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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 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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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3 11:40: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城里夏季的夜晚辉煌而热闹,街灯暗淡而温柔,人群三三两两南来北往,仿佛所有人都涌上了街头。分布在县城不同地方,十几家烤肉麻辣烫摊点生意十分看好,青年人光着膀子,喝着啤酒,谈天说地,女子们文静地用管子吸着饮料,听那些男的海聊。每个摊点外都腾出些位置,给卡拉0k与台球桌。
    城里的夜晚,是歌的海洋,人的海洋。
    齐天华跟陈博坐一辆摩托三轮,往泉水大厦赶。车上,齐天华不停说教着陈博,陈博只是笑着赔礼.他怎么告诉齐天华因看一场录相误过了时间呢。
    泉水大厦在东环路中段,六层高楼,外表装潇得如同宫殿,特别是夜晚,灯光辉煌。这是本县一个叫泉水的人自己建筑的。泉水是改革开放初期,泉城第一个出门做生意的人,他先是向深圳等地倒贩辣子,时间不长,自己组建了建筑队,成了人们眼里的“黑包工头”,据说挣钱不少,当泉城飞速发展时,他投资八百多万元,建起了这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泉水大厦”。泉水大厦集饮食住宿桑拿歌厅美容于一体,是泉城最高档次的娱乐与消费场所。齐天华陈博匆匆进人泉水大厦里,齐天华一眼就看见刘科长在休息厅棕红色的沙发里看着报纸。齐天华连忙上去,拉着刘科长的手,一连说着五个对不起。刘科长一脸的木然,只是说:“没啥,我也是刚来。’,心里却在骂:“这是看在你丈人的脸上,你是个狗屁,是个鸟。”齐天华说:“走,上二楼雅座。”
    于是,他们三人穿过清雅的大厅,踏着红地毯,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在雅座里坐下了。
    泉水大厦雅座纯净如水,墙壁是白色小花纹的高档布料包装,两幅清雅的国画悬挂在当中,仿佛给你平淡而安详的心情。服务员的面容是一朵朵徽笑的花朵。
    齐天华把陈博介绍给刘科长,刘科长:“嗯嗯”的不住点头,陈博此时正视起刘科长,他没料到他如此年轻,充其量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陈博曾听人说,县长将给自己开了三年车小伙子,安排进劳人局当了科长,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齐天华和刘科长谁点菜来回推几下,齐天华最后说:“我点,其实你的口味我大概知道。”他就按刘科长的口味点了一大桌莱.每点一道莱刘科长就说:“少点些,就咱三个人,要多了,吃不了。”
    莱点齐了,喝什么酒呢,刘科长说:“西北狼吧。”齐天华与刘科长喝酒不是一两次,彼此知道对方的酒量,他俩给胭务员要了那种喝扎啤能盛一斤的高杯,也给陈博来一个,陈博说:“不行,不行,我没有酒量。”齐天华语重心长的说:“你要学呢,在社会上弄事,缺少这个不行。”刘科长附合:“对,对。’陈博扭不过去,点头同意了。泉水大厦里的服务小姐,倒啤酒水平不低,一只手背后,上半身稍微前倾,一手握着酒瓶,瓶口与杯口紧切,徽微将杯子拉斜,酒缓缓人高杯,没有一点泡沫。三杯酒满后,服务小姐退出了。
    几杆栖下肚,齐天华刘科长兴致很浓了,而陈博感觉头有些晕,但他不好意思说。当他们举杯时,他也跟着碰。齐天华向刘科长说陈博的事,刘科长说:“不成向题,明早八点叫他在办公室找我”齐天华又问;“是不是还要交三百元?”刘科长说:“那是局里的规定,谁都一样,除非找你丈人。”陈博红着脸,只是张着嘴笑着,看他们喝着酒对着话。
    齐天华喝着突然问:“刘科长,你晚上为何没带你的情人?”刘科长仰天一笑;“你指的是哪个?”齐天华说:“就你曾经带的乡企局的小白。”刘科长白了一眼齐天华:“小白早过时了,我最近又交了一个小郑。”齐天华睁大了眼睛“小郑?”刘科长笑着说:“粮食局的。’齐天华说;“你一天潇洒地很啦,小心弟妹收拾你。”刘科长手一摆:“我媳妇对我可是一百个放心呢。”齐天华说:“是不是现在给情人打个电话,请来吃顿饭?”刘科长说:“不必劳神了,如果在还用你说。”刘科长一笑,拍了拍齐天华的肩,说;‘谁就是你,钻在舞厅里快活。”齐天华看了陈博一眼,馗尬地笑了笑说:“刘科长,你忘了上一礼拜,你跟这里的胡小姐。”“这事不说了。”刘科长打岔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将酒吐了小姐一身  。”齐天华忙说“刘科长,把饭吃完,跳-会儿舞。”刘科长说:“行,反正晚上没有事。”
    陈博坐在餐桌旁,始终露着笑脸,目光来回在刘科长和组织部的干部脸上游弋,而他俩似乎忘记了陈博的存在,陈博不在乎这一点,他相信有一天,他也会挤身于他们的行列的。
    齐天华刘科长一人一瓶啤酒,用酒瓶一碰“咕咚咚”一仰头,两个吹了个喇叭,大声喊叫来服务员,要几碗酸汤面,面倒不想吃,主要是喝酸汤酸能克酒气,泉城大多人喝完酒都喜欢喝一口酸汤。
匆匆吃完饭,从二楼下来,走出大厅,在休息室的右手是一个安全门,入安全门,踏过红地毯就到了歌舞厅。泉才大厦的歌舞厅设计得很别致,大厅里套两个小厅,门上挂着门帘,里面只是一张靠背沙发,沙发角放一个痰盂。装璜绝对一流,里面嚎叫,外面马路上听不见一点杂音,不象普通舞厅,稍微一吼,半条街都能听见。
    他俩都是常客,领班不敢怠慢,他们还未坐定,茶水已经端上来了,三个小姐一字儿的排开,他俩在这儿也有常陪的小姐.三个小姐里的二个自动退出去了,常陪的小姐小燕子似地飞进来.坐在他俩的腿上。
    陈博想不到的是,这些小姐为什么如此艳丽,舞厅暗昏的灯光将她们的脸蛋抹涂得月光般洁白,浑身似香水里泡过的花瓣,陈博不由想起在录相厅里电视上的那些女人,陪他的小姐坐在他左侧,他脑海朦胧得起了雾,酒精使他眼睛睁不开,他只感到自己轻轻地升腾着,似升腾的光柱,去吻天幕上闪烁的一颗星。
                             
    陈博提着自己的档案袋,去找齐天华。刘科长的格外热情,使他从中悟出一个理,餐桌上出效益。世界在他眼里突然间变得那样渺小,如同一个钢崩儿。
    齐天华领着陈博在烟酒批发部,买了二条好猫两大箱饮料,两瓶好酒,再买些小娃吃的食品一大包。因为齐天华知道,吴德虎特别喜欢自己的小孙子,他和吴德虎通了话,吴德虎在家,这是绝佳时机,如在单位,这些东西也不好送呢。
    吴德虎家在挑园路上,他俩将东西装进三轮摩托车上,三轮车按照齐天华的指引穿过市政街,拐进干休路,再穿进挑园路,在一个大红色的头门前停下来。
    齐天华说:“这就是吴厂长家。’
    吴德虎家是二层楼,外表普通的,跟周围的楼房一模一样,不大的院落,放着几盆花草,房里是水泥地面,家俱也很陈旧,顺墙角两张沙发,沙发前摆两张茶几,如此而已,整个客厅只有两幅字画,显出这里的主人有一点与众不同。
    吴德虎五十开外,前庭很开阔,鼻子很大,肚子挺得老高,陈博想这恐怕是褪见最大的将军肚了,穿大大的半截裤,摇着大扇子,见他俩从三轮车上往下拿东西,说:“来了就行了,拿这干啥?’.站在房门口,只是摇着扇子。
    他们在客厅里坐定,吴德虎说:“抽烟吧。”陈博这时才看见每张茶几上都放着中华烟。“这就是你的同学?”吴德虎问。齐天华说:“就是”吴德虎摇着扇子:“现在这情况,我给你说,厂子里效益一直不行,可以说是亏损着。人员咱都放回去了一批,这次县上卖户口后,来找的人也不少,都是先把关系开到那里,没有上班,情况就是这。”
    齐天华说:“我同学人很能干,这一点你放心,你随便放到哪个部门。’
    吴德虎不停地摇着扇子,他坐在沙发上,不如说在沙发半躺着,说;“至于说放哪个部门,我下午去再跟一些领导交换一下意思,过几天再说吧。”
    齐天华和陈博只好告辞了吴德虎。
    陈博心情徒然沉重起来,齐天华说:“不急,慢慢来。”陈博说:“你看不行,咱不行再想个办法。’.齐天华想了想:“这样吧.我中午回去,叫我丈人给他再说一下,估计问题不大。”齐天华要去部里了,陈博茫然地在大街上走了一段,又来到了昨晚住宿的那家旅社。老板和几个闲人在门口打麻将,他径直到二楼自己的住所,昨晚他是糊里糊涂睡了一晚,老梦见那些妖艳的女人围着他舞蹈,对他飞着媚眼,他似乎也感受到旋转裙子底下刮起的细细的风,咋晚他说头痛,将场费和小费付了以后,给齐天华刘科长留了五百元,找这家旅社睡下了。
    现在,他躺在旅社的床上,将风扇拧到最大档位,虽说是早上十点多钟,但空气仍然是灼热的,他躺着,望着旋转的风扇。他七八岁时.父亲要到县城卖家里老母猪下的五个猪娃,母亲说:“把娃拉上,让娃也逛逛县城。”用一条麻袋将他与猪隔开,父母拉着车子。那时候,路面全是石子铺的,坑坑窝窝,架子车车轮在上边变速前行,他清楚地感到那四五个猪娃在他脚下骚动,哼哼叽叽的,他躺在架子车内,闭起眼睛,老感觉在车是往后退去。县城,他七八岁的心中永远象在天的那一头,等母亲摇起他,县城到了,县城很大呀!猪羊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其实那时的县城不及现在的六分之一,猪羊市现在也取消了,上面盖起了大楼,他坐在车厢内,将县城盯了一中午,父母卖了猪娃,给他吃了碗豆腐脑,二个麻搪。回家路上,他想老母猪快下些猪娃吧,他又能看县城,吃好吃的豆腐脑和麻糖了。风扇在旋转着,两颗珠泪涌出眼眶,滑过太阳穴,落在枕巾上,他的思绪煽着沉重的翅膀,飞翔着飞翔着,悲哀地流淌着一种情绪。
        你温顺地呆坐着
        似不成名的画家
        描绘眼睛里折射
        出的紫兰色光波
        死死的一个方向
        轻轻的~个方向
        蜘蛛的网
        苍蝇挣扎着
        熏黑的墙壁
        似乎要流血
        因为捺不住寂寞
        紫兰色被染黑
        瞳孔在放大着黑色
        茫然的没有星的世
        一圈圈的
-189-   爬行不同的思绪
        膨胀着汗毛的空虚
        画家叹息了
        合起画夹
        拜拜了你
    他站起来,拉开窗帘,外面的热浪穿过白玻璃,涌到他的脸上。他想齐天华此时是否给丈人说了,丈人是否给吴厂长打了电话,他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找不到突破口,他有一种快要爆炸的感觉,时光显得漫长而又无奈。
    房门被推开了,服务员提一壶开水,这服务员有三十七八岁了,黑的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白粉,体形略胖,拖一双凉鞋,她在给陈博冲开水时,用眼光瞟了一下陈博,轻声问:“兄弟,得是有心事?”陈博没有言语,她又问:‘兄弟,你需要人为你解闷吗?“陈博的神经紧张起来,无穷的力量使血液翻滚。他扑过去将服务员压倒在床上,服务就势一滚,逃离了陈博过去,很迅速地插死了房门,拉住了窗帘,三下五除二将全身的衣服脱光了,陈博扑过去,那女的提防不及,倒在地板上,陈博扯去自己的上衣,退下裤子,他象一头发怒的狮子,在这油黑松驰的肉堆上尽情挥酒着热量。那女的闭起眼尖叫着,把她的舌头伸进陈博的嘴里,陈博似一张弓,箭在爆炸的一瞬间射击去了,随着一阵轰响,大脑一片空白,空虚使他倒在床上,那女人起来穿衣服,笑着说:“兄弟,你咋这么猛。”陈博闭着眼睛,他有做了恶梦的感觉。那女人拍了拍陈博:“掏钱。“多钱?”“五十元,不多。”陈博给那女人钱时,心里一阵恶心,他赤身着把那女人掀出门去,爬在脸盆里吐起来,差一点把肠子吐了出来。
    他平躺一时,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好,下楼时,又碰见那女人,女人冲他笑,他避开那女人的目光,疾步来到街上的电话厅,给齐天华打了传呼。
    齐天华在电话里讲:“把他等急的,没办法和陈博联系,事已经说好了,约陈博在县制药厂门口见面、最后又补了一句;“在这小小县城,一般人都会给他丈人面子的。“
    陈博陡然一阵轻松,整个大街似风波不起的海,静谧的燥热似铺开来均匀的阳光,涂抹着陈博心中那个清爽世界。
    齐天华比陈博能先到四五分钟,陈博路过烟酒批发部时,专门给齐天华买了三包好烟,他很感激齐天华这位老同学,这份情不是用烟或酒能补上的.看齐天华这几天为自己忙碌,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人家为咱办事,这个心迟早要给人家补上的。他把烟给齐天华的小包里塞,齐天华死活不依,陈博发火了,说:“你若不要,我扔了算了。”齐天华见状不再拦挡.任陈博装进包里去了。
    吴德虎的办公室和家里一样简朴。吴厂长正和一个戴眼镜白头发的高个说着什么,见他俩后,就给戴眼镜的人说;“人来了。”戴眼镜白头发扶了一下眼镜起来和他俩握了握手。
    吴德虎说:“是办公室的刘主任。’用手又指一下陈博。“刘主任,这就是新来的。”然后又面向齐天华说:’’天华啦,你这回真给咱出了难题啊。”齐天华将一包烟撕刀,忙给吴德虎递一支:“这回,吴厂长把心费了,兄弟忘不了。”吴德虎吐一口烟雾,说;“算了,这话不说哩,我和一些领导商量了一下,车间太累了,在别的科室,他刚来情况不熟,最后决定,先留他在办公室打几天杂,以后看情况再说了。”齐天华兴奋了:“太好了,那啥时上班?”吴箱虎笑了笑:“你说呢,你把你丈人搬出来了,我能咋办,明天吧。陈博,你明天来就找刘主任,一切事情我都安排好了。”陈博说;“太感谢了。”吴德虎根本没有接陈博的话。
    齐天华遨请吴德虎中午在街上吃饭,吴厂长拒绝了,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吴德虎还有些事情,坐着小车出去了。
    陈博拉着齐天华去泉水大厦美美喝了一顿,没有酒量的陈博,竟然将齐天华喝得眼里布满血丝,不停地喊叫:“我有些晕了。”离开餐厅,陈博有了新的想法。
    他要请齐天华洗桑拿,齐天华让他俩一块洗,他坚决不依,不是吝惜一百多元钱,他只想回去,将这喜讯告诉给媳妇。想起媳妇,他不得不将媳妇的事叮嘱一番齐天华。齐天华说:“这事简单,等你上班再办。”他将齐天华安顿好,立即到旅社去,推出车子,那个女人见他只是笑着,上前来想与他搭汕,他赶紧给老板清了帐,逃避温疫似地骑车跑开了。
    “我想搞女人,也要拣个漂亮女子,哪能像她这样半老婆子。”路上,陈博想。同时,又有一种反胃之感。
                             
    如果陈博没有事,史少泽准备在夏龙这里多呆几天,但陈博要走,史少泽也失去了呆在这儿的兴致,黄昏时,夏龙送走了他俩,临别时,史少泽重复着一句话:“常联系呀。”
    回到镇政府里去,寂静的得如同没有钟声的寺院,曾锋的房里亮着灯光,张海在那里,不时从那里传来俩人的说笑声。夏龙想去那里,这些天他三人在一起已是挺熟的了。可一抬脚,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里。到了自己房里,却不知要做什么。夏龙有一股莫名的悲哀,还不如在果园房房里看护果子呢。
    仅仅几天时间,有班可上的兴奋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他一直害怕的是孤独,又喜欢孤独,在喜欢里害怕,在害怕里喜欢。孤独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他没有一时不渴盼能摆脱孤独的煎熬。
    他常常想,工作了,在一个群休里生活,不会感到孤独的。
    现在,他已经上班好多天了。
    可孤独仍时时侵袭着他。要想不孤独,到亮灯的房里去吧,可他不愿去,即使去了,也可能孤独。
    他渴盼的是,一伙人叫着号子干什么事情。可他刚上班,却被安排在办公室里。夏龙并不知道,不是任何人能在办公室工作的,尤其是乡镇,最令人羡慕的是不下乡,也没有什么税收任务,一天四平八稳的,而且常常和领导打交道。下乡去,虽说自由些,但吹风下雨的要受一些风寒和难处的。对那些有摩托又喜欢四处闲逛的年轻人来说,却一万份的钟情于下乡,摩托车一骑,随心而去。
    在村子里,寻着法儿让自己开心和懈馋。不要说领导不让这类年轻人在办公室里干,就是让他们呆在办公室,一天不出去他们的头顶非长出角来不可。有上进心的人就瞅准了,凡在乡镇办公室里能干的人,大多是和领导比较亲近的人,领导眼里有谁,谁就有可能进办公室工作。当然这是指乡镇,因为大凡在乡镇提拔的后备于部,都出在办公室里的。
    夏龙更不知道,他刚来就进入办公室工作,在马泉镇政府还刮过不小的旋风呢,人们四处扑捉着各路信息,在背过人后,三个一堆,五个一团,相互传递着,主要是夏龙和王建国之间有什么关系。不可能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谁相信呢?没有关系刚来就进办公室,而且单人住一间房子。一名普酒的工作人员,竟受到如此待遇,可见夏龙的背后藏着不简单的背景呢。这年月,生活教会了人们好多知识,人们不太喜欢看面前的风光,总喜欢看一看风光后面的东西。这也难怪人们有如此眼光了。因为,每一页风光后面都有着形形色色的背景呢。
    背景,是现在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
    背景,是现在人们生活之间缺少不了的一页风景。
    人们纷纷议论夏龙身后的景色同时,许多光彩的花环将夏龙团团笼罩起来了。这也是一个人去了一个集体后,头一段日子必将出现的一种局面和格局。但时间一长,当人们默默接收了这个人时,一切如昨夜的风,只留下记忆里的一道痕迹。
    夏龙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的天色由昏黄渐渐变成暮色。他不由想:父母在家此时做什么呢?又想到那一片片的果园,果园里那一股股的果香味。
    来马泉镇这些天,胜过了他上大学近四年时光,那时,他只感受自己的狭陇的情感波铸,沉浸于自身那小小的情景里,四面无形的高墙将自己圈起来,外面的世界一天天变化,丝毫没有波及到自己。在家等的一年里,他比过去更加固步自封了,就是这几年孤独注人了他的血液。孤独其实就是一片天,只不过这片天仅仅飘荡几片没有云彩的梦幻而已。而他一直就生活在这梦幻里啊。
    这是多么叫人悲哀的事情啊。
    值得庆贺的是,仅仅这十几天时间,头顶上方没有云彩的梦幻,已经彻底粉碎。但我们不能否认,梦幻粉碎后留下的孤独却加重了心头的铅云。
    “龙。”张海在楼卜撕裂嗓门的叫唤。凭这嗓门知道,王书记、李镇长还没有回来,两位领导有一个在,张海是没有胆量量出这种嗓门的。
    夏龙来到楼道,爬在扶手上。
    “下来,我俩等你下来挑红四呢。”张海大声地说。
    “来了!”夏龙应了一句。
    曾锋和张海聊着聊顿觉无聊了,每天都是这样,有多少事情聊呢。他俩寻乐趣,想到了打扑克牌。两个人打牌,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他俩盼望夏龙赶快回来。他俩知道,夏龙跟他两个同学吃饭去了,却没有发现夏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乡镇工作过的人,知道吃饭时,肯定是要喝酒的,喝开酒了,没有三、四个钟头下不来的。一顿饭吃上七八个钟头,是常有的事。在征税时,喝一夜酒是经常发生的。曾锋对张海说:“晚上十二点才能回来。”
    于是,俩沐玩起了扑克牌。越玩越没意思,张海已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曾锋坚持还要玩下去,张海不好意思拒绝曾锋,以上厕所为由脱身出来。站在院落里,发现夏龙的房里亮着灯光。张海扯开嗓门喊叫开了。张海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不料,楼上传来了夏龙的脚步声。
    夏龙下楼时,两道光柱将镇政府大院照射得煞亮,不用向大门口望去,便知王建国书记的小车回来了。李之龙镇长的面包车车灯没有这么亮,这么强。还有开桑塔那轿车的张师,似乎不大喜欢近光似的,灯光老是放在强烈的远光上。车一进镇政府大门,二楼窗玻璃一片光亮了。开面包车的白师,可能是上了点年纪,谨慎细微的,从街道拐进镇政府大门时,已是近光,有时,连车灯都熄灭了,只要政府大院的大灯亮着,他每次都会灭了车灯的。
    王建国回到镇上,是办公室最忙碌的时间了,尤其是通讯员张海,首先给王建国开房门,拉亮灯,然后往杯子里倒茶水。之后,就静静地呆在办公室里,以防有别的事。王建国对办公室人员的要求很严,叫办公室里的不论是谁,第一声你就要立即答应,并要求人立即出现在他面前。第一声没人应,第二声便是怒吼的斥骂声了。夏龙和张海来镇政府上班时间不长,但曾锋已将相关事告诉他俩了。夏龙几次也验证了曾锋的话。
    办公室里的这三个人,夏龙是最轻松的了,一般事情曾锋和张海都干了。再说.夏龙来得时间太短,领导叫曾锋叫顺了口,一动就将曾锋喊了过去。张海虽比夏龙来的还迟,但他是通讯员的身份,注定了他手脚不停的忙活了。
    王建国书记回来了,他们打扑克牌肯定化为了炮影,夏龙也不想下楼了,他返回楼上,站在楼道上望起了镇政府的大院。他一人无聊时,经常喜欢站这里,任凭思绪胡乱地翻滚。
    马泉镇地处泉城旱腰带地区,境内有山区、半山区和平原.北部几个村的群众连水都吃不上,地当然全是早地了。中部的村子有旱地,也有水地,南部是镇上富裕地地方了,水肥条件相当不错。
    听曾锋常常说起,那几年果品价格看好时,马泉镇辉煌的那段逝去的历史,曾照亮过泉城,这几年随着果品价格跌至几毛钱后,全镇的经济一落千丈,主要是群众的勇气和信心受到了空前的打击。群众的日子跟着坠人深谷了。
    夏龙听后想,在他读书的几年里,泉城的群众生活已经出现了危机,而自己还是没有觉察到,每次回家听父母讲起时,他没有休会到严重到这样的程度。夏龙心里又多了一层对父母的负疚感。
    群众算了一笔帐,就是果品一斤值四、五毛钱,也比种粮食强些。他们的希望仍是这一片果树。
    但乡镇的工作的难度增大了。
    从三年前,乡镇经济已从不同程度坠人所未有的底谷,能完成县上两税征收任务的乡镇越来越少了。每年两税结束评比后,马泉镇往往是倒数第一。县上为了改变马泉镇落后的局面,总使出一个招式,频繁地换领导,特别是撤换镇长。两年多一点时间,镇长已经撤换了三次了,王建国虽说在马泉镇党委书记的位子已坐了五六年了,但他有一个别人比不了的特点,每天都当第一天来对待,起码表面是这样的。每调走一个镇长,他都要给头发一次油。从另一方面来看,县领导是信得过他的,基于这种信任,更增添了他的霸气,走进他霸气阴影的镇长,往往心理处于劣势。李之龙是在去年快过元旦时,从外乡镇调至马泉镇的。
    王建国在李之龙刚来马泉镇上任的第二天,放了三把火,有人说,他是给李之龙看的。火烧的不但旺而且猛,尤其是阴历年的前后,征收两税尾欠,力度大手段硬,不怕丢掉头上这顶乌纱。他采取了先难后易,先大后小的策略.一个村一个村地往过征收,在征收时期,王建国亲临第一线,坐阵指挥。党委书记住村收税,副职领导和镇干部心里有了底,士气也十足了,拉果子,抬家具个个异常的卖力。前几年没有完成税收任务,却将税源很好保存着。王建国翻开尾欠底册,哪个村不欠税款几十万元呢,有些大村税收尾欠达到百万。王建国总结了前几年收不下税款的教训。前几年征收税款时,只向群众要现金,现在群众箱子底有现金的不太多,即使有,也有别的安排,镇干部整天在村子里征收,效果甚微。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王建国觉得要从前几年的古板做法里跳出来。,群众没有钱缴税,这是现实,但群众那一家的果窖不堆满果子呢。王建国将目光盯在果品上,可以用果子抵悦,果子价值多少以市场价格核准,拉果品是群众坚决反对的。全镇百十号干部进入一个村的一条街道,气势是异常宏大的。愿意以果抵税的,用架子车拉到一个指定场所,不愿意的,强制执行。每天吵几架,打几架是时常发生的。在王建国三把旺火里,曾因税收有四、五名上年纪的妇女喝了农药的,可喜的是全被送往县医院,抢救了回来。王建国当时在现场,坐怀不乱,一边指挥司机将喝农药的妇女送往县医院抢救,一边指挥着镇干部继续拉果子。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事过半年之后,王建国向他的朋友讲述这几起事件时,仍心有余悸,该是他福大命大造化大呀,四、五个妇女喝了农药有一个被毒死了,他王建国的命运是不堪设想的,最起码的山泉镇党委书记是坐不住了。但在当时,他只能那样做,唯有那样做,马泉镇立即刮起了强劲的飓风,掀起一层一层税收高潮。他本人的权威不但在镇机关树立起来了,而且连基层那些村干部个个无不敬畏于他。李之龙镇长在他面前都是屁颠屁颠的。一晚,在他房里,当这几个副职的面,他对李志龙说;“我为什么要放这三把火,主要是为你镇长,你刚来,让县上,镇上,还有基层看看你的气势。这几年,马泉镇镇长留不住,就输在没有气势上。”一位副职出来对他关系要好的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差点吐了。”去年春节,机关干部和教师一次发放了半年的工资,个个无不对王建国树起大拇指的。机关干部和教师工资快拖欠一年了,人们在底下说,还是要王书记的三把火的,李镇长的三把火什么时候放呀,给我们发放一两个月工资就行了。传到王建国那里,王建国微微一笑,提起毛笔,在桌上练起字来。
    年一过,王建国外表过去一样坚决和强硬,可心里有些顾忌了,他怕再发生喝农药类似的事件,大多在会上做一些安排,很少进村了,即使去村上,也是一转,问问情况而已,然后去县上,市上找相好的打发时光了。说是打发时光,其实是联络感情,走动外围的关系,这是一位领导必不可少的课外活动。
    紧接着就是一年的农业税了,农业税征收的效果很差,为了给县上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王建国将年前年后征收下来税款挪过来,也填不齐农业税这一块,于是,他在外头朋友那里筹措、指示村干部四处筹措,总算把今年的农业税完成了。县上领导赞扬他,四处表扬他,将他树为全县各乡镇领导学习的榜样。县上领导每次见他都挂着笑脸,可他的内心空虚的只剩一滴冷汗了。
    完成了县上的农业税任务,王建国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感到更加沉重。机关干部连一天假都没有放,又投入农业税的尾欠征收之中。
    王建国感到,这次农业税的尾欠征收必须放出三把火的。镇政府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了,机关干部和教师已有几个月没有工资可发了,和前两年的累计起来,恐怕已有七、八个月吧。要解决眼前面临的困难,唯一的出路,就是征收税款尾欠。可通过这几天的征收效果来看,很不如人意。
    王建国咬牙对自己说,是需要放火的。放火的时间已经到了。但火怎样放呢,向哪能一方放呢。
    他今天抽一下午时间,在征收点上检查一遍。喇叭在高处的树上吼叫着,镇村两级干部在村巷子打着转转。入一户,空手出来,入一户空手出来,只有打转转了。片上的领导,在村办公室喳喳地和村上的书记、村长聊天。他突然的出现,令他们很是窘迫和不安,他什么话也没有就离开了。他对这些副职倒没有什么,对李之龙已是很不满意,人们议论他太费镇长,县委那次将有能力有实干的人委派这里来呀,他需要休息的。
    谁都知道,这几年的两税很难征收的,可一方面要完成县上的任务,另一方面机关干部和教师几百号人的生活,全维系在税收上。
    小车驶进镇政府大院里了,王建国艰难地从车里爬出来,伸了伸懒腰,向房里走去时,他不停地对自己唠叨该放一把火了。
    张海紧张地给王建国开了房门,拉亮了房里的灯,往他怀里倒茶水时,王建国疲倦地说“不要倒水了。”在腰间取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找出一支,打开卧室的门,转过身对张悔说:“我睡一时,房里的灯灭了,门拉住,谁问都说我不在。’
    张海可高兴啦,王建国睡觉了,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动了,只要不弄出响声就不会有事。他轻轻小跑上了二楼,看见夏龙站在楼道里,走近,细声细气地告诉他,王书记睡觉了,王书记有个特点,不睡觉有时一夜不眨一眼,睡开了,一觉就是明晨的六、七点。这一段时间,怪无聊的,去曾锋房里,三人玩一时扑克。
    夏龙一笑说:“别的人在村子里收税,咱玩牌,领导发现了恐怕不好。’
    “有啥不好呢?保证领导发现不了。”张海说着,拉起了夏龙的胳膊,往楼下拽。
    夏龙被张海三拽四拉的到了曾锋房里。
    看见他俩进来.曾锋笑了,说:“张海的牌瘾又犯了。“
    三人关了房门,在床上铺一张报纸,分坐三个不同的方位,悄悄的,犹如做贼似的小心冀冀地玩起了扑克牌。
    镇政府犹如一条大船,停泊于没有丝毫声息的黑夜的港湾,邻近村广播的不歇响声,如同徐徐拂来的海风,缓缓掠过的轻风和谐着这份寂静。
                           
世界在夜晚是男人的赌桌,过程是女人肉体的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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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长歌,吟唱醉生梦死;伤离别,相思苦,人间有真情;以地作答,感叹沧海桑田;绘尽人间冷暖,劲舞指尖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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