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故事

瓶子 · 发表于 2019-5-20 16:22:41

他的故事
——瓶子

他活着一直是多余的，活了三十多岁，从没有像个人一样活过，只是一个生物，需要食物和水。有时候比不上一只小猫或是小狗，小猫小狗额的时候都会叫，而他不会。他是个傻子，一个没有名字的傻子。从没有人说起过他是怎么变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家里人才发现他傻。
他家在我姑姑家隔壁，一堵低矮的土墙分割了两个院子，爬在墙头上就可以看到他家院子，坐在屋里也能听到隔壁的声响。
他家有三个孩子，他是老大，比我大十三四岁的样子吧，眉清目秀，好模样。第一次见他时候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蹲在屋门口，不穿衣服，披一件破羊皮坎肩，裸露着通红的皮肤。他不会说话，只能发一些咿呀的声音，此后的很多年一直是这样，像是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他白天蹲在屋门口，晚上睡在柴房里，是否有可以铺盖的东西不得而知，拉撒都在那里；夏天是否热，冬天是否冷，也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也没有名字，也从没有人提及，只有一个鳏夫的大伯每天会给点吃的，用一个盆子，不拘多少的放到他面前，由他手抓着吃完，盆子也没有人收回去，像是喂一个牲口。
小时候很怕到他家，害怕他会起来打人，也从没听说过他有过这样的行为，或许只是小孩子的一种意识吧。据说他力气很大，烧火的铁棍很随意就折弯了，箩筐之类的不能让他看到，要不然就会拆开，撅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最主要是深夜的时候会听到他在柴房里咿呀的呼喊，听起来很瘆人。
在我离开多年后听说他死了，比死一只小猫小狗都安静，没有棺材，没有殡葬，没有墓地，由他大伯装在麻袋里，在野外找了个水冲开的大坑扔了进去，敲了土崖掩盖了事。他一生都在蹲着，一直到死都蜷缩着，不像个人。最后有野狗叼回他的残肢，他的大伯又捡拾起来，扔到那个土坑里。
他的大伯去世后，那个村子没人了，村里的人都远迁到各地，怕是再没有人会记得还有这么个人，曾这么可怜、渺小地活过三十多年，又安静地归于那一片荒凉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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