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李学军||山茶花（连载一、二、三......）

李学军 · 发表于 2019-4-5 16:58:56

本帖最后由老榆木于 2019-4-11 16:39 编辑

【读后语】你写完了我也看完了，你歇笔了我就得动笔了。总体来看，这是一篇比较不错的作品，作者应用娴熟的文字把每一段事每一片情每一行程都抒写得十分透彻，人物和环境的刻画非常到位，整个故事情节都在让读者情不自禁的尾随着作者的笔去起伏着心境。作者的文笔不错且立意新颖，很有可读性和品味性，值得欣赏和荐读。（编辑：悍雨啸风）

山茶花（一）

中考过后，我考上了高中。

九月份开学，跨进高中的校门，大家一切感觉既陌生又新鲜。

我们高一年级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我分在乙班。同学都来齐了，我来去地张望，不见有常华的身影，课余时间我到其它三个班也没见她。

我自己心里暗暗地想：也许她第一天请假啦，她绝对不会升不上高一的，就凭他爸是老师。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我在学校再也没见到她。

在期盼中我度过了第一学期，她给我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学校多姿多彩的生活使我几乎快忘掉她。

她家住在磨盘山，我班有个同学也是磨盘山的人，叫建国，他和我隔一桌。第二学期我和他熟了后，就成了很要好的同学，无话不谈，就借此向他打听常花的情况。

建国说她家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有病，他们家挣工分少，年年都是缺粮户，她不上学了，回家挣工分，帮忙照看家。对了，上星期天，他村支书的儿子去她家提亲了。

我听说后，心一阵失落。

春天渐渐暖和，建国跟我商量，请我星期天去他家帮忙给他街上的姨拿柿子。我心想也可以顺便看看常华，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从学校到磨盘山他们家三十里山路，不通车，我来到他们家已是中午。吃过饭，建国领要着我到他们家附近看看。我问起常华家在哪里住，建国毫不犹豫拉着我就走，一路走一路告诉我，她家其实住得不远，也就一里多地。

我们说着来到她家的院子，只见上下屋都锁着门，院里很干净，院边长了颗山茶树，树上的花已经开放，粉红色格外显眼，整个树儿显得生机勃勃。

回到建国家，我们每人拿一提篓柿子就走，我们离开村庄好远，再回过头看时，只有她家院边山茶树上的山茶花最显眼。没见到她，我很是失望。

我们把柿子送到建国他姨家，在那里吃过饭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我回宿舍经过教师院，星期六教师们都回家了，院内漆黑一片，只有常老师家的灯还亮着。我悄悄地走进院子，看见常老师家房门开着。我轻步来到门口，只有常华一人在，她向保温壶到开水。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常华。”

她扭头见是我，把我让进屋里。她告诉我，她妈妈犯病住院了，爸爸还有弟妹都在医院，她回来在煤炉上烧壶开水往医院送。在灯光下看，我感到她长高了许多。我告诉她，我今天到她家去啦。她显得很惊讶，却又顾不得跟我多说，她说要给妈妈送水，去晚了爸爸会说的。我恋恋不舍送她到学校大门外，说：“嗯，你去吧。”

第二天下午我去医院找她，病房看了个遍没有。所谓的医院实际是乡级卫生院，很小，我到医务室问护士：“常老师家属呢？”

护士说：“转县医院啦！”

阴差阳错，我还是来的迟了。这样我就失去了见常华的机会。

到了第二学年开学，我辍学了。父亲给队里切石堰，从石堰上摔下，摔成了脑震荡，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家里的重担自然落在了我的肩上。

半年以后，父亲的身体基本得到了恢复，我在生产队每天只能挣到六分工，按照生产队规定达到二十岁才给满十分，不到二十岁，按妇女分计六分。

一天，生产队长找到我说：“乡林场摊工，临到咱大队。大队干部说，该咱队出一个人到林场干活，你可能也知道了，咱队也没人去，你要去的话，队里每天给你按整劳力记十分工，你看咋样？我刚才见你爸，他都答应啦！”

我同意了，其实，分不分的是小事，我答应去林场有两个目的，一是我想出去锻炼一下自己，二是林场离常华家不远，有空我也能去找她。

到了月初我到林场报到，林场不大，方圆也就三里多地。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家庭，步入社会。

林场的一切对我来说十分新鲜。林场总共有二十多个工作人员，一半以上都是中年人，林场场部在最前边，东岭和西岭各是林场的一个点，一个点三个人。场长说西岭没有一个会记账的，让我到西岭干活的同时，顺便记工。我很高兴地答应了，只因西岭离常华家最近。

第二天我就到西岭点去了，见到组长老潘，我叫他潘叔。我说：“潘叔，我才来各处都不熟，我想去熟悉下边界。”

潘叔说：“去吧，下午早些回来吃饭。”

我答应着，一溜烟向山上跑去。

常华家房子在山梁上，上次来过。我径直来到常华家院子，看到房门紧闭，像多日没住过人的样子。我的心冰凉到了极点，院边的山茶树依然茂盛，我立在山茶树下刚好看见西岭点，这也是唯一值得我庆幸的。初来乍到，我不方便向人打听什么，我只好起身回西岭点。在返回路上，离常华家不远的路边碰见一妇女在拽菜，我指着常华房子问：“大婶，这家人呢？”

那妇女向我看了又看，走近跟我说：“你说常老师吧？他们一家都到街上住啦，孩子也到街上上学啦！”

我接着问：“那常华呢，我们是同学，我是林场的，在西岭点。”

“哦，常华去刺绣厂啦，一天也能挣十分工。哎，这闺女是个好孩子，她在家时帮我干了多少活呀！”她回答我，还带着自言自语的唠叨。

吃过晚饭，我立在西岭点院子遥望常华院边的山茶树，忽然，我觉得山茶树上少了个啥。对，我一眼望见我的草帽，我应该把草帽系在树枝上。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潘叔好心地说：“起那么早干啥？刚来睡不着，时间长了就好啦！”

出了门，我快速向山上奔去，来到山茶树下，我在树枝上系好草帽，然后又返回到西岭点，在西岭点院子再看山茶树，草帽在轻轻地摇。我满心欢喜地想：如果常华回来，看见草帽一定会取下的，我就可以去找她。随后的一连几天，我观察山茶树上的草帽都好好的，不免心里急，唉，她啥时才能回来呀？心里想了好多话要对她说，难道她没什么事就不回来了吗？

李学军||山茶花（二）

　林场西岭点的三个人就数我年轻，潘叔说让我干啥就干啥。我把屋子重新收拾了一下，屋里屋外的卫生我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毕竟是林场，这里的生活比起家里好了很多，潘叔和老王不会蒸馍，光会压面条吃。我在家做过饭，我给大家蒸馍，调剂生活，潘叔说：“小李呀，你可不敢走，你要是走了，我们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啦”

我笑着说：“不走，我在这干一辈子。”其实，林场的活，比起在家里生产队的活轻多了，一个月还可以休息四天，还发十元补贴，能这样，在那个年代已经很不错了。

这天我休息，吃过中午饭，我来到院边，下意识的向山茶花方向望了一眼，这一望感觉出了问题，山茶花树上的草帽不见了，我内心激动不已，我回到屋里对潘叔说：“潘叔，我今天休息，想上磨盘岭同学家玩”

老潘看了看我说：“你该不是去讨媳妇吧？”

我说：“晚上不做我饭了，我在同学家吃。”说着我出门走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边走边想，但愿是常华回来啦！不一会我来到常华家院子，常华刚好从屋里出来，心里稍稍慌张过后，我的心努力平静下来，我问：“草帽你取的吧？”

“是呀，我想着就是你绑在上边的。”她比以前开朗许多。

“你咋知道的？”我疑惑地问。

“建国说你去林场许多天了，分在西岭点”

在西岭，她仿佛啥都知道，她把我让回屋里坐下,屋里她拾掇得干净，整洁。

今天见面我们都显得成熟了许多。她穿着女式制服，很好看，她说话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不再是那种胆怯、谨慎的样子，现在变得稳重不失大方，我们谈了很多，谈话中隐约夹杂着对对方的思念之情，太阳快落山了，我说：“你今天走吗？”

“你来啦，我不走了，我给你摊煎饼吃吧！”

那时到谁家做客，摊煎饼已是很不错的招待了。

我烧火，她在做，吃过饭，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也该走了，最后我问到了她的婚姻，她说：“心里有人呢，那还有他。”

我说：“谁呀？”

她诡秘的一笑说：“不远，你认识呀，猜，猜不着下次再回答你。”

我要回西岭了，她送我到院边山茶树跟前，我停住了脚步，我在口袋摸到上星期天买的那支钢笔，我回过头说：“我没啥送给你，你把它收下吧。”我在递笔的同时拉住了她的手。

她说：“下个月的今天我还回来，咱们再见。”

我松开已经出汗的双手，依依不舍的走了。

回到西岭，潘叔他们已经睡了，我躺到床上，大脑像过电影样的在回放着我们下午这一起的时光，幸福的进入梦乡。

还要一个月我们才能见面，感觉一个月时间是漫长的，我心里好想她，每天总要望几回山茶树。心想常华也许有事回不来，心是这样想，也明知不可能，却依然在期盼中度过每一天。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内心深处是无比的幸福，干啥都有使不完的劲。潘叔说：“小李呀，你正在长身体，干活别太很啦”

“潘叔，累不着的。”我答应着。我来林场潘叔没少照顾我，他三个女儿临换着给他送好吃的，他总是给我留一份。

明天我休息，我下午要回家看看，从林场到我家有三十多里，潘叔让我早些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乡武装部长和一个穿军装的人一路走着，回家一打听，征兵开始啦！

我第二天到乡武装部去问，武装部的人说报名都已经结束了。我等到武装部长回到办公室，说自己想当兵，武装部长说：“想当兵是好事，可你来晚了。”

我急切地问：“还有办法吗？”

“那要等下午张书记回来表态，你等着，他回来我带你去见他。”武装部长说的也很诚恳，我非常感激。

我出了政府大院，心想去刺绣厂大门附近看看，也许能看见常华，悄悄看她一眼就行。我家离街十五里山路，今天为等张书记，我不能回，今天如果定不住，明天就要体检了机会也就没有了。

我走在街上，忽然就看见了常华，跟她一起走的还有一个人，是胡校长的儿子胡一，同学们私下给他起外号叫“狐狸”。

我远远看见他们向我这边走来，我拐进一个小巷，随时准备逃跑。在小巷口看着他们，我心里想：千万不能让他们见我，胡一会看不起我。他家庭的背景和他平时见同学们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我一样的农村孩子，况且我又辍学了，在他眼里更是瞧不起。

我眼睁睁地看他们拐进中学大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是建国，我非常高兴，他也欣喜若狂。

我问他为啥星期六没回家，他说去给小姨家帮忙照看表弟啦，小姨回来他就出来啦。看看时间快中午了，我说我请客，我们一起去供销社营业食堂一人一碗面条，两个包子。

我跟建国算是最好的朋友了，无话不谈，我想当兵的事跟他一说，他也蛮支持的，我把刚才看见常华事也给他说啦，建国急切的对我说：“你还不知道吧？胡一在追常华，胡一也不上学了，去乡政府当啥主任了。”

建国的话，在我心里是重重的一击，我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吃过饭我告别了建国，心想上次跟常华见面，她说不跟她大队支书的儿子谈，是她心里有了人，原来心里有的人是胡一呀！她爸和他爸是同行，胡一又去乡政府当了干部，门当户对的家庭，我咋能给他们比呢？心想着，我到了武装部，部长在，他说：“张书记回来啦，咱去见他。”我跟着他来到张书记办公的地方，武装部长说明情况，张书记听了，然后说：“你有这样的思想，是好事。”转脸对武装部长说：“让他参加明天的体检吧。”就这样我被定了下来。第二天我去参加了体检，身体合格，武装部长说让在家等通知。

晚上我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再有三天常华回家，就是我们见面的机会，她还会回去吗？见面还有意义吗?原来我想她会告诉我，她心里有了我，现在不可能了。如果她告诉我她心里的人是胡一，我该怎样面对呀，我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没法跟别人比呀，至少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唯一的希望是当兵，我想跑得远远的。

第二天早上我向爸爸妈妈说我要去当兵，爸爸说指望着我在家里帮一把，因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说：“在家里没有前途，我想去闯闯。”

妈妈说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她更多的是对我的一份牵挂。可是在我的坚持下，爸妈也没再说啥。又过了五天时间，生产队长把入伍通知书送到了我家里，我在期待中熬过了五天，终于接到通知书我满心欢喜，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伍了。

我准备到林场给领导和大伙道个别。下午我赶到了林场西岭，潘叔请假回家了，就剩老王一人，我赶忙做好下午饭，老王在挖菜地，我叫老王回来吃饭。

老王人也很实在，平时不爱多说话，吃饭时，我们边吃边说着话，其实是我问老王的多。说话中老王无意中告诉我说是磨盘山有个姑娘前几天来找过我，说是我不在就走了。我问姑娘模样，知道是常华，吃过饭，老王又去菜地，我收拾好锅碗，晚霞马上就要照过磨盘山，远远望去，山茶树依然茂盛，好看。

我在想，常华为啥来找我，是出于一般朋友来看我，还是见我失约了，心存几分牵挂来看我，还是要告诉我其它事？乱了，乱了，大脑乱了，我理不出个头绪，我忍不住要上磨盘山，去常华家看看。我动身来到磨盘山常华家的院子，门紧闭，天已经黑了，我回忆上次跟常华的见面情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山茶树，你快告诉我一切吧，快告诉我，她怎么想？心里是否还爱我？我走到山茶树下，抚摸着树身，感觉我和山茶树一样的孤独和寂寞。

山茶花（三）

　　我回到西岭点，老王还在等我回来。我告诉老王，我要走了，要去当兵了，老王不善言辞，只是“嗯嗯”答应着，也说不出啥。
　　“哦，我特意买的糖块。”我回屋里的我布兜里给老王抓了一把糖块。我问他，潘叔请了几天假，老王告诉我再有三天就来了。我要等到潘叔来，因为潘叔对我最好，我走入社会的第一站，是潘叔接纳和包容了我，对我所做的一切给予了肯定，增加了我走入社会的信心，通过潘叔的汇报，场领导对我的工作也给予了表扬。
　　尽管我知道常华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我心并不恨她。我们不过是同学，喜欢她，那只是我的想法，是我在感应她也喜欢我，其实不一定她喜欢我，是我的错误判断，我虽然舍不下她，又有啥办法呢？因为自己各方面条件不好，没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其实谁选择谁都没有错，当知道人家另有选择以后，痛苦一阵，一切都释放啦，没啥想不开的。这么宽慰着自己，心又恢复了平静，可我还是时不时想看看山茶树。
　　新兵走还有一个多月，这两天我仍在干活，终于等到潘叔来了。我把参军的事告诉了他，没想到潘叔非常支持我，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农村家庭的孩子，路一般都是靠个人走出来的，到外边长长见识是好事。”
　　吃过中午饭，我带上糖块去林场去告别了领导和大伙，也清算了手续。回到西岭点上，吃过晚饭，我和潘叔、老王又聊了一会，他们休息了，可我没一点睡意，我到院里石桌旁坐下，看着磨盘山，看着山茶树树影，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天我回到家里，尽可能帮助家里多干活，时间过得真快，再有两天，就要走了。这几天不住的有亲戚、同学来家祝贺，妈妈说：“昨天，你去领衣服，有个女同学来看你，你没在，我也留不住人家。”我听妈妈说她长相，猜着是常华。
　　“我不能再等了，一定要见她！”我立刻赶到刺绣厂，刺绣厂领导说：“常华她妈妈心脏病犯了，请假陪她妈妈到省城医院去检查病去了。”非常遗憾，阴差阳错，我们一直见不着。
　　第二天，我们穿好军装列队准备出发。乡领导、学校师生，还有乡亲们夹道欢送我们。哦，我班同学也来啦，建国在向我招手，我看到了我的班主任，常华的父亲常老师，他有一股威严，我一直感觉我在他眼里不是好学生，我的眼不敢跟他对视，他在学生后边立着，就这样我们在锣鼓声中离开了家乡。
　　时间过得飞快，三年的部队生涯已经结束了，我退伍了。这三年中，我仅有的一次探亲假期就是去看了我的外婆。
　　外婆年岁已高，和我们不在一个县住。那次休假，我给家里写信说过一段要探家，父母回信说，外婆年岁已高，让我顺便看看外婆，我于是到临县看外婆。可我到那儿的第二天外婆就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舅舅不在家，我只得帮妗子到医院照看外婆，再说了，我也舍不得在外婆病重时离开。
　　一晃八天假期到啦，回不了家了。再后来我借着出差的机会顺便回家一次，只在家住了一晚。三年时间，紧张的部队生活，我偶尔想起常华，常华在我心里几乎慢慢被淡忘。
　　这天我到民政局退伍办报到，退伍办负责人告诉我，民政局要招一批工作人员，分到各乡工作，当年退伍军人同等条件下优先，让我回乡报名参加县民政局组织的考试。后来我参加了考试，幸运的是，一切都顺利的过了，我被分到所在乡民政部门工作。
　　上班三个多月后，基本熟悉了业务，这天我到街上给单位买东西，突然碰见我上中学班主任常老师。他衣服干净整洁，我与他握手问好，可他说话颠三倒四，脸上没有表情，与之前判若两人。我很是惊愕，没想到短短三年未见，他竟病得如此严重。我告辞了他，他径直在街上走着，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很难受。
　　“李东岳。”听到有人在背后叫我，我回过头，原来是农经站王力帆，他说：“你在看什么呢？”
　　望着远去的常老师，我问：“他咋病成这样呀？”
　　“哦，你说常老师呀，他得的是高血压，得这病没办法。”他说。
　　我心想，一定要抽空去看常老师。
　　这天我下乡回来时经过林场，忍不住走了进去看看。几年过去，林场已不是先前的林场，只剩下五六个人，都住在场部里，西岭点和东岭点已经撤了，以前的人都换了面孔。我走到西岭点，门锁着，我隔着门缝向屋里看，屋里空空荡荡，院子长满杂草，只是院里的石凳还在。我坐在石凳上，想起潘叔，老王，我遥望磨盘岭常华家院字里的山茶树，还是原来的样子。它也勾起了我对过去的回忆，想想结局有些苦涩。
　　我有次在城里看见胡一，人家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连说话的份都没有，听他说话都是在教育人，临走说：“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你有空去交通局我办公室坐，工作上我教你几招。”
　　我想，常华跟上这样有本事的人一定会幸福的，触景生情，见了山茶树，就仿佛见到了常华。说实话，在心底我仍然爱着常华，我相信她的人品，相信从我们一点一滴的交往，积累下深厚的情义，任何时候是改变不了的
　　

　　山茶花（四）

　　部队紧张的工作、生活不允许我再顾及这份情义，我不得不放下她，再说人家跟胡一一家，所以也就逐渐淡忘了她。

　　回到单位，吃过晚饭，我想今晚去看常老师。我提着礼品，来到教师家属院。所谓家属院，其实很简单，也就两排二十多间土坯瓦房。我找到常老师的住室，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两间房，房内整洁，干净，常老师在睡觉，常华母亲接待了我。

　　常华母亲给我倒了杯茶，我做了自我介绍，我问了常老师的病因。这才知道，原来常老师的病是脑梗引起，也没更好办法治疗，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就这样反反复复。我又问起了常华，常华母亲说：“这几年多亏了她，要不是她，这日子不知该咋过，刺绣厂忙，她有几天没回来了。”我问：“还在乡刺绣厂?”

　　她说：“她到去城里刺绣厂两年多了。”我和常华的妈妈聊了很久，看看就天黑了，常老师还在睡觉。

　　我起身告辞了常华母亲，说：“以后还会来看你们。”

　　回来的路上，我想常华不应在刺绣厂，按照胡一的能耐，常华应该在更好的单位上班。我后来接连去常华家里几次，帮忙打煤球、劈柴、打井水等，干一些琐碎活，这些活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常华母亲来说，做起来都比较吃力。

　　这天我接到民政局通知，第二天要到民政局培训，时间两天，借培训之际，我想去刺绣厂看一下常华，以了却我对她的思念。次日中午散会后，局里管饭，吃过饭，回到旅馆。下午自习，我不休息，把上午学的内容温习了两个小时。

　　上班时间到了，我径直去刺绣厂。

　　县城不大，刺绣厂很好找，厂门口有个中年男子在值班，我没问他，他倒先问我：“同志，你找谁呀？”

　　我答：“找常华呀？”

　　“她请假回家了。”他回答的很利索

　　我问：“明天来吗？”

　　他说：“她家远，请了五天假。”

　　我说：“哦，她回娘家了？”

　　看门人上下打量着我问：“你是她啥人呀，人家还没对象呢？啥叫回娘家？”

　　我懵啦，难道我问的常华不是一个人？

　　我急切地问：“师傅，你说的那个常华是哪里人呀？”

　　“朝阳乡呀，我们这里就一个常华。”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对呀，她就是我们朝阳乡人。”我像骗子似赶忙告辞，狼狈的离开刺绣厂。难道常华还没结婚？难道跟胡一没谈成？我很茫然。培训结束，我回到单位，常华请了五天假，一定在家里！我吃过晚饭去常老师家里，刚出政府门口，碰见了常华，几年不见，常华长高了许多，越发漂亮。

　　“你回来了呀！”我显得有些激动。

　　她揶揄着说：“我听妈妈说，你去看我爸了呀，才知道你在这里当官了呀。”我把她让进我的住处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深深地望着她，她白皙的面容，齐发，好看的发卡，红色的小翻领，紫色的围巾，蓝色裤子，半高跟皮鞋，上下搭配十分协调，穿着显得朴素稳重，不过在她的眉宇间略显憔悴。

　　我问了她家里这几年情况，听她说妈妈的心脏病，爸爸因为她生气高血压犯了，妹妹还好，考上了大学，她的姑姑在广州，条件不错，弟弟跟着姑姑生活，妹妹的学费姑姑也支助不少，这几年在刺绣方面进步很快，城里刺绣厂通过企业局把她要走，在厂做指导，爸爸的病通过检查，情况很不好。

　　我问：“爸爸为啥为你生气呀？”

　　她把话岔开了，她说：“明天要走了，厂里赶批货，催的紧，今天来看看你，几年都没见你了，顺便谢谢你对我家的关心。”

　　我说：“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

　　她说：“我都安排好了，不用的，你安心上班。”

　　时间过的飞快，说着，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起身要走了。我的心在跳，我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她没反抗，片刻她将手抽回，轻声说：“我走啦。”

　　我把她送出大门外，我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夜色中，这个晚上，我失眠了。

　　原来常华还是一人，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那时我听建国说，她在跟胡一处对象，为啥他们没谈成，对我来说是个迷。现在看来知道这一切已没多大意义了，因为常华跟我一样，都还是单身，我暗下决心，再也不能放过，也许是上天给的机会，我们虽然没在一起，但内心感觉是那样贴的相近。这天我又去看常老师，老师家属院离我上班的地方不远，照顾起他们也很方便，常华母亲总是过意不去，做啥好吃的总是给我留着。常老师病情还是跟以往一样，说话语无伦次，那时高血压病治疗方法很少，不像现在那么多。常老师老说头热，医生说头热最好买个石膏枕头，我让别人在外地捎回一个，今天送来。常华母亲硬要给钱，我骗她说是常华给捎回的，其实，我也看的出来，常华母亲很喜欢我，时常给我提起常华，她似乎也感觉到我对常华很喜欢，不管怎样的感觉，都在行动中表现出来，这层窗户纸在我和她之间，没有常华的肯定，是不会捅破的。紧张的工作，我五天时间都没去看常老师啦，今天周六，我来到常老师家。常华母亲说：“今早常华才走，前天回来，昨天她说去找你，说没见你。”

　　哦，有个同事告诉我昨天有个姑娘在办公室外边逗留了一会，走啦，一定是她，她为啥不进去呢？也许她怕影响我工作。

　　常老师坐在椅子上，眼直直的看着我，不说话，家里没啥要干的，我叫了声：“姨，那我走啦。”常华母亲在给洗苹果，赶忙拿一个塞给我，让我在她家吃中午饭。

　　我微笑着说：“不啦，早着呢，有时间就来啦。”我边说边往外走。

　　“噢，等等，常华给你一封信，让我交给你，我差点忘了。”常华母亲急切地说，她把信递到我手说：“你能在我家看看吗？”

　　我接过信说：“姨，我还是回去看吧”

　　我回到住室，拆开信封，里边有五十元钱，只有一张信纸，她写到：“东岳：你好！昨天我想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你，走到你办公室外边，犹豫了很长时间，刚好你办公室有人，最终还是没把信亲手交给你，我知道你会来我家，因为你关心着我的家人，也关心着我，上次回家母亲说起你，我偷偷哭啦，我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你，我想向你表示感谢，在我临走时，你拉住了我的手，看的出来你心里还有我，我知道妈妈也喜欢你，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你，可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不配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以后也不要给我家里干活啦，实在不能再麻烦你，如果你心里有我，就把我当做你的妹妹吧，我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噢，那五十元钱，是你给我爸买的石膏枕头钱，不够你就贴钱了，常华搁笔。”我一口气看完信，心里很是失落，信纸和钱也滑到了地上，好一阵难受。我无力地坐在床边，猛然一想，也许是她看不上我，我该怎么办？我想，如果是她觉的我不配她，那就算啦，如是其它原因，我绝不能放弃她。我难以割舍下她，我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鼓励自己，正确面对，永不放弃，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我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钱和信，我要见到她，让她告诉我这究竟为什么？

　山茶花（五）

　　“不，不可能啦，你不要有这样的念想啦！”她的口气很肯定，借着灯光我看到她的脸上挂着泪。

　　“难道你不相信我呀，相信我，我会的，我会以生命代价对你和你家庭好的。”我有点茫然，却又坚定地向她保证。

　　她有点歇斯底里的说：“别说啦，不可能的。”她忽然起身跑向街上，我怔怔起身立在原地，马上醒悟过来，追向街边，借着路灯见她向远处跑去。

　　我无精打采地回到旅馆，我心里很痛苦，这究竟为什么？她情绪为啥变的这样快，难道我的初恋就这样止步，是啥原因要扼杀了我的爱情，我想不通了。难道是我还不够优秀么？我暗下决心，在各方面我都要做的很好，让常华对我刮目相看。于是，这两天的训练我格外努力，本来我当兵时射击都不错，射击动作要领稍一温习就掌握了。为了忘掉苦恼，我专心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获得了射击比赛的第一名。我怀着胜利的喜悦，怀揣获奖证书，回到旅馆。

　　“砰、砰”，有人敲门，我开门见是服务员，没等我问，她问我：“你是李东岳吗？”

　　我答：“是呀。”

　　她面带微笑说：“有个姑娘，给你拿的，让我转交给你。”边说边把一个装有东西的手提兜递给了我。

　　“噢，谢谢。”我边打着招呼，边接过手提兜。服务员转身离开后，我急切地关上门，拿出兜里边装的东西。

　　哦，里边装的都是些好吃的东西，最里边还有个信封。我掏出一看，信封上写着：东岳亲启。一眼认出是常华的字，我赶忙打开信封，掏出信打开，有三张信纸，信上写到：“东岳，请原谅我，昨晚上不礼貌的离开，我经过深思，还是有必要把拒绝你的理由和真相详细告诉你，让我们都回归原来的工作和生活。

　　女人最宝贵的是贞操，可我没资格在你面前谈“贞操”。这也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在乎的，在你当兵走的没多长时间，那天我跟咱乡刺绣厂厂长去旅馆送从郑州请来的刺绣师傅，厂长送师傅去车站，我留下结账，结完账要走时，魏建国去了，说是有个事要跟我说。我们一同坐在餐厅，他给我倒了杯开水，碍于情面我难以拒绝他的热情。你知道我和魏建国是邻居、是同学、谁知道喝下他递的这杯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醒来时胡一和我在旅馆的一个床上，我明白了一切，我跳进了他们设计好的圈套，他不知廉耻地跪在地上，求我跟他处对象，我骂他瞎了他狗眼！晚上我跑到野外悄悄哭了一场，回到家里，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为了爸爸、妈妈和弟妹，在正义和懦弱面前，我选择了后者。

　　在农村，人言可畏，我不能毁了全家。胡一让魏建国在次日早上给我送来一沓钱，让我别告他，我把钱摔在魏建国脸上。在之前，胡一纠缠我已经一段时间，那天回磨盘山老家，你去我家，临分手时，你握住我的手，我们相约一个月后在磨盘山老家相见。一个月，足够我们考虑的，可你失约了，我去林场，到你家找过你，那时我心里已经有了你，我想公开恋爱关系，以此摆脱胡一的纠缠。可我一直没见你，我想你一定是另有考虑，一切都过去啦，东岳，当你知道真相时，咱们以后就不要来往了，因为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去寻找你真正的幸福，找到值得你爱的人，我也会你高兴的，我会为你祝福！常华搁笔。”

　　信纸上有几处水渍，那一定是常华的泪水，我内疚，后悔当初的失约，如果不是我的失约，也许就没有他们的肆无忌惮。带着愧疚的心情，我第二天我去看了常老师。我还是隔三差五地去他们家，在这期间常华回来过一次，她给家里安排了一下就走了，我知道她不想再见我，最起码是现在，常华的母亲并没排斥我，跟以前一样对我，始终对我充满着感激之情，可我总有一种负罪感，对不起常华，我只有卖力的工作，来排解我心中的苦恼。

　　思来想去，我想还是给常华写封信，向她说明：“常华，你好，你也许不想听我说这一切，那次咱们说好的一个月后在磨盘山老家见面，后来我见了魏建国，听他说你和胡一在处对象，当时我听说后，我的心凉了，我那时听说后，本来自卑的心理，就更加没有了信心和勇气，我和胡一的家庭哪能比？我想你们才是门当户对，才可成为伴侣，我清楚地记得那次，你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今天我这样说，都是我理解上的错误。后来我也曾找过你，没见着你，后来我听说你领妈妈一路到省城检查病去啦，现在向你解释，不是为求得你的原谅，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常华，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重新相爱吧，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我来弥补过去的失误吧，我要用心去对你，去抚慰你心灵的创伤，我很在乎你，你永远是我值得最爱的人。”我赶忙把信寄出，心里如释重负，好了许多，但愿常华能接受我。

　　今天是星期天，吃过早饭，我准备洗衣服，我刚把衣服拿到政府后院洗衣池，“东岳。”外面有人叫我，我回头见是常华母亲在叫我。

　　“哦，有啥事，姨。”我赶忙说。

　　常华母亲稍有些慌张地说：“常华她爸，今天说话，感觉有些不利索，我想麻烦你给找个车，给他送县医院检查一下，用谁的车，我给人家付钱。”

　　我忙回答：“姨，你回家等着，我表哥有车，我去看一下。”

　　她走了，我把衣服拿回住室，赶忙去找表哥，表哥买车有一个月了，自从国家政策允许个人开门市，表哥就在街上租房准备开服装门市，买车进货就方便。我来到表哥租的房子，表哥在擦门，见我来了兴奋地说：“表弟，看看我这门市咋样，给参谋一下。”

　　屋内焕然一新，一切停当，就差服装了。我说：“表哥，我找你，想让你帮忙把常老师送去县医院，给你付车费。”我跟表哥关系最好，所以遇事情只有找他，再说，表哥比我大一岁，常老师也教过他。

　　他说：“刚好我去进货，要啥车费，给常老师捎到县医院就是了，要是这样，那就赶快走吧。”表哥赶快放下活、锁门，赶忙到后院开车去常老师家。

　　常老师说话有些跟平时不一样，变的有些口吃，我们帮忙让常老师在上车坐好，我要去送，常华母亲说：“不用你去，常华在城，就这都给你添麻烦啦。”表哥也说有他送常老师，顺便到刺绣厂把常华叫上，一起去医院，不用我去，常老师坐表哥车，我放心，表哥平时为人也很好。

　　爱情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会开始萌动，可我感到初恋是这样的苦涩。常华的遭遇，给她造成的创伤，我想以我的爱，来慢慢抚平她心灵的创伤。可她不接受这迟来的爱情，我后悔自己当初的自卑和胆怯，我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常华的心是纯洁的，我不能让她生活在心灵的雾霾里，要让她的心理重新回到有阳光地方，我的心情会好受些。

　　这天，我下班吃过饭，回到住室，走廊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到我门口停下，我扭头向门口看，是魏建国。今天他来找我，我感到突然，当兵回来就没见过他，听说他后来调到临近黎明乡中心小学任教，在我心里已不再是过去的他。

　　毕竟是他在我退伍后第一次找我，我客气地把他让进屋里坐下，他很不自然地应答着我的问话，显得很被动，我端起给他倒的茶水，他接住喝了一口，这时他主动说：“东岳，本来我是没脸见你的，我今天来找你，一是来向你道歉，二是向你告别，三是想让你给常华捎封信，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颠覆了，他跟我当兵前的模样差别如此之大，他接着说：“我已经辞职了，我一天也干不下去了，因为我得来的这份工作不是光明正大，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说：“你去哪里呀？”

　　他答：“现在政策有了变化，我要去深圳闯一闯。”他有些激动，说着他从背兜里边掏出一封信，拉住我的手把信放在我手里说：“咱俩过去最好，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求你帮我最后一件事，也只能是你才能把这封信，转交给常华，拜托啦。”说完，拿起背兜扭头快步走了。等回过神来我赶忙到门口，已经不见他的身影。我稍有点沮丧，没留住他再坐一会，对他能有这个勇气，我对他产生了新的看法，人呀，有时是会变的，一定是他良心发现，才有今天这样的举动，他在我心里产生了震撼。

　    山茶花（六）

      一周后，常老师已经出院，表哥的车顺便又把常老师接回，常华也回来了。我来到常华家，看到常老师的身体又恢复了原样，我也十分高兴，常华说：“我爸多亏了你的照顾和帮忙。”
　　常华母亲也在一旁说着感激的话，少坐片刻，我要走了，常华母亲说：“常华，你去送送东岳。”
　　常华“嗨”的一声答应着，放下手里的菜，在脸盆洗了把手，跟我一路走了出来。几天不见，我觉得常华越发长得漂亮了，我掏出信递给常华说：“魏建国给你的信，他辞职了，去了深圳。”常华表情显得冷静，但我隐约感到常华对魏建国的恨，自她说了那事后，我知道常华有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出来不远，我说：“你留步吧，我回单位了。”
　　她接住话尾说：“我晚上不走了，你晚上在房间等我。”
　　“嗯嗯。”我答应着，上班时间马上到了，我急匆匆回到单位，还好，提前五分钟上班。整整一个下午，我无心工作，脑海里时不时在想着晚上咋给常华说。好不容易下班时间到了，我回到住室，开门，从门缝上落下一片折叠的纸，我赶忙拾起，打开信纸。只见上边写到：“请允许我叫你一声东岳哥，本来我想晚上不走，咱们应该好好谈谈，可厂里有事，来车接我，东岳哥，感谢你对我家的照顾，你一定不要等一个不值得你等的人，放下吧，对不起。常华”。
　　伙上开饭铃声响了，我没了吃饭的心思，斜靠在床上的被子上，我的心好乱，我想静一静。爱情，一旦走进心里，想摔也摔不掉，常华走到今天，我有着极大的责任，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逃避现实，尽管常华心意已决，但我要对她负起责任，因为常华她爱我，她不想给我一个残缺的婚姻，她想让我在婚姻上完美。
　　当两个人的心相近时，都在想着对方，都想给对方一个完美的自己，在我看来，我如果离开常华，那将是对这段感情的亵渎。我不知道她该怎样对待自己婚姻，我不能看着她思想老这样受折磨，她有权利得到幸福的婚姻，她不欠我什么。反之，都是我的失约，我的判断失误，给她造成苦果，她的心是完美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能如实地告诉我她的一切，对我是莫大的信任，我没有理由放弃对她的爱情，我一定要让她接受我的爱。
　　今天我照例来看常老师，同样是把他们生活上需要照料的都看了一遍，看得出常华母亲从来就没把我当外人，她跟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善良慈祥。她也看得出，我经常来帮忙，有一半是奔着常华来的。常华母亲有时无意中把我当做她的亲女婿看，有些事拿不定主意，就问我，让我帮她拿主意，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未来的岳母。
　　教师院有个李阿姨，城里人，每次串门见我，总要当着常华母亲的面，夸我几句，有次对常华母亲说：“你的女婿比亲儿子都好呀！”常华母亲也不表态是或不是，只是在笑。
　　我要回机关上班了，临走时，常华母亲说：“我刚才在街上碰见刺绣厂段厂长，说常华明天回来，给他们厂帮忙，你有空过来坐。”
　　“嗯嗯，一定来。”我边走边答应着说。看得出，常华母亲也在给我制造机会。吃过晚饭，不知常华是否回来，我想去她家看看，不是去给常华家帮忙，反而去时有点不自在，况且常华不愿与我以恋爱关系相处。我想常华一定有话给我说，真该好好谈谈，想着，我来到常华家门口，见常华正在给常老师揉肩，见我来了，停下手，笑着说：“来了，吃饭没？”
　　我说：“吃了，你别停下，继续呀，常老师也许正舒服呢。”常老师也不说话，他的话越来越少了，他的病引起说话很吃力变得严重口吃。正在这时候，常华的母亲回来了。她手里拿着盆，像是倒洗锅水去啦。
　　“妈，我俩出去走走，你招呼爸。”常华说。
　　“去吧，外边凉，你们早些回来。”常华母亲关心地说。
　　“嗨。”常华答应着，我俩一起出了门。
　　出门向后走是河边，路也宽敞，我们一路说着话，来到坝上。坝上很干净，面向大河，我们坐在坝上修的石墩上，河水平静，缓缓流去，天也快暗了下来。
　　她说：“你一定想知道，魏建国在给我的信上说的啥吧，我带着，你看吧！”说着她从上衣口袋掏出信递给我，我打开信纸，上边写到：常华，当你看见我给你写的信时，我已经到了深圳，几年啦，我没勇气给你说，今天我想把那次事情经过给你说一下。那次给你倒的开水，你喝啦，一会就晕倒了，我十分害怕。胡一给杯子茶叶里放了啥，我真的不知道，他说把你扶到旅馆房间休息一会就会好的，我害怕地逃出了旅馆。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我，说这事派出所要是追究，我也脱不了干系。我说不会的，我啥也没干，派出所不会冤枉我的，他当时说了很多话吓我，他说花钱消灾，钱由他出，让我送给你，我去啦……再后来这事很平静，我后来给他谈了我的想法，我想把这事向派出所说清。他又在吓我，我也胆怯了，是呀，没人给我证实，我洗不清自己的污点。
　　后来胡一给我领到他爸那里，跟我说有一个民师名额，看在我和他孩子份上给我，我很感激他们父子，再后来我在一次民师考试中被录取为正式教师。常华，这几年随着教学的阅历的丰富，看到你没在和他谈对象，我明白了一切，我的教师虽然是考试上的，可它当初民师名额的来历是不光彩的，教师为人师表，可这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些事情混在一起，压得我透不气，觉得这样活的龌龊，所以我宁可不要这份工作，我也要堂堂正正地活着，我没脸见你，没脸在家乡当教师。现在国家政策变了，我想出来自己闯一闯，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你的人：魏建国。”
　　我一口气看完，对她说：“你能原谅他吗？”
　　她沉默了一会说：“应该原谅他。”
　　今晚她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我拉住她的一只手，她没抽回，我动情地说：“常华，咱们相爱吧，我真的很爱你。”我的手心在冒汗，急切地想得到她的默认或答复。
　　她冷静地说：“东岳，我也很爱你，可我已经不是以前我了，我的身体和心理都是残缺的，你却不一样，你是完整的人，我一个残缺的人去跟你一个完整的人去厮守一生，那对你不公平。”
　　我急切地说：“我不在乎呀，我们是一样的，没有啥区别呀，我一生都会对你负责的，我向你保证。”我两只手把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我感到手心在冒汗，我不想放开她的手。
　　月光下她的脸面向我不急不躁地说：“你当兵，你参加工作，你的一切都是光辉的历程，东岳哥，我感谢你对我的爱，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这是为啥呀？”我用祈求的口气说。
　　她把手抽出，搭在我的手上说：“东岳哥，你以后会明白的，我可能会辜负你对我的心，咱们回吧。”我们手拉手起身，我无言以对，她心里隐藏着啥秘密呀，我茫然若失，一时我不知该咋劝她，我们手拉手默默走着，又走到了分别的时刻。
　　我说：“明天走吗？”
　　她说：“嗯嗯，走。”我向前一步，吻了她，感到她的嘴唇是滚烫的，我示意她回，她扭头回啦，我站在路边，一直不见她的身影，我才回房间。

   山茶花（完结篇）

　　自打上次我跟常华见面以后，我的心里更加想念她。恋爱是幸福、甜蜜的感觉，可我的恋爱岌岌可危，虽然她爱我，却不做我的恋人，我的初恋感到是如此的苦涩。
　　这天我去城办事，事情办得很顺溜，一上午就都办完了。我在街上的小摊上吃过饭，午休时间，买了些水果一类的东西，就去刺绣厂找常华。只见常华在寝室里趴在桌子上呢，我知道她有写笔记的习惯，这会儿也不知道她是写个啥？见我来啦，常华就赶忙收起笔记来招呼我。
　　我顺手门关好门，她高兴地说：“人算不如天算，我还在想你今天要来城该多好，顺便给把我爸的药捎回去，哪知道果真如此。”
　　我调侃地说：“我就知道你要给爸捎药，就来啦。”我们在一起说笑着，非常愉快，趁着她高兴我把话转入正题，“常华，答应我，咱们相爱吧。”我拉住她手说。
　　“东岳哥，我给不了你幸福，咱们一生不能厮守，可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属于你的，你要想要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她依偎在我怀里，含着泪低声说。
　　“我要一生与你相伴，一直到老，华，答应我。”我把她紧紧抱着，动情地说，她在我怀里哭泣。
　　“是他毁了我的青春，我不能交给你个完整的我，我要……要……”她说话吞吐。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接着说。
　　时钟在安静的屋子里滴答滴答走着，忽然，我冷静下来，上班时间到了，我说：“你把脸洗洗，去上班吧。”我轻轻推了推她。
　　“东岳哥，你把我忘啦吧，若有下辈子，咱们再相爱。”她说。
　　上班时间到了，她洗过脸，在镜子面前整理了自己，我把她给我要捎回的药装好，恋恋不舍的离开，去车站坐车回家。
　　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常老师的病突然加重，我们赶紧把他送到乡卫生院，常华也赶回来了。经询问医生，医生建议，根据现在病人的症状，不适合再转好的医院了，已无回天之力了，准备后事吧。
　　常华采纳了医生的建议，第二天姑姑带着弟弟回来了，妹妹也请假回来了，第三天常老师就不在了。常老师被运回葬在磨盘山老家，常华哭的很伤心，眼睛肿红。山茶树，常华说那是父亲栽的，在风中摇曳，仿佛也在为常老师悲伤。处理完父亲后事，把家里安排停当，听常华说姑姑让母亲跟她一路走，常华母亲说常老师才走，心里放不下他，答应一个月后去姑姑家住，不再回来。
　　常华姑姑家很富有，为了安顿常华一家子，他们已给常华他们母子在那里买了住房，生活费用全包了。还听常华说，政策允许，她姑姑家正在筹建房地产公司，姑姑让她辞掉刺绣厂工作，工作包在姑姑身上，将来姑姑在公司给她找个好位置，姑姑相信她一定会做的很好。
　　一个月后，常华回来送母亲坐车直达深圳，车子是以前早就联系好的。常华母亲跟常华一路到我办公室找到我，恰好那时候办公室只有我一人在，常华母亲说：“东岳，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以后都很少回来啦，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们。”
　　说着眼泪汪汪，我把毛巾递给常华，常华赶紧为母亲擦眼泪，常华妈妈接着说：“我没啥给你”，说着从兜里边掏出一个木盒说：“这是一支笔，有些年啦，他爸说有价值，现在他爸走啦，我没让他带走，就把它留给你吧，也是一点我的心意。”说着递给了我。
　　“姨，我不能要，学生招呼老师，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没做啥呀。”说着，我把笔还给她，她推辞不接。
　　常华在一旁接着说：“你就收下吧。”无奈，我接下了笔。
　　“你有啥要给常华说的没？有啥要说的你们说说，我去给这对门刘坤家说一声。”常华母亲说。
　　她说的刘坤是机关对门的，经常给常华母亲送自家种的菜。其实我真的有好多话想给常华说，可又不知说啥好，常华母亲在有意给我创造机会，可我却无能为力，抓不住这机会。
　　我试探说：“咱姨这一走，一般就不回来吧？”
　　她说：“我会回来看你呀，车快来啦，我走吧。”她转身快步走了，这会儿是上班时间，我没去送她们。
　　三个月后，我听说胡一被检察院逮捕了，原因是诈骗。我急忙请假去看了常华。
　　常华说：“他交代了一切犯罪事实，法院已通知我参加不公开审理，我想向法院要求让你参加旁听。”我同意了。
　　半个月后开庭了，法庭上，胡一还在狡辩，想逃脱法律的制裁，突然，法庭宣布魏建国做为证人出庭。胡一见魏建国出庭，一下了没了神，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事实，魏建国的确是受了蒙蔽，法庭不再追究。法庭宣布证人退庭，魏建国走到常华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并说：“对不起。”转身出庭走了。
　　我追到庭外，他已经坐出租车走了，他一定不想见我，我回到庭内，法庭宣布择日宣判，诈骗罪另案处理。
　　雨下得的很大，我跟常华撑着伞走在街上，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你知道吗？送走妈妈后，几次我想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可到实施时，你的话老在我耳边回荡，你说过，人活着着不仅仅为自己，更为别人。”她深有感触地说。
　　“是呀，你知道你以前的想法有多可怕么？人，生和死是一念之差的事，如果那样的话，给亲戚，朋友，长辈会留下伤痕。”我说。
　　“你知道我为啥让你来吗？我想让你知道事情的原委，我猛然醒悟过来，如果不是你，我有多危险。”她有点激动。
　　“你的心心要亮起来，翻过那痛苦的一页吧，我们一起向前。”我动情地说，雨也小了很多。
　　“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路，可我不能影响你，你找个洁净的人吧，我和你在一起会沾污的你的，那样我一生都不会踏实。”她一字一板地说。
　　“不会的，永远不会，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好的，你别想多了，其实反而是我欠你的。”我急切地说。
　　雨仍然很大，街上行人很少，只有零星的车一扫而过，这时候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们到一家饺子馆，一人要了一碗饺子，她的一碗饺子没吃几个，大部分拨到了我碗里。
　　我说：“你咋不吃呢？”
　　她说：“我不想吃”
　　这时有两个中年人进来，其中岁数大点的进来就给店老板说：“有人跳河自杀啦。”说话的人像是和老板很熟。
　　“啥人自杀呀？”老板问。“有人认出他以前是教师。”年轻点的说。我跟常华对视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赶忙问：“人呢？”
　　“拉县医院拉去抢救了。”年轻点的说。
　　我们出了饭馆，雨停了，我跟常华都有预感，但没说出，我说：“咱们去看看吧。”常华点点头。
　　我们到县医院抢救室，跳河自杀的人正在急救室抢救，医生不让进。我们出来时在门口见了魏建国的姑父和姑姑，他们在城里住，急急忙忙的向里赶，他们不认识我和常华，已经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第二天我们到医院看了魏建国，他还不能说话，但见我们后，泪水汪汪，医生给了五分钟探视时间。出了医院后，我告别了常华，回到单位，我的心难过了几天。一周后，邮递员送来了常华的来信，我急忙打开信，信上写到：“东岳哥，当你接到这信时，我已经离开，我已经辞了刺绣厂的工作。我去啦，我在这里谢谢你，是你的爱，给了我生活的力量，是你的爱，挽救了我，使我没有走向深渊，咱们分手的那晚，我想了一夜，最后我决定我还是离开这里，离开令我伤心的地方。我知道你很爱我，可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我决定永远不再嫁人，也是对我最好的心理解脱。东岳哥，忘掉我吧，我心里会永远都会记住你，我几次都要把身体给你，我想只要你愿意要。我不知用啥报答你，可你没要，更增加了我对你的尊重。我后来又去医院看了魏建国，他还在向我道歉，我什么都没说，给他丢了一封信，原谅与不原谅都不重要啦，只想他能好自为之。东岳哥，再见了，永远想你的人”
　　看完常华的信，我的双眼模糊了，泪水涌出眼眶，从我的脸颊上随意流淌，我忽然想起她喜欢唱的一首歌：爱情来到我身边，可我却无能为力与你相守，你永远不能掀起我的红盖头，看到我给你的那一刻微笑，……送给你的连心锁是否还带在胸前……那颗孤独的心在飞，我却不能与你相伴。

　　全文完

   作者简：李学军，笔名春天的魅力。河南三门峡人，曾经在西藏阿里军分区服役，退伍后，在政府工作，本人喜欢写散文、诗歌、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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