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守古城岁月（原创首发）

何家祥 · 发表于 2019-6-1 06:06:46

本帖最后由何家祥于 2019-6-1 22:39 编辑

人来人往，也许，人们早把那棵老槐树给漠视。守着那条不算宽的古街，记着岁月从那条街流过，繁华与萧条一直伴随着这条街成长。
片片瓦砾把沉静的岁月挽留，张张青落白絮飘飞。几回红姹，几回焦枯，粉装这古街，修复旧时模样。
小旗横荡，光环直视，那老槐的苍劲和新生起落，被一一踩在过往脚下。梦一样的景壑，酒一样醉的声笛，似在诉说，又似在回忆。
锣鼓铿锵了千年，青黄叠换了万遍，磐石之路始终举起轻重慢步。故事一天天上演，人往一天天重复，那棵槐，忧郁着寒冷，欢笑着阳春。
顶着冰雹雪雨，扛着冷暖风月，从未在某个时节低垂。气节，难有的气节，上接庭堂冠冕，下连地脉润沃。披皱壳坚枝展，遮了那瓦色齐排，挡了那红光垂眉。
圣书在欺骗人性的软弱，谎言在扼杀笨脑愚钝。一缕轻风拂来，姗姗来此唐汉芳容，殊不知，是春或是夏，柔暖和色，理应春夏之初。
正如此，那高槐便有莫大生机，身有千孔，枝有万疖，可筋脉流通，地力冲天。那紧坚之石，亦呈破裂碎状，只不过，过往步履给与的沉压，固然与槐同在同抗。
意境削剥着自然中的自然，明眸拉紧心灵中的心灵。风柔，却撩拨一季浮躁，看过，高槐耸然。这不是风居住的街道，这，应该是流年往返的客栈，也是表演者分分秒秒献技舞台。
观众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谁也说不清，那高槐心中深藏着什么。记忆？历史？痛苦？忧郁？欢欣或踌躇？陈漆脱落无数，糊了又糊，补了又补，怨岁月无情？怨时光抽刀？轮毂上的载重超越了岁月极限，纵有年少和洪钟融体，也走不出天空撒下的阴影。
   坦途崎岖，横垣竖舒，皆驾驭一个时代流风而去。我拾起的，是那满身泥泞的槐树叶，是青翠的，还未到暮黄之年，就那样早早坠地。
槐絮与骨已枯焦，被风拍打着沉吟。浮云遮掩夏阳，槐枝遮掩青瓦，青瓦遮掩巢燕穴檐。
高槐高过瓦脊，顶盖红日，低节矮过平壤，脚踏八层地府。其根深至心脉，宏展于脑层。
悠悠一扬帆，瞬时过千年，无心染尘埃，偏偏生于土。一粒花絮落定，一首青诗湛吟。这些穿梭者，有着不同面孔，却都是汉唐盛世偷了一颗心，换了一个面而来。
来目睹今生如何弥补前世缺憾，来寻觅前世走丢之人。他们又着千年服装，又走千年相同步划，这便是前世修德今生再现。
仿佛，这都与那棵矗立风中的老槐无关，可在老槐记忆里，一首不痛不痒的诗把前世今生之所历经往昔皆刻镶。短暂的微笑抹不掉长时的凄楚，片片槐叶落无声，粒粒花絮撞心灵。
雨洗，雪凌，风撕，雷震……依然巍峨耸立，那条街，不再是清悠者的归宿，也是高槐绽放季节的处所。缕缕絮香，总在众艳规避之时撒泼，红粉蓝绿归一色。醉在根深处，立在风华中，劲拔，有力，揽尽岁月潮流，叙尽人间烟火。微笑，隐匿，坦然，苍翠……

当我在一间蚊虫乱飞，老鼠乱串的瓦屋里躺着时，我在想，我这一生最奢华的就是屋里吊了个二百瓦的白炽灯泡。这算是我对黑夜最好的抨击，孤独与寂寞是玩弄文字者的疗伤工具。我从来没有感觉孤独寂寞是人的附作物，倒是觉得蚊子吸的不是血，而是体内最狠毒的毒素。
一只成年老鼠带着三只未成年耗子在夜行，行至床头，便歇停片刻，它们的小眼睛转得很快，在二百瓦的灯泡下闪着兴奋的光芒。
作什么？作死？不对，我从不杀死它们，因为我的生肖也是属耗子的，所以，同类绝不杀同类。想想这个世界，人性与善良都喂狗了？外面的世界硝烟弥漫，炮火连天。而我的这间屋子里，绝不允许有杀戮或流血产生。
还未到午夜，膀子与腿上有几只长脚蚊在横飞竖看，终于有两只像飞机一样的蚊子坠落在我腿上。它们的嘴很厉害，片刻就把我体内的孤独寂寞给吸了出来，我静静地看着它们为我而大口大口吸着我体内毒素，一阵内疚涌上心头。
要知道，它们肚子已胀得通红，我不想打扰它们，让它们继续为我而牺牲。这就是我最自私的一面，看嘛，我轻轻动下一腿，它们不是飞走，而是跌落在大腿下。它们的发动机失灵，飞不起来了，我想用手轻轻帮它们翅膀扇起来，可是，它们已经双眼不动转。看样子它们多半ovr了，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我发过誓，不让蜗居有血腥出现，至于蚊香与灭蚊液我是不会去买的，可死亡还是有了。虽然我体内毒素被清除，却也让蚊子付出了生命。
再看看那群同类老鼠，它们在我床边溜达，我扔掉的鸡骨头可能很合它们胃口，要不然它们怎么会不走呢？那铁货做的鎯头肯定不合它们胃口。
估计，柜柜里的雪白大米很受它们喜爱，柜柜锁着的，那真是为难鼠弟鼠侄们了。它们啃几下床角，小鼠侄也学着啃几下，瞅了瞅我，我也瞅瞅它们，它们有点不认我这鼠叔吧，晃悠几下准备离去。我赶紧喊到：鼠兄慢走，我有话说。语言不通，如何说话？
   先借一步自说，我把柜柜打开，抓出两把米来，扔在鼠兄面前，可它们早跑了。我倍感遗憾，它们没有理解我的心意，还以为我是刽子手？
失望是我给的苦，我合上那本充满黄金重的书，微微眯眼，灯光把黑暗全部赶出屋外，眼帘内的困倦始终撞击着内心深处的阴暗，蚊帐既疏远了与长脚蚊的距离，又在鼠兄面前放弃了尊严。同一瓦屋里，同一灯光下，我被蚊帐关在了无法交流的空间里。寂寞又开始撞击我的灵魂，直到鼠兄弟们又开始出现，才稍稍好些。
这一夜，没有酒精刺激的冲动，最终选择窥探鼠兄们数那两把米粒。拉上眼帘，内心也盖好被子，蚊虫一直在歌唱，天亮吧，我把唐诗宋词生咽进喉咙，好让世界再回到天朝统领之下。
唯一能理解我的，就是在夜空下摇曳的高槐。枝和杆又换了新的，叶和花絮只是过客。我能伸出脖子，把旧窗打开一点，让高槐的余光能看到我的存在。让寂寞与夜色同时绕在窗前回荡，我守住了古城的寂静，高槐留住了古城的沉淀，就这样慢慢等待拂晓，等待黎明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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