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性的井

李世荣

       1986年母亲去世。十年后，1996年父亲去世。父亲去世几年后的清明节，我上完坟回到老家。打开生了锈的房门挂锁，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成分复杂的霉味扑鼻而来。我不由自主地站住。我看到了什么啊？地上横七竖八地趴着几丛一米多高的淡黄色茅草；枯草中又顽强地长出几小丛嫩绿色的草叶。我抬头一看，屋顶上的瓦掉了七八个窟窿，最大的比脸盆大。
       没人住的房屋这么凄凉！我有想哭的冲动。农村的土砖房屋分文不要送人都没人要。没人管理更加经不起风吹雨打。我心里对自己说：我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李家这片房屋原来住着十多户几十口人。都是连墙共垛的。如今赚了钱的堂弟去后面山坡上建了独家红砖房屋，老家的土砖房屋任由它由破败直至倒塌。
       我感觉口干了。本来我随便走进哪个堂弟家里，都会有人热情给我泡茶，留我吃饭的。我偏偏想起去喝几口久违了的、冒着淡淡烟雾的井水。井口只有一平方米多点，半个小时没人挑水，就会上涨到蹲在井边可以用双手掌捧着喝。
       井的位置比房屋地面低四五米。我顺着几乎被乱草遮住的泥土路走下去，一直走到井边都没看见清澈见底的井水。我站在井沿往下一看，只见井底一滩脏污的湿泥，石头墙壁上面的青苔都死了，变成了枯黄色。

       我走上脚手架，发现忘记带砌刀（也叫砖刀）了。我快步回家。煤矿在我家南边，井在我家北边。本来我拿了砌刀赶往工地不会绕道经过井边的。即使经过井边，不是下意识往井口看，也看不到井水；况还有生产队的保管室挡住了眼睛。
       今天我怎么想起要下去喝几口清凉的井水。觉得沁人心脾的，比自来水的味道好多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天气热，喝几口清凉井水也凉快不了多久，几分钟后又是汗流浃背。
       井边两个光屁股男孩站着不动。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我刚要蹲下捧水喝，忽然看见一双小手举起伸出了水面！“哪个狗日的要淹死了！”我吓得魂不附体！伸手去抓，小手沉下去了！我才知道井边的男孩子是看着伙伴掉到井里的。他们年龄太小，不懂得呼救。
       我不会游泳。不过我知道井水不足两米深，井水面积不宽，井壁离身子近，我跳下去不至于危险。我刚要往下跳，那双小手又冒了出来！我赶紧抓住小手腕：“哪个狗日的，淹死了都没人晓得！”提上来一看脸，是我四岁的儿子！我的小祖宗啊，我顺口出粗言骂自己了。
       这是我跟这口井最惊心动魄的生死关系了。

       后来堂叔堂婶们反复议论我家“狗日的”死里逃生的幸事。说我平时做了善事，祖宗和神灵保佑，我赚了个崽。是啊，我本来要快速赶往工地的，怎么就反常地绕道去井边了？如果我不去喝井水，那两个孩子根本不会喊人。我儿子在冰凉的井水里面再浸泡一会，不被水呛死也会冻麻木，不可能自己爬上来。说到最后，大家都说井是有灵性的。她知道有小生命掉入了她的怀抱，她不能推出小生命，可是她会请求神灵驱使我改变平时的思维，命令我去救儿子。谁也不敢说这是迷信，都相信我那天是神灵相助。
       说我平时做了善事，其实算不上的。给人家一碗饭，一把米，几毛、一块把钱；收留一个流浪男孩做小工，让他自食其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真是因为我做了几次自己都不觉得是善事的善事，井菩萨和神灵让我的儿子死里逃生，那么做善事的回报太丰厚了，今后有机会应该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善事，为儿孙积阴德才是。

       如今我儿子二十几岁，我快当爷爷了。看到我们吃了几十年水的井这副模样，她分明是寿终正寝了啊！小时候常听大人说，井里有个菩萨，最爱干净，要是有人往井里丢脏污的东西，菩萨就会不准井水再冒出来，井就会干。我读书学过一星半点科学知识，曾经想大言不惭宣布我是无神论者！现在想来真可笑。伟大的科学之父爱因斯坦都相信神灵，我们还有什么话说。看到清幽幽的井水消失了，我更加相信这井是有灵性的，有生命的。 我非常伤感。我怕我继续站在这里会失态，面向曾经的井弯腰鞠了一躬，心情沉重地离开。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我一次不少给父母上坟。父母的坟墓地势比老家的房屋高些。我每次焚香烧纸后总要俯瞰一下模糊不清的老家的破败的房屋。我只看一眼，不会再回去感受那份凄凉。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死去的井填平了？我打电话随便问一个堂弟就知道，我不想问他们。即使填满了土，那井还在我心里，那份凄凉是掩埋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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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涛

记得住的乡愁。

一默先生

这口井承载了我无数回忆，浓浓的乡愁

义勇

乡恋胜于乡愁,有灵性的井永远在心头

李世荣

运涛 发表于 2019-4-4 10:14
记得住的乡愁。

谢谢首版关注、点评短文！

李世荣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4-4 10:25
这口井承载了我无数回忆，浓浓的乡愁

谢谢站长关注！我老家冬暖夏凉的井早已完成她的历史使命干枯了，被人用推倒老房屋的垃圾填平了。我唯有伤感地怀念过去那养育我们几代人的清幽幽的井水。

李世荣

义勇 发表于 2019-4-4 14:02
乡恋胜于乡愁,有灵性的井永远在心头

义勇版主说的正合我意啊。谢谢！

秋觅

有灵性的井，记下了难忘的岁月往事，浓浓的乡愁情节

李世荣

秋觅 发表于 2019-4-4 17:05
有灵性的井，记下了难忘的岁月往事，浓浓的乡愁情节

如今我老家延绵几十里的人都接通了水库的自来水。我还是怀念去井里挑水的岁月。

义勇

李世荣 发表于 2019-4-4 16:55
义勇版主说的正合我意啊。谢谢！

甚好..祝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