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悍雨啸风 于 2019-4-26 09:46 编辑
揣着那张裹满体温的火车票,就要离开这个曾经漫洒汗水,写尽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的地方,而且是就要永远的离开,他的心被泪水溅起的一圈圈的涟漪,划破满脸假装的平静,一个人的世界将被丢弃在深阒的黑暗里。
他默默地整理着那些已经整理了无数遍的书籍,无神的目光在每一本极尽熟悉的封面上留下最后一点留恋。他长长地吸吮了一口即将别离的书香,冲淡了心里那些无限的向往。抖动的手指从发黄的书刊里将所有的希望都抠了回来,却怎么也放回不到心底的起点里。
他想放声嚎叫一番,张了几下嘴,没能发出一丝的微弱声音。他摇摇头,放弃了把内心痛苦彻底释放的能动性,望着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幅用自己最拙劣的笔法模仿出来“天道酬勤”,苍凉的叹了口气。
站起身来,他打量了一下这间曾经属于他并伴他度过了五个春秋、即日却要成为他人婚室的房间,牙根在一阵阵的酸痛。更让他剜心的是,把这里当婚室的人,正是与自己盟过誓的她,她将与那个男人去拥有新的情梦。
一股带着惆怅的春风从窗户的隙缝里挤了进来,将桌角上一本未及捆装的古诗词大全打了开来。
他机械的看了一眼,是李煜的“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他叹了口气,“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
收拾完书籍,他躺在于今天的午后就不再属于他的床上,准备对发生在这里的所有开心快乐和苦恼郁闷做最后的诀别。
电话的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他没有去接,已经没有了可以让他去接听的电话人选。
电话铃声在继续。
他看一眼,没去接。 这么相持着着,电话的铃声执拗的响着。
无奈和愤懑中,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虽然联系人的名字已经被他删去,但那非常熟悉的十一位数字却怎么也没从心里删去。 “我知道你从电话簿里删除了我的名字,也知道你已经定好了车票,还是张硬座票。别忘了,你定车票的账号还是我的。不管你愿意愿听,今天的话我都要说完,而且,你也必须听完。权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促膝畅谈吧。我想,投入进去那么多年的感情不会换来一句‘我就是不愿意听’吧?”
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语,把他的脑袋轰鸣的一片空白。
“你除过男人共有的虚伪骄傲,那种弱不经风的顶天立地,满腹豪志却拿得起放不下,自以为能为别人牺牲自己幸福和快乐就是负责任外,你还有什么?”
依然是那种让他十分爱听十分受用的蛮横语气,无数个汉字总会一气呵成。
“是的,女人的心地比较狭窄,狭窄的只能容下那点永不会改变的爱。是的,女人目光短浅,短浅到只看到她所能读懂的那段情。”
她的话让他想到他最后一刻对她说的话:“生活在以后的戚风苦雨里,那种清贫,没有人会愿意去经历的。对于女人,这不是她需要的选择,因为,那不是幸福,而是噩梦的开始。”
“我清楚,你的二老将天文债务留给你后撒手人寰,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你说过,你会勇敢地去承担而不会让我陪你在拮据中流落苦泪。说这番话,看似很磊落很仗义,其实,是一种对挚爱真情的侮辱,是对大爱之心的嘲笑。太把自己看得过高,那不是高风也不是亮节,只是不懂感情为何物的智残。”
电话里的她,停顿了一刻。
“谁会没有爸妈,爸妈将自己育养成人,谁又会忘了父母之恩?直到最后一刻也要为了爸妈的生命去倾尽全部,包括自己的所有,是谁都会这样去做。”
他的眼泪被她催落下了来,如果没有她的无私,他的父母就不可能在这个世上享受到最后生命的温暖和快乐,如果没有她的支撑,恐怕他早已随父母而去。
“你把为救治双亲而背负的高额债务当作借口,把不愿意拖累别人的幸福当做说辞,把谁也不能把风雨当作餐饮来推诿,这其实就是你对现实的逃避,是你对爱的不信任,是你对诺言的背叛。你考虑的只是你自己,你在意的也只有你自己。爱不是一个人的私有财产,如果只想自己,就不配拥有爱。”
他的脑袋嗡嗡直响,像被榔头狠狠的敲击着。
“你选择了逃避,逃避你的不负责,逃避你的担当。欠的经济债,你会卖血卖汗的去还付。可你欠的感情债呢?就凭你偷偷放进我包里的、从你朋友那里用眼泪借来的三万块钱吗?就这点你能买来爱情冰山的一角吗?是,还有你现在正呆怔着的这间房子,写到了我的名下,还到公证处去做了公证,你好威武哦。”
他使劲的扯拽着自己的头发,为自己无能而羞愧。她为了他,说服她爸将车变卖,说服她妈把辛苦积攒的钱,变为了无法回报的昂贵医疗看护费。他无以面对她,无以面对她为了他已经一无所有,甚至成了爱的牺牲品。
“我不会感谢你一切是在为我考虑,我认为你这是残忍,是在把感情当魔方,是一个懦弱者。对你的‘好心’我不但不领受,反而愤怒,痛恨。我有点怀疑,我曾经认识的你,还是不是你?难道,你也披了一层虚伪的人皮?”
他的心被电话里的她揪得生疼,像撕裂了一般。
“是不是想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的念头?这手机可不能摔,这是我的爱情牵系,我只允许它在我的爱人的手里相伴终老,绝不让对我无情的人随意蹂躏。”
他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攥得更紧了些,他真怕手机会跌落。 “如果你潜意识里还有我这个人影,那麻烦你将衣橱下面的那个抽屉打开,里面有个档案袋,请你拆开取出里面的三个小包,注意,不是红包,是蓝包,里面没钱。请按着编号一个一个的拆开来。我许I俺挂了,过会再打给你。”
他毫无自我意识地遵循着她的指令,走到衣橱前蹲了下来,拉开抽屉,确有一个文件袋。他拿起来拆了开来。果然,里面放着三个写着数字的小蓝包。
坐回沙发上,他打开了第一个蓝包,一张字条:“限你两天时间,将你认为有价值的物品,包括流淌着你生命血液的书籍,都打包好,准备离开这所房子。我要装修婚房。如果你同意这个蓝包的意见,可以打开第二个蓝包了。”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打开了第二个蓝包,仍然是一张纸条:“我会安排一部车过去,把你整理打包好了的物品连同你一起拉到我家已经闲置的车库里。放心,我不会让你住我家车库的。”
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第三个蓝包:“请你打开茶几下的小抽屉,里面还有一个大红包,仍然没有一分钱。你可以拿出来看,也可以不看,由你吧。”
他拉开了一看小抽屉,里面有个信封,里面放着一张收据:婚纱预定费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交费人……这缴费人竟是……
有些崩溃了的他,泪水在收据上滴落。
不大一会,手机响了起来。
“我想你已经透析了那张收据,时间是十天以后。准备离开吧,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
他拿着手机的手在剧烈的抖动。 “看看窗外吧,你为我种的那支玫瑰,已经含苞了,在开始着蕴意。”
他把嘴贴在手机上像个孩子般“噢噢”地喊叫着,眼泪淹没了所有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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