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贻伟｜散文•四棵银杏树（散文）

姜贻伟

散文•四棵银杏树

姜贻伟

　　他们四位，28年前就住在这栋楼的西头了，我们几乎同时开始了互为隔壁邻居的生活。当时，我应该是46岁，他们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拳头大小粗细，个子都比较高，还是正在抽条的孩子。

　　如今，他们已步入中年，我也退休十三四年了。看着他们兄妹四位长大了——并排靠我家西墙的两位兄长高大魁梧，路边的细妹婀娜多姿，满弟如今也英气勃发。我常为自己已老翁一个，还有这样的成熟的英才作“忘年交”，免不了感叹万千，谓之人生之一幸事。

　　记得当年他们定居此地时

　　耽心他们初来乍到不习惯，就在两位兄长和细妹的树干下部，请了一大片灌木丛来陪他们。春天一到，灌木丛就开出鹅黄色嫩叶，然后转绿，再转红，好看得很，最后都成了他们最忠实的粉丝。而他们三位对粉丝也不薄，初冬朔风一起，银杏叶簌籁落下，灌木丛上便铺上厚厚的一层黄叶，璀璨得像是黄金屋。只有那位小帅哥，情况却大不相同，周边虽是灌木围绕，中间却给他配了个木芙蓉。本以为木芙蓉会给他带来快乐，交相辉映，不料这家伙不仅跟他争风吃醋，抢水争食，而且还引来院子的娃娃们——在其柔韧的枝条上放肆攀爬和摇晃。木芙蓉盛花时，这里简直就是猴子们的花果山了。小滿哥哪经得起木芙蓉和娃娃们的双重折腾，身体发育严重受阻，与他的两兄一姐比起来，他还好像还是一个羸弱的孩子。往往是人家碧叶满枝时，他才见绿；人家还是一树黄金时，他早已片叶不存了……

　　我常常为其惋惜，后来大家觉得这个问题严重了，就砍了木芙蓉，种了带刺的玫瑰，情况即大有改观，但终归伤了元气，要赶上他的两兄一姐，恐怕还要个六七八年。

　　除了这事，四兄妹各占一角，过着自适和自足的日子，从来没有提过要求，让大家操心。只是他们兄妹在各自攒劲，相互鼓励，看谁长得更高更壮更潇洒，但一切似乎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所有变化都仿佛出现在突然中。现在他们的手已牵在一起了，四兄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团结和坚强了。

　　我得承认，开始我并不知道银杏也有雌树雄树之分。大概是十多年前，我发现路边的那棵树结果了，果子有点像金橘，但颜色要淡些，皮要薄点，还有白点。惊讶之余，我发现雌树的树皮，比之粗糙灰暗且满是纵裂的雄树，要光滑、柔美、白晳许多，仿佛女人肌肤之于男人，令人叹为观止。然而，让我更惊讶的是，是大前年秋天这里发生的变化。

　　其时，我妻子在阳台上浇花，忽然发现，靠近西端阳台的那株长得最粗壮的“大哥大”，一根枝条好像要从防盗网里探头进来，便顺着枝条往上一看。这一看，让妻子呆住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靠近主干的几根枝条上，竟缀满了一堆一堆淡黄色的果子，比雌树的果子还要大。

　　当妻子把这桩奇事告诉我时，我第一反应就是：“变性！”而且似乎还有充足的理由：一是他与雌树都挨着长在路边；二是前一年单位要增加车位，将道路朝这边扩展了半公尺左右，靠近路边的雄树因此遭了大罪，其一粗大树根被活生生地一斩两断，此举影响甚大。于是“百度”，查阅却否定了“变性”的说法。看来这桩奇案，也只能留给专家以后去破解了。

　　“百度”还让我了解了这四位邻居相同的家族史。银杏树是二亿年前原始植物中唯一留下的物种，是长寿树中的“东方圣者”，寿可至千岁。一般要二十年后才能结果，四年后才有大产量。故又叫“公孙树”，其意为“公种而孙得食”。嘿嘿，这不是“啃老”么？

　　记得那雌树第一次结果时，路过的行人，总会好奇地上瞧瞧，下瞅瞅，俯身检几颗或拾它一堆。大家都晓得白果是个好东西，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东西少吃有益，多吃有害，且鲜果的手工处理难度极高。记得我妻子和几位退休大妈检了一大袋，在自来水水槽里穿着大雨靴，忍着难闻的气味，又踩又洗累了一下午，才把果皮果肉清除干净。大概就是这两个原因，第二年后，就很少有人来采来捡了。于是，鲜果大多落在灌木丛中，应该成了松鼠们丰盛的绝佳食品（不然，院子里哪有这么多皮毛光滑的松鼠）。这些机灵可爱的小家伙吃饱后，便跳到楼房的阳台和窗台上调皮。稍有动静，小家伙一溜就消失在银杏树中。而掉落在路上的鲜果呢，被车子一压，烂如鸭屎鸭粪，且发出难闻的气味，一大片脏兮兮地让人不爽。保洁员段师傅每天都要扫几次，但印在路面上的白黄色痕迹，则一时难以消除。去年，附近有农妇知道这里白果无人采摘，就进来“打扫战场”。有人说她天天来，既缓解了这个问题，也为她自己赚了点小钱。

　　除了这点“糗事”（这哪是她的错啊！），我的这四位隔壁邻居，不仅每天浴我目，净我心，还为我遮挡夏日的西晒和风雨的侵袭，为我引来鸟儿的呢喃和歌唱。他绝对是院子里最有贡献和魅力的居民之一，也是我最好的邻居和朋友。我本来想重笔写写他们苍劲、挺拔、优美的身姿、每一季变幻多彩的时装，以及他内心的坚毅和強大，但我想多余了，因为银杏树不仅是我的朋友，也已成为大家的最爱，只要看看有多少人在捡拾他们独特的叶片，有多少人在他满树金叶的身旁拍照、拍抖音就知道了。我想，我的描述即使再生动，也成了多余的废话，于是就写首打油诗概而赞之：“春来翠养眼，入夏色转碧。秋披黄金甲，冬露剑与戟。”

　　我还想，如果我还能与寿可至千岁的这四位“忘年交”，再做二三十年的隔壁邻居，那该多好啊。但生命无常，活着有趣就挺好。

                                                                                                           二0二三年八月

海尔罕

他们四位，28年前就住在这栋楼的西头了，我们几乎同时开始了互为隔壁邻居的生活。当时，我应该是46岁，他们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拳头大小粗细，个子都比较高，还是正在抽条的孩子。

海尔罕

我常常为其惋惜，后来大家觉得这个问题严重了，就砍了木芙蓉，种了带刺的玫瑰，情况即大有改观，但终归伤了元气，要赶上他的两兄一姐，恐怕还要个六七八年。

海尔罕

我的这四位隔壁邻居，不仅每天浴我目，净我心，还为我遮挡夏日的西晒和风雨的侵袭，为我引来鸟儿的呢喃和歌唱。他绝对是院子里最有贡献和魅力的居民之一，也是我最好的邻居和朋友。

海尔罕

如果我还能与寿可至千岁的这四位“忘年交”，再做二三十年的隔壁邻居，那该多好啊。但生命无常，活着有趣就挺好。

海尔罕

姜贻伟散文《四棵银杏树》，推荐文友共赏。

李靓才

海尔罕 发表于 2023-8-29 19:10
姜贻伟散文《四棵银杏树》，推荐文友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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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哥

拜读姜老师大作，愿您再陪银杏树50年。

东湖岸边人

一篇描述生动、情趣盎然、内涵丰富、令人陶醉的极品散文！谢谢姜老分享佳作！

傅平艳

“春来翠养眼，入夏色转碧。秋披黄金甲，冬露剑与戟。”——诗文均妙不可言。幽默风趣而灵动的语言，把四棵银杏树的柔美、雄健、巍峨和生命力之强描写得惟妙惟肖，生动形象。欣赏佳作，问好姜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