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塍的回忆

邑林樵

  【编者按】作者文笔老到精炼。用生动、朴实、形象的文字加上适当的地方方言，再现了孩提时代结伴行走田塍快乐却又心酸的一系列生活往事。其中，打田塍技术的好坏，导致堂哥摔倒田间的糗事，写出了农人劳作的艰辛；田塍捉虫，强调了无农药时代，生活即便是辛苦也是环保绿色着的。只是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生活质量貌似提高了，乡下的田地却是基本荒芜，没了往年的生气，而扶贫攻坚的工作却又迫在眉睫。最后，作者一阵思索，升华主题:路在哪里？路，就在脚下！好文总是能够触动读者内心深处柔软的触角，并泛出阵阵涟漪，带给人无尽的思考。好文推荐会员们共赏！并建议版主们推优或精华！（江风）               

                      田塍的记忆                        

文/卢建文

       扶贫下乡，山村田野一条新的田塍撞入眼帘。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伫立良久，往昔的记忆如溪流汩汩流淌，温馨弥漫。

       农谚曰：“惊蛰春分，牛牯乱纷纷” 本是春耕季节，时近五月，却不见忙碌的景象，一垄农田上偶见三两个人影。唯独这条新搭的田塍格外醒目，说明这里正进入耕种的季节。“插完早稻过五一”口号，依稀豪迈，可眼下的田野，仍几分荒芜几分沉睡，令自小生长在农村的我，唏嘘惆怅。

       春耕季节，田塍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一丘丘银白的水田，一条条蜿蜒柔美的田塍、那夹在田野之间的古老村庄，尤其是山村绿白的梯田，构成了一幅春回大地，耕耘播种的迷人的田园山水图。与唐朝大诗人刘禹锡被贬连州（今广东连县）任刺史时，所作《插田歌》何等相似：“冈头花草齐，燕子东西飞。田塍望如线，白水光参差。农妇白纻裙，农父绿蓑衣。……”可以想象，大诗人田园情怀，他用清淡的色彩、简洁的线条，勾勒出插秧时节连州郊外的大好风光。冈头花草崭齐，燕子呢喃穿梭，田埂柔韧如线，清水粼光闪烁。农妇穿着白麻布做的衣裙，农夫披着绿草编的蓑衣，在田间地头劳作。寥寥数笔渲染出南方乡村春耕的和谐景象，沁人心脾，那可是真实的桃源仙境啊。此时，不远处，两个孩童由老婆婆的带领着嘻嘻走入视野，给幽幽的田塍之思平添了一分生气。

       我们孩提时代，最开心的莫过于过年、看电影。那时，文化生活比较单一，看电影是年轻人风雨无阻的文化大餐享受。《闪闪的红星》、《地道战》、《侦察兵》等等电影，总是百看不厌，经典台词倒背如流，情节亦能滑稽模仿。只要听说邻村放电影，不管天晴下雨，年轻人都会邀约欣然前往。那时手电筒是奢侈品，大都是用松明和向日葵杆照明。远望一溜举着火把的人走在田塍上，就像一条发光的游龙在黑暗的天空飘曳，欢声格外悦耳。夜里去邻村，抄近路或不知路的情况是常有的。年轻心急的我，往往不择路就冲在前头，一不留神就踏入了刚刚打好的田塍。鞋子陷进去，进退不由，同伴在后面哈哈大笑。我骂几句，也只能自认倒霉。好不容易拎出鞋来，懊恼着找一个有水的田圳，尽快洗掉泥巴，穿上又兴致勃勃赶队进村。看完二三小时的电影，竟忘了脚上是穿着冰冷的湿鞋。后来大人说，黑夜走路，不要往发光的路面走，那隐约反光的往往是水凼。犁田季节，走田塍路要特别小心，新打的田塍路千万不能走。当然，好心的农民，是会在新打的田塍当头放些稻草等障碍物的，既禁示了别人受害，又避免了田塍被踏坏，重复劳动的辛苦。

       打田塍看似简单其实是门技术活，是里手农民的衡量标准之一。打田塍看似简单其实是门技术活，是里手农民的衡量标准之一。打田塍是有程序的，犁田前要把田塍的内侧挖掉一半，田犁好后，就可打田塍了。打田塍对泥有讲究，泥坯要粘性好、细腻、搭时用脚踩匀，不要太稀湿，不能图速度把新挖下来的泥原样搭上去。打成型后，表面抹平，一条漂亮的泛着泥土银灰色的田塍就展现在田野间。八十年代前，农药化肥稀有，田塍是蛙、蝼蚁、螃蟹等田间生物的居所，田塍打得不好，容易给那些有害生物打洞藏身。防病防虫对禾苗成长很关键，是农民们必须认真考虑的大问题。田塍除蓄水防漏、便利收割和交通外，农民还会在田塍两边种上黄豆绿豆高粱等农作物，这是农田的副产品收入，聪明的庄稼人是不会闲置的。一般来说，黄豆绿豆种在田塍的内沿，高茎秆的高粱之类种在田塍的外手。记忆尤深的是有一年“双抢”，牛高马大的堂兄挑着一担满满的稻谷从田塍向晒谷坪走来，突然“啊”的一声，只见堂兄连人带箩跌下了田塍，稻谷散满水田。他“嘭”的爬起来，怒气冲天地骂“哪个缺德鬼，田塍搭的这样㞞”我过去帮助，仔细一看，是田塍走塌了，好在人没受伤。我暗想，田塍打得不好，造成伤害，后果也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农药的年代，田野一大壮观，是在点灯灭蛾夜晚，即晚上点没有农药的年代，田野一大壮观，是在点灯灭蛾夜晚，即晚上点灯杀灭水稻螟虫。螟蛾白天隐伏在禾间或草丛，晚上活动，且趋光。晚上利用灯光诱杀，是最环保最节省的办法。蛾害猖狂季节，生产队组织各家各户统一行动。天黑后，每一家派一人拿一盏油灯，到生产队灌满煤油，再拿到指定的田塍。煤油灯必须放在水盆上，水盆加浅层的水，滴几滴煤油。灯（灯芯要扭的适中，过大了，油则短时间烧尽，收不到效果）油灯点燃，蛾向着灯光欢欣飞来，碰到灯罩，就会掉入水盆里。翅膀因为粘了油，就再也飞不起来。蛾完成了瞬间的辉煌而壮烈牺牲。那时搞集体，点灯灭蛾是生产队、大队、乃至整个公社的统一行动，小面积小范围点灯灭蛾是没用的，老百姓深知这个道理，不会怠慢，很乐意参加这场伟大的灭蛾战役。一盏油耗尽，也要大半宿。我家房子接壤农田，我爱欣赏灭蛾的黯黑之夜，从吊楼的窗口向田野远望，那些灯就像是满地繁星，它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壮美无比，清风吹拂，仿佛身在天宇。许多年来，我对繁星甜蜜的向往，永远定格在少年时代那点灯灭蛾的夏夜。这场无硝烟无血腥的灭害战役，它属于一个轰轰烈烈的集体时代，属于一个燃烧激情的公社农民，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漫步田塍，顾城的《田埂》诗又久久激荡于心，我情不自禁的大声朗诵起来：　
　      
             “路是这样窄么？只是一脉田埂。　　        
             拥攘而沉默的苜蓿，禁止并肩而行。　　        
             如果你跟我走，就会数我的脚印;　　        
             如果我跟你走，只能看你的背影。”　　

       而眼前，狭窄的田塍，看不到脚印。寂静的田野，只有寥寥的人影。回首昔日的风景，时光已经遥远，我，今天激情的脚步，踏着谁的脚印？几十年风雨沧桑，所有的循规蹈矩、另辟蹊径、孤军奋战、并力前行，都是值得珍惜的。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路已宽阔，而脱贫致富之路，就在脚下。圣贤云，世上本没有路，路是走出来的。                       
              
                    2019年5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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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觅

田塍的记忆，生动地再现了当年农民的辛勤劳作。作者的笔下，田塍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漫步田塍，想起顾城的《田埂》诗，也很切题。

冬芒江

作者文笔老到精炼。用生动、朴实、形象的文字加上适当的地方方言，再现了孩提时代结伴行走田塍快乐却又心酸的一系列生活往事。其中，打田塍技术的好坏，导致堂哥摔倒田间的糗事，写出了农人劳作的艰辛；田塍捉虫，强调了无农药时代，生活即便是辛苦也是环保绿色着的。只是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生活质量貌似提高了，乡下的田地却是基本荒芜，没了往年的生气，而扶贫攻坚的工作却又迫在眉睫。最后，作者一阵思索，升华主题:路在哪里？路，就在脚下！好文总是能够触动读者内心深处柔软的触角，并泛出阵阵涟漪，带给人无尽的思考。好文推荐会员们共赏！并建议版主们推优或精华！（江风）

邑林樵

多谢两位老师的点评，向你们学习

一默先生

田塍 (tián chéng)，亦作"田畻"，即田埂， 是一个早期就出现的词汇，意思是田间的土埂子。这个词在部分地区的方言，以及一些小说中经常可以见到。

一默先生

  春耕季节，田塍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一丘丘银白的水春耕季节，田塍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一丘丘银白的水田，-----老师，这里是不是有重复？

一默先生

读了此文，也想起了乡下的田塍

一默先生

冬芒江 发表于 2019-6-27 19:05
作者文笔老到精炼。用生动、朴实、形象的文字加上适当的地方方言，再现了孩提时代结伴行走田塍快乐却又心酸 ...

文笔朴实，流畅，立意深远，支持精华

一默先生

推送逸飞头条

冬芒江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6-27 23:18
春耕季节，田塍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一丘丘银白的水春耕季节，田塍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那 ...

应该是排版原因。我给调一下吧。(*^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