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中文网

搜索
查看: 8387|回复: 2

[长篇连载] 老城

[复制链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该用户从未签到

48

主题

48

帖子

274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274
发表于 2019-6-24 12: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王建国中午在县开完会,回到马泉镇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曾锋把看门的老宁叫来骂了一顿。镇政府没有几个人了,却将大门敞开着,院里有收来的好些东西,不怕有人进来,一声不响弄走了它。亏你老宁还是几十岁的人哩,一点都操不上心。挨了训的老宁乖乖将大门锁住,只留个出进一人的小门。王建国在院里转了几圈,曾锋尾随着他。他想去出纳那里问问近几日税收入库的情况。曾锋说,出纳跟李之龙镇长下村去了。王建国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背着手,望着眼前的一片蓝天,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将浑身的淫威倾注到院内的大小的角落。曾锋对王建国说:“张书记,你到房里凉一时。”王建国没好气地看看他,嗡声嗡气地说:“我能睡得着吗?“最使他担优的是身体太胖了,高血压和心脏病从去年就困扰着他,他想好好疗养几天,可镇上的工作局面打不开,他也就离不开。最近不知原因,两条腿总带不上劲,有时觉得是软软的。难道下身要瘫痪吗?心里凉了半截,时常给人说去开会,其实大多数是到市里游泳馆散散心。乡镇工作真是烦人,也真费人。看来他真的要抽时间看看自己的病了。他推迟看病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镇长李之龙,刚调的一位同志,也许以前老是副职,刚当上正职,有些不摸三向。工作不知道如何安排.理不出一个头绪。这倒罢了,还老想拿事,关键时一锤定音那是党委书记的权利,他也竟然敢做主,从不请示他。他不能在这时离开马泉镇去看病的,他要充分地利用李之龙刚来,根基不稳,好好治住他,使他真正懂得马泉镇谁坐着第一把交椅。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有效的突破口,可惜至今一切正常,他有些惶然,他的惶然使他的脾气爆躁,肝火时常在燃烧着。
    他站在正午的阳光下思考着,忘记了酷热的烤烘。曾锋在他的近旁,不敢回房让风扇吹吹,浑身的汗像小虫在爬行。
    大门外汽车喇叭响,响得很急迫。可能是老宁在门房睡着了,老不见出来。
    王建国对曾锋说:“你去叫叫老宁,这一段时间咋搞的,不行明日叫把被子卷回去。”
    曾锋跑进门房里,老宁真的人睡了,头顶的吊扇将他的鼾声吹得四壁碰响。曾锋狠劲地把老宁摇醒,老宁给他指着桌子,说了句:“钥匙在桌上,你去开吧。”翻个身,朝里睡去了。
    曾锋打开大门,见车的样子,大惊失色,中巴车没有理会他,一口气行驶到办公室门口。
    王建国远远见中巴车急急火火的样子,又见‘.外星人”他们六个拉扯一个男子进了办公室,知道计划生育这一组出了事情。他不由叹息了,乡镇这几年工作真他妈的难搞,软硬都不是办法,好在他在乡镇干了十几年了,从一个副乡长,到如今的党委书记,可以说,什么事情他都经过,处理过,虽然乡镇工作软硬都难顺利开展,但他总结了一个办法,就是一定来硬的。现在的农民不吃软的这一套。
    他在房门口高声叫着夏龙,唐一凡跟他关系非同一般,他要好好照顾这年轻人,要给他姨哥一个交待。
    夏龙快速地跑过去,王建国一般不太理睬普通干事,中层领导包围着他,能直接和王建国书记对话的人,可以说是很稀少,且值得别人羡慕的。
    王建国询问事情发生的由原,夏龙吞吞吐吐将事情学说了一遍,王建国脸拉得老长,气粗粗出了一口:“把这东西好好收拾一顿。”稍停,又嘱咐说;“且记,叫大家不要弄出人命。”
    夏龙说;“知道了。’.王建国书记挥了挥手,意思你走吧。然后径直回房里去了。
    夏龙敲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的阵势是夏龙料到的,刘维平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把好端端的椅子是因砸刘维散了架,“外星人”手里提着椅子的一个腿,在刘维脊背敲着:“我今就让你认得我。”刘维坐在地上,抽吸着鼻子,一声不吭。李涛一把提起刘维,就是两个耳光,刘维的嘴和鼻子出血了。武二郎在门角抄起一把扫帚,在刘维的头上一阵猛打,扫帚开花了,空中飞舞着扫帚碴儿。刘维抱头躲闪着说:“哥,你别打了。’,外星人说:“你不是凶得很么,现在不行了?”
    曾锋敲开门,指着夏龙说;“李镇长叫你。”
    夏龙出门一眼就看见,李之龙坐在大院中央挂铃的一棵歪树下的藤椅里,翘着二郎腿,吸烟看着一本杂志,王建国书记的小轿车不见了。肯定是有事外出了,不然,李之龙不会列出这样的架式。
   看夏龙来到跟前,李之龙说:“你去跟曾锋写个东西,具休的,曾锌知道。”说完,仍就看起了杂志。
    曾锋给夏龙说:“小沟村出事了,小沟村的支部书记张荣出事了。”
    自从镇上召开了征收税收陈欠大会之后,各村回去召开村干部会议,积极商讨安排收税的各种事宜。张荣在村长刘旭国家给村上所有干部布置了任务后,说头有些晕需要回家休息。几个村干部拦他,要和他打麻将,反正时间也不早了,凌晨一点多钟了。张荣执意要回去,村干部拦他不住,也就罢了,撑开了麻将摊子。张荣告别了大家.悄悄走在另一条街道。其实,他头根本不晕。他得知自已的相好的丈夫去外地搞葡萄生意,提前两人说好,晚上幽会,他怎能放弃让他如醉如迷的这个夜晚。他推门,门根本没有关,看来是特地给他留着,他轻手轻脚摸到窗口,轻声咳嗽一声。房里的女人听出了他的声音,甜甜地说:“快进来。”他刚一推开房门,女人一下子抱住了他。呀,这女人全身一丝不挂,张荣喘着粗气将这女人抱起压在炕上。
    张荣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女人刚刚三十岁,一场淋漓的爱耗尽了两人的全部精力,女人的丈夫回到房里,拉亮了灯、他俩仍在酣睡。丈夫爬上炕,将赤条条的张荣一顿拳脚,打得血溅了一床单,丈夫气愤不过,大声叫唤将半个街道的人喊到他院子里来。
    说起来,也是张荣倒霉,女人的丈夫下午动身就往回赶,按常规天不黑就可以回来,谁知车在半路坏了,等把车修理好,已是深夜一点,也就是张荣准备去幽会的时间。假如,车在半路不坏,那肯定不会出这丑事情。
    半个街道的人看到了满身是血没穿衣服的他们的书记,可怜兮兮爬在那女人的院中间,这回他是真的晕了,一动不动。人们劝住了女人的丈夫,让他不要再打了,小心弄出人命,有人找来张荣的兄弟,将张荣背回家去。
    第二天,张荣一声不响的失踪了。
    李之龙来到小沟村,视察村上征税前的准备工作做好了没有。村长刘旭国将这丑闻真实地汇报给了李镇长。鉴于小沟村群龙无首,李之龙镇长决定由刘旭国暂时全面主持小沟村的工作。他急急回到镇政府,要曾锋拟文,以文的形式发下去,这样才能使小沟村的干部重新有一个凝聚力。他恐怕曾锋文笔不行,这个年轻人办事勤快,有眼色,就是肚子里装的墨冰太少,于是他想到了夏龙,大学生写这东西是不成问题的。镇政府缺的就是一支笔杆子。
    夏龙在曾锋的房里,拟了一篇“马泉镇党委关于小沟村暂由刘旭国同志全面主持工作的通知”,拟好以后复印了一份存档,曾锋给上面盖了章,拿到树荫下给李之龙镇长,李镇长细细看了一遍,很是满意,说:“赶紧发下去。”又看起了手里的那本杂志。
    夏龙和曾锋骑着摩托车到了刘旭国家,村干部几乎全在这里,议论张荣的丑事。接到镇上的通知,刘旭国对曾锋说:“恐怕全镇人都知道了。”曾锋说:‘没有那么快。“刘旭国指的是张荣的事情。
    曾锋和夏龙没喝一口水,告别了小沟村的干部,匆匆回镇上了。
    他俩一进镇政府大院,一眼看到王建国书记的桑塔那轿车在阳光的普照下,发着兰幽幽的光。
    曾锋说:“王书记回来了。’再看挂铃的歪树下,只剩下一把藤椅,藤椅七放着本杂志。
    他俩停在曾锋房门口,曾锋让夏龙将给小沟村的通知复印件呈送给王书记过目,夏龙推让过去,曾锋说:“这是你写的。’.夏龙也想借此机会接触王建国书记,便不再反驳。从桌上取了复印件,来到王建国的房里。
    王建国在很认真练着毛笔字。抬头看了看夏龙,问:“有事?’,夏龙将通知的复印件递给了王书记。夏龙站立那里,想说不定王书记会赞扬他流利的文笔呢
    王建国书记接过通知复印件,第一行字还未看完,一股怒火使他抑制不住自己,狠狠地将笔摔在桌面上,高声吼道:“这是谁写的?”
    夏龙一时愣住了,结结巴巴说:“是我。”
    “谁给你的权利?谁让你写的?“王建国站起来,在房里踱了两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墨汁瓶跳得老高,落下时一歪.墨汁撤了一桌,顺着桌子的一条腿哗哗地往下流。王建国指着门外:“把曾锋叫来。”
    夏龙失神落魄地跑到曾锋房子,曾铮看到夏龙的脸色,不敢怠慢,俩人肩并肩地站在了王建国的面前。
    王建国拉着猪肝般的脸,内心似波涛呼啸而出,他将通知复印件给曾然脸上一摔:“你俩胆这么大的,给我随便安排人事呢。”
    曾锋小声说:“这是李镇长叫写的。”说着眼看了一下王建国,曾锋相比夏龙有些经验的,尤其在办公室干的时间长了,领导心中的微妙东西隐约感受得到的。
    王建国在椅子上坐下来,抽一个烟,完全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使自己内心的火山不在俩个普普通通的手下面前爆发出来。
    王建国书记问曾锋:“你在乡镇干了几年了?”
    “六年了。”
    “时间仍不短嘛。不知道人事的调整,以党委的名义发文,是党委的事,还是政府的事?”
    “党委的事。”曾锋声愈来愈弱。
    “我问你,你给小沟村发文,作为党委书记的我竟不知道,你这文书是咋当的?”王建国书很拍了一下桌子,桌面上的墨汁四溅开来。
“我以为李镇长跟你商量过了。”曾锋的声音里有了哭调。
夏龙眼里有了泪花,想哭了。
    这时,秋光源推门进来,他比王建国大七八岁,从乡镇上一个小干事经过十三年的煎熬,干到一个副书记的位子,据人说,上次乡镇换届他跑个没停,四处活动,可文一下来,他仍原地未地,精神受到空前打击,躺在家里索性不来上班了。王建国调到山泉镇后,亲自登门,将他请了回来。他人虽然来了,可积极性没有了,一门心思搞自己的生意,在县上开了个烟酒批发商店,买一辆半新旧的卡车,专门在山上拉石头。据知悄人透露,这一二年,他的财产在飞速增长,花了近二十万元,县东环路口盖了个三层独院。他也常常感叹,他这人官运不行,财运却好得很呢。
    王建国看见了秋光源,满腔怒气又发作了:“秋书记,你一天是怎么管办公室的,办公室的人随便发文呢。”
    秋光源草草看了看王建国摔给他的那份通知,嘿嘿地笑了。他心里什么不明白呢。
    王建国对秋光源说:“你把这两个领到你房里好好谈谈。”说完,进套间去了。关门声震得夏龙心跳出体外。
    秋光源对曾锋和夏龙笑着说:“你俩先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弯树上的挂铃“当当”地响开了,该吃中午饭了,曾让夏龙去吃饭,他不能走的。要好好收拾王建国书记桌上的那一片墨汁,拖拖地上的墨迹。尽管早上到现在没有吃一口东西,但夏龙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他想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何丽萍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叫住了他。夏龙看到何丽萍,一句话没有,径直走了。何丽萍尾随他来到二楼的房间。
    何丽萍坐在沙发上,将饭碗在电视机上,观察夏龙郁忧的神态,心里有一丝怜悯的味道。在乡镇呆了这么些年了,尽管她是用肉体和情感换的现在这一切,但在她灵魂深处,那一仲痛苦是任何人也没法理解的.这种探刻的痛楚时常在心中涌动,她悄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也不愿将纯真的东西化为盛满泪的空虚。那个噩梦留给她的是漫长人兰的无聊,精神的枯萎,家庭嚼蜡般的索然无味。人们见她时常笑着,其实夜夜泪湿枕巾。她是以无可奈何看破红尘的风貌面对生活。她对乡镇工作的人,特别是男人,总认为都是些粗野、无知、无上进心的混混。她知道,那些男人背后怎样议论她,可她从未在乎过,她也知道,好些男人送给她的目光不是鄙视而是火辣辣的勾引,有一两个胆大的几次用行动表示,都被她挡在情感的栅栏之外,她的真爱水远随那些黑色岁月丢失在日历的夹缝里了。夏龙的出现,在她情感世界刮起了旋风,也许是夏龙涉世未深的坦荡,也许是夏龙优郁的神情,也许是夏龙本身呈现出与大家迥然的书生气。总之,夏龙有一股清新之气,拂醒她死去多年对人生的眷恋,她仿佛又回到了街道卖布时的岁月,她有时觉得好笑,真的太好笑了,她又拾起了在墙角潮湿了好久的那种情愫,因一个未跟她说过几句话的夏龙。何丽萍呀何丽萍,难道你儿时幻想的多情多彩的两人世界里的另一个就是夏龙么。感情是何等奇特的东西啦,每天呆在一起却视而不见,有时仅是一眼,却能闪出了情感的火花。
    何丽萍再一次被死去多年的感情苦苦折磨着。
    何丽萍见夏龙坐在床沿,木然地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她不明白夏龙为什么这样。她用膜夹些土豆丝,对夏龙说:“吃吧。”
    夏龙仍望着窗外。眼角的泪光在闪。
    何丽萍走近夏龙,想拭去夏龙眼角的泪,但手在半空停住了。
    夏龙看了看何丽萍,何丽萍眼里透出的怜爱的光芒,脑海里闪过母亲的眼神,不由笑了。
    夏龙笑了,何丽萍心里轻松许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怒哀乐好像系在夏龙的身上,她要克制自己,但怎么也做不到。
“出什么事了?”何丽萍关切的问候,使夏龙有一丝暖意,谁也不会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幕,在他心里在产生的震撼有多强烈有多深沉。王建国的恼怒,他无法解释清楚。
“神经病。”夏龙知道何丽萍在骂王建国。夏龙认真地端详起何丽萍。何丽萍笑说;“领导就是骂人的东西。”
    夏龙的忧郁消失了,肚子突然有些饿了,不由想起刘维。
    何丽萍一边吃着,一边讲给夏龙听:“不论把谁拉到镇政府,免不了一顿打,现在刘维在办公室跪着呢。镇政府这些小伙子,打人打得上瘾了,见了人手就发痒。“
    夏龙早已看到了,也许刚才有些吃惊,现在心平气和多了,不过是极其平常的一件事罢了。退一步说,这些事情,就是狗要扑出来咬人一样平常。
    何丽萍给夏龙叙说这几年乡镇工作的感受,其间夹杂着好多儿时淡兰色的梦幻。夏龙给何丽萍讲着自己-个梦,那个梦里,钱权不再是肥沃的土壤,只生长蜜蜂围绕鸣叫着的向日葵,而那连绵延续大寺的钟声,会给人彻彻底底的感悟。
    何丽萍忘了吃饭,夏龙忘了心中的不快.世界仿佛变得很狭小.只有两个人在轻轻喃喃对语。
                             
    “外星人”在下午,感觉到头脑越来越晕,恶心得使他跑到厕所吐了两次,他到办公室叫了武二郎陪着到镇卫生院看医生。医生诊断为脑振荡,吃药打针还不行,要求挂吊针。建议最好去县上一级的医院。外星人害怕了,但这是要说给王书记的,王书记现在不在。大夫说了“先把针挂上。”
    躺在病床打着吊针的“外星人“越想怒气越直冲脑门,当宣计站站长已几个年头了,对面骂他的人有的是,但对他动手的从来没有。
    谁敢呢,今日就有人敢了,他摸着头顶小娃拳头般大的疙瘩。一口恶气翻来覆去咽不了。他给医生建以把吊针带回去打.医生都是熟人,经不起他三番五次的请求,就同意了。武二郎在旁边劝着,鱼大柱、李涛他们在那边,肯定会给刘维厉害看的,自己的病要紧。但拗不过“外星人”,只好顺从他,将液体瓶高举着,挽着外星人出了卫生院。
    他俩穿行街道时,两旁有的熟人跟外星人打哈哈:“站长,这么棒的身体,咋还用药补呢。,“站长,你整谁去了,让人家弄伤了。’,“外星人”一言不发,只顾走自己的路。武二郎倒好,嘻皮笑脸和熟人开着玩笑。“外星人’不满地说:“走你的路,跟那些东西有什么说的呢。’
    进了政府院,李之龙一人坐在花园内的棋盘旁的石墩上,恰好弯树荫遮住了这一块,他一会儿注视着王建国紧闭的房门,一会儿茫然注视着大门外偶尔来往的行人。了解李之龙的人,都说他是个好心肠的领导,但他的外表很冷酷,全身散发着傲气,因此与他交往的人不多,他时常颇感孤独。就在他询问“外星人’病情,对刘维一事做出处理的决定时。桑塔那轿车驰进了镇政府,直接停在王建国的办公室门口,车七下来张彪和小沟村两个高个子留长发的年轻人。失落与痛苦立即扯过李之龙白哲的脸颊,思绪混乱起来,无心听“外星人”汇报刘维的事情,只给“外星人”说:“你看着处理,不要闹出事来就行了。”就穿过花园石子铺成的小径,踏上台阶,到自己房里去了。
    “外星人”和武二郎走到办公室门口,武二郎叫了两声“鱼大柱。”门开了,开门的竟是张海,夏龙和何丽萍对面坐在办公室桌前,夏龙拿笔做着记录,何丽萍看着报纸。何丽萍今天的举动令武二郎不解,一般这样的场合女同志有意回避的,特别是何丽萍,躲不了的事情她都想法子躲开,更何况这种男人不愿她在场的场合。武二郎想这恐怕是张书记和李镇长都在政府里的缘故吧。他哪里能懂何丽萍这种满脑子空幻镜头的女人呢。再看刘维站在墙角,双手高高举起,张海手提竹子棍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刘维手或腿稍有一弯,他就朝弯曲的地方敲打几下,嘴上喊道:“站直。”刘维满头是汗笔挺挺的站在墙角。
    “外星人”对夏龙何丽萍张海三人说:“你们先出去,我想和刘维好好谈谈。’.夏龙、何丽萍、张海刚一出门,办公室的门“砰”地关住了,立即传出了刘维“哎哟,妈呀”的叫声和武二郎的声音:“小心跑牛了,小心跑针了。”
    这时,李涛和鱼大柱从街道回来了,一个手里拿着一包方便饭,脸通红通红.老远能闻见酒气。张海问鱼大柱:“你出去吃饭,也不叫咱一声。”李涛说:“你不知道,我俩中午看着刘维,没跟上中午饭,出去想买方便面吃,碰上了东刘村刘村长,硬拉住我非喝不可。我们也是碰巧吃上的。”鱼大柱说:“真的。”“喝酒能忘了兄弟们。”李铸说。
    接着他俩问刘维处理了没有。听着张海情况的反映。鱼大柱有点兴奋,将李涛一拉:‘走,看看去。“李涛拉张海,张海拒绝了.他俩一前一后去了办公室。
    张海说:“这两个猛男。”
    何丽萍对夏龙说:“走,到我房里坐坐。”
    夏龙不好意思拒绝。
    张海说:“龙,走.丽萍姐房子离办公室近.万一出了啥事,咱能听见。’
    何丽萍的房间整洁得夏龙和张海不知往哪里坐,里面沁凉沁凉,地面湿鹿鹿的,尤其是房里那一股股他俩说不出的香味,使他俩觉得自己是在海市唇楼里,只有当何丽萍拉开窗帘,大院里的那棵挂铃的弯弯树闪现在窗口时.他俩明白了,这是在镇政府大院内。
    何丽萍倒开水时,问张海:“张海,你中午不休息。,
    张海笑得很灿烂:“小伙娃,我一天根本没有午睡的习惯。”
    何丽萍问夏龙喝茶水还是糖水,夏龙说随便,但还比较爱喝淡茶水的。何丽萍说:没有好茶叶。”张海说:“我爱喝糖水,糖放得越多越好。”夏龙笑说:“把开水倒到糖瓶瓶里去好了。‘,
    喝着糖水的张海倡议打扑克,夏龙说三人无法打。张海说两个人都能打,三个人咋打不成,各人打各人的。何丽萍说,没有牌,张海说:“我有”何丽萍说:“那你还不去取。”
    张海取牌时,何丽萍将门一关,很不高兴地说:“年龄轻轻的,一天光知道胡混,没一点常识,敲门不给开了。”
    夏龙不赞同,和何丽萍几天的相处,他对何丽萍有了一定的好感。尽管有她许许多多的传闻,这种好感,在夏龙的心里仅仅局限于纯洁的未加一点点过头想法的感受。毕竟何丽萍是位少妇了呀。
    张海的速度真快,不到一分钟,何丽萍的房门就“咚咚“地响了,何丽萍去开门的瞬间,看了看夏龙,见夏龙没有反应,只好开了。张海说:”关门干啥。’何丽萍尴尬地说:“我怕张书记李镇长看见咱在房里钻着。”张海将椅子往桌子跟前挪,说:“你说得对,把门关上。”
    何丽萍笑了一下,笑容如绽开的花环,只要这花环烙印在谁的记忆里,只要一闪现出,谁肯定被感染。
    张海规定要赢钱,何丽萍坚决反对。如果要耍钱,最好不打,张海只好说:‘来,散打。”
    三人围着桌子,耍开牌了。
    静静的镇政府大院,静静地忍受夏季的阳光的攒击。静静的大院里,恐怕只有李之龙镇长的房里,翻滚着无限的波涛。他躺在套间的席梦丝床上,头顶的风扇将墙上没有贴好的一张女明星画像一角吹得吱岐地响,他瞳孔里只有头顶旋转不停的风扇。仕途的顺利,使他曾经踌躇满志。他是一名小学教师,不料那一年老专干发生了车祸,提前告病假回去了,这个空位子不知多少人在乎,而他只给在市委办公室的姨父打了个电话,结果专干就成他的了。专干干了一年,他走动了几次,没费多大神,当了虎沟乡的副乡长。一次在姨父家里很巧地碰上了县委书记郭志远,姨父将他介绍给郭书记,希望郭书记好好照顾照顾他,郭书记满口答应了。过节,他给郭书记送了几箱拣了几十亩园子得来的富士苹果,一年后,组织上调他来马泉镇当镇长了,痛心的是他当镇长不久郭志远书记被调到市政协当了副主席,听起是副主席,职务高了,但没有实权。他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小学教师升至镇长,无疑给泉城扔了一枚炸弹,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有人按他升迁的速度粗略算了一下,不出几年他将可以成为县长,甚至比县长还高。三年时间的变化,曾使他如坠雾里,搞不清东西。有几次在镜子里看看自己的脸,说;“你真的是一名镇长了。”飘然了几天,就陷进艰难的乡镇工作之中。他知道,会有人说他根基浅,缺乏工作经验,当镇长是人情关系的结晶。于是他暗下决心用自己的行动给人们看。镇上不论什么工作,他都跑在第一线,今年时间已过半了,他只回家一次,体重从过去的一百六十八斤减到现在的一百四十来斤。二十多斤的肉呢,一般家庭过年也就十来斤肉,而他掉了二十多斤。但他觉得心里很踏实、也很充实。最近这一礼拜,他感到风向不对了,王建国书记每次见他都是摆着面孔,对他做出的决定每次不是推翻就要修改,尤其使他不解的是,昨晚开党委会,王建国书记在会上说:“我是受县常委会委托来管你们的。”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盯着他。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自作主张的事多了吗?但也是份内之事,他起码也是个镇长吗,最使他痛心的是,王建国这人没有一点良心,不记人好处,每次政府想方百计抠些钱,桑塔那小车司机就来报他与王建国的花销,合理不合理他都给鉴字。要知道,教师和镇上的同志几个月工资还没有发放呢。更可恶的,王建国近来给他养了一批中层,一些所谓的地头蛇还有一批代代红(指在每一届党委书记跟前都是红人>围在他周围。而他的房子,每天几乎是冷冷清清,只要王建国一回来,屁股后面总跟着那么几个,狗似的,尾巴摇着,露着微笑的牙齿。现在,连一些副职都敢当面给他难堪。副镇长高风,可能曾经跟王建国共过事,两人私交可以,背底后称兄道弟。一次开全体机关同志大会,王建国未参加,由他主持。因高风主管计划生育,他根据这一项工作出现的许多问题,提出严厉的批评。他当时本意根本不是专指高风,主要是说宣计站和计生办的负责人。不料,他还未讲完,高风突然离开主席台,扬长而去,临走用脚竟然狠踢了门一下,这一脚极富挑衅性,机关同志窃窃私语,害得他在上面如坐针毡。下来,他专门和王建国谈了此事,要求无论如何要处理高风,有什么不同意见,小会我们可以公开的谈吗。何必在大会上做此动作,叫他难以下台。可王建国只是笑了笑,说:“年轻人,可以理解,我找机会和他谈谈。”就这么一句,完事了。难怪高风每次见他头一昂不理不睬。李之龙想起这些.睡不住了,浑身出汗,坐在床边,不由嘴上冒出一句:“他妈的x.”茫然,烦躁,失意交织着空虚、无聊、愤懑,他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想改变改变心境.他毕竟是一个镇长,他能从绝望中翻然洞见希望,说不定明天他就能坐在党委书记的位子上了。他就不信,他王建国把这书记能当老.即使你果真能当老,还有别的乡镇呢。再说了,在这个大院里,谁能把一个镇长怎么样了。强烈的自尊和镇长特有的一支笔,又使他感到一种无比的自信心和说不出的兴奋。他是不能停止思考工作甚至发号施令的。
    他知道,另一个房间发生着什么。小沟村的两个长发年轻人,其中一个是王建国兄弟的同学,看来王建国因对他私自的主张不满而要调整小沟村的班子了。他心里很不好受,但又想不出办法来,权利,是无以伦比的大佛,每个人都是他的膜拜者,且心甘口服。
    但李之龙绝对想不到,王建国不仅是调整小沟村的班子,而是将现有班子成员一个不漏的全部撤换,他要在小沟村重新组建一套年轻的斑子。照他的话说.小沟村是马泉镇第二大村,人口达到二千多人,计划生育和征税两项工作,老停滞不前或半途而废,主要原因是班子的老龄化,人一上年纪,就不思进取了,就没有闯劲了,只知道躲奸溜滑了。他选中的这两位年轻人,经他再三开导已初步同意挑起小沟村的大梁,但新组建的班子里没有一个党员。王建国书记决定小沟村暂时不设村支部书记。
    王建国将这一项任务交待给了秋副书记,秋光源坐在房里实在犯难了,小沟村的新旧班子任免文放在他的案头,可叫谁下去宣布呢。王建国屁股后常跟的那几个人.耍人的事争着往前抢,遇这棘手事,一个个躲避三舍。秋光源根本无法调遣这些老人手。但党委书记亲自交待的事悄,办不好,王建国有二杆子脾气,到时候丢人不说,可能还会影响仕途。现在,只有曾锋和计划生育这批人马了。
    他向曾锋详细说明了小沟村该如何将这事办得圆满。他一再说的是,在老班子那里想方子那怕哄骗也好将村委会的章子弄到手,然后叫来新班子护驾宜读,不然小心从小沟村走不出来。他特地将夏龙叫到房里秘训一番,他认为夏龙是有文化的人,这事要耍脑子,蛮干只会让这些娃吃亏。至于刘维这件事,压后再说,再说刘维家里未来人,让张海一人留下照看刘维。还有何丽萍,可以作作刘维的工们,看给谁捎话带信.赶快带罚款来镇政府领人。秋光源并不知道,,’外星人”病情严重恶化,镇卫生院让其转院,武二郎已向李之龙做了汇报,李之龙让“外星人’先带上计划生育罚的款,坐着面包车到县医院看大夫了,临走他嘱咐“外星人”,如果县医院看不行,就赶快往市上去,不要延误病情。秋光源将这-组人马召到房子开小会时,才知道这一情况。面对着曾锋、夏龙、李涛和鱼大柱四个人,秋光源心想,小沟村非把这四个年轻人陷进去不可,他眼前不停闪现上一次在临河村宣布班子的情r况,去了十五个人,全是上了年纪的马泉镇的老人手,早上八点宣读了,晚上十二点才被派出所解救回来。群众围攻不说,下了台的村干部的父母、妻儿、兄弟、相好,有的躺在车前头,有的抱着车轮。下台的村干部、此时都失去了理智,揪住镇干部,一定要镇上拿出他们夹手的几万或十几万元钱。不见钱,休想离开临河村。秋光源感叹起来,那一次他的头被黑暗处抛来的砖头砸破缝了四针。这四个年轻娃,能在小沟这样的大村顺利地完成任务吗?但现在他只能如此。
    夏龙对秋光源轻松地说:“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事办好。”秋光源高兴地点头说:“好。”心想,太年轻了,经-回就知道了。
                           
    四个人,两辆摩托车,呼呼呼驰回小沟村。
    小沟村顾名思义跟沟有着关连,分九个小队,一条南北走向的浅沟将三个队分割出集体,沟里当年全是梨树,队上一年从沟里的梨树上收入不少.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些梨树大多腐烂而死了。活着的也因无人管理,大半快枯死了。小沟村曾经是马泉镇果树栽得最早的村之一。当年果品价格的飞涨,给小沟村带来了一定的富裕,同时也给这个村带来不少的灾难。过早富裕,使他们忘乎了一切,有一种优越的飘飘然。年轻人大多不求上进,赌博几乎成了村上的专利,且赌注大的惊人。村子大,年轻人多,一伙一伙地,曾给当地的治安带来一定的困难。派出所曾到小沟村抓赌,被一帮年轻人打得个个鼻青脸肿,将派出所的小车都推到壕里去了。事件发生在夜晚,派出所连人模样都没认得,公安局动用了一切的警力,在村子里盘查了一天,没有结果,只好撤回这。倒成了小沟村年轻人自嘘的资本。王建国初来马泉镇,了解到小沟村有陈欠税款近百万元,他咬牙组织镇机关近百人进驻小沟村,在学校搭的灶。小沟村大多数人毫不理睬这一切,照样在街道下棋打麻将,镇干部征收时,他们强烈要求,王建国出来和他们对话,其余人没有资格跟他们说话,让王建国把现存的许多实际问题解决了,再谈征收税之事。近百个镇干部在小沟村转悠了近一个礼拜,征收陈欠不到二万元。这时,有一两所小学教师因发不下来工资而罢课。王建国遂做出决定,将全镇三百多名教师统一开进小沟村征税两天,一方面小沟村大,镇上人力有限,另一方面,教师每天喊叫发工资,也让他们体验体验收税的艰难。四百人的队伍,覆盖了小沟村的各个角落,三个人一户,赶黑必须拿下来。拿不下来的小组,就吃住在你所包的户里,像王建国说的,烦,也要烦得他们交出税款。有些户见风声不对,白天锁着门,外面胡溜达,晚上男人将女人和娃放进去,自己外头把门一锁,然后,翻墙进去,一家人安稳地睡着觉。镇上掌握情况后,买了好多链锁,凡是晚上锁着的大门,一律用链锁锁住,谁缴了陈欠税款,就给谁开门。这一手虽打中了要害,但也激起一些人的愤怒。有一户,前几天,所养的两只羊恰好死掉了。这无疑给这些人提供了口食。他们组织起来,在县委大院闹事。县委派一名副书记来到小沟村,当一批群众的面,狠狠批评了李之龙,要求他立即给锁门的户开门,教师全部撒回来,礼拜天也不行。县委副书记这么一处理,将镇政府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们雷厉风行在小沟村打了两天雷,却滴不下一星雨的战役,第二天晚上八点,悄悄地撤回镇上了。张荣和刘旭国最后说:镇政府这次在小沟村收税宜告失败的原因.是抛弃了他们基层组织,单干的结果。
    眼前就是小沟村,曾锋估计村委会章子可能在会计里,但去的人不能太多,他让李涛、鱼大柱在沟边的小学门口等,因大队办公室设在村小学里。他和夏龙来到会计家里,会计正在睡觉,他老婆将他推醒后,他似乎仍在梦里,坐在床中间,半天才缓过神来,老婆骂了句:“驴x的老瓜了。“曾锋告诉他,镇上需要用一下小沟村的章子,用完上立即送回来。老会计说章子不在这儿,可能在村长那里。
    村长刘旭国家可以说是村上的一个俱乐部,门口的大房底下,打麻将就有两摊,下棋的一摊,还有一摊走方的。可他倒好,在另一间房里看电视。见了曾锋和夏龙,刘旭国关了电视,倒茶递烟。曾锋问:“刘村长没有打牌?“刘旭国热情洋溢地邀他俩坐下,毫不经意地说“手气这几天臭得跟屎一样,歇几天,把手气缓得过来。”曾锋切人正题,谈起章子,刘旭国敏感地笑了笑,点着一根烟说:“镇上要村上的章子干啥?”曾锋缄默了,这个一向诚实的小伙子,骗人老张不开口,良心也不安。况且从村干部手头骗个东西,不是简单容易的事,这些家伙,头脑精得很。还有,要村上的章子,的确没有充足的理由。夏龙想想,他刚参加工作,对这里的情况很陌生,怕说漏了嘴,砸了事情的锅,他能承担得起么。只能一语不发。
    曾锋支吾了半天,竟把实话倒了出来。刘旭国本来不小的眼睛瞪成核桃大,怒叫来了:“镇上咋这样弄事,王书记昨天见我还谈得好好的,叫我安排收税事宜,今儿就叫你们宣布新班子,这根本没把我们当人。”他这么一怒,大房里娱乐的所有人都过来了。刘旭国指着一个小个子说:“去把村上干部全部叫过来。王建国这是人吗?我一人给村上夹了十几万元的手,你俩把钱给我了,立即宣读去。’小房里的人听清事情后,都骂开了,还有人指着曾锋和夏龙骂道:“你俩先人吃过屎.这事你俩都肯来。”曾锋脸蜡黄蜡黄的,额头一层汗,他是吃过这亏的,知道这事弄不好会有怎样的结果,他蜷缩在沙发里,头低在脚前,他可能悔恨到了极点,为何要给刘旭国提前说出谜底。
    夏龙和这堆人辩理,指出他们不应该骂,特别是骂他俩,刘旭国气愤地说:“骂你俩,我还想揍你俩哩。”夏龙笑了,也许这一笑,使刘旭国这堆人惊诧的心理起了变化,情绪也没有以前那么高涨。夏龙说:“刘村长。”刘旭国忿忿地打断他的话:“不要叫我村长了,你不是来撤我来了吗?”夏龙继续说:“刘村长,你不该给我俩发这么大的火,更不该骂我俩。’’刘旭国还想说什么,夏龙制止了他:“你叫我说完,你也清楚,撤你不撤你,是我俩能决定的吗?我俩不过是执行者,你就是今天叫你村的所有人来,把我俩打死在这儿,也不起作用,明天也会另外有人来宣读免文的。道理你也想得通,我也盼你们不要过分难为我俩这底渣子人了。”刘旭国听明白了,把手里的半截烟一扔,骂着说:“这纯粹是张建国驴x弄的事。只要他娃敢这么弄,非给他娃一些难看不可。”这堆人于是开始纷纷骂起了王建国。
    门口云集了好些人,村上的干部得知这消息,纷纷跑到村长家里来了。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村计育专干是个毛小伙子,他闯进村长家,援弄开房门口的人冲进房内,一把抓住曾锋的肩头,一扬手,曾锋的脸上挨了一拳,嘴上骂道:“宣布你妈x来了,你驴x的腿不想要了。’可能是他不认识夏龙,使夏龙侥幸逃过一拳一耳光或是一脚。刘旭国制止了计育专干,说:“打曾锋顶屁用呢,准备组织人,上镇上。”计育专干推着愣在那里的曾锋。“你快滚,不要到我小沟村来了。”
    夏龙拉曾锋一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俩出了村长家,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村长刘旭国门口几十人在窃窃私语。曾锋说:“这回去如何交差呢?”夏龙禁止曾锋不要说话,小心那个村人听见,夏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成熟了。曾锋好歹发不着摩托,夏龙见村长门口有四五小伙朝他俩笑,夏龙知道了,肯定是这伙人做了手脚。他悄声说给曾锋。曾锋蹲下来,拔出火花塞,果不其然.火花塞的烟锅头里塞进一片塑料纸。
曾锋带着夏龙朝学校方向驶去。
     曾锋说:“这事咋办?”夏龙成竹在胸地说:“很好办,咱到喇叭上宣读了再说。’曾锋忧心地说:“这行吗?’’夏龙说:“秋副书记不是说了,只要咱在喇叭一说,就往回走么。章子,不要了,叫新上任的班子掏几块钱,在县上刻一枚就行了。”曾锋在车后喃喃地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反正我已糊涂了。”
    学校门口,李涛、鱼大柱在摩托左右一站一蹲吸着烟,远远见曾锋和夏龙过来,一齐迎上去,从曾锋的脸上看,事情进展很不顺利。曾锋说“不能提了,差一点来了打。”夏龙问:“今天是礼拜天,学校门咋开着?”李涛说:“镇卫生院在学校给村里的娃打防疫针。”夏龙认为这是好机会。到学校去一看.大队办公室的门开着,有两三个家长带着儿子在打防疫针.夏龙对几个伙伴说:“李涛,鱼大柱将两辆摩托骑到沟对岸等咱,小心刘旭国他们把车挡住了。咱俩趁无人赶紧在广播上宣读。’夏龙再三叮咛李涛和鱼大柱,在沟那边要密切注视这边的情况,摩托不要灭火,见情况不好,要过来接他和曾锋。曾锋迟疑不决,老说这么办能行不,夏龙说不这么就根本没有机会。曾锋想了想,再没有出路,只好同意了。
    曾锋和夏龙走进办公室,镇医院的一男一女都认识。曾锋说借用一下广播,那俩人也毫不介意。
    曾锋开广播的瞬间,脸都白煞了,手不住的哆嗦,在喇叭上吹了两声,竟紧张的念不成了。夏龙说:“我来。”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一群人踢开了,为首的是计育专干,他扑进来,一拳将疲弱的曾锋打倒在了墙角,一把从夏龙手里抢去话筒,另一只手在夏龙的脚口就是一拳,骂道;“宣读你妈的x呢,我看你俩吃饱撑的,寻着让人放你的血呢。”夏龙踉跄着退坐在床上。计育专干将话筒的线一收,往话筒上一绕,递给门口立着的红脸小伙,说:“你先把这拿好,叫我收拾这两个。”门口传来杂乱的声音:“打,打驴x的。‘’计育专干狠劲地将刚从墙角站起的曾锋推倒,腰部踢了两脚。刘旭国风风火火从门外闪了进来,拉住计育专干,说:“跟这俩个不要计较,这俩不过是可怜的差事娃。”计育专干虽然住了手,嘴上仍骂个不停。刘旭国在墙角搀起曾锋,打掉他身上的土,叹息一声说:“你看你俩,我在屋里给你俩说了,你俩就是不听。多亏我来了,不然不知道要出啥事呢。”
    刘旭国把曾锋搀出办公室,向里头摆了个眼,计育专干心领神会地将力公室的门重重锁住了。
    在学校操场上,刘旭国对夏龙和曾锋说:“你俩赶紧回去给王建国把话捎到,要撤我们行,必须把我们的夹手问题解决了,希望你俩不要在这里胡弄了,这儿再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管的。’
    曾锋和夏龙在那一堆人的骂声里出了学校门,他俩走上土桥时,李涛和鱼大柱骑车过来接他俩了。
    夏龙的心情仍然很轻松,而曾锋心里如灌了铅,一言不发。也许是想到了王建国的那一张脸,或是在小沟村丢了个不大不小的人。他只会叹息,害得另外三个人心情舒畅不起来,在刚要出小沟村时,曾锋叫大家停下来,围在村口的大树旁,商讨对策。曾锋已没有什么主见了,反正一定要宣读。夏龙看见村口有个商店,门口挂了个“公用电话”的牌子。说应该给王书记打个电话,问该如何办理。看他们三个聋拉着脑袋,抽烟或是抠树皮。想要让这三位想个办法,是没门了。他们考虑的不是怎样解决这事,而是回去如何向王书记交差。想起王书记那张恼怒的脸,夏龙心里也不自然起来。夏龙给李涛要根烟,李涛给他点着时,他坚定了要做的信心。
    夏龙径直走向商店,拨通了王建国书记办公室的电话,王建国听完了夏龙的汇报后,声调严厉地说:“你就是这本事,今天那怕装上五辆宣传车,串街道都要宣读了。”“咚”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夏龙还想说什么,言语卡在喉咙里,愣住了。现在他才明白了事态不是一般地严重。看来,今天非豁出去不可了。
    他过去向那三位传达了王建国书记的意思。李涛和鱼大柱倒投有什么,曾伟却叹息开了。夏龙盯了曾锋一眼,惊奇地发现,年龄不大的曾锋头顶已秃了一片.平时,都是面对面,根本发现不了这小片秃顶.就是这一片秃了的地方,正慢慢地向外沁着汗。他问曾锋:“你快拿出一个意见,坐在这儿不是办法吧。”曾锋头更低了,脚底有一小堆抠下的树皮渣渣,他扬起头看夏龙的眼神一片茫然与恓惶,半天开口说:“你说,我三个听你安排。”
    夏龙想了想,说:“这样吧,李涛你赶紧去邻村借一个话筒,咱们三个到沟边悄悄看看学校门口有人没有。然后找一下新班子让他们配合咱,我想,有这些人帮忙,刘旭国奈何不了咱。”
    曾锋三个同意了,李涛发车去借话筒了。
    隔沟他们看学校门口没有一个人影。他们稍等一时,李涛借话筒回来了。夏龙问曾锋:“新班子有没有认得的。‘曾锋说:“大都认得,根据情况,就张二娃住得离学校近。”夏龙说:“走,先到张二娃家。”
    他们四个骑车翻过沟,向北拐上一条街道,在头一条街道的第二家门口停下来了。曾锋掀开头门,见两个小娃在屋摘底下嘻嘻哈哈地拍纸蛙娃。曾锋走近了,问小娃:“你爸到没到?”稍大一点的羞怯地的打量曾锋与后边紧跟的三个人,站起来靠住房门框,胆怯地说:“我妈到呢。”
    曾锋抚摸一下小娃的头,说:“乖M,把你妈叫一下。”两个小娃地到另一房里去了。半晌,一位高挑的个子,波浪飞泻的长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一双跟很高的拖鞋,脚指甲涂得红亮红亮,时下流行的女人半截裤子,膝盖以下的大腿白亮地露出来,纤细的腰绝对不象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但她绝对是生育过了,可惜的是胸部太平了,脖颈上挂一申侣做的项链,项链的下端吊着颗血红血红的塑料心。遗撼地是相貌太一般了,两倾门牙峪在嘴外。这女人最大的特点,老爱斜视人,这就决定了跟人对话不可能面对面了。
    女人斜视着曾锋,她一开口,才知道她口吃的厉害。她口吃着问曾锋;“找谁,你们是干什啥的?”夏龙替曾锋回答,他们是张二娃的朋友,来看看他,偏偏闲传。他生怕曾锋给女人说了实话,女人出去一胡说,传到刘旭国那里,又会坏了事。
    “朋友?”女人一脸的疑惑,但她还是往外走去,嘴上说着:“这狗日的,肯定是打牌去了。”女人轻盈地出了门。鱼大柱说:“叫二娃婆娘再不要说话了,把我听得难受得要命。”
    很快张二娃回来了,他见到了曾锋,心里已明白了。他跟这四个一一握手的瞬间,回头骂自己的婆娘:“啥货,不知叫人坐在房里,倒些水喝。”女人咕嘟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回里头房里去了。
    张二娃干练潇洒,粗壮高大的身材,一头长发。遗憾的是没有名导演发现他,他在银幕上演一个硬汉派人物,保证能倾倒一批追星族。他虽然是个高中生,写自己的名字却遗笔掉点。但他的枪法很准,冬季几乎每晚伙同二三个相好,头上捆着矿灯,后面引个狗到处寻着打兔,有时打了兔,自己也不吃,送了人了,他说的,打免子不是嘴馋,主要是晚上打兔的乐趣。他十八九的时候,仍是个风云人物,方圆十里甚至马泉镇都是个响当当的,他把自己街上的鸡偷吃完后,又使全村的鸡锐减,最后将手伸向外村。他现在的身体恐怕是过去那好多鸡滋补的结果.父母管不住他,气得说全当没有这个娃。他这号人物,没有媒婆向他提亲的,但他搞出的花案仍不少,村上隔几天就有一两个漂亮的女娃来找他,甚至和他住上几天,才离去。村上的小伙子羡慕得啧啧吐着舌头。老汉们都说:“现在哪来这么多的贱女子。’张二娃现在的媳妇,是他一次打架打来的。有一次,村上有一家兄弟五人,为他八十岁的老父亲过寿,请来了一些秦腔名角,在村庄的场里演了三天大戏。方圆十几里的戏迷都云集而来。简直比过节都热闹。张二蛙这几天兴奋得发了狂,天天挤在人堆里,搜索些别的什么。这天下午,张二娃突然发现了现在他的媳妇,正和几个女子磕着瓜子围成一圈和颜悦色地聊天。他媳妇当年的线条和风韵肯定是鹤立鸡群的,撩起了张二娃心底的骚动,他开始慢慢向这群女子靠拢,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戏台上正是(下河东》里的七十二个再不能,张二娃似乎能闻到媳妇身上飘来的芳香味了,突然秋风一吹,不知哪个鬼东西中午多吃了啥,放了个不响的屁,呛得张二娃连忙捂住了鼻子。张二娃向屁来处一瞅,见一个中年妇女脸红红的,看戏时用左手在鼻前扇着,张二娃想,肯定是这臭婆娘放的,只有她那个模样才能放出和她相貌相配的屁。他盯着那婆娘一时,屁气消散开去。虽然投有臭味,但芳醉也随着消失。他将目光从那婆娘身上收回时,却发现了离他媳妇不远的树底下,有三个小伙用手指着他媳妇这堆女子叽叽咕咕,张二娃还没有反应过来,见一个小伙站起,向这堆女子走去,张二娃想:这几个东西要打这堆女子的主意,他妈的,竟然敢抢我看上的女子。他见小伙走近后,在他媳妇的肩上一拍,他媳妇斜视着那小伙,说了两三句,那小伙向那两个小伙招了招手,那两个小伙起来,喜滋滋向他媳妇那里走去。三个小伙围住他娘妇,一个竟动手拉他媳妇的手,他娘妇骚情地推了那小伙一把。张二娃顾不得多想,尽管看戏的人堆里还有他父母,就上去了。扭住其中一位,骂道:“大白天,还想调戏人家女子。,那小伙也不示弱说:“你知道你妈的x,闲事少管。”那两个小伙子一齐上手。张二娃和三个小伙厮打在一块。站在后边看戏的人全部围过来了,张二娃媳妇只是笑,斜视他们四个打成一堆。张二娃英雄难敌四手,他闪出一个空档,快跑去三叔家,操个扁担。那三个小伙一见不好,拔腿向村南的小路跑去,张二娃举着扁担,一直追到半里路,看追不上了,才停下来歇口气,他准备往回走时,发现他媳妇站在村口。他向媳妇招一下手,媳妇扭扭地过来了。媳妇那两颗门牙,那厉害的口吃,张二娃只是遗撼那漂亮的身段了。虽说他没有初见她时的狂热,但心里的渴求却未散去。从她媳妇口吃的嘴里得知,那三个小伙里其中一个是她村上相好女子的对象,并不是挑逗她的那种人。他俩坐在小路边整整说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张二娃悄悄将她带回家,睡在一起了。张二娃压根不想和她结婚,谁知不到半年,媳妇的肚子大了。他连打带骂让去做人流,媳妇就是不肯。赖在他家不走了,等一段时间,媳妇将一个女娃生在他炕头了。生米已经成了熟饭,两家家长碰了个头,结婚算了。张二娃曾为此烦恼了一阵子,老看媳妇不顺眼,总怀疑媳妇以前可能跟几十个男人上过床。他到媳妇跟前提说过此事,媳妇只说“你把你自己好好想想。”第二个娃出生后,张二娃才没有以前那样自寻烦恼,那有啥意思呢。他常这样想。但他有有机会就沾点花惹点草的毛病,一直未改。他娘妇却给他说:“你天天跟别处女人睡觉,我才高兴呢,省得我嗅你满嘴的臭气。“
    曾锋和夏龙拦张二娃不着急倒水,先把事情给张二娃说了,张二娃说他知道这事,中午整个村子都在议论。夏龙说了,今天下刀子都要把这事给办了。张二娃听宣读他上任,兴奋得嘴张得老大,急切地问:“现在叫我弄啥都行。”夏龙说:“你必须想法把学校和办公室弄开,再有、必须保证我们四人安全撤离你村。”张二娃说:“这两件事都没问题。”他钻到粮仓里乱翻一阵,提出一把大锤,往肩膀上一扛,说:“走。”曾锋再三说了,安全第一。张二娃甩甩长发说:“今儿谁把你四个用指头碰一下,我二娃非见他狗日的血不可。再说我往那里一站,相信他狗日的没人敢骚轻。”
    夏龙采取同样的办法,让李涛和鱼大柱骑车先到沟那边,小心出了事,跑起方便。他们三人赶到学校门口,张二娃用大锤三两下砸了大门和办公室的锁子。把大门和办公室的门-关。曾锋抖抖地接好广播,夏龙开始宜读。
    午后的小沟村,静静的,阳光把每一个角落的阴凉统一赶到它看不见的地方,吃了饭的人睡着或是找些娱乐,没吃饭的除了骂老婆懒之后,便蹲在通风阴凉处等老婆将长面调好,端上他的手。突然大喇叭吹了几口气.全村人几乎都支起耳朵,听一个声音慌张中有些镇静,镇静中又夹些慌张。
    “山泉镇党委文件:关于小沟村张二娃等同志的任免通知‘
    “张二娃当村长了”几个人跑到街上,望着架在高树权上的喇叭,嚷开了:“小沟村这回出了人物了。”
刘旭国站在院中间,一股说不清的酸楚,愤怒扩散全身,计育专干等全部班子成员先后跑到他家里。计育专干提着把锨,嚷叫道:“我非过去把他们腿打断不可。’刘旭国冷冷地说:“你不要胡扑了,冷静些,我们坐在房里好好商量一下吧。”
宣读完毕的曾锋和夏龙轻轻松松地带着微笑,在张二娃的护送下下了沟,李涛和鱼大柱早已到沟底接他俩来了。

回复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辽宁盘锦
来自- 辽宁盘锦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19-2-24 07:06
  • 签到天数: 90 天

    连续签到: 90 天

    [LV.6]常住居民II

    1112

    主题

    3万

    帖子

    14万

    积分

    总版

    Rank: 8Rank: 8

    积分
    147062

    优秀管理1月逸飞之星2月逸飞之星3月逸飞之星4月逸飞之星5月逸飞之星9月逸飞之星10月逸飞之星11月逸飞之星12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19-6-24 20:5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辽宁盘锦
    杨东明老师,你好,请你在一个帖子下面发稿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辽宁盘锦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辽宁盘锦

    来自- 辽宁盘锦
    来自- 辽宁盘锦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19-2-24 07:06
  • 签到天数: 90 天

    连续签到: 90 天

    [LV.6]常住居民II

    1112

    主题

    3万

    帖子

    14万

    积分

    总版

    Rank: 8Rank: 8

    积分
    147062

    优秀管理1月逸飞之星2月逸飞之星3月逸飞之星4月逸飞之星5月逸飞之星9月逸飞之星10月逸飞之星11月逸飞之星12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19-6-24 20:5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辽宁盘锦
    另外,站上有排版工具可以使用,把字放大到4号最好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辽宁盘锦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辽宁盘锦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中文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说世界

    小说世界

    订阅| 关注 (32)

    与天长歌,吟唱醉生梦死;伤离别,相思苦,人间有真情;以地作答,感叹沧海桑田;绘尽人间冷暖,劲舞指尖才华。
    0今日 5709主题

    论坛聚焦


    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