富农”等相关事宜的工作,一听说爹被牛劁的事,心里就犯嘀咕:只有人劁(做手术)人的,哪有畜生劁人的道理?畜生都能劁人,那人成什么哪?即或是牛真能劁人,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这十分的明显,就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嘛!那绝对不行,不然,我以后如何开展批斗工作呢?那我得与干爹商议一下,自己亲自回村一趟,正好借此批斗精神,好好治治那些不轨之人。
  
  宁静的村落,逐渐又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一场有色有色的批斗“地主富农”的活动就此拉开,三天一小批斗,五天一大批斗,上午村里批斗,下午生产队里总结性批斗。五爷虽然不是地主,但他曾经是土匪,就凭他“五爷”二字,那也不是一般的土匪。他必须得把过去那段曾经的事,彻底给交待清楚,悔改重新做人。不然,经过他饲养的牛,都匪气十足,还学会了劁人,那还了得?更重要的是,村里又逐年发现,鸡鸭猫狗不翼而飞的状况,这明显就是土匪贯用的做案手法,肯定与他五爷脱不了干系,他必须得把隐匿中的土匪给楸出来,还村落一片净土。
  
  那天村里批斗会,天空零星地飘起了雪花,风有点刮脸。刘陶两位地主老财和五爷仨人一字排开:首先是胸前悬挂大名牌,头戴高高的尖尖帽,躬身弯腰,低垂九十度,不准交头接耳,更不准扭身摇头,一站就是三小时,几乎是茶水不沾,接受村民们的批判;最后是主动交待问题,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扔“臭鸡蛋、烂菜叶”等相关的处罚,真正做到悔改自新,重新做人。
  
  其实,那批斗会连傻子都瞧得出来,主要针对的是五爷,而不是两位地主老财。尽管批斗了五六个小时之久,最终什么也没批斗出来,批斗大会只好就此作罢,下次再进行批斗。两位地主老财也被啼啼哭哭的后人给背走了,偌大的村广场上,只剩下年近七十岁的五爷。他仿佛到了风烛残年之龄,白发银须,几乎被臭鸡蛋与烂菜叶覆盖着;瘦骨嶙峋的身躯,如风铃般摇颤着。没人敢去搀扶他,谁去搀扶,谁就是隐匿之中的土匪,会罪加一等。即使是麻老娘和吴老二俩,也只能是趁人没瞧见的时候,泣泪搀扶一把。
  
  还好,黄白牛如一匹骏马,“嗒嗒”疾驰而来。它四蹄趴地,待五爷艰难地爬上脊背,然后,才慢慢地蹲身起来,犹如儿子背着受伤的爹一样,边走边“哞哞”唠嗑,驮背着五爷回家。
  
  参加批斗会回家的村民,瞧见此情此景,无不摇头惊叹,就连狗剩爹也愧疚地低头无语。然而,一旁领着批斗小组人员的狗剩,却身如僵尸,脸上无任何表情,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如何干净利落地给干爹弄点新鲜山货——鸡鸭狗牛等的肉,以便谋得更高职位的升迁。
  
  下午,生产队的批斗会如期举行。五爷被押上高台,脖子上悬挂着一块砖头,鞠躬九十度,不许抬头张望,如实交代他以前是怎么当上土匪的?为何《土匪登记册》上没详细的生平介绍?现在仍隐匿的土匪同伙在哪?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撞压得五爷心里一团乱麻。更让人难以理解的问题是:如何将牛训练成劁人的,其目的何在?气得五爷口吐白沫,头都快要爆炸似的。
  
  五爷接连晕倒好几次,狗剩不但没结束批斗会,反而是立刻派人把他搀扶起来,并加重一块砖头,紧接着又继续进行。台下村民虽然纷纷哗然一片,但又惧怕狗剩的权威,都不敢提终止批斗会一事。狗剩爹倒是上台去过几次,欲劝阻一番,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被狗剩连拖带拽,给推回台下去了。
  
  突然,会场外传来一阵“嗒,嗒,嗒嗒”急促的脚蹄声。众人回头一看,哇,是黄白牛,在向会场疾驰而来。只见它高昂着头,直奔主席台而去,一埋头就将主席台桌掀翻倒地,怒吼着攻击狗剩等人。吓得屁滚尿流的狗剩,连连后退不已,抓起身边倒地的桌凳,且战且退似的还击。不料,躲闪不及,就坐主席台上的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刮伤,尤为狗剩伤得重些,还折了一条腿。
  
  批斗大会由于黄白牛的搅局,就此结束,只好另外再安排时间召开。
  
  黄白牛被关进了禁闭室,接受挨饿的处罚,没狗剩的许可,谁也不准给草料吃;狗剩本人也被几人抬走,去了乡集场医院,一条腿膝盖以下,全都被一层厚厚的石膏绷带包裹着;而五爷被吴老二和麻老娘背回家,急救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舒缓了一口气,又昏睡了过去。
  
  五
  
  昏睡三天的五爷,终于苏醒了过来。他试图想爬起来,下床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却被麻老娘给按住了。劝他多躺几天,滋养生息,有利于身体健康的恢复。
  
  “我得下床锻炼锻炼,活动一下筋骨,不然,批斗会时,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呀?”五爷又拉开棉被,欲下床。
  
  “好好好。”执拗不过的麻老娘,只好端起床头柜上热腾腾的碗,递过去说,“先喝了这碗红糖姜丝汤再说吧。”
  
  “嗯,真好喝。”五爷接过碗,边喝边说,“你啥时也学会熬煮红糖姜丝汤哪?”
  
  “只让你熬煮,就不让我学呀?”麻老娘不屑一顾地说,“哼,我就是看也看会了,还用学吗?”
  
  “那是那是,有什么事能难住你麻老娘的呢?”五爷突然感觉耳边有“哞哞”声响,时长时短,时暗时明,显得十分的凄惨,很像黄白牛的声音。他惊愕地爬起床来,说,“黄白牛呢?”
  
  “黄白牛?据说让人给关禁闭室哪。”麻老娘摇头说,“我这几天一直守着你,没出门,具体情况不晓得。”
  
  “关禁闭室,那就坏了。”五爷急忙穿上鞋,披上衣服就向外走。他刚走到门口,正欲抬腿跨门而出,却与急匆匆而来的吴老二撞个满怀。
  
  “五爷……黄白牛……”吴老二气喘吁吁,急得说不出话来。
  
  “你别急,慢慢说。”五爷扭头对麻老娘说,“快给吴老二端杯水喝。”
  
  “再喝水,恐怕就来不及了。”吴老二终于缓过气来说,“狗剩他们批斗小组,决定要宰杀黄白牛。”
  
  “啊?”五爷惊愕不已,“为啥呀?”
  
  “据说有匪气,不能留。”吴老二不敢据实说,又怕气坏了五爷。
  
  “什么匪气,恐怕是黄白牛救下我的原因吧。”五爷气愤地说,“你先去阻止,我随后就到。”
  
  原来,拐腿的狗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都坐立不安:此事若不尽快处理,事态将进一步扩大,一旦传到县里,恐怕连干爹都难以收拾残局。于是,他连脚上的石膏绷带都还没拆,就火急火燎地派人将自己抬回家里,立即召集批斗小组人员研究对策。
  
  经过一昼夜的商讨研究,最终批斗小组达成共识:必须尽快拿下“五爷”这个顽固的土匪爷,不然,无法向村民交待;黄白牛已经具有匪气,敌我不分,公然站在村民的对立面,挑衅批斗小组人员,致使多人受伤,性质恶劣,影响极坏,给予取消“最佳耕田牛”荣誉称号,必须立即宰杀分牛肉处理。
  
  等五爷赶到一看,消瘦的黄白牛,已被批斗组的人束缚于地上,四蹄由粗绳索捆绑着,不能动弹,头遮盖块黑布,嘴里发出“哞哞”的凄哀声;平时比较麻利的屠夫李大嘴,系着塑料围裙,躬弯着身,如拉锯一般,有气无力,磨着长长的屠刀,消磨着时间;狗剩爹端来一大木洗脚盆,正调和着盐水;抖抖颤颤的刘队长与吴老二,站在狗剩的椅子面前,苦苦地哀求着,不让宰杀黄白牛;村民们围成一团,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静观热闹。
  
  见此场面,气愤的五爷,端起火铳,朝空中“嘭”的就是一枪。在场的所有人,一听见枪响,以为土匪又卷土重来了,个个惊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大声地喘气,傻愣着。地上的黄白牛,突然感觉身上没束缚力,猛一摇头,甩开黑布块,试图想一骨碌爬起来,却没想到四肢仍被捆绑着,还不能动弹,流泪看着五爷,如受凌辱的孩子般,“哞哞”直叫。
  
  “想屠宰黄白牛,先问问我手中这杆火铳答应不答应。”五爷高举着火铳,斥责说,“兔崽子,居然想屠宰耕牛。”
  
  “你想造反?”晃过神来的狗剩,杵着拐棍站起身来,命令批斗小组人员说,“给我拿下。”
  
  “你屠宰健壮耕牛,破坏农业生产,你说说看,究竟是谁想造反?”五爷迅速填充好火药,顺手举起火铳,又是“嘭”的一枪,狗剩头顶上的帽子应声而落。批斗小组的人员,见此情况,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的,不敢大声喘气,更不用说,上前去把五爷给拿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尿了一裤裆的狗剩,壮着胆子,大声地训斥说,“居然敢质疑我们批斗人员?”
  
  “你们这是瞎胡闹。”五爷摇晃着身子,杵着火铳,吃力地说,“赶快把黄白牛给放了吧,那是耕田牛,不然……”
  
  “不然怎么样?”狗剩见五爷身体有些虚晃,便趾高气扬起来,嘲笑说,“难道你敢向我开枪不成?”
  
  “你不释放耕田牛,也许,他真敢向你开枪!”人群后走来一老者,径直走向五爷,主动握手说,“五弟,最近你身体可好呀?”
  
  “干爹!”狗剩杵着拐棍走过去,低眉弯腰地说,“您老怎么来哪?”
  
  “你把事搞这么大,我能不来吗?”老者顿了顿,俏皮说,“再说,此事干系到我五弟,我这个当大哥的,岂有不来之理?”
  
  “五弟?”听声音很熟悉,但又叫不出啥名字,听狗剩又叫他干爹,更加疑惑的五爷说,“你是?”
  
  “五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老者低声地提醒说,“这么快你就把牛头山给忘哪?”
  
  “牛头山?”五爷恍然大悟,连连抱歉说,“哦——牛头大哥呀!小弟我失敬失敬。”又疑惑说,“牛头山不是让剿匪部队给毁了吗?据说你不是在战斗中……”
  
  “牛头山是让毁了,那没错。”皮笑肉不笑的牛头,躬身附耳,讥笑说,“托五弟的洪福,那土匪牛头大哥,确实是在战斗中被打死了,但吴晔我还活着。”
  
  “原来是你……在偷梁换柱……我……”气得五爷浑身颤抖,口冒鲜血,“咚”的一声倒地,气绝身亡。
  
  黄白牛见五爷倒地身亡,咬断脚蹄上捆绑的缰绳,翻身爬起来,向牛头疾驰而去。一头撞向牛头的腹部,再抛上空中,如颠皮球一般,歪着头颅角接住,然后,把他扔到地坝边的水塘里,没一人敢去施救。
  
  围观的村民,见此情况不妙,哭爹喊娘地乱作一团,纷纷逃窜躲避。一阵慌乱之后,大家才发现:倒地身亡的五爷不见了,那疯狂的黄白牛也不见了;而狗剩却仰躺在地面上,没了气息。
  
  六
  
  沸沸扬扬的村落,又恢复到昔日的平静。
  
  多年以后,实行土地改革,村民干劲十足,逐渐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不知啥时候,山岗的柏树林里,多了一座新坟。只见树立着的木碑上,清晰地镌刻着“牛•爷”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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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24 11: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
    很有内涵的一部小说,牛头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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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24 11: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
    又见相思老师的美文,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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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24 16:56: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青岛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3-24 11:15
    又见相思老师的美文,周末愉快

    哈哈,支持一下你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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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内涵深厚,可读性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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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老师分享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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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24 19:45: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问候相思,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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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24 19: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文中和“狗剩”这个人物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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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24 19:47:1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老师老家哪里?我感觉是老榆木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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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3-24 19:4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我先提读,完后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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