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的日子,寂寥清静,日复一日。 悄然间迎来银婚纪念,生活多了些许浪漫。妻子问:“怎么过?”我说:“去泰和广场啜一顿”,妻子颔首点头。又问:“就这?”我说:“再拍几张照片”,妻子再问:“还有呢?”“没,没了”,我摇摇头。“不行,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得作首诗。”作诗?这难不倒我,再说难得她有此雅兴。“行啊”,我高兴地答应。 结婚四十年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在那个缺吃少穿的艰苦年代,要养两个孩子,一路走来不容易。当然,最不易的还是妻子。记得怀老二时,为不影响工作,更为了不因请假被扣工资,哪怕感冒生病,她也天天坚持工作,第二天就要临产,头天她还挺着大肚子骑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上班。 我在陆军学院读书的那两年,她一人带两个孩子,更是辛苦。一天深夜,女儿睡梦中大流鼻血,妻子紧张而又害怕,把女儿安放在自行车后架上,独自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送孩子到军区门诊部看病。还有一次,女儿肚子剧痛,半夜住进总院小儿科,病房在山上,化验、检查却在山下的化验楼里,她背着孩子,一次就要爬近百个台阶。妻子说,上下爬了好几趟,实在没有气力,便拽着石阶边的铁栏杆,拽一把,挪一步,喘口气,没有个帮手,当时觉得一个人好无助,直想哭。妻子那时在军区梅峰宾馆的车队工作,下班无定时,两个孩子中午放学回家,站在门口等不到妈妈,只好饿着肚子又去上学,她回到家赶忙做好饭菜,自己来不及吃上一口,又急冲冲把饭分别送给两个孩子,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才回家吃饭。 那时收入微薄,要养两个孩子,妻子成天精打细算过日子。凡能自己动手的她都自己动手,衣衫自己做,沙发自己打,自行车坏了也自己修,那几年,连我和儿子的头发,她买来一把电推剪也帮着理。住在部队自己种菜、养鸡,既有蛋吃,也省了开支,在大区政治部大院的军嫂中,她是出了名的“能干婆”。妻子会缝纫,很多人喜欢她剪裁的衣裙,起初她纯粹是做好事,后来朋友们觉得不能老烦劳她,便执意要给酬劳。几年时间里,每天一下班她就坐到缝纫机旁,一坐就到半夜,有时我一觉醒来,常常见她还在摆弄布料。有一次,她为了给朋友的衣服赶工,锁扣眼直累到下半夜,第二天竟然起不了床。 多年前家里的条件就好了,可妻子勤劳节俭依旧。住在顶楼,运土造地,种上有机蔬菜,自给有余。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也不请个“钟点工”, 做卫生都自己慢慢干。女士们涂脂抹粉,都爱打扮。可她一辈子素面示人,年轻时连口红都没用过几支。即便现在,她也不舍得为自己买身好衣服穿,连我从法国给她买来的香水,她也说给孩子们用,从来不愿意为自己多花一分钱。我退休后,力劝她一起出国走走,看看异域风光,她推说“怕坐飞机”,其实我知道是离不开她的股票。退休后,她一度热衷炒股、买房,想通过理财实现家庭财富的增长,她劳心伤神、忧多乐少,独自承受股市跌跌不休带来的痛苦和煎熬。为了孩子为了我们这个家,四十年来,她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太不容易了。家里如今已成了收藏品的600多斤全国粮票,就是当年怕孩子长个口粮不够吃,她和我一起勒紧裤带“省”下来的。妻子对于我们这个家的贡献可说是居功至伟。是的,我应该作一首诗来纪念我们携手度过的艰苦时光。 那天,在泰禾广场桥亭小镇的一个角落里,我点了一条烤鱼一扎豆浆,子女不在身边,也没有朋友参加,只有我和她相对而坐,全然不顾对过座位上几个小姑娘投来的讶异目光,喜盈盈地庆贺我们的银婚,豆浆权当酒水,碰杯后我对妻子低吟一首小诗: 青丝银发四十年,遍尝酸辣苦涩咸; 劳燕双飞苦为乐,老来安康赛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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