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断桥

聂和平（何平）

（3）那人，那断桥
     我们村也真够特别，形形色色的人经常浮现在我脑海。他们也经常演绎着形形色色的角色。老王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人物。我们那里的方言把“黄”直喊成“王”，正像老黄说的一样：自古黄王是一家。老王其实姓黄，高高的个头，有点给人牛高马大的感觉。乡里邻居管他叫“王茻子”。
     老黄是个很有智慧的人。解放前帮过一个国代表（小竺唯一名国代表）扛过枪，文革时期轮为一个右派分子，经被红派指名拉去批斗。有一回一伙红份子拷问他的历史，他却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遭犬欺。”当有人领悟到老黄意思的时候，挨打是必须的！在我印象里，被他自喻：“小竺一支毛毛笔，”也确实很能讲故事，他不但很能说故事，而且是个用其故事作弄人。他经常用这种方式搞得人哭笑不得。有一次老黄因感冒去小竺医院。医院里有个成份不好的赤脚医生叫邓绳，平时也喜欢跟人开玩笑，见了老黄进医院，就说：“王茻子，你不是很能讲故事吗？今天给我们讲个故事吧？”那老黄看了看头顶，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呀？这个故事说的是以前有个行医的，他很有钱，娶过三个老婆，死的时候三个老婆哭丧，大老婆捂着他的头一边捂，一边哭：郎头啊郎头，可怜啊可怜……二老婆见大老婆捂住了头，她就捂着脚哭喊：郎脚啊郎脚，可怜啊可怜……那死了的江湖医生最宠爱小老婆，她见大老婆和二老婆都在哭丧，可她没地方捂了，就赶忙捂着江湖医生的中间部位，哭喊：郎中啊郎中，你可怜啊可怜！……”那邓绳听出老黄是在辱骂自己，脸上露出尴尬的笑。
     老黄借讲故事骂人的事还有很多，那时我们村有所“敬老院”——小竺敬老院。小竺敬老院当时的院长姓席，人们喊他老席，老席爱开玩笑，也怪幽默，还长有一脸的麻子，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席麻子”。有一天，老席见老黄来敬老院找老人们闲聊，被院长老席看见了，他把老黄叫下来说：“黄茻子讲个古（故事）给我们听听吧。”
     老席看看老黄好像没心情讲古，可老席死活不让他走。老黄才坐下来讲：“以前灵隐寺有个观音像很灵验，你听说过吗？听说那时人们拜佛求子，求子得子，求女得女。”
     “真的吗？我还没听说过呢！”老席更是来了兴致，叫老黄下说。
     那老黄看了一下老席：“可不是嘛。你知道那观音菩萨怎么承诺的吗？”
     “快讲！怎么承诺的？”
     老黄一面双手合十捂住前胸，十分虔诚的说道：“观音恕我不恭！”，然后假装埋怨说，“那观音也真是！只要有人来朝拜，她就伸手在自己的腿下掐出一点点赐与他人熬汤喝，结果自己胯下被掐得满屁屁都是麻麻的。”院长老席“额”的一声，再不叫老黄讲古话。只可惜老黄因胃痛难忍，最后服农药自尽。老黄这一撒手归西，着实是我们村娱乐闲暇时的一大损失！
     说到这，我还得提到另外一个人，他就是我村里有名的阿元老哥。他还真是一个与命运抗争的人。因不便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只能把他隐名叫“阿元”。
     阿元原本就是小竺人，只是他的父亲从幼就去了别的地方。后来阿元父母亲因众多子女，负担不起，又将不足三岁的阿元抱回小竺一房族——阿元的叔公。他是个又聋又哑的人膝下无儿，在阿元被抱过来的时候，聋哑人还有过一个女人，因患肺结核死了。阿元就只好跟聋哑叔公相依为命。值得幸的是，仅管这样，聋哑叔公没有让阿元缀学。后来做了官的阿元进县城居住的时候，也将聋哑的叔公一起进了县城的新屋。现在每年清明阿元都会驾车来小竺祖山为聋哑叔公扫墓。阿元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他会提起跟同伴们上山打柴，一起放牛，一起跟别的村子小孩打架……
     阿元是我的邻居。阿元说，他很感谢我的父母亲，在我父亲快七十岁的时候，已成为局长的阿元还把我父亲接到他家玩了好几天。
     由此可见，阿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村里好多人还说，这个知恩报报最后一定会得到好报。果然阿元的儿子最后考上了北京大学研究生，毕业生后，被分配在中科院工作。
     其实阿元记得，那时阿元的叔公几乎是对阿元不闻不问，他每天都会在生产队的田里干活到天黑，当阿元就像一个孤儿一样，是我的父母亲把他当作自己儿子一样从外面喊回家，跟我们几兄弟一起吃饭，一起洗脚上床睡觉。如果阿元在外头顽皮惹祸了，我父母亲就会像一个家长一样跟人解释道歉。
     可是阿元继续是那么的调皮。有一天夏支书老夏到小村学堂来开社员会。夏书记站起来发言，阿元趁机将夏支书屁股下的凳子偷偷移开，夏支书讲了一个段落，有点口干舌燥，正准备坐下来喝点水，但他哪知道屁股下面的凳子被人拿掉了。他一屁股坐下来……引得社员们一个个哈哈大笑。摔了跤的夏支书反身看见那个阿元，十分生气，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抽到阿元的脸上……还一面骂道：“没人管教的东西！”
     阿元总会因调皮，遭人猛揍。村里小孩也不敢跟他瞎闹，自然常常会被孤立。但阿元却不愁没伴。连上学也有人抬他。上山打柴火都要邀上一伙同伴，跟别村的小孩打架就更要结伙而行。
     阿元也就就这样被孤立的时候。被孤立的阿元，就会带着几个要好的孩子们上山打柴，一旦到了山上，看见有用来看守野猪的窝棚，阿元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把窝棚当柴火砍了，搞得后来邻村看守野猪的人吃过晚饭到了窝棚，却发现窝棚不见了，气得来到我们村恶狠狠地漫骂，阿元一伙参与拆人家窝棚的孩子们，听见那毫无线索的漫骂，偷偷捂着嘴笑。阿元还会做很多搞笑的滑稽的事情，他来道自家屋后砍柴，将叠在自家屋檐下，烤干了的柴火挑上山，然后又挑进自家的屋檐下。
     但随着阿元渐长，阿元读书也没有停止过，他从小学念书到初中，后来又上了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简称共大），初中要到二十多华里的龙湖中学，阿元和其他读书的孩子们孩子们都得住校。阿元每星期六下午回到家中，聋哑叔公却还在生产队地里干活。他要到天黑才回家，阿元就爬楼梯进屋取拿去上学的米菜，没菜就将聋哑叔公吃剩的咸辣酸菜倒在自己用来装菜的盒子里，天气逐渐变冷，阿元需要棉被，阿元将聋哑叔公换下的棉絮背在后背，就这样，他又重新返回去了学校。后来文革结束，举国恢复高考，阿元因基础太差，一连参加三次高考，最终考取了一所中专农校，被免费入取了！毕业分配到我乡政府工作。慢慢，阿元从乡政府做乡政府党委书记，又调到县局当局长了。
     阿元成了我们村最大的官，当了局长的阿元，没忘记他聋哑叔公，还每年清明为他过世的聋哑叔公扫墓。
     在离小竺不远，有一座段桥。
     这是一座不平凡的桥。
     那桥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断掉的了，但它跟杭州西湖的断桥不一样。它没有那么美丽动人的故事，却有一个神秘的传说——
     说的是离我们村不远，有一处河水挡住了去路，人们请石匠砌了一座石拱桥。试桥那天，当然是要有一个有身份的人经过，没想，那天一直不见有那人来，却来了一个讨饭的，他衣衫烂缕，光着脚丫要经过石桥。立刻被人拦下来，叫那乞丐另寻别处。乞丐莫名其妙：“好好的路怎不让人走？”
     可是那乞丐最终没有能过桥。无奈的乞丐只好在一块砌在桥面的条石上用石子画了一个圆圈，又在那圆圈上加了一条横线，弄得在场的人大眼瞪小眼，不清楚乞丐画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大概不到半年功夫，石拱桥被一场大水冲垮了，河面上留下一座断桥。
     人们过河依然趟水而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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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和平（何平）

人生用会有值得回味的东西，包括故乡，包括曾经与我们生长的有关的人们……

聂和平（何平）

人生，一辈子总会有一些值得自己记住和回味的东西，也会有很多值得我们永远不忘的人

秋觅

发文时，标题栏要写上文章题目，如这篇的【原创散文】不能作为题目

冬芒江

朴实的文字却写出了浓浓的乡愁。"那人，那断桥"在作者文笔流畅、细腻、生动的刻画下，恍惚昨日犹存，历历在目。让人无法不发出光阴似水，岁月如梭那种回不去了的叹息声。

一默先生

故乡的人和事都难以忘记，文字流畅自然，满满的乡愁

一默先生

推送逸飞头条

义勇

故乡的人,,难忘.故乡的桥永在心上..乡情,难舍,乡恋,最美是故乡.描述形象,文笔流畅.赞!

运涛

文革时期轮为一个右派分子，
文革时期沦为一个右派分子，

李世荣

家乡是回味不完的，即使是粗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