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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 原创中篇小说《再见吧!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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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2-16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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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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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18-12-5 00:50:1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再见吧!鸟窝(原创中篇小说)
                江西  聂和平
                   
                  
         (1)黄昏时分,已近而立之年的薄一民来到荔枝花园小区,跟在近乎有几分刻苛的房东老太太身后,听她唠唠叨叨、土洋结合的普通话,让薄一民想起好多年前就流传过的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普通话。房东老太太说,住她的房子要几个人合租才比较划算,单个租怕承受不起。但薄一民只能一个劲的冲这个老太太点头,因为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这房子的,其实走进电梯箱面对这个老太太的时候,他就想:卧槽!S市房价一直居高不下,就是跟这些手里攥着数套房子的富人有直接关系!……
          薄一民站在若大的客厅中间环顾四周一会,他发现他要租住的房间对面早已住了有人,从那房间里面传来一阵阵忽高忽低的电视剧的声音。
         “卧槽”薄一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张口就是的口头禅。
          房东老太太让薄一民签了一份合同之后,他礼节性的把房东老太太送到楼门口,目送她进了电梯箱。此时,那房间里的电视调换了频道。薄一民从那房门前路过的时候,有意地朝里面瞟了一眼,可没看见有人,显然里面的人不在他的视线中。
          卧槽,那是何许人也?然后,薄一民就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这时薄一民发现自己的房门口意外的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见他把那叠书整齐地摆放在床头柜上,走进了薄一民的房间:
          “你是个教书先生吧?有这么多的书?”
          薄一民跟她的第一次对话就是这样的——
          “卧槽”刚要张口,见是位女性,薄一民立刻紧急刹车,“我还没找到工作呢!”
          “不会吧,没找工作就先租房子?而且租这么贵的房子?”
          “安居才能乐业嘛!”薄一民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不过,我找了份能兼职的工作。有空的时候可以去赚点外块。”
          兼职?卧槽!说得轻巧!其实薄一民那时还真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前段日子,刚好是从s市跳到x市的时候,又从x市跳到s市,如此跳来跳去,感觉自己就像农田里的那种长不大的青蛙从这边地跳到那块田——没啥区别。也是薄一民从老家那所公办小学转入公办中学一出来,一晃就是第八个年头,拼搏了八年,他仍然一无所有。现在正以自由撰稿人自居的薄一民投入到自己写作境界里。写作?想起来还真是个不务正业的差事。到公司应聘,人事问:“您的专长是……”薄一民最开始自豪的答:“写作。擅长写点东西,比如……”因为他投送的简历就非常自豪地写着同样的内容。可人事答:“我们这不需要秘书。”他偷偷的看了人事一眼,以为那张挺漂亮的脸蛋会露出点很惊讶的表情,谁知道她语气却淡淡的回答:“我们这不需要记者和作家。你到别的用人单位去试试吧。”“卧槽!”从此他再也不会拿写作引以为荣,经过几次碰鼻,才发现这个城市还真不需要能写作的人。导致薄一民都不敢告诉正儿八经的人,至少在他私下底也是这样。他的那个有几年恋爱史的陶菲菲就是因为他从大学毕业到如今还一事无成,才跟他分的手。分手那天薄一民愤愤的心里骂了无数个“卧槽!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就不信邪?!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卧槽!这谁说的?怎么那样适合从事写作的人?”随后他找到校长,辞掉“孩子王”工作,再次乘车南下。那时,薄一民就着手悄悄地写一部描述政府官员下岗创业的长篇小说,取题叫《巨变》。说的是一位官职不高的县教育局领导因为犯过职业操守错误被迫离职,到内地承包一片荒山,过着一种近乎隐居的生活。这是他薄一民写作路上的最后一博了。薄一民暗下决心,如果这一博没有“博”出名堂来,他将会“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从此再不提曹雪芹和托尔斯泰的奇闻轶事了。很多次的退稿让他怀疑自己是块能从事写作的料。薄一民以前在单位里的那些“井里之蛙”们还在笑看他瞎折腾。他暗自想:一定要让《巨变》红起来!真要那样的话。薄一民会甘心地让跟他有三年恋爱史的陶菲菲见鬼去吧!她有好些日子嘲笑他是个书痴。薄一民知道她对他薄一民最开始是崇拜的!但后来她对他的认识渐渐转弯了。从崇拜到轻视的过程主要来自他发表过一部中篇小说。不知道怎搞的,以后薄一民就江朗才尽了。“卧槽!”他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陶菲菲:“卧槽!”
         薄一民从单位办公室提着一捆书走出了老家那所“蓝溪中学”的门槛,几个昔日的学生朝他挥挥手说:“薄老师好!”“薄老师好!”他极像那么回事的冲那几个跟他打招呼的学生们点点头。再看看头顶上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感觉眼前有点迷惘,似乎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薄一民只好揉揉干燥、疲惫的眼皮:“卧槽!”他心里骂了句。
         薄一民把他已经打好的腹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的朋友。朋友同他薄一民一块大学毕业,在一家杂志社先做一名普通编辑,后升做常务副主编。朋友除了忙杂志社主编工作,还新建了一个叫《绿洲之星文学》的网络写作平台,有一个由好几百名成员组成的微信群,算是文友遍天下。朋友顺理成章地成了那个网络文学交流群的群主,薄一民也很自然的也成了那几百个微友中的一员,当微信群里时常出现朋友的新作时,微友交流群里就会出现一片喝彩的表情或者就一波连一波的点赞,但大都经常在半夜抢红包议时事,群里“叽叽”声闹翻了天。通常情况下,薄一民也会随波逐流,看也懒得看那一眼便知的内容,顺便到朋友圈或者群里点数个赞!然后就潜入深水里再不冒泡。搞得他那朋友见了薄一民就说:“都不知道你在忙些啥?”朋友在文学界小有名气。他听了薄一民的计划,说:“打算不错!早知道你就是块写小说的料。”
         “这离职都成了我自己的写照了!”薄一民自嘲地露出一丝尴尬的淫笑。
         “这个起步很好!可入情入境。文学就是要有生活,你这样做就是写生活。”朋友像个老学究一样给薄一民上课了。
         薄一民听了朋友的话,仿佛朋友给了他一颗炭火,心里暖暖的舒爽,只好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朋友告诉薄一民,说他的长篇计划完全可以放在《绿洲之星》平台上连载。如果在读者群中有很大的反响,就可以上纸质的《绿洲文学》杂志上发表,还可以考虑是否单行本出版发行。但朋友告诉他,出版新书能拉到出版商赞助最好,并且要注入新鲜血液,让新书重新鲜活起来。

                   
         (2)薄一民自然不会跟眼前这个陌生女人提及这种事。他估计这个女人对他的写作和他的经历同样毫无兴趣,因此当她还在向薄一民问这问那的时候,薄一民只是很敷衍地回答她。心里却一直暗暗的“卧槽,卧槽”的骂人。她好像很知趣,不再向薄一民问话了,可是薄一民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的房间。“卧槽!”薄一民心里狠狠地骂了句这位舍不得离开他房间的女邻居,她竟然坐在了薄一民刚刚铺好床单的床沿上。薄一民皱了皱眉头,她肯定毫无察觉薄一民的反应,还装出一副能看懂书的样子,反复翻弄着床头柜上已经整理好了的书籍。
        她见薄一民只顾自己收拾东西,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好一会儿才走出了薄一民的房间,继续看她的电视剧去了。
         “卧槽!”薄一民心里又狠狠地骂了一句她。
        薄一民继续游弋在自己的想象空间,继续在他创作的长篇小说《巨变》里逾游——主人公叶子青临行那天,他给几个以前挺要好的下属打电话,要请他们到自己家来聚聚,仿佛有种难舍难分的悲情……薄一民感觉应该把叶局长的家作了一番细腻的描述,那是一个很善于布置的家庭。提及叶局长的极有品味的家庭布置,当然少不了介绍一下叶局长的夫人。她几乎每天起来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像个佣人一样地拿起插放在圆柱型青花瓷净瓶里的那根鸡毛掸拂去昨日的灰尘。极讲究品味的叶局长一见这情形就会要么一个人沾沾自喜,要么跟他的太太说:整个装饰柜上最具博物馆镇馆式特色的,就是这个用来镇风水的景德镇官窑里烧制的青花净瓶子!夫人是一个长相平平,却很善于打扮自己的女人,听她老公一番赞赏,就更庄重而虔诚的轻轻地用鸡毛掸子一遍一遍拂去净瓶上的尘灰,还时不时地嘬起的樱桃小嘴吹去上面的尘埃,那可是叶局长出差景德镇时顺便买下的官窑瓷器啊!……然后她还要下厨给她的老公和老公的以前的下属烧一桌丰盛的菜肴。接下来,叶子青以前的那些下属接到的电话,陆陆续续来了……隔壁仍肆无忌惮地响着放电视的声音,好像那频道调到了什么综艺节目,惹得薄一民顿时一阵心烦意乱,走过去先敲开门:“对不起,可以把那声音弄小点吗?”表面上是征求,实际上满脑子的不悦。
         就在薄一民要好好描述一下叶子青局长下属的时候,他的女邻居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推开了他房门……哦,我忘记交代一番薄一民这位女邻居的外貌:她是个很年轻的成熟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眉宇间透露一点点忧郁外,却留着一头经过专业修剪的短发,一张有意做过精致保养的打过面膜又抹上很浓郁的化妆品的脸,还没靠过来,就能闻到近乎刺鼻的法兰西香水气味。整个作派都是时下很流行的打扮。
        “我给你叫了一份外卖,该吃晚饭啦!”
        薄一民经这一提醒,忽然感觉了些饿意,便下意识的离开他的“苹果”电脑,来到刚好容得下一张长方形饭桌的餐厅。这个餐厅可能不怎么常使用,连桌椅上都积满了一层显而易见的灰尘。薄一民一边抹着桌椅,一边对她说:
        “你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我都是叫外卖,偶尔也到下楼吃小炒。拐角处还有家沙县小吃,不过口味,我不怎么喜欢。”
        薄一民再次扫视了厨房一周,说:“好像不怎么生火做饭。天然气开关都像刚安装好的。”
        “呵呵,想过,太麻烦了。”她答。
        “可是……长期吃快餐,有点不好,也不划算……”薄一民忽然感觉自己跟这个女人说快了嘴,自觉有些土里巴几。
        果然她瞟了薄一民一眼:“我不喜欢做饭。做饭炒菜容易伤手。”卧槽,这可能就是时下女性不愿下厨的原因?薄一民认为。
         但薄一民不好直接戳穿她的歪理,有意转移话题:“你肯定有个勤快的妈妈,勤娘惯懒女嘛!”谁知她竟露出意外的表情:“我妈早就走了。”“哦!对不起。你看我这张嘴呀!”说着,薄一民还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她却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薄一民赶紧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
        他本来还想说:还是吃自己做的饭好,至少吃不到垃圾食品,吃了放心。可是薄一民闭了嘴,第二天薄一民跑到超市买来了灶具,顺便还买来了餐具和米菜之类的东西,锅碗瓢盆,花了他不少钱。薄一民买来这些东西放在厨房的时候,女邻居很惊讶地看着他:
        “你还真要自己生火做饭啊?”
        “民以食为天嘛。”薄一民微笑着说。她很灿烂地笑了,她笑起来挺美,也很快活,极富肉感,还伴随着“咯咯”的笑声,让人觉得她很讨人喜欢。后来她终于一本正经起来:“我以后可以不用经常叫外卖了!”
        薄一民呵呵的笑了笑,就拧开了灶门,跟着“啪”的一声,一团蓝色的天燃气火焰像一个伸开五指的巴掌往上托举住了新买来的铁锅。锅里的水一会功夫就沸腾了。

                
        (3)薄一民创作的长篇小说《巨变》已经进入故事的中间部分,这是薄一民从跟陶菲菲分手后写的最顺手的稿子——局长叶子青从他呆了十多年的办公室走出来。他要到皖西鄂东一个偏辟的乡下,准确地说,应该是到山区去,一方面是去接受处分,另一方面是去响应“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的号召,他是以虔诚的心态去承包一片荒芜多年的荒山。传说这里是早年明太祖朱氏王朝的发祥地,到现如今却成为叶子青事业的“起跑线”了。叶子青私底下跟他的旧情人燕子开玩笑说,他从此就要到那里去过段隐居生活了。薄一民把叶子青在日常生活中描述成了一个隐士式的人物,他只是偶尔开着他那辆新买的皮卡车,到县城买点生活用品,他在这里几乎没什么熟人,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一个人呆在他的小院子里逗逗那条被拴住了的驯服得能通人性的大型狼狗。叶子青给这畜牲取了一个挺洋气的名字,他管那畜牲叫“大卫”。每天一到晚上,大型狼狗松了绳子,自由的在院里踱来踱去,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叶子青就会握着他的双管猎枪,站在他的阳台上,用他以前惯有的命令口吻大喊一声:“大卫,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紧跟着,大卫泥鳅一样钻出院墙的小门……
        薄一民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空间里,这时听见客厅的门有点不一样的响动。
        因为那声音确实不一样(让人觉得就真像有贼进来了)薄一民有些不舍地离开电脑,蹑手蹑脚,生怕碰到了什么东西,俨然一个溜进屋内行窃的小偷来到房门边,将耳朵贴近门,听见隔壁的门紧跟着被打开了。随后,他的女邻居轻轻地咳了一声,薄一民听得清清楚楚,那声咳嗽就是他的女邻居。没错,就是她!她就只咳了一声,很快她的房门就关掉了,接下来就是一阵物体相撞的响动,细听更像是摇床的声音……这时薄一民索性打开了房门,很重地朝隔壁喊了一句:
         “哎!谁啊?”
         这时隔壁反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薄一民还是悄无声息返回到电脑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感觉。既然不能回到《巨变》的想象空间,薄一民索性离开桌子,打开了房门,穿过客厅,走了出去。薄一民反手关上门,来到电梯箱里……这个小区的夜景真的很美,宁静的夜晚,只有绿化带中间林阴道上孤独的霓虹灯光守着深夜的安祥。薄一民选了一把长椅子坐了下来,心想:每天早晨都会有人到这里来享受早晨的空气和阳光,或者那些懒得去远一点地方的妇女婆子,会在这里跟着节拍跳着动作不算谐调的广场舞。因为前些日子,薄一民经常听见“小苹果”广场舞的音乐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来到了花开满了坡……”,那音乐声大概就是从这里飘过去的。后来听说被物业管理贴出告示将大清早的广场舞禁止了,说影响人们正常休息。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出门时,薄一民忘带手机。此时一阵夜风吹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也该回屋了。
        电梯很快把薄一民送上了第18层楼,走出电梯箱,拐到了出租屋的门口,没想仍然能听见里面有个声音……原以为:等久一点,一切都会过去,不料……这回不管他了,干脆迎人而入吧。薄一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拧开了门,女邻居竟然刚好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一个个头高出一截的男子?那男子五十开外,一脸光溜溜的腮膀,看上去真有些扎眼。他看了看薄一民,就擦身而过了。薄一民倒是比较在意地多看了女邻居几眼。她本来长得还不让人讨厌的脸蛋,泛着红晕,放亮的眉宇有些光彩照人。
        “他是我表哥,刚刚从老家过来。”她好像有意要向薄一民解释什么,盯着薄一民的眼睛说。
        薄一民对她的解释没丝毫兴趣,就算你们是对狗男女,那也是狗卵操狗逼,关我毛线事?倒是觉得她没必要这么神秘兮兮、鬼鬼祟祟。一走进房间,打开电脑,点击文档,很快《巨变》的所有文字跳出来了……薄一民忽然觉得那些文字就如同一张张满是鄙夷的脸用鄙夷的目光地着薄一民——你怎会受这影响?
        可是渐渐的,薄一民感觉自己的思路就像一条满是垃圾不能正常通畅的河流。刚好他的女邻居又直接闯进他的房间,薄一民有点心烦意乱地看了看她,说:“进来要先敲门!”其实薄一民刚刚进门的时候只是随便掩上了那房门,他冷冷的说:“这门好推啊……刚刚进来,没扣……什么事?”
        “邻居有开水吗?我开水用完了。”她有点怯怯地说。薄一民指了指热水瓶子。他有将烧开的水倒进热水瓶保温的习惯,开水可是他没做饭时的应急灯——泡方便面备用的材料。总觉得开水比纯净水好。这个习惯从在老家小学,到中学开始就一直保留至今。
        她倒完水跟着出去了,顺便将薄一民的房门重新掩上。

                   
        (4)薄一民真正知道女邻居的名字,是在她买来一束很好的青菜那天。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今天我去菜市场啦!还是农贸市场里的菜新鲜。”
        薄一民和女邻居一般情况下,是在超市买的蔬菜。从薄一民利用了厨房以来,她几乎就跟薄一民一起搭膳,很少去叫外卖。她开玩笑般的口吻说:“是你改变了我。”这话让薄一民听了很舒服:以前连跟自己恋爱过好几年的陶菲菲都没有任何改变,现在竟然能改变一个与我薄一民不相干的女人的生活习惯!薄一民一边吃着饭,一边盯着对面这个女邻居的脸,心里感觉她吃饭的样子挺好看,像一个刚学吃的小女孩,一双筷子握得很低,小时候听年纪长的人说:女孩子小时学吃饭,筷子握得太低下,将来准嫁个近距离的老公!薄一民露出一丝丝嘲笑。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想:她的母亲肯定没教会她握筷子。她端着饭碗,美美地吃着饭,仿佛并没有觉察有人在注意自己。薄一民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她扒着饭,一本正经的说。
        “可是我们虽然住在同一栋楼甚至一个单元,就差一个房间,居然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薄一民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奸笑。
         “住在一起?”她反问了一句。薄一民收敛了那丝奸笑。继续说:“不是吗?关起门来就一家子了!”
        “那你就喊我小黎吧”说着,她又补充道,“以前小名叫黎翠翠,上初中的时候自己改的,叫黎小琴,感觉叫翠翠太土。”
        “黎小琴?”薄一民轻声的重复了一遍。
         “对!身份证上的。”黎翠翠说。
         以后薄一民有时喊她小黎,也有时喊她小琴。哄她开心的时候就喊她叫“翠翠”。但无论喊她什么,她都会应。
        “那你的大名呢?我也不知道嘢!”她问薄一民。
        “我就只有一个名字——薄一民,身份证上的,百分之百。”
        “哦!那我就喊你民哥吧……是哪个民?明天的‘明’字吗?”
        “不是。”薄一民说。然后他又补上一句“你喊我什么都行。不过我那名字里是人民的‘民’,不是明天的‘明’!”
         从此他们就不再要用“哎”字来跟对方打招呼了。
        至于这个女邻居黎翠翠从事什么职业,薄一民不清楚。他自始自终认为打听一个女性的职业有失礼貌。尤其是现在这个社会。反正薄一民几乎没有看见过黎翠翠去上过班。她的职业似乎就是无休无止地嗑瓜子和看电视,要么就是玩手机。瓜子、电视、手机就是她的同伴。
        薄一民想,黎翠翠几乎每天都不用上班。她的生活来源呢?在这座物欲横飞的城市,没有固定加稳定的工作,就不可能有稳定和固定的收入,没有稳定和固定的收入,她黎翠翠靠什么来维持日常的开消啊?
        薄一民感觉自己想多了?这个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顺便跟你搭祸吃了饭而已嘛……薄一民的小说还算顺利进行着……叶子青承包的荒山开始变绿了。他经常牵着他的“大卫”去巡山……薄一民的心思在那片绿色的想象空间里游荡,竟然把一个客户的数据分析弄错了。他的公司项目经理指着他的电脑数落他说:
        “你怎么搞的?这么简单的数据都会出问题,是不是存心让公司垮掉?”项目经理留着一个小平头,很精神很惊讶看着薄一民。
        公司主管项目的经理,薄一民平时都管他叫“老大”。为了将此事淹没在“老大”的肚子里,薄一民还特地请老大偷偷吃了一回大餐。这顿大餐损失了他差不多十天的薪水。吃人家嘴短!薄一民想。经理最后拍着薄一民的肩膀说:“以后做事情要小心点噢。”薄一民点了点头。
       
                  
       (5)但没过多久,终于还是出事了。那个被薄一民认为“吃人家嘴短”的项目经理也没料到,事情暴露出来就这么简单——那个出了问题的客户打来电话,说:“我们是老客户了。你们那个产品价格怎么高得那么离谱?就算包括税率也不可能有那么高啊?这完全属于违约行为嘛。”说完那客户生气地挂了电话,根本就不听项目经理的解释。刚好客户打来电话的时候,老板就坐在旁边。
        “这是谁做的数据?”老板是个戴着深度眼镜的老男人,镜片里流露出来犀利的目光。他问神色有些不安的项目经理。
        “那是个误会。”
        “既然是个误会,还不快跟他解释解释?客户都跑了,我们还做什么生意?而且还是个老客户!”老板有些生气,老板一生气那可是了不得的事。项目经理把平日对对手下的摆出来的架式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板越说脸色越难看了:“客户就是上帝啊!……这个问题出在你们项目部应该由项目部全全负责。”他就这么脸色难看地盯着项目经理打完了那个即将要逃掉的客户的电话:“对不起,先生,那个数据是有严重的失误,都怪我们没有严审员工做的数据。我们这就调整过来,您不要生气,我们会履行合同承诺的……”项目经理直说得口干舌燥。
        “这个数据是谁弄出来的?”老板还在穷追猛打。
        项目经理只好把眼睛斜视了薄一民一眼,老板领悟了。他走到薄一民桌子边,冲他露出极可怕的狞笑,语气怪怪地问:
        “你新来的?”
        薄一民点了点头:“对不起!老板。”
        “你可以走了。”老板冷冷的说,“到财务科去结算吧。”
        薄一民就这样被老板炒了鱿鱼。被炒鱿鱼的那天晚上,薄一民没有让他的女邻居黎翠翠代他做饭炒菜,而是自己动手,直到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把自己被炒鱿鱼的消息告诉她。薄一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这种没有面子的事告诉她做什么?直到黎翠翠见薄一民拿出来一瓶白酒,她有些吃惊的问:
        “你今天是怎么啦?好像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想喝点酒。仅此而已。”薄一民冷冷的说。
        “我平时没见你喝过白酒的。”她仍不放心的说,“你肯定有心事!”
        黎翠翠一再追问,薄一民仍是淡淡的说:
        “我丢了工作了。”薄一民把丢工作的事说得太轻巧了,就像掉了一个纽扣一样不起眼的东西。
        “都是因为什么?”
        薄一民平时很少接触酒,随便沾点酒,就不胜酒力,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了。很久薄一民才接她的话:
        “都是因为我工作时写小说,把商品数据搞错了,差点丢掉一个大客户,惹得老板生气了。”
        “这些万恶的资本家!”
        “这不能怪人家,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薄一民的语气里全是自责。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嘛!经济特区就是不缺工作。”
        那天晩饭吃了很长时间,薄一民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了晚餐。但薄一民自觉他这人酒性还是挺不错的。有关这方面,他的那个陶菲菲曾给过他一个正面的评价,她说他酒性好,不会借着酒性惹是生非,更不会凭借着酒性发酒疯。薄一民为此还在别人面前自夸了好几回。他倒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几天来,薄一民连碰也没碰过他的《巨变》,如此一来,薄一民都仿佛给了《巨变》里的人物放了几天莫名其妙的假期,有的却还在用抱怨的眼光看着薄一民。
        其实薄一民在拼命的找工作,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一个不亚于以前那份丢了的工作。薄一民把简历向好几家类似的公司投档过去,有一家很快地回复了薄一民,说过两天去面试。薄一民有点如获珍宝,如期赴约。
        薄一民去应聘的是一家新开不久的公司。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老板很年轻,看起来跟他薄一民年龄相仿,那是一个浑身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刚开始创业,喜欢长跑和爬山。时不时的放假,带着他的员工去爬山,去一日游。当时薄一民还以为他是公司主管人事的经理,殊不知他就是这公司的老板。他拿着薄一民的简历看了半天,才说:
        “在你以前的公司做得好好的,怎么不干下去?都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了。”
        “卧槽。”薄一民旧病复发,暗自骂了一句:人家不干自有不干的理由。他最讨厌应聘的时候用人方问这种弱智的问题。
         “去上班太远。”薄一民随便撒了个谎。但薄一民从对方的眼神发现,他根本没有相信薄一民说的真话。薄一民故意装着镇定的样子补充说:
        “我嫌上班太远。”
        “平西路很远吗?你不是就住在吉安路吗?”看来他脑里有张活地图,但他很快又说:“不过,人各有志嘛。这我们可以理解的。我以前打工时也这样子,不好干就跳槽。”
        薄一民最终还是被录用了。他听见对方说:“你回去等通知吧。”
        薄一民很高兴,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公司的招牌,感觉那几个琉金大字特别好看。他吹着口哨走下台阶。薄一民把这种喜悦的情绪一直带到荔枝花园的出租屋里,黎翠翠看见薄一民满脸挂着微笑,知道薄一民有好消息,她主动下厨,给薄一民炒了几个小菜,但这回薄一民没有喝酒。吃完饭,他就打开了多日未碰的电脑点开了“我的文档”。他的长篇小说的《巨变》很快就跳了出来。薄一民已经写到了小说故事已经到了结尾部分——主人公叶子青承包的那片荒山都已初见成效。他带着当地干部群众游览了他开垦出来的荒山野岭,可是事情偏偏就出现在这里,有人站在他身后,就像当年站在他身后的秘书。而叶子青居然一时没有认不出她来。
        这个当年的教育局局长叶子青现在都成了一个终日跟大山打交道的山民了。他一边领着游走的人们,一边津津乐道向人们介绍他种植的树木品种。一个多年经营木材生意的老板式的人走过来说:
         “叶局长你真是了不起啊!一个在城市生活惯了的人竟然懂这么多木材。佩服!佩服!”
         叶子青微微转过身来,看清了身后的陌生女人并不陌生,他没有马上接生意人的话,倒是问身边的女人: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叶子青又补问道,“燕子,你没有回湘西?”
         “对不起,刚才只顾跟他们说话。”叶子青微笑着向那个叫燕子的女人鞠了一躬。
         叶子青鞠那一躬明显是要让那个叫燕子的女人原谅他刚才对她的冷落。
         燕子是个挺可爱的女人,叶子青其实很了解这个燕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离职之前他还跟她有段扯不尽的感情(这里作者要舍去一段插叙)那种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一段往事成了让叶子青刻骨铭心的回忆啊!他很清楚自己选择离职多少跟燕子是有关系的。他也很清楚中央巡视组快要找到他的问题了。他们可都是极专业的行家,有家长都把材料送到市纪检去了。有的居然把学校公示栏张贴出来的收费标准都捅到网络媒体……等等这一切都怪那个学校老板太精明,这个民办学校创办开始就已经把手伸入到了各种人脉的血管里,就如在整个人体的血管里都注入了毒素一样,就算你想换掉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那是不可能的!没办法再脱胎换骨了!前思后想,唯一的办法,叶子青最后只能选择离开,与其让人揪出来,不如自己乖乖的选择离职。仿佛只有选择离职,他才能真正地脱身和逃避,而且还能保住这盘根错节的关系和他的一帮子兄弟情份。临了,在离职酒宴上,他举着那个高脚酒杯说:“我上天不能,入地不愿!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叶子青一番如诗一般的豪言壮语确实感动了在场的人。当时坐在旁边的燕子差点都要被他感动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作最后的献吻了。
         燕子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有点怪怪的看着叶子青,仿佛不认识似的瞧着叶子青那变得有些黑的脸,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没带你的大卫来吧?”
         “它呀?在守家呢!”叶子青笑了笑。
         谁知燕子很会找主题:“呵呵,你还有几个家呀?”
         叶子青好像听懂了燕子接下来要说什么,故意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作了一手势:
         “NO,NO,我指的应该是修行的道观,是道观……”弄得旁边的人感觉这对男女在打哑迷。这才一个个自觉的离开。

                
         (6)薄一民的思绪还没有完全脱离自己的想象空间,而现实中的黎翠翠已经走进了薄一民的房门,她已经知道在进别人房间之前,首先要敲门的规距了。就算薄一民的房门没有关上,她也会在门边的墙壁旁边很斯文的轻轻“笃笃”的敲几下,薄一民跟她闲聊的时候还表扬过她,夸她进步不小!她却傻乎乎的“嘿嘿”一笑。
         “今天物业来过了。”
         “物业来做什么?”
         “还不是来催物业管理费。”黎翠翠现在俨然一个家庭主妇的形象出现在薄一民的面前,又像是薄一民的贤内助:“我们的物业费我都一起交了,这套房子三个月六百块。”
         “哦。”薄一民就这样哦了一声,然后他说,“以后我来交吧,我手机微信里交比较便捷。”
         现在轮到她也是“哦”了一声。但她却告诉薄一民:
         “我明天要回趟老家了。”
         “是吗?”薄一民发现黎翠翠告诉他的时候语气里的含有些不舍的成份,
         “还回来不?”薄一民顺便问道。
         “跟你说,如果这段日子,有人来找的话,你就跟他们说,我只是去几天而已,很快就返回。”
         还真像黎翠翠料想的那样,她一走,就有人来找她了。第一个来找黎翠翠的是个有点年纪的妇女,她自己先说,是来找黎翠翠去跳广场舞。第二个来找黎翠翠的是个高个子光腮膀五十开外岁的男人。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具体在哪里……薄一民想,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按照黎翠翠的吩咐。薄一民一一告诉他们:小黎只是回趟老家,过几天就会回来。但薄一民发现这些来找黎翠翠的人并没有哪个提起黎翠翠回老家的原因。她们没问,薄一民也就懒得节外生枝。就连“你找她有事吗”这样的话也没有提过。但自从黎翠翠走后,薄一民再也没有一下了班回家就听见隔壁房间有那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声音了,他可以在他的小说里的想象空间任意翱翔。在公司上班,他早已经不敢写小说了。
         薄一民已经因为写小说被炒过一次鱿鱼,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已经认为写作既不能当饭吃的,也不能给他房子,更不能让他薄一民获有爱情,还不能让他好好地孝敬父母,因此在写作和工作这两方面,薄一民还是只能选择工作。三十而立啊!自己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一事无成。因此薄一民再也不敢在上班的时候去想《巨变》的故事了,而是规规矩矩的干活,他早已经不再利用公司的电脑写作。可是一下班,薄一民还是念着自没有写完的小说。薄一民已在自己手机下载了一个可以用来写作的wpsoffice软件,他感谢研制出这软件的人,发现它完全可以代替电脑,他把以前蓄存在u盘的书稿内容烤贝出来,再连接手机wps,这样他的整部小说稿就全部进入到他的手机。他可以公私分明的工作和写作。他现在除了上班,基本上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写作。他可以躺在床上写作;可以在公交上写作;甚至在地铁上写作。只要有了一点点灵感,就可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自从手机都能成为写作的利器,他开始马不停蹄的写作。薄一民是下定了决心,要完成他的这部长篇小说。想不到手机能代替电脑,以前写作时桌子上要摆放一大堆的资料,甚至字典……现在的手机这东西简直就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神奇的尤物!薄一民的长篇小说《巨变》进展迅速:叶子青这个由薄一民塑造出的人物已经走到了末尾“大结局”部分——叶子青跟他的红粉知己燕子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分了手,而他的皮卡车上载坐的是自己那个打扮入时的长得越加勉强的夫人。尾追车后的是那条大型狼犬——“大卫”……薄一民想:这应该是个尽善尽美的结局。薄一民也知道这样结束故事有些入俗,因此薄一民才有些于心不甘。可时下的人们很喜欢用这种善意的方式来这样结束一个故事。当薄一民把书稿投入到他朋友杂志社的邮箱里的时候,他分明有一种轻云落地的感觉。写完小说《巨变》,薄一民来到附近海边的沙滩上走了整整一天,这一天来,薄一民似乎尝到了产妇落产后的空落落的感觉:既舒坦,又充实。南澳鹿嘴山庄在晚霞的晖应中人山人海,他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快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

                
         (7)黎翠翠是在薄一民写完《巨变》的第十天才回来的,黎翠翠一回来,就告诉薄一民说,她要换房子。
         “你住得好好的,怎么就不住这里了?”薄一民顿时有点傻呆了。然后薄一民语气有点依依不舍的说。“房子有点贵吧!住不起是吗?”
          “是的。”黎翠翠语气低落的说。薄一民这才注意到黎翠翠有点跟以前不一样。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幽黑了不少。薄一民细细端详了她老半天,仿佛不认识似的。
         “你被日头晒黑了,尤其是那张脸。”
         “是吗?脸一直在外面晒,当然就黑……真的,我要搬出荔枝花园了。”她说。
         “照这么说,你再也吃不到我炒的菜了。”
         “是啊。但没有办法了,不过民哥,有时间可要到我租房子的地方来为我炒菜哦!”她微笑起来就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但很快她的话题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
         “死人!他居然在外面背着我搞女人!”黎翠翠脸上这会儿写满了愤怒,“我要跟他离了!”
         “我非跟他离了不可!”
         这几天挂在她嘴上最多的就是这句不着边际的话。那天晚上,她喝了点酒,像憋了好长时间终于把她回老家的事情跟薄一民和盘托出,让薄一民仿佛进入另一篇小说故事——
         黎翠翠先后在心理上换了好几个角色,先是把自己装扮成邻居薄一民的临时夫妻,出发时朝薄一民一个飞吻,再拜拜。然后在路上很快变成一名守规守矩的普通的乘客。最后回到自己家里,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女儿和儿媳妇。她乘换了三部车才到了自己家,她本来想去亲身体验一下歌曲《常回家看看》那样的游子返家的意境。这回黎翠翠满心里都是心思,把歌曲《常回家看看》的意境抛到九霄云外了。她耳边一直不停的想起她父亲苍老的声音:“翠翠呀,你快回来看看吧……”自从母亲生病卧床不起就把已经衰老的父亲拖累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衰老得特别快,他就像一只失伴的孤雁,让黎翠翠听见那只失伴的孤雁在冷风呼啸的天空下哀鸣。她父亲在电话里跟她说:“你这老公我实在看不下去,他已经太明目张胆!我在你的屋里也住不久了。唉……当初我真不该答应村长家这门亲事……”一路上她仿佛看见父亲上气不接下气说着话,听见父亲后悔的叹息,“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啊!”黎翠翠过年回去的时候就发现父亲真的衰老了,父亲是在无尽的忏悔中衰老下去的。本来那时母亲长时间卧病在床,就把父亲拖累得如同一头病牛。后来母亲还是走了,父亲的眼窝老成了一个深坑,背也驼得更厉害。黎翠翠的脑海里满是既可怜又可悲的父亲苍老的容颜!当时她把照顾老父亲的事交给她的老公,明明知道自己打算远走他乡,却要把父亲从她娘家接到了她的婆家,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她觉得只能这样做。———老公其实就是个瘦小男人!二十多岁没出过远门,连抚州都没去过,更别说省城南昌了。当初她嫁给他,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村长。他家有钱,出得起彩礼。有了那些彩礼,就可以送母亲到省城治病。人们背地都把这门婚事比作一躲鲜花插在牛粪上,但毕竟花都快被牛粪淹死了,人们当着她的面跟她父亲说,找家庭你们算是找对了,但找男人却找错了,翠翠别说是百里挑一,至少是十里挑一的闺女,跟她瘦小的老公完全不般配。她父亲却只能一个劲摇头,说不上一句话。结婚那天夜里,她和衣而睡。瘦小男人没别的本事,却竟连这种难以启齿的房事也告诉了他的村长老爸,村长老爸最先还不信,就跟他的母亲(那是个村里强悍的女人,她的强悍婆婆)一起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到隔壁偷窥。瘦小男人关掉房间的灯光,不知道哪来的牛劲,解开她的衣扣子就要强行跟她圆房。她挣扎了一会,心想:可怜的小男人就像一只吃不到奶水的小狗,嗯嗯叽叽了好一阵子,他一直在纠缠她,在她即将出现有一种幻觉的时候,她竟外的发现身上的男人就如一间在洪水中的房子被洪流冲刷下猛然倒塌。她听见隔壁有声音——那是她那个平日就强悍的婆婆的声音:前段戏演得有模有样,后段戏就不行了……他那个村长老爸深深地叹了口气。第二天两个公婆把这事情悄悄告诉了她父亲:“前场戏有模有样,后场就没戏了。”她老实巴交的父亲望着村长,她发现她父亲浑身上下不自在,无奈地摇着头:“这事慢慢来,慢慢来,莫急莫急。”他的村长老爸丢下一句话:“你要好好调教一下你女儿。”说完才大摇大摆地走了。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要面对那个瘦小男人的纠缠,她甚至到了挠他脸的地步,有几回小男人老公的脸被她挠出几道血痕。他的村长老爸跟她强悍的婆婆看见他们的儿子脸上的血痕知道他们的儿子每天夜里在受她的折磨,都气急败坏了:长这么大,我们都舍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黎翠翠看着他脸上被她挠过的指痕都隐隐觉得自己确实下手太狠。可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隔壁还有人又在偷窥……她忍不住下定了决心:“我不能再住在这屋里,这是他们的房子,小男人老公跟他村长老爸住在同一幢屋子里……她黎翠翠要出去赚钱建属于自己的房子!”但到最后她却选择离开那生无可恋的家,去寻找她的梦想。晚上黎翠翠对她的小男人老公说:“我要出去闯。”小男人老公似乎不明白“闯”字的含义,说了一句:“找我老爸说说看吧!”然后把头歪到一边睡着了。她当然没去找小男人老公的村长老爸,她知道找了没任何好处。就像当初母亲病卧在床的时候把自己嫁给村长的儿子一样,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临出远门前,她来看看自己的父亲,那个把女儿嫁给了没有任何爱情的老爸。现在老爸衰老了,这个才六十多点岁数的老爸,看起来还抵得过七十多岁的老人,甚至更长岁数。望着老爸,她忘记了父亲当初执意要把她嫁出去的样子,她唰一下眼泪流了出来。没想到她的小男人老公跟在后面,看见这一幕,说:“把你父亲接过去吧!他一个人在这里可怜,没人照顾。”她望着他脸上还没痊愈的指痕:“你不记恨我?”小男人老公仿佛第一次撞进了她的心扉,她感激而愧疚的看看他,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父亲被他接过来让他照顾。她对小男人老公说:“我们一定要有自己建栋房子!”黎翠翠承诺要建造一幢房子,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房子后来建起来了,小男人的村长老爸却在一次选举中落选了,变成了跟她父亲一样没用的老汉,他经常独自一人没精打采的在马路上脚踢小石子走路。去年过年回家,她听见父亲却说了句很有总结性的话:“这世道炎凉啊!世道炎凉啊!”她手扶门框听见她父亲评论这个做过村长的亲家公,看了看新盖的小洋楼,心情沉重的默然无语。这是她几年来积攒起来的钱建起来的新窝!是她一次次从外面汇款给她的小男人老公修建起来的新窝。她对别人戏称新楼是个鸟窝,她说,这鸟窝住着三个人:她父亲和她还有那个小男人老公。有时她看见自己老爸和那个退去村官的公爹,两个人走在一起心里总有一些怪怪的感觉。看着才建不久的房子,感觉那房子就如一条喂不饱的瘦狗一样趴在村口。当黎翠翠发现有个女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的跟她小男人老公相好,她真恨不得一个耳光扇过去,可是她没那么做,她知道万一那一耳光扇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小男人老公肯定要找她的父亲,或者是小男人老公的父亲。父亲真的老了,他就像一头不能再拖犁耙的病牛,电话那头说话都有气没力:“翠翠你回家看看吧。都是老爸没用,害了你。”她听出来了:那是在告诉她,她那个看样子老实巴交的小男人老公已经在背地里跟一个女人鬼混!在她出远门的时候偷偷跟一个女人鬼混。黎翠翠的小说故事叙述到快结束的时候,她眼睛告诉薄一民:“那个女人太可恶!想起这事我就如吞吃了一只苍蝇。”
          
       (8)黎翠翠演译的的小说故事好像还没结束——那天晚上,那是黎翠翠回老家的头一个晚上,照理久别胜新婚呢!可她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体验。她的那个男人不知道在哪里喝得鼎铭大醉,从外面跌跌撞撞扶墙进来,进来也来不及开灯,解开了她的衣服,她当时也确实在准备迎合他。不料他不知道从哪喝醉了酒,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满是酒气的嘴巴里出人意料地喊了一句:“巧玲,快点,我喝醉了!”
         巧玲?这名字太熟悉了,这不就是黎翠翠小时候的伙伴吗?只是这些年黎翠翠一直忙在外漂泊,才生疏了。
         黎翠翠原想热情迎合他的心情,顿时被一盆冷水从头直泼到脚下了。她“霍”地坐起来身子揪住他的一只耳朵,问道:
         “巧玲是哪一个?”
         “巧玲是哪一个?”
         “巧玲是哪一个?”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句,问得他神情恍惚,不住的摇头晃脑。黎翠翠内心生出一股莫名的火焰冒出来,她“哇”的一声溜下床来,直冲门外,感觉有个锤子砸向她的头颅,让她眼前火冒金星。
         一连几天那个“巧玲”的名字一直很清新的在黎翠翠的耳朵边刺耳的响了一遍又一遍。后来那声音渐渐的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考虑了好几天,最终找到了小男人老公的村长老爸。退线村长还跟老伴还住在他们的老房子里。一进门,黎翠翠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她说:“这家我呆不下去了!”退线村长却奇怪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件怪物:“你本来就不在家呀……你们这种事,我也没办法。”黎翠翠望着眼前这个摇头晃脑的公爹,她傻愣愣的呆了半天说不出来半个字。临了,这个公爹还有些不悦地补了一句:“看看你们结婚都好几年了,你那肚子还是个空窑!再这样下去,你让我家绝后了!”说完黎翠翠都听得见她公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黎翠翠悻悻的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黎翠翠还狠狠的跺了一脚:“这事最好你们问问你那个宝贝儿子去!”
         ……黎翠翠还在描述她的小说情节:小男人果真如此,一句酒后之言,验证了她黎翠翠一路上的猜测,当这个小男人老公逐渐恢复神志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跟她认错要紧,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翠翠,我错了,翠翠,我说错了!我以为……”
         “你还以为是巧玲睡在你床上对吗?”她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刚刚打开的白帜灯光照着她惨白惨白的脸。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个恶魔。
         黎翠翠从公爹屋里出来就在想她自己,自结婚以来,她也确确实实有好几个年头没有让小男人老公挨近她的身子。前两年每回当她有了一定数量的钱的时候,她要么汇款过来,要么自己送回家,住不上几天功夫她又匆匆返回城市,平时她还真是很少回来。但想来思去,她窝着一肚子火无法散尽,最后她和她的小男人老公在她的小屋里狠狠地干了一架后,她被小男人打得鼻青脸肿,小男人老公自然也被她扰抓得满脸指痕。临出门时她丢下一句话:“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就这样走出去了。

       (9)薄一民的长篇小说《巨变》只在本市《绿洲》杂志上连载了第十一章节。朋友打来电话通知薄一民,说《绿州》期刊仅负责连载,出书有待后续观察,如果要发表到结尾,还需要改头换面,尤其是主人公的形象需要再进一步的塑造。
         看来作家不是那么好当的!
         薄一民感觉自己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虽说《绿州》杂志每一期有发表薄一民的《巨变》一个章节,也支付足够的稿酬,但离薄一民最终的目标还差很远。人生最大的失败,莫过于自己喜欢的事业没有获得成功。小说没有被出书,但薄一民也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还隔三差五的写点“豆腐块”给副刊当垫脚石。薄一民已成为了自己所在的县作家协会的会员,并在好几家微刊上陆陆续续发表些短小作品。经常在文学交流群里掀起轩然大波。许多个文学交流平台的微信群都只是死水微澜,而这个县的文学却搞得有声有色,时不时有相当惊人的作品问世,每到一两件作品问世的时候,微信群里就会闹翻了天。可群里最多的还是诗词类的文体,据说群主就是一位跟北岛式的诗人。有一回北岛式的诗人出了一部诗集,群里很快就发了一条信息——
          我县第一部诗集《咸海》
          已出版,欢迎广大文爱好者
          踊跃订购并讨论。                       这条消息如一石击起千层浪,群里一下子伸出来许多个大母指,很多人纷纷要加入群主私聊,说购书红包发到群主的私聊里。
         薄一民没有凑热闹,他心里有股如醋的味道,自己奋斗多年,却两手空空……但还是觉得有些无聊和俗不可耐,仅点了一个母指赞,就关掉微信。
         
       (10)黎翠翠跑进房来来找薄一民,欢喜的说,她的“鸟窝”有着落了,但不是她以前住过的那地方。她说着话,薄一民就顺势递过去一杯水,她喝了几口,生怕薄一民听不清楚她的“鸟窝”在哪里,补上一句:
         “就在凤岗区,坐三号地铁在铁板站下,再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个月多少房租?”薄一民问。
         “不贵,比这便宜多了,一个月才四百块。”
         “这么好,还有房吗?”
         “有啊。凤岗区有的是房子。不过那里基本上是本地人丢弃的老房子。”黎翠翠收住脸说,“不过,在我搬走以后,有人问起我去了哪里,你跟谁也不能说!”她放下口杯,仿佛要打入敌人内部,说。
         “那是肯定的!”薄一民如捣蒜似的点着脑袋,“只是你再吃不到我做的饭菜了。”
         临搬走那天,薄一民还有些不舍的望着黎翠翠走进下楼去的电梯箱。他忽然也有了换房的打算,毕竟单住这种房子,凭自己这点收入有些承受不起。薄一民把换房子的打算在手机里告诉了黎翠翠。黎翠翠却有点怀疑地听完薄一民的电话说:“你真要换房吗?你真要换房子的话,……如果你确实要换的话,我到时给你留点神吧。”
         “那太谢谢你了!”薄一民有些惊喜起来,睁大眼睛说。黎翠翠却仍半信半疑:“你多少也是个写文章的呢!怎么能跟我们住那种房子?”
         “我说的可不是开玩笑哦!”薄一民没有一丝优越感的语气,他一本正经起来:“我周末就搬过来!”薄一民真的退房搬出荔枝花园的时候,黎翠翠才确信了。说还是住关外划算,现在每月住房才四百元,比以前单住这套房子每月要一两千块钱区别太大,太划算多了。“你看看,便宜到哪里去了?”黎翠翠居然像个姐姐似的告诉薄一民:“这才叫会过日子啊!”薄一民也仿佛回到了刚出道的光景。那时他大学一毕业,领着已经谈了几年恋爱的陶菲菲走出校门口,满眼迷茫的在s市混了半年,陶菲菲凭老舅的关系去考了公务员,而他薄一民却进了一所村小学,两只鸳鸯就这样分开了。薄一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走进了“蓝溪小学”后又进了“蓝溪中学”,踏进“蓝溪中学”,学校教导主任说:“好好干,转正了就是公办老师!”这样一混就是八个年头。在这八个年头里,薄一民仍像钻进地道的老鼠在写作中一个劲往前爬行,还时不时翻出他大学时的处女来。他立志写作,有时也会以各种文体见于报端,薄一民一旦发表了文章,就会拿着印有自己文章的报纸激动好一阵子。这时的薄一民恨不得飞到已经在政府机关上班的陶菲菲的身边,不料陶菲菲再没大学时的喜欢,而是平淡地看了看薄一民手中的报纸。只是后来薄一民发了一个中篇小说引起县文联主席来看望薄一民,说薄一民的小说振动了老家文学界,都说蓝溪要出人物了!陶菲菲对他的态度才稍稍有些好转,原本想争取写出个响当当的作家来。可是后来薄一民又写了一个中篇却都如泥牛入海,再后来写了几个短篇都渺无音讯,要么退稿原稿,薄一民越写越感觉自己就如一颗掉进水里打过无数个滚的小石子,被水冲击而变得没有一点凌角。薄一民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坚持下去,当薄一民再次拿到一份发表他作品的样刊给陶菲菲看时,陶菲菲却用斜视的目光看他手里抓的那份杂志。说了一句让薄一民感觉天塌下来的话:“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幻想着另一个境界:如果当初走出大学校门,自己一直呆在s市而不是返回老家,一腔热血来到这个以“希望小学”挂名的蓝溪小学,说不定陶菲菲待他肯定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那时薄一民跟陶菲菲他们一起走出了大学的校门。从大学出来,什么都挺新鲜,连空气都是新鲜的。和几个同学一下火车,一股南方的热气扑面而来,他们一伙就去了伟人塑像那里,感受伟人的脚步是那样稳健。嘴里还哼那首曲子:一九七九年……在南海边划了一个圈……薄一民也从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文学家的人生就从这里开始吧!薄一民心怀激荡的笑笑,这种笑到现如今倒变成了自我嘲笑或者近乎某些涵义的苦笑了……
         黎翠翠搬走后不久,那天薄一民刚下班回来,正准备做饭,门就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薄一民好奇地从猫眼里想看看是什么人:那是个五十开外的男人,胡须刮得光溜溜的,整个下巴都焕发出光彩。这人薄一民见过。薄一民打开了房门,那人站在门口,见开了门。笑容可鞠的冲着薄一民。
         “您找谁?”薄一民今天心情出奇的好,很有礼貌的问道。光下巴男人冲薄一民点点头问:“阿琴在吗?”薄一民想:他问的阿琴,肯定就是黎翠翠,黎小琴,这年头的人们没几个会在外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她已经不住这里了,搬离了荔枝花园。”
        “是吗?你知道她去了哪里?”男人惊疑的目光盯着薄一民。
         “对不起!我不知道。”薄一民也没多解释,就将房门关掉了。没想到薄一民今天遇上了一个不好打发的货,他肯定只乘电梯到了楼下,就折回来,又“砰砰”地敲响了门。薄一民第二回去开门的时候,想:这男人究竟是黎翠翠的什么人?难道真会黎翠翠的表哥?……薄一民毕竟不是刚来的那会儿,那时也不知道黎翠翠是什么角色,当然现在也不清楚,薄一民脑海浮出了黎翠翠磕瓜子的影子。薄一民至今也搞不懂黎翠翠那时究竟靠什么生活?黎翠翠在薄一民心里仍只是一个谜团。哪怕后来黎翠翠跟他薄一民共一锅吃饭,但她仍就只是一个团迷。折回来的光下巴男人孤疑地问薄一民:
         “你真不知道她去哪了吗?”薄一民发现他的眼珠子特别的小。小小的黑色眼珠子就像一把小刀,直扎进薄一民的心窝窝。
         “真不清楚。”薄一民说,“她可能搬到什么凤岗了。”
         “什么?又回那里了吗?”小眼珠仿佛更小了,差不多快要蹦出来,然后重复着那句话:
         “她怎么可以又回凤岗啊?她怎么可又回凤岗?”听他的口气,以前黎翠翠曾在凤岗住过。还没等到薄一民问他,他倒是提前说:“她才离开凤岗一年半不到呢!”
         “是吗?”
         “以前阿琴是做什么的?”薄一民索性趁热打铁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以为她什么都会告诉你呢!”他仍瞪着他的小眼睛。
          “哪里会呢?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薄一民淡淡的说?光下巴男人听说,就把小眼睛眯起来跟我说起了他跟黎翠翠的小说故事——
         “我们以前就是在凤岗认识的。那时我的生意正做得风生水起,我跟一个生意朋友来到凤岗有名的‘蓝天星空’唱包箱,阿琴那时正好在‘蓝天星空’里坐台。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坐台!人际广的呢!我朋友把她介绍给了我。那天我喝酒喝多了,把钱包不小心弄丢了。是阿琴给我转了个弯,没让我难堪。后来我经常去“蓝天星空”去唱吧,有一回我邀她唱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那歌唱得我们如痴如醉,唱得我们醉眼迷离,唱着唱着,我把阿琴搂在怀里……她就这样上了我的床……
         “她从染成朵朵红梅的血被子上抓起那把票子,冲我笑了笑,那笑真摄人心魂……
         “从那晚开始,我们经常在‘蓝天星空’里见面,一来二往的,我们熟了。有一天,我对阿琴说,你以后不要在这里做了,我给你专门租套房子,住到别的地方去。每月我给你两万二千元工资,阿琴答应了,就这样,阿琴住到这里来了。”
         薄一民就像听故事一样,算是听出了一些眉目,知道了黎翠翠的底细,原来是被人以两万二千元包养的情人……

                   
         (9)薄一民把眼前这个光下巴男人送到房门口,临走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告诉薄一民:“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如果你以后遇见她,你别忘了跟她说,有个叫老胡的来找过她,她要的价,老胡一分也不会少的。”
         “好的好的。”薄一民连连点了点头。
         薄一民接到黎翠翠的电话是在他上班的公司里。薄一民手机响了,他看上去有些胆怯地左右看看。公司有明文规定:禁止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聊天。薄一民也曾告诉过黎翠翠,怎么就记不住呢?薄一民又不能不接她的电话。“什么事?”薄一民刚问了句,对面黎翠翠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民哥,你想要的房子我找到了,就在我隔壁,只是你要搬来的话,还要过两天。”“为啥?”薄一民感觉有点意外。“因为现在那房子还住了人,听说过两天就走。”
         薄一民“哦”了句,就挂了电话,直到下了班,薄一民才立刻给黎翠翠回过去一个电话。黎翠翠说,“民哥,你到底要不要房子啊?刚才你只说了‘哦’字,就挂机了。弄得我猜了一个下午。”
          “我要房子!怎么不要房子呢?我在荔枝花园的租期到了,那个房东老太太也没来找过我……我要房子啊。跟房东说,我过两天就搬,过两天就是双休日。”
         薄一民放下手机,那玩艺很快就又响了,是个男的电话。
         那是薄一民在杂志社的朋友打来的,他要来见见薄一民。薄一民听说朋友要来见他。朋友肯定会带来他写的长篇小说《巨变》的消息,会是个什么消息呢?薄一民不敢想。一下班,薄一民就马不停蹄往出租屋里赶。到了荔枝花园后,朋友先就赶到了,还是人家的澳迪Q5L跑得快。朋友看薄一民累得气喘吁吁叫他先喝点水。薄一民喝完水就提出先去一个大排档去吃饭吧,等会边吃边聊。朋友推辞一会,但还是接受了,两个人就往乘电梯箱下了楼,然后就往旁边的一家大排档走去。
         两人要了一个麻辣火锅,两听百威啤,薄一民开第一瓶啤酒的时候朋友直接了当的说:“我不能喝酒,一会我还要开车回去呢……你瘦了!都不是八年前的薄一民了。”
         薄一民换了一瓶椰汁饮料递到朋友面前,听了朋友话立刻变得有几分伤感起来。他现在只有叹气的份,过后,薄一民灰谐说:“才不是?日本都投降了,看看我还一事无成……我弟妹呢?她还在忙吗?”
         “她呀,去了南亚一个岛国出差一个月,还有十天就回来。”
         “你就好,爱情事业双丰收……哪像我……”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你那部作品经研究决定全部连载发表,如果要出书的话可作点微改,主人公还要提升一点品味。这部作品主题好,符合时代精神。”
         薄一民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狠不得抓着朋友的手,一连说了几句:“真的?”“真的!”朋友说。然后就到了薄一民一个劲的劝朋友吃菜喝酒了。朋友毕竟是杂志社的编辑,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最近你都写了什么大作?都投到哪里去了?”薄一民提到这事就沮丧得很:“我也没写什么东西。现在网络平台多如牛毛,用稿率也高的离谱,几乎每写个段子都能发布。”朋友听着听着插上一句:“能为你改稿的编辑不多吧?”薄一民好像点燃的爆竹只顾自己说,仿佛忘了朋友是个内行,可归根结底还是网络平台发表作品没有稿费。“像我有时房租都快付不起钱!”薄一民有点义愤填鹰,朋友夹了一筷子刚下锅的针珠菇放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说:“老兄,为钱写作是写不出来好作品的!以老兄的实力,就投杂志社吧。就是现在杂志也在惨淡经营啊!有的杂志社连编辑都工资都快付不起了。”
         两个人,一个啤酒一个饮料,麻辣火锅直吃得满头大汗,朋友说:“麻辣都麻到肠子上了。”朋友也脱掉褂子,薄一民的头发早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临了,薄一民嘴里蹦出来一句久违的:“卧槽,过瘾!”薄一民像回到几年前。
         然后朋友扶着薄一民走进荔枝花园门口。薄一民说,他要送送朋友。两个人你来我让,互相送了几个来回。最还是薄一民把朋友送到停车的地方。他一面拍着朋友的肩膀,把朋友摁进了那辆黑色Q5L澳迪车门里。朋友摇下车窗玻璃:“记住你那部小说里有个叫叶子青的人肯定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一定会火的!”
         薄一民回到第18楼,进了自己房间,连忙掏出手机先给黎翠翠打电话:“翠翠,我很快要火了!”黎翠翠现在肯定还在上班,听见薄一民突然告诉自己很快要火了,她不明白薄一民的意思,语气变得出人意料的爱昧起来,她柔柔的说:“几天不见,你怎么火了?想我想火了吧?”
          “卧槽!”薄一民忽地有点恼火,“火你个头,我写的小说要火了!”
         “哦,我忘了,民哥是个作家,”黎翠翠诡密地“咯咯”的笑了一笑,“恭喜你了噢!那你还要不要搬过来啊?”
          “要搬,肯定要搬的。”薄一民重复了一句。
       “要搬的话,别忘了通知一下我噢!” 薄一民听见电话里有一声亲吻的声音。
         “好嘞!” 薄一民都快要进入从未有过的心花怒放了。说完打开了他久违的电脑,要找到他的长篇小说《巨变》的页面,然后像翻一堆杂草一样她在寻找专门描述有关叶子青的部分,再移到第十一节以后——全部是白描叶子青跟他的情人燕子的内容。

         (11) 薄一民搬房子那天正好是周末双休,薄一民无需请假。早上跟黎翠翠打了个电话,黎翠翠好像为了等这个电话,等得都有点及不可待了,她拿起手机就说:“欢迎,欢迎,你坐3号地铁,到铁板站下,我来接。”薄一民走出了电梯箱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已经关闭掉了的电梯箱,心里骂道:“卧槽。老房东太太不再见了!前面那个黎翠翠还在等着我呢!
         黎翠翠早就到了薄一民要出口地方。当看到薄一民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薄一民倒比黎翠翠平静得多:“老邻居,是不是等了好久啊?”
         “才不是么?……东西都拿齐了?”黎翠翠左右看了看薄一民的行李。  
         “差不多了,全部家当都在这里。” 薄一民显得有几分快活。
         晚餐自然是黎翠翠请,她俨然以主人的身份请薄一民:“民哥,我们吃麻辣火锅去!” 薄一民跟在黎翠翠身后,随同的还有个黎翠翠的姐妹,黎翠翠介绍说:“这是我民哥,一个有名气的作家,文化人!”然后又对薄一民说,“这是我老家来的堂妹,叫黎扬凤。”他们都开始动勺、动筷子了。薄一民仿佛忘记了自己是刚来的,他好像要把上次请朋友吃重庆火锅补回来。大口大口的捞出一把带子似的金针菇,像烧窑一样地塞进嘴巴,汗也跟着冒出来,薄一民吐出来一口酒气:“翠翠,这火锅就是一个字,辣,辣得脚低都流汗。”黎翠翠也吐出口热气:“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在一块吃饭了。对了,民哥,你昨天说你快要火了。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啊?”薄一民却这么解释的:“我快出书了。”“是吗?那我要恭喜你了!”那个叫黎扬凤的女孩也在一边盲目地伸出一个大母指。
         第二天也是黎翠翠她们双休的日子,三个人正处酣睡的高潮,黎翠翠的堂妹黎扬凤昨晚睡到了另一间屋子。那原本就是黎翠翠自己的屋子。他们几个仿佛要把昨晚上的睡眠补回来。
          薄一民昨晚上来不及打扫完房间,就差床单没有铺上,黎翠翠醉眼惺忪的贴过来:“别麻烦了,不就只有我堂妹扬凤初来乍到?才上班不久,今晚拼个单,就睡一张床怎么不可以啊!凑合着一个晚上吧!”但那个黎扬凤毕竟跟薄一民不熟,有些缅腆的退到隔壁房间睡去了。薄一民一觉醒过来,感觉有一只柔软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她轻吟一声,翻过身去,又闭上眼睛睡去了。刚好,她的酣睡使她裸露的前胸一览无余,那对尚未生育的尖挺的奶子像头睡着的母猪躺在草铺上正等着小猪们喂食。“卧槽!”薄一民的耳边响着打雷的声音,薄一民挪开那压在他胸脯的一条腿,等那头“母猪”醒过来后,发现薄一民正怔怔地望着她,黎翠翠慌忙抓住床单捂着前胸。薄一民对黎翠翠说:“真对不起,昨晚上喝多了。”心里却骂:卧槽!装什么装?昨晚上比发情的母猪还骚。黎翠翠似乎读懂了薄一民的眼神,随后捂着脸抽泣起来:“想不到民哥都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薄一民给他在杂志社的朋友打过去一个电话,告诉朋友,他已经搬出来,换了一个很小的鸟窝,还说以后来找薄一民可以到凤岗区来。薄一民把脸转向黎翠翠问:这地方的地址是什么?才搬来不久的黎翠翠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好像叫凤岗区民德路……具体我真不清楚。”
          “哦!”薄一民望着窗外。他们住在三楼,三楼几乎全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小小房间,几平米,一字排开。薄一民看着就想:“这地方早年穷得连饭也吃不上,怎么可能造更宽的楼房。”窄小的房间现在全是用来租给打工一族住的。有的房间里还拖儿带女,一大家子挤在小小的空间。一下班,这里的房间就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站在临街的阳台上,可以看见楼下的不少微妙的风景,包括楼下那条拐了弯的小巷子。小巷尽头有个公共茅厕,那是早上女人们必须去的地方。她们大清早端着装有一家人昨晚上排出的屎尿盆子去茅厕里倒掉。窄小的巷子,让人不禁想起电视上播放的台湾纪录片——高雄的摸奶巷。那回薄一民早上如厕,返回到出租屋正好迎过来一个胖女人,她高高端举着一个屎盆子,薄一民捂住鼻子,努力收缩前腹,一心想给她让道,结果他的前胸跟那只肥大的奶房磨擦而过,薄一民比那女人的脸先火辣起来。傍晚开始,小巷里就会出现那些打扮较好的三、四十年纪的女人,她们向那些骑着自行车的老年男子挤眉弄眼,那肯定想要在附近的小房内去做皮肉生意。
          “民哥住这种地方,还真是亏了你了!”黎翠翠说。薄一民此刻比刚进荔枝花园判若两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计较住大小楼房的资本。感觉住这地方才心地踏实。要不是前次朋友来找过他,薄一民都对自己这个“自由撰稿人”快失去信心。
          “没事的。我要是真的获得成功,肯定要搬出去!”“对了,民哥你说要火了,什么意思啊!”“没啥,就是我要出书了。”薄一民没有一下子高贵起来。
         两个人没有再搭锅煮饭,黎翠翠也有了自己的锅灶,但黎翠翠为了省钱厨房卧室一起用。薄一民倒有些不同,他说这样卧室与厨房合在一起油烟太大,因此薄一民的锅灶请到了阳台上。好几户人家都在过道上做饭,每到下了班,过道和阳台传出来锅碗瓢勺同奏的交响乐。
          薄一民的房间跟黎翠翠的房间仅一间之隔,有时谁买到好吃的菜煮熟了,都会端过来共享。弄得左邻右舍还私底下说,你们两个人干脆入门入户算了。他们听了就“呵呵”一笑。黎翠翠有时会忍住笑,正色道:“万一被民哥女朋友撞见了,他就惨了!”或者说,“这事不可以乱说,我们两个一清二白哦!”
          薄一民真的火了一把。他朋友第二次来找他的时候把他的黑色澳迪停在了“摸奶巷”的入口子旁。朋友站在窄小的巷子里都快不敢上三楼了,倒是黎翠翠先站在阳台上望着薄一民和他朋友两个,边给他们指手划脚的引路。从她一听薄一民说是他杂志社的朋友屈身要来见薄一民,就鸡公接破卵的又是为薄一民折被子,整理房间。她自己也照了好几回镜子,整个过程仿佛是她有贵客到来。
          被黎翠翠引上楼来的朋友站在过道,皱起眉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最后,朋友眼圈湿润地摇了摇头,说:“一民老兄住在这里,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然后又问薄一民,“之前你在那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薄一民叹了口气:“邻居不租,我一个人租划不来啊!住不起啊。”黎翠翠见状知趣的退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朋友是为薄一民送来选刊转载薄一民小说的样刊,朋友鼓励薄一民说,“你还会火一阵子的。”薄一民接过留有墨香的样刊欢喜得快要跳起来。朋友还站在薄一民阳台上观望好一阵楼前的街景,薄一民心里欢喜的都抑不住朝黎翠翠房间大喊:“翠翠快穿好衣服,趁朋友在,今晚我们吃火锅去!”朋友却推辞不去,观望一下街景跟着就走了。薄一民要挽留,朋友边挥手边走。黎翠翠躺在了可以用来两个人打滚的双人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问:“你朋友就走了?”薄一民点点头,补上一句:“我替朋友说声对不起!他是有事才走的,”过一会薄一民又说,“看看我的小说被选刊选上了!”黎翠翠霍地坐起身:“民哥,告诉你,你发达了,跟我没半毛钱关系!”薄一民有点撞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怎么了你?朋友可是我恩人呢!他是来跟我道喜的。你不向我祝贺吗?”黎翠翠盯着薄一民的脸说:“你恩人?我向你祝贺?我是什么东西?对!他是你的恩人,哦!你是作家。朋友身份高贵。你身份高贵。我只是个打工妹,住得又差!……”薄一民感觉黎翠翠内心就像“砰”的一下燃起的一簇火焰,把薄一民烧得不知所措。薄一民现在只能扑火了:“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我是个落魄的大学毕业生。看看我的朋友,同届毕业,人家事业有成,都开名车了,住的是豪宅,可我……”薄一民说着说着,都说得两眼迷糊,声音哽咽。黎翠翠看见薄一民的表情,女人毕竟是个感性动物,她的柔弱的情感马上占了上风。她慢慢平息了刚刚莫名的火焰,然后她的口气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不起!民哥,我不该把上班的脾气带到这里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只是我有点看不惯你那高贵的朋友,从你朋友眼里我发现,你那朋友有些瞧不起你。”“不会的,我们是要好的同学,又是要好的朋友。你误会他了。”薄一民在扑灭黎翠翠的心火。
          薄一民还真是火了一把,他的小说被选刊一转载,马上就有几家杂志来跟他约稿。很快薄一民就被省作协会指定为重点作者。连一些网络平台也纷纷来函要薄一民做他们的签约作家,一时间薄一民都顾不上到公司上班了。他把自己一个人整天关在三楼这狭小的空间,面对电脑,有时整天啪啪啪的敲着键盘,一敲就是七八千字,有时却一个字都敲不出来,坐在电脑前发呆,或者被外面的声音引得心烦意乱,有时等黎翠翠下了班回来,他仍就一个字都敲不出来。黎翠翠看见他发傻地看着“哧哧”作响的电脑,知道薄一民肯定没写几个字,就爽朗的跟薄一民说:“别发傻了,薄作家,咱们还是去吃麻辣火锅吧?”薄一民也没拒绝,电脑不关就出去了。但每次都是薄一民买的单。黎翠翠有时也会一番客套。知道薄一民近来口袋里比较殷实,他有外快了,每回薄一民拿到稿费单的时候,黎翠翠故意摆着架子说:“薄作家能赚外块。薄作家买单!”顺便斜视一下旁边的黎扬凤,又羡慕的看着薄一民。薄一民输了酒,要喝啤酒的时候。黎翠翠就会朝薄一民竖起一个大母指。一面“咯咯咯”的笑,一面操着从车间工友那里学来的四川妹子口音:“民哥,要得!”
        三个人晚上在大排档直吃得满头大汗。黎翠翠偶尔会摆点架子撒点娇,时而还装点醉,弄得薄一民骨子里面都酥软了。买单后,薄一民看见黎翠翠仿佛真醉了,就由黎扬凤掺扶着回出租屋。有时还吐得黎扬凤一身,薄一民就凑过去帮黎扬凤一把,两个人像押犯人一样,一人掺扶黎翠翠的一只胳膊夹起就走。黎翠翠嘴巴故意贴近薄一民的耳朵,让她腮边的头发撩着薄一民耳蒂,薄一民心里痒痒的。走到一家超市外面雨棚下,黎翠翠半醉的口吻问身边薄一民:“民哥怎么一直不见你的女朋友,你有女朋友吗?”薄一民应声答她:“有啊!不过早就分了。”黎翠翠醉意朦胧的“嗯哼”“嗯哼”的像是真醉了,又像有意的呻吟。
        薄一民内心有面静水,被似醉非醉的黎翠翠投下一个小石子,不过那颗石子太小了,并没击起多大的波纹,只在瞬间就很自然的消失了。薄一民脑子里忽然闪过陶菲菲的面影,他都有好长时间不想那个陶菲菲了。当时陶菲菲提出要跟他分手的时候,薄一民还掉过几滴眼泪。
         是啊,这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薄一民觉得:都怪自己啊!自己钟爱的文学一直以来变得渐行渐远,仿佛要故意折磨他。难怪有人说,儒文害人啊!
         黎翠翠被薄一民扔到了她自己的双人床上,一会功夫就听见她的雷声。她是真累了!薄一民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半醉半醒的睡到一块。他回到自己房间后,好一会没有睡着。第二天黎翠翠却跑进薄一民的房间来说了句:“民哥,快过年了,我才前不久回过一次老家,这次过年我不想回去了,我们一起在这城市过年吧。”薄一民抬起头来,这才想到:又要过年了……“你傻啊!你有家,应该回去。”“不,”黎翠翠说,“民哥,让我留下来陪你过年吧。”薄一民说:“不要,你傻啊,回去看看老爸吧。”过了一会儿,薄一民手机响了,又是他杂志社朋友打来的,薄一民举起手机贴在耳边。朋友说:“一民,杂志社有你一封信,是你过来拿,还是我送过去?”薄一民有些懵了,是谁给他写信呢?写信给他的人究竟是谁?……他糊里糊涂的说:“兄弟,你有车,还是麻烦一下你吧。”
          当薄一民的朋友赶过来时,他瞟了一眼黎翠翠的房门:“你们还在不明不白混在一起呀?”
         薄一民没有回答朋友,从朋友手中接过一个绿皮信封,薄一民拿起信封就撕开口子,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朋友说什么,眼睛在寻找落款的地方,信笺纸上满是一行行字迹娟秀且熟悉的笔迹,落款是:“一个前来陪罪的人:陶菲菲”

    (12)薄一民眼前出现过无数回“陶菲菲”三个字。他傻呆了,眼睛已经移到信末,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朋友也是陶菲菲的大学同学,朋友应该还记得陶菲菲。薄一民跟陶菲菲热恋时,还好多次当过他们的灯泡……朋友站在一边望着薄一民逐渐变得表情复杂的脸,问了一句:“一民没事吧?”见薄一民没有理他,就一个人退了出去,朋友哪里知道薄一民的内心对陶菲菲情感早已耗尽了,现在那颗被世俗的冷水浇灭了的火种如同遇上气油似的“霍”地重新被点燃起来了。这是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当薄一民来到黎翠翠房间的时候,薄一民内心全部的语言都被卡住了。他站在黎翠翠忽然打开的房门口,刚要伸出去敲门的手却收住了。“谁来的信?”黎翠翠问道。
          “一个陌生人写来的。”薄一民心里闪过一丝丝紧张。嘴唇木木的说。
         “应该是封情书吧?”黎翠翠恢复了几分调皮,“什么时候写的?”黎翠翠还要问他。薄一民却说:“都过去了。
          “也无怪,你是作家,应该不缺女孩子追。”黎翠翠的调皮表情还挂在脸上。薄一民却反倒异常的冷静,心里想:我哪能称得上作家?作家对我来说,那是个神圣的词汇!“其实作家也没什么,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的。”薄一民将手里的绿色信袋子晃了晃。
          “是吗?人们可崇拜你们作家呢!那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文化,有胆识,有骨气!”黎翠翠眨巴着眼睛说,“小时候我们全村人可羡慕有文化的人呢!那时我爸妈说我,长大一定嫁个有文化的人。可是,可是,唉!下辈子了。”
         薄一民收起那个信封,把它随手丢在床头柜上。
         薄一民就住在隔黎翠翠一个邻居的房间,照旧有事没事的两人就往对方宿舍跑,以至于有人说薄一民在追黎翠翠。一个邻居问薄一民:“你们是老乡呢还是相好?”
         黎翠翠却答非所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问话的人有些懵,用不解的眼神瞧着薄一民跟黎翠翠,莫名其妙的摇着头。
         “他是作家!文化深着呢!”黎翠翠仿佛一下子高尚了起来,很清高地看看那人,“你不知道作家是干什么的吧?告诉你吧。作家是写书的。坐在家里写书赚钱。他现在的稿费单子有时像雪片一样飞到他的抽屉呢!”
         “作家工资好高吧?一个月多少工资?”黎翠翠神气十足地把薄一民捧上了天,捧得薄一民一脸通红通红。一个劲的跟那人说:“哪里,哪里。”
         转眼要到过年了,“摸奶巷”的人们都在计划着回家过春节的年货。可是有一天黎翠翠说,她又要搬房子,就搬到附近那条街上。薄一民这才想起在荔枝花园的时候,有个叫老胡的人来找过黎翠翠,还说以前说的价钱老胡一分也不会少。黎翠翠小脸一阴,说:“见鬼去吧!”然后再不提那事。倒是薄一民又问了句:“你要搬去住的房子贵不贵?”黎翠翠微笑着说:“那里的房租还要便宜,只是住一年就要拆迁了。”黎翠翠还说跟黎翠翠一起的还有那个叫黎扬凤的姑娘。
         “我们两个是打小的闺蜜呢!”黎翠翠说完,芜媚地搂着黎阳凤的一只胳膊。
        “这样也好,有个伴。”薄一民说。

        (13)薄一民本来想拿到这笔稿费,就另外找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去写作。他口袋里攥着从邮政银行取出来的稿费,没想刚出邮政银行就遇上黎翠翠的闺蜜黎扬凤。黎扬凤见到薄一民就像见到恩人,她几乎是奔过来。一边跑一边跟黎翠翠一个口气大声喊:“民哥你等等我!”待走近后声音才变轻了:“告诉你民哥,翠翠姐的老公来了,可偏偏被警察抓到了!”薄一民惊异的望着黎扬凤:“怎么回事?”黎扬凤把薄一民拉到一边说:“你听我说,前天翠翠姐的老公找到她了,就跟翠翠姐住在出租屋内。就在昨晚上,”薄一民不觉看了看身旁的黎扬凤。她的脸色越来越变得越来越铁青。她向薄一民像讲故事一样描述昨天晚上的事情——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一伙公安民警跑进门来说抓要来嫖客,刚好抓到翠翠姐的老公,见房内有个男人,警察以为她老公是个嫖客。说要带到派出所问话。黎翠翠告诉警察,说他们以前有一阵子是夫妻,但后来不是了!然后黎翠翠转脸问着她老公问:“我们还算夫妻吗?别以为你有事了,就来缠着我!然后又对警察说,这个人跟我没一点关系了,我们离婚了!”说完,黎翠翠撒腿就跑。幸好被警察拦住了。黎扬凤在旁边也连连证明他们的身份,最后警察要了他们的身份证……
         薄一民只好让黎扬凤带他来到派出所,看见黎翠翠旁边有个身材矮小神情猥琐的男人,他看见薄一民的走近他们,好像没看见有人来了。
         黎翠翠为了躲避她那个男人,决定再次搬到别的地方去,她还想再次跟她的闺蜜黎扬凤一块另寻别处,心想: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随便挪个地方,她老公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去找啊?
         黎翠翠决定要搬走,就算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要搬走。连黎扬凤也没拦住她,那时候薄一民上班去了。黎扬凤说,黎翠翠倔得像头驴,怎么拦都没有拦住。等薄一民下班回到黎翠翠的鸟窝后,黎扬凤告诉薄一民:“拦都拦不住,铁了心似的!”
         “走就走吧!她不走,那男人还是会找上门来的。”薄一民说完就回自己的窝里,继续去圆他的作家梦,把黎扬凤姑娘丢在身后。
         从此,薄一民一直在努力地忘却那个同他一起生活过的女邻居黎翠翠。

        有一天,薄一民刚从公司回来,还没走到那低矮的房门口,就看见有个高高个头的女孩站在那里,那是黎扬凤姑娘。她好像还没发现薄一民已经看见她,靠近她,黎扬凤姑娘轻轻地敲着薄一民的门:
         “民哥在吗?”
         “在你后面呢!”薄一民唯恐惊吓她,轻轻地应着。
         很显然薄一民的出现令黎扬凤姑娘有些吃惊。她慌乱地拿出一张揉得发皱的旧报纸说:
         “你看看,这张照片是谁?”
         薄一民打开那张被揉皱的旧报纸——这是本市前个月的旧报纸,上面有一小块“认尸启事”,说的是在本市东湖公园里发现一具三十来岁的女尸见图片。并附了一张女性照片,女尸因被水浸泡过了,浑身从头到脚,从鼻到脸显得模糊不清。
         “你看这女尸像不像是我翠翠姐。”
        “怎么可能呢?她不可能轻生的!”薄一民说。

    作者名:聂和平
    作者地址:江西省抚州市南城县龙湖镇小竺村东排组9号
    邮箱:1169061868@qq.com
    联系电话:13755944053
    聂和平微信号:q11690618868或13755944053
    邮政编码:344713

    作者简历:聂和平,江西省抚州市南城作家协会会员,现年五十五岁,曾在《星火》、《抚河》、《珠江文艺》、《珠海》、《抚州日报》、《南方文学》、《灵水》等报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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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5 00:50: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一段非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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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了个木凳认真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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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2-5 21:22: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淮南
    本帖最后由 永铭家珍 于 2018-12-5 21:27 编辑

    作品随着两个特殊人物连续调换租住房以及他们之间交割的过程,两个人的命运也在发生着不同的 变化。两个人的命运,像两根主线,一个是业余作者放飞作家梦直至完满圆梦的故事,一个是被逼无奈出来闯荡,最后却落得悲惨下场打工妹的故事。他们最后都跟租住的“鸟窝” 再见了,但结果却截然不同,这也是追求不同的必然。当然,有时命运的走向,志向的追求,会受到特殊环境地制约。尽管两人在精神层面有着不同的境界和不同的追求,但现实生活却有很多相似之处。这就是现实中的生活。作品的情节是故事中有故事,布局有条不紊,构思非常缜密,交错中,使得情节愈加得诱人,人物形象更是刻画得栩栩如生。一篇不错的佳作,拜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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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2-5 21:33:2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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