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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翻陈年日记,翻到一页有碳素墨水、蓝黑墨水和圆珠笔轮番涂抹(因许久不动笔墨,墨水干枯,换笔几次才写完)的东东,不由得细细看了会儿,觉得自己在二十年前的日记里洗个锅也能洗出点喜剧范,客串下家务活儿也算得一把好手呢。不如就此摘抄下来,稍事修缮,发布逸飞,以博一笑。
晨,敏锐地挣脱梦境,犬样的听觉搜索到了窗外机械带锯片高速旋转发出的以啸叫为表现形式的欢笑声。而脸颊和眼皮痒痒的,原来是发白的阳光这么早就伸出一根根奇长无比的手指抚弄我,折腾我这个享受暑假的人民教师了。唉,本想睡个懒觉,把梦做欢实点,这下可逃脱了,又一个明亮的日子驾到,君临我无所事事的身心了。
这一刻,我除了再度闭眼把自己脑子极度放松之外,似乎也没其他事情可做,甚至连梦境也不愿也不能去重温。至于今日该干些什么一概被脑门子摒弃于外,倒是一些糊里糊涂的杂拌儿却扯不清理还乱地潜入脑际,乱我意识流。至于到底怎样个乱法,流了些什么,除了荒诞,我还真说不出什么。
那么好吧,摆脱朦胧做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吧。我终于彻底睁开了不甘朦胧亦不甘蒙昧的双眼。窗外天高云淡,不时有鸽群牵动一条条飘逸在蓝天的风景线,让白云的漂浮增添了几许灵动。而窗框恰似一个风景画的边框,为仰卧在床上的我无偿播放流动的风景,这也算懒鬼得天独厚的欣赏专利吧。
可我又不甘真的沦为懒鬼,沦为奥勃洛摩夫似的多余人(也许事实上本质上我早就与之类似了)。于是乎一“发功”,来了个鲤鱼打挺,背脊与床板上的竹片麻将席兀地分离,不消一秒钟功夫,就从卧姿改换成了站姿,是啊,要像懒鬼、向奥勃洛摩夫说不,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起来,起来!起来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奉老婆大人懿旨,急急如律令洗刷电话煲。那是一个因束之高阁日久而“尘满面、鬓如霜”的电器炊具。我拿出抢火般架势,动作夸张,以机器人手法为榜样,左手持煲,右手攥一柄软毛刷,在水龙头下喷淋猛刷。闪电侠一样来回擦拭几百下,居然还有顽渍污垢碍人观瞻,便动用强力洗洁精奋勇“锄奸”。还真奏效。三下五去二,自认“古战场”清扫完毕。便舀上半碗绿豆半碗米,拧开龙头着力搓洗几把,滤去泔水,接上半锅清水,接通电源,便宣告30分钟后坐等粥成。
正欲从门背后取下拉力器一通狂拉,第二道有关民以食为天的懿旨又横空出世了:买汤包去。
“遵旨”。
我一阵小旋风,权当晨跑锻炼,舍近求远,800米开外的早点摊,以15个带点黄疸视觉效果的袖珍型汤包,兑换了我手中的几个散碎银两。十来分钟后,其貌不扬的小汤包供上了餐桌。然后把自个儿口腔面部盥洗一番,静候绿豆粥熬足火候,多日的媳妇熬成婆。
庶几,粥成。拔掉电源,稍事冷却。正欲揭开高压主义的盖子,忽闻奇香扑鼻。为早点问题一手二手地忙了这么会儿,且整出了芳香,我想这下该得到几句嘉奖了吧。没成想得到的竟是一通数落。
这可怪了,熬出香甜的稀粥,是居家过日子的人求之不得的,为何由我这“巧手”制造的奇香非但不受欢迎,还备尝如此“嘉奖”呢?
你道香是何香,香从何来?药香也,灭害灵高效喷雾剂使然也。
老婆大人如是说,我亦如实嗅而品之,可压根儿不闻其香,不辨药味,实在是平常得紧呀。只能做浅层次的自我反省:“本相公五官串烧了吧?大抵是像犬一般的嗅觉‘特异功能’在今晨苏醒时已移用于耳,无法复位于鼻了吧?”
“好好反思,清洗电饭煲时,是不是偷懒图快,纯粹应付式?”
“NO,NO,NO……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拿令箭当鸡毛,可是当真老虎打的哦。”我一个劲地摇头。
“洗盖子的时候呢?那瓶药站立电饭煲一侧好多天了,锅盖又是朝天的。那些个给喷淋了药雾的老鼠、蟑螂们痛不欲生慌不择路时难不成会避开它绕道而行?会一心顾念主人的健康,腾空而越,坚决不在盖子里留下药渍?你这猪脑子啊,叫我怎么说你呢?”
这一下可把我浇了个醍醐灌顶,当时只是一味图快,怎么连这点都没上心呢?这下好了呃,一锅粥成了一锅毒。这灭害灵啊,灭害可,灭人焉得不可?到这份上了,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前功尽弃倒掉了事喽。
“慢!从锅盖未被汤沫子浸染的部分来看,还有些光泽,而原来的根本不见天日。从这一点上看,你还是下了些功夫洗净了的。再说,平时我们用这灭害灵大把大把地喷洒,蚊蝇蟑螂老鼠们淡定如常,安如泰山,该干嘛照样干嘛,该祸害人照害不误。倒好像是闻闻香水味练练药功长长见识的模样。
这事儿,禁不住夫妻俩一番睿智分析,得出结论:就凭害虫们气定神闲的表现,足可断定,当初我花大价钱买来的灭害灵原来竟是一瓶芬芳的赝品。那么,灭害不可,灭人尤为不可喽!
“判断推理环环相扣,有理有据,免却一场杯弓蛇影之闹剧,真乃中国版加巾帼版的福尔摩斯也。”推理到了这个份上,我除了弄几句酸不拉几的词儿送老婆一番调侃式恭维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把儿子叫上,端碗的端碗,抽筷的抽筷,舀粥的舀粥,一家三口合力行动起来,将意念中飘有淡淡香味的绿豆粥和疑似黄疸的小汤包,风卷残云般地送入辘辘的饥肠。不对,这后面一句只适用于鄙人,老婆孩子还是照常细嚼慢咽到并没多少饥饿感的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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