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耀光 于 2019-4-4 21:10 编辑
那天晚饭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小陈,хх吗?” “是啊!我是хх”对方声音小,语速慢且有点颤音。我都七十的人了,开口叫我小陈的人,肯定是我过去的老领导或老战友了。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一时没能听出来,谁啊?我心想。 “我是道魁啊”,不等我问,他就自报家门了。 “哎呀,老领导好,您在哪里呀?”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急着问了在福州的各位老战友的情况,我见他说话有点费劲,便对他说如果在福州,我马上过去看你,见面再聊。他告诉我,最近来福州了,住在女儿家里,说明天要到家来看我。怎能叫老领导来看我呢,但他有他的理由:“你来宁德,都到家来看我,你的家我一次没去过,都不想让我去看看啊?”恭敬不如从命,拗不过他,我只得在家乖乖恭候了。 道魁同志,是我敬重的一位老领导。解放初,他就当过部队的文化教员、宣传干事,会拉手风琴、二胡,能视唱(看谱就能哼出歌词),还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是个很能干、多才多艺的人。他的受人敬重不只因为这些,更因为他正直、正派和对下属的关心。一九六七年,我入党转正、提干的好事,被老家造反派给部队的一堆诬告材料搅黄了,受此打击,我当时情绪低落,他及时找我谈话做思想工作。他说你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父亲的问题总会搞清楚的。他就像自家大哥似的反复叮嘱我说:“即使你父亲真有什么历史问题,那也是他的问题。你要正确对待,不要牢骚怪话,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影响工作。党的政策是重在表现,你自己表现好才最关键。你可不要父亲的问题搞清楚没事了,你自己搞不清楚,影响了入党、提干。”这些语重心长的话,真是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重新振作精神努力工作,经受住了考验。 我在道魁同志手下工作多年,有两件事我印象很深。一是电影队孙火根同志的入党问题。小孙是1968年入伍的江西抚州兵,因为他会画画、写美术字,被选调当放映员。小伙子风风火火,做事雷厉风行,工作积极主动,被机关党支部作为发展对象培养。一年后,大家觉得培养成熟,可以发展了,不料在征求政治部王主任意见时他表示反对,说小孙像个“造反派”,显然他对小孙年底发扬民主时那火力很猛的发言还心存不快,这个结果,道魁没有想到。平心而论,小孙给领导提的意见是对的,但火药味太浓,令领导面子挂不住。既然主要领导反对,那就暂缓一下,各方面再做做工作。领导的工作,并不好做,王主任不仅不同意,反而强调说“我这一票很重要”,这使道魁这个机关党支部副书记更犯难了。党内政治生活,一人一票,理论上权重一样。但实际上,王主任这一票的确“很重要”,有很大影响力,如果他在会上率先反对,小孙入党的事就可能泡汤,怎么办?过了些日子,一个机会来了,主任外去开会,支部召开党员大会,全票通过了小孙入党。主任开会回来知道这件事,虽没说什么,但对道魁同志的态度却有了微妙变化。有人私下为他鸣不平,道魁淡然一笑说“这是想得到的事,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一个小兵的入党问题,他居然甘冒得罪领导的风险。 还有一件就是道魁同志向师长催还《辞源》的事。有一次师长在办公室读《孙子兵法》,打电话来宣传科要借阅《辞源》,科里派人立即给师长送去。师长一借就是半年多时间,一直没还书,可这本书科里的同志也时常要用。恰巧,有一天师长在主任陪同下来宣传科看望大家,道魁同志便不失时机地当面催问:“师长,《辞源》还在用吗,如果暂时没用,就先拿回来,要用的时候,再给你送去。这本书科里就一本,几个干事也常会用一下。” 师长说:“这书还没送回来吗?” “没有”,科里兼管图书资料的干事接话说。师长便当即打电话给他的警卫员,叫他家里和办公室都找一找,不一会儿,警卫员就抱着《辞源》送到宣传科来了。这一切,陪同在侧的主任都看在眼里,师长走后,王主任说:“道魁,你还敢问师长追讨《辞源》啊”,他裂嘴一笑说:“科里同志也常要用。”这以后王主任对道魁的看法和态度又不同了,他觉得道魁是一个对上对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是个思想作风正派、做事情有原则有主见的人。 第二天,道魁老领导如约上门,我约来了当年同是他下级,刚从新西兰回国不久的刘坤夫妇一起来家聊天、餐叙。十多年不见了,大家有说不完的话,孩子、孙子.....但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老领导的身上去了。转业后的道魁同志回到老家当了几年城关镇的党委书记,他带领大家发展经济,群众收入提高,生活改善,许多人家盖了新房,为了感谢他,有些人私底下商量要给他在城关镇建个房子,这事被他知道他严词拒绝,并严厉批评了有关人员。他当书记,也有拎着厚礼来他家要求“关照关照”、“行行方便”的,道魁同志不仅自己拒不收礼,还经常教育老伴、下属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不能收礼。他说“我们党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一个党员干部,为老百姓做事是应该的,能办的事都要努力办好。怎么能收群众的礼呢?谁的礼都不能收。”因为“在一个人面前丧失了原则,我们就会在千万人面前失去说服力”。他老伴柳钗谨记道魁同志的要求,也从不收受礼品,她总是劝上门送礼的人说“你如果爱护我家老徐,就不要送礼了,否则,你就是害他了。这东西你自己带回去吧,不要叫我们再给你送去了。”道魁和他老伴,就这样一次次婉言谢绝,打发了那些送礼的人。 道魁去年患病住院,同病区有个带着孩子在城里做小本生意的乡下女子,因子宫肌瘤住进医院,来的时候走路好端端的。可一场手术过后,因为误伤了神经,她的腿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院方对此不理不睬,女子哭诉无门,只会终日以泪洗面。医院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他实在看不下去,便不顾自己有病在身,为这个弱女子打起了抱不平。道魁对那女子说:“哭,是没有用的,你要向有关部门去反映情况”,那女子没有文化,说自己从乡下来城里,也不知道要去找谁。道魁就主动向她了解情况,写成材料,具体指点她到哪里去送材料、反映情况。院方知道这事后,要他“别多管闲事”。道魁义愤填膺,说“这闲事我管定了”,还自己跑了市卫生局、市妇联等七、八个相关部门反映情况,在多方支持帮助下,最终迫使院方不得不承认是医疗责任事故,并陪付了十五万元。那女子得到赔款后,拿着钱来表示感谢,道魁对她说“我帮你不是为了要你的钱,你腿脚不方便了,这些钱是医院应该赔给你的,快拿着这些钱赶紧治病去吧。”道魁夫妇一分钱不收,对方更是千恩万谢。 道魁同志还是那样,公道正派、一身正气、关心群众,却唯独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职级待遇。到退休年龄,有领导还想留用他,一连誇了他“党性、责任心......”好几个强,却没有给任了快十年付处级的他提高职级待遇,有人打抱不平,相关部门领导竟说“他自己没有提出这个要求”,这是什么话呀,真令人无语!在道魁看来“一个共产党员,怎么能自己伸手向党要待遇呢。”是啊,干部的职级待遇,这本是组织上要公正考虑的事。道魁同志1950年入伍,53年入党,56年被授予全国公安系统劳动模范,受到过毛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看着眼前这位个头不高,身材瘦小的有着六十多年党龄,如今已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兵、老党员、老模范,我们再次被这位正直的老人感动了。 我敬重的这位老领导,虽然他的官不大、位不高,但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写的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一个关心群众的党的好干部。道魁同志在我们这些老下级和许多人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岂是那些贪腐营私的高官可比?!
发文后记: 最近一个多星期,我连续发了八篇散文,是从不同时期、不同角度写道魁同志的。他出身穷苦,工作努力,关爱下属,关心群众,是个好党员、好干部,也是我敬重的一位好领导。他一身正气,身上满满的正能量,是值得我去写去颂扬去学习的一个人。这一组散文,我以此篇《我敬重的老领导》作结,以表示我对这位老领导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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