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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 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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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3 11:38: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在县委看大门老汉指点下,陈博在大楼二层找到了组织部的牌牌。
    齐天华很惊奇,也很热情,递茶倒水让坐,也许学生时代是每个人都十分留恋的,看见同学,过去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纯净如水洗过的天空,真诚如呀呀学步的幼儿,轻松如赤身人水的定格。
    陈博见办公室有四五个人,很难启齿。
    齐天华问:“有事?”
    陈博点点头。于是,齐天华将陈博领到隔壁的小房间里,这是宣教科,只有两位同志,今天全都下乡有事,可门是开着的。坐定之后,陈博给齐天华掏烟。
    “算了,抽这。”齐天华将一盒好烟扔在桌上。“不是咱买的,这是昨天下乡镇上的书记送的。”
    陈博吸一口烟,觉得和普通烟没有什么两样。他抽着烟,把这几天的事情和想法向齐天华谈了。
    齐天华听完后,想了片刻,“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就是你到哪个单位去呢,你只能办个招工,机关里你暂时是进不来的。”
    “我知道你的门路广,认人也多,才找你来,你放心,你只搭个桥,其余事我办。”陈博说。陈博生怕齐天华有什么别的顾虑,他明白现在的事情不是说一两句话就成了的,需要的是礼上往来。
    齐天华想了想,说:“这样办吧,把你弄到制药厂,制药厂效益虽说不行,但目前仍运转着,厂长姓吴,跟咱关系不错,相信差不多吧。”
   “ 劳人局你没问题吧?”陈博急切地问。
    “招工手续简单,我给公共关系科科长说一声,最多吃一两顿饭,给局里交三四百元。现在最难的是你媳妇,往哪个单位去呢?”
    陈博大脑一片空白,盯着齐天华手里那根烟冒出的一柱烟雾,袅袅地飘散开来。
    “有了。”齐天华眼睛睁大了些,将烟灰往烟缸里一弹。“先叫你媳妇教书。”
    “教书?”
    “对。现在乡村的民办代理教师很多。咱先把人安插在教育系统。”
    “那往什么地方安插?”
    “史前镇。史前镇主管教育的副镇长昊恩,是去年从我部里派下去,每次见我,都要吃顿饭,邀我到他那里逛。我想,吴镇长办这事没一点问题的。”
    “那到劳人局不走手续?”
    “当教师劳人局手续比较麻烦,再说要教育局同意,费时间也费人。你叫人先教着,咱慢慢来,等时机成熟,把手续办好,说不定还能安擂到县城里的哪个学校。”
    “那就按你说的办。”
    齐天华将事具休地给陈博安排一下,他毕竟经见的多。最后决定,晚上开始行动。
    出了县委大门,骇上自行车往回赶的陈博,兴奋之余又犯难了。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手头必须有五六千元。父母这两年凭果园的收人积蓄万把元.这事怎能敢向父亲提起?向丈人张口吧,但要有个名份,说不出原因,丈人不是糊涂虫,会轻易借钱给他的,如果明说,若办不成,会惹人大笑一场的。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小爸,虽是小爸,但年龄跟他差不多,他俩一块上学直到初中。小爸读书时,文科差极了,对数字概念清得没有人比得上。回家的那一年,村上信用社的贷办员出了车祸,下半身不能动成了残废。信用社主任在村上考察两天,决定由小爸来接管贷办员的职务。不要小瞧小小的贷办员,全村人眼红且巴结他哩。
    陈博到村后,没有直接回家,将自行车骑在小爸家门口。小爸的大房是这条街最抢眼的,四间宽的庄子,白色的瓷片,夏季坐在里面,把南北门打开,风呼呼地而过,清凉得很啦。这也成了打麻将的好地方。陈博在门口撑好车子,一眼就看见小爸坐在麻将堆里,周围坐了好几个人。陈博和几个人胡说了几句,走在二爸背后。好呀.小爸已经停口了,又转了几圈,上手放下个二条.小爸还没反映,两边看牌的喊叫起来:“又和了,又和了。”陈博说了句:“手气好得很。”小爸扭头看了眼陈博:“咋了,有事呢?”陈博“嗯”了一声,小爸又问:“急不急?”陈博说:“急得很。”小爸对左边的二旦娃说:“二旦,替我打一牌,不要放和。’二旦娃说“放心吧,非给你抡几个炸弹不可。”
    小爸和陈博一前一后来到左边的厢房,小姨和娃正睡着,头顶旋转着风扇。小爸示意陈博坐下说。陈博给小爸发烟,小爸拒绝了,示意小姨和娃睡着,不能抽烟的。陈博将烟放在茶几上。
    “小爸给我贷些钱。”陈博开门见山。“贷钱干啥?”小爸很吃惊,陈博家不是存着一万元么,不可能贷钱的。“这你不管。”“我咋不管,把钱贷给你,我大哥骂我我咋办呢?”小爸抢着说:“况且现在不准放款。”陈博乞求着说:“你无论如何要给我贷些钱,我有急用。小爸说:“啥用呢,这事你爸知道不?你把家里存的钱一取,何必要贷钱背利息呢?”“这事不能让我爸知道,只是暂时不想让我爸知道。’陈博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小爸又示意陈博声小些。“不让你爸知道,肯定不是好事。’陈博说:“那我告诉你,你一要给我保密,二要给我贷钱。’小爸不耐烦地说:“你先说,你先说。”陈博粗略地叙说一番。小爸沉思了,他是个懂世理的年轻人,他也知道这事的成败对陈博意味着什么。
    “陈博,现在真的不放贷了,放贷要有抵押。”小爸显得很难为情,就是他不是陈博的小爸,光凭小时一块耍的情谊,他能帮的忙一定会帮的。
    “反正这事你一定得给我解决。”陈博耍赖了。
    小爸思考一会,问;‘要多少?”“五千。’“啥?’“五千元。”“就花这么多。”“我得准备多些,说不准只花一两千。’小爸不作声了,陈博这娃他是相信的,不会胡来,现在有唯一一条途径。
    “陈博.我告诉你,现在这事只能这样办。”陈博死盯着小爸嘴一开一合:“我先借你五千元,是我的钱,如果放款了,你还是还不了,就给你贷。注意,这钱要办正事。”
    “没问题,是正事!”陈博激动得有些口吃。
    小爸迅速地打开桌旁的保险柜,手上蘸些唾沫,很麻利地点了五千元,递给陈博:“你点一下。“
    ‘不用点了。’,陈博将钱往口袋塞:“我还不放心你吗?”
    “一定要点清。”小爸很坚决。
    陈博心不在焉地点着钞票.他的心在天空飞翔,百元面额的钞票在他手中一张张翻过,他的手只是触摸每一张钞票而已,点完了,心里还是没有数。嘴上说:“没问题,小爸,谢谢你。’,
    “快先把你的事办好。以后再说谢的话。”
    小爸接着说:“你快走,我还急着打麻将呢。”
    他们走到大房时,二旦娃兴奋地喊:“你要请客呢,我给你连坐六庄了。”小爸喜色满脸:“得是?”周围几个人说:“没问题,二旦娃手兴得很。”小爸快步走到桌前,拉二旦娃下去,二旦娃说:“不急,不急,我把这一牌给你和了再说。”
    陈博说:“小爸,我走啊!”小爸根本听不见他的话,陈博见状,一个人匆匆出了门。
                              
    陈博想这事在县上非住几天不可,因主要是晚上活动,他这几天不在家,父母肯定要追究的。父亲是个小心人,他贩菜一晚回来迟了,父亲老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直等他回来方才睡觉。他这一连几天不在,父亲肯定会担心的,说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陈博回到家,躺在土炕上,苦苦地琢磨着。全家人没有谁料到他在实施进军城市的辉煌计划呢。
    吃了中午饭,陈博将媳妇招到房里,大概谈了他的计划,熄妇只是默默听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和她共同生活了五六年的丈夫。在这个农村妇女的心里,她认为这简直是一个梦,是不大可能变为现实的梦,在她心里除了这片黄土地,几乎什么也没有想过。听了陈博的叙说,她心里掠过-丝惊诧,继而汹涌起难平的渴望潮汐。
    “这能行吗?’.媳妇喃喃地说,似乎在自语。
    “已经差不多了。”陈博说。
    媳妇默不作声,她在认真听着丈夫的安排。
    陈博说给媳妇,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让婚妇带蛙先在娘家小住几天,等他办完了事,再去将她娘几个接回来。媳妇点头同意了。陈博再三叮嘱媳妇:“这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媳妇点头说:“我知道了。”
    陈博然后告诉父母,他丈人家这几天有事,要他和媳妇要过去几天。
    “啥事?”父母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陈博说,媳妇娘家地里有些活忙不过来,农药还没打,树上的病虫害严重的很。
    “那快去吧。’,父母几乎同时说。
  陈博和媳妇一人骑个车子,一人驮一个娃沿着田间的小道,曲曲弯弯地向丈人家骑去
    这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整个果树地里升腾着热浪,汹涌到田间,小路上来,汹涌到两辆自行车来,风在毒毒光芒的威逼下,藏在树上一片片叶子里,静静地窥视这一家匆匆的影子,急急地赶着路。
    到了丈人家,丈母娘骂着女子。“简直是神经病,天正热着呢。你们不说了,把两个娃热成啥了。”两个娃坐在凳子上任外婆用湿湿的毛巾擦着满脸的汗,那两个小脸蛋,红得如同成熟的柿子。这成熟柿子的色泽永远烙印在陈博的灵魂里了。
    陈博首先跑到灶房,喝了美美一大碗刚出井的凉水,给媳妇说了句“我有事,我先走了。”便匆匆骑上车往县上赶。
    从丈母娘的村到县上是二十里路,四五里土路,然后是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站在公路上一望就能望见县城高高的报时大楼。
    路上的行人很稀少,夏季的太阳将土路晒得干巴巴,行人每天的脚踏车轧,在表面形成一层厚厚的细土,车一过,车后就是一般尘土,似条土的波浪跟着车轮跑。路两边的树叶蒙了一层白的细土,在树枝上茸拉着。柏油路经过夏季的酷热,柏油已沁出路面,骑在上面能感觉到松软,耳边能听见车轮与柏油的粘合与撕裂声。骑自行车的人大多骑在路边的沙土带边沿。柏油路面似着了的没有焰的木炭,哄烤着稀少的行人。
    陈博没有热的感觉,只有额头的汗流进眼里,他用手背擦抹时,才注意到整个天地如烤箱里的一块面包,头脑热的概念在全身散发开来,浑身的汗水将衣服浸湿了。浑身的热浪使他感到自己是一只充满青春激情的火轮,将要告别三十年生活的此岸,向那耸立着高高的报时大楼的彼岸滑翔,他已经抓住了命运踢给他的良机,那种激奋使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是黄土地长大的孩子.对热不是那么敏感,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他在报时大楼底下,给齐天华打了个传呼,电话很快过来了。齐天华在电话里说,他已向有关人员打了招呼,没有多大问题。下午六点,请人事局公共关系科科长吃饭,饭完以后再找吴厂长,他这一阵子部里很忙,到六点让陈博跟他再联系。
    陈博放下电话,才注意到整个大街失去往日的热闹,只是一辆一辆黄色的拉人三轮摩托车窜来窜去,街两旁的门面里,有人在风扇的摇摆里看着电视或摇着扇子空茫地注意大街,树荫底下有四五个穿半截裤的小伙在下棋,另一树荫底下那些干天天工的几个人打着拐三(扑克牌的一种打法),旁边躺着二三个他们的同伙。陈博抬头看了大楼上的钟表,三点钟刚过,这二个多钟头,他的目光突然盯住了一个录相厅,录相厅消费这二个钟头是很快的。
    录相厅在二楼,一楼是卖VCD机和碟片的,女老板很年轻,眉毛描得很细很细,穿着洁白的连衣裙,里面粉红色的胸罩和裤衩清消楚楚看得到。“一张票多钱?”陈博问女老板。“三块钱”。女老板声柔和得如无风无浪的海水。“我车子放在你门口保险不?”陈博又问。“你锁好,没有事。’女老板望了一眼车子。
    陈博掏了三块钱,上二楼时想,这女老板太骄傲了,也许漂亮女人都是这样,至始至终几乎没有看陈博一眼。
    现在的人想办法赚钱,一楼是门面房,二横简单地放几张沙发,一台彩电,一台碟机,房顶安个吊扇,就成了录相厅,南北大街这样的录相厅足足有八九家。
    陈博掀帘子进录相厅,录相厅里有三个人,两个躺在沙发上,录相厅里的烟雾夹杂着很重的脚气味在风扇的吹动下,搅拌的匀匀的,只往脸上扑。陈博坐在最后一排,沙发很脏也很旧了,满地的烟头和瓜子皮。等他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阴暗,他分析这三个人是街上打短工的,今天可能没找到活,到这里来休闲了。录相厅一般白天人不太多.晚上几乎场场爆满,几毛是清一色的出门做工的。晚上看通宵涨到五块钱,十二点以后,老板将大门一锁,全放的是黄碟。如果有一位衣着讲究,气质特别的人,晚上进录相厅,一般在门口就被老板挡住了,会说晚上没有。你要是硬上二楼,那一晚的录相却全是严肃的武打内容,不管里面多少人建议,换一个带色的,哪怕是三级片也行,老板决不担那个心,他认为你是个便衣来卧底的。不少的录相厅是吃过这亏的。白天,老板根据情况,有时也根据自己的心情决定放映哪类内容。
    陈博看电视上的画面,这个武打片子很熟悉,好像是《少林寺》。陈博调整了心情,很快钻到剧情里去了。正当画面上的觉远小师傅偷吃姑娘那条狗时,突然停了,画面上出现了“出仓”字样,他还没回过神来。电视又开了......陈博本来疲惫的肌肉猛地弹紧,汩汩流淌的血液跟着升温,最后汇成汹涌的洪流直冲向脑门,整个人沉沦在十九寸的电视画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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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长歌,吟唱醉生梦死;伤离别,相思苦,人间有真情;以地作答,感叹沧海桑田;绘尽人间冷暖,劲舞指尖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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