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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吴能夫

[乡土小说] 中篇小说《绑来的爱》(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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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6-30 08:4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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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6-30 19:36: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6-30 08:41
    【小说导读】“正月立春天渐暖,园里桃花初含苞。有心采撷花未开,阿哥苦等心难熬!”中篇传奇《绑来的爱》 ...

    榆木大哥辛苦了,支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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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7-1 11: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长治
    期待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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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7-3 07:4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滨州
    富有地域特色的文字,娓娓道来,大气稳重,娴熟的笔法,可看出吴老师的文字功夫雄厚。学习!欣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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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7-3 07: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滨州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6-28 14:57
    哟,老师还是少数民族呢,可敬,可敬。

    和咱站长是一个民族!厉害!都是民族英雄!!!问好大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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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7-3 07:45: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滨州
    文字醇厚细腻,富有磁性和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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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 08:0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
    老榆木老师辛苦了,多谢老师“导读”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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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 08: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
    多谢一默先生支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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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 22:0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


    吃罢午饭,吴寨老便硬拉着先生“出去走走”。阿德推辞不过,很不情愿地与寨老并肩穿过村巷。来往的村民见到先生都很客气地打招呼,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他却充耳不闻,一个也不搭理。大家晓得他心里不痛快,也就一笑而过,并不介意,可是免不了对绑架事件有些议论。
    “这绑来的先生能安心下来教书么?”
    “先生看上去面相和善,应该会答应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天晓得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寨老办法多,会说服先生的,放心吧。”
    从身后飘来几句议论,话音虽小,却被寨老和阿德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两人都不动声色,好像没事似的,依然默默地向前走去。
    寨老还是习惯性地叼着那根宝贝烟杆,他深吸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呛鼻的烟味使先生忍不住咳了几声。寨老慌忙磕掉烟锅里尚未燃尽的烟丝,瞥了先生一眼,看到他并无责怪之意,甚至不屑于斜眼瞧过来。
    “这个后生不简单,遇事能稳得住。”寨老暗暗佩服,边走边盘算,“到底应该怎样才能说服先生留下来教书呢?如果先生执意不肯留下来,又该怎么办?真的用轿子送回去么?假如这样,我又怎么向团寨父老乡亲交代呢?”一连串的问题搅得他心乱如麻,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阿德看似心静如水,不受外界影响,其实内心憋着一口气,想看看寨老带他出来走走究竟用意何在。他要以静制动,打碎寨老的如意算盘。
    “先生呐,”寨老终于打破沉默,“平坡寨呢,四面都是高高的寨墙,寨墙外埋了无数个用桐油炒过的尖竹钉,全寨虽然有四个寨门,可是只有通过河边的主寨门才能走出山外。还有哇,为了防范土匪进寨,一到晚上,寨门都关闭了,还从里面横插了门杠,上了铜锁,进不来,出不去……”言外之意就是“先生呐,你就断了想逃跑的念头吧。”
    阿德当然听得明白,却懒得搭腔,只在心里冷笑:“哼,你锁得了我的人,却锁不住我的心,任你绞尽脑汁,也是白费心机!”
    除了寨老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盘算着如何留住先生,她就是阿桃。尽管刚才吃饭时,先生始终没有正眼看她一下,她还是觉得先生越看越可爱,越可爱就越想把他留住。于是,当爷爷和先生出门时,她便邀上弟弟阿童,手牵手有意无意地跟在后面,隔着二三十步的距离。
    看到爷爷和先生走到学堂前,阿桃示意阿童停下。
    她思忖片刻,然后附在阿童的耳边嘱咐着什么。
    阿童点头“嗯嗯”应诺,转身跑去。
    “爷爷倒是心细呢。”阿桃暗自夸赞,她要以实际行动配合爷爷,尽力挽留先生。说实在的,半夜三更突然被绑架,弄到这个偏远的山沟来,落到哪个身上都难免怨恨,一时恐怕接受不了。可是,把话说开了,缘由讲明了,真诚地面对,真心地恳求,他总不会老是背对着你,执意不肯答应吧?阿桃心里估摸着,殷切地企盼着。
    “喏,这是新建的学堂,进去看看?”寨老不经意地对先生说,似乎他俩只是无意经过,并非特意前来似的。
    “学堂?我才不看呢。”阿德立刻意识到中了寨老的圈套,随即转身,却被寨老一把拉住了。
    “已到门口了,先生,还是进去看看吧。”寨老用力把先生往前推。
    寨老毕竟上了年纪,阿德不便过于违拗,于是不再说什么,迈步走进学堂。看到厅堂靠里的墙壁正中设有“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阿德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站在孔子神位前双手合十,鞠了个躬。
    “先生呐,您是第一位向这里供奉的孔圣人鞠躬的先生呢。”寨老感慨地说,话语中带着深切的期盼。
    阿德“哦”地应了声,看到孔子神位旁靠着一块“平坡学堂”牌匾。
    “这是请岩寨学堂的老先生写的,只等您来把它挂上去呢。”寨老随口说道。
    阿德不作声,走到教室门口,看见里面整齐地摆了几十对崭新的课桌椅,便下意识地抬脚走了进去。
    “您看,桌椅黑板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讲课呢。”寨老坦率地说。
    阿德也不答话,转身走出教室。
    “哎……先生……先生……”寨老心急如焚地跟了出去。
    刚迈出学堂大门,两人就被蜂拥而来的几十个孩童围住了。
    “杨先生!求求您!给我们教书吧!”阿童大声恳求。
    “杨先生!求求您!给我们教书吧!”孩童们齐声附和。
    阿童“噗”地跪下,叩首。
    孩童们也一齐“噗”地跪下,叩首。
    “哎,你们别,别这样……”阿德不知所措。
    站在坪边偷看热闹的阿桃狡黠地笑了,为自己巧施妙计而自鸣得意。
    “先生,你忍心丢下这几十个渴盼读书识字的孩子吗?你会如我心中所愿么?”她在等待先生究竟如何应对眼前这个突发状况。
    孩童们长跪不起,阿德只好求助地看着寨老。
    寨老暗暗高兴:“这些孩子,竟然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比我老家伙带先生看学堂效果强百倍嘛,还是细伢子聪明啊!”
    他乐呵呵地捋着白胡须,说:“孩子们,起来吧,起来!过些日子,杨先生会给大家教书的!”
    “我们要杨先生亲自答应了才起来!”阿童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杨先生,您看……”寨老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是逼我呢?那我也跪下求情啰!”阿德勃然大怒,就要下跪。
    寨老赶紧拦住,说:“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哪有先生给学童下跪的?”随即以命令的口气喝道:“孩子们!你们先起来吧!快起来!”
    阿童听话地起身肃立,其他孩童也纷纷起身肃立。大家惴惴不安地东张西望,不知是走开呢还是就这么傻傻地站着。
    阿童抬眼看去,先生仍然绷着脸,余怒未消。
    “姐姐出的馊主意,不仅白跪了,还惹恼了先生。”阿童嘀咕。
    寨老的看法正好相反,他觉得孩子们跪师求情,不仅恰到好处,而且胜过千言万语,让他顿觉舒爽,信心倍增。
    “你们呐,让杨先生好好想想,过几天他会答应的,大家先回家等消息吧。”他先入为主的替杨先生应允了,至于杨先生过后答不答应,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把问题撂给杨先生,让他选择未尝不好。
    孩童们散去了,阿桃也牵起阿童的手高高兴兴地离去。
    阿桃心里清楚,被强行绑来的先生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如果轻易答应,就显得太没骨气了。她不喜欢没有骨气的人,她宁愿先生挨些日子再答应,那才合她的脾气。又不怕耽误工夫黄了秧苗,早几天迟几日答应有什么要紧呢?
    学堂前的石坪上只剩下寨老和阿德,两人相对无语,各怀心思。
    寨老思量:“我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你留下来给孩子们教书的。”
    阿德决意:“你休想让我留下来,我决不会答应的。”
    他扫了寨老一眼,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由生出几分敬重:“拉我出来,先是看看学堂,接着孩童跪求,然后代我答应。这一言一行都是那么自然,让我不经意间就落入他设下的陷阱。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智谋过人,不可小觑呢。”
    “哎,杨先生,这是特意为您建造的木楼……”寨老再次打破沉默,指着学堂对面那栋三层两间两侧配有偏夏的新吊脚楼说,“我们叫它先生楼。屋里锅碗瓢盆样样齐全,床柜桌椅件件皆新,只等您住进去呢。”
    “难为寨老一片苦心了,我可没福气住这么好的房子唷。”阿德不假思索地说,他暗自提醒自己,现在不能有丝毫退让,否则学业和前程就将化为泡影了。
    “哎,那……以后再讲,以后再讲……”
    “以后也不用讲了。”
    说话间,一群妇女涌来,纷纷热情地邀请先生。
    “先生!到我家吃晚饭去!”
    “先到我家呢,我家离学堂近。”
    “我早上就跟寨老讲了,还是先到我家吧?”
    好客的妇女们各有各的理由,互不相让。
    “大家别争,别争嘛……从今晚开始轮流,一家一顿,今晚呢先到阿川家,他昨晚就跟我讲了。你们听我安排,好不?”寨老说。
    “嗯,轮流好啊!寨老讲话要算数哟。”众妇女齐声说。
    “我哪时候讲话不算数呀?你们放心好了,先生是团寨的贵客,你们只要多备些好酒好菜就行了,别怠慢先生了。嘿,我还要陪先生到你们家里作客呢。”
    “那还用讲呀?哪家不是备着好酒好菜呀?哈哈,别说平时,就是逢年过节,我们也很难请到您老人家呢,您来陪客,我们更加高兴了。”
    “就是嘛,不就是一餐饭么,您寨老置办得起,我也办得起嘞!”
    “哎,虽说我家的酒菜比不上您寨老家的好,可那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呀?”
    妇女们嘻嘻哈哈地说着……



    这是先生楼的卧室兼书房。夕阳的余辉从窗户斜照进来,映在簇新的杉木板壁上,使得房间显得格外亮堂。
    一床龙纹白花青底洋布新被子叠放在床里边,身着盛装佩戴银饰的阿桃正在整理床上堆着的几套男式侗装和一摞线装书。床边搁着跟阿德一起带来的两个木箱和两个皮箩,阿桃把衣裳一件一件的叠好,收进木箱,又把书籍一本一本的拾掇,摆到靠窗的书桌上。然后,从皮箩里相继拾起两支毛笔、三根墨条、几卷纸笺和一个砚台,仔细端详着,扫视一下房间,不知放在哪里是好,犹豫片刻之后,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物件一一摆到书桌上。
    刚摆放停当,阿兰和阿香便“哧溜”进来。
    “找了你半天,原来躲在先生楼里呀?啧啧啧,好耐烦哟!”
    “哟,穿这么漂亮,像个新娘子呢,是不是看上杨先生啦?”
    “哎哟,是像个新娘子,真的看上杨先生啦?想把阿川甩掉呀?”
    “呵呵,桃,你心里盼望的那个合适的人莫非就是杨先生?”
    阿兰、阿香一唱一和,看似打诨逗趣,又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时,阿川正好扛着一捆干柴走进堂屋,听到卧室里的说话声,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停下来竖耳静听。
    “这两个鬼精灵,眼光怎么这样毒呀?一眼就看穿了我内心深处的想法?也许我穿着太张扬了,她们就胡乱猜测吧?”阿桃寻思着,随即还嘴道:“你俩胡说什么呀?我帮先生整理衣物呢。我是寨老的孙女,我不来帮忙,谁来帮忙呀?”
    “啧啧,我不来帮忙,谁来帮忙呀?阿香,你听,桃讲这话也不脸红呢,好像她是先生的什么人似的。”阿兰毫不退让地继续打趣。
    “嘻,就是嘛!”阿香附和。
    这话阿桃听起来很顺耳,也就不再反驳,只是笑盈盈地说:“哎呀,你俩动嘴巴倒是厉害呢,也动手帮下忙呀?把箱子和皮箩摆好了。”
    “嘻,动手……阿香,咱俩当伴娘!”阿兰继续调侃。
    说者无意,只当笑话,可听者有心,以为真是那么回事呢。阿川顿时醋意大发,“噔、噔、噔”地走进火塘屋,“砰”地撂下肩上的柴捆。
    “难道桃真的看上杨先生啦?阿川啊阿川!你可千万不能把快到手的心爱姑娘拱手送人啊!”阿川忽然觉得不妙,这个绑来的先生,不会成为自己的情敌吧?
    “哎呀,是阿川呢。”
    “桃,阿川生气了。”
    “又没人招惹他,干吗生气呀?”阿桃明知故问。
    “嘿,你装傻卖乖吧?”
    “呵呵,你去问他呗!”
    阿兰阿香又是一唱一和地说着俏皮话,嘻笑着抬起木箱摆到墙边。
    阿桃抿嘴一笑,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期待——真希望如她俩所说,有朝一日当上杨先生的新娘,那就称心如意,没有遗憾了。她也搞不明白,怎么一看到杨先生就喜欢上了呢?为何阿川追了那么久也没有动心呢?
    唉,只是可怜了阿川啰,那个一心爱着阿桃的朴实后生。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寨老安排阿川为先生楼供应柴火,又指派阿桃为先生挑水烹茶。阿川还庆幸得了个美差,能够与心上人一起为先生服务。可是听了阿兰阿香刚才讲的那些话儿,阿川的心绪一下子被搅乱了。他稀里糊涂地走下先生楼,耳边回响着那些烦心的话语,再也没有从前那份自信了。难道自己两年来的真心付出还不如杨先生初来乍到有魅力?阿桃干吗精心打扮?莫非她对杨先生一见钟情?要不然,今天晌午她干吗发火,说起“别来烦我,别来缠我”那样绝情的话?这么想着,阿川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打算当面问问阿桃,又没有那个勇气。那就问问杨先生吧,看他对阿桃有没有那份心思?

    晚饭轮到阿川家招待杨先生,吴寨老应邀前去陪客。
    席间,大家似乎达成了默契,没有一个人说起教书上学的事,也没有一个人问及先生的父母家人,或许大家都担心,扯起这样的话题,难免引起先生的不快,于是瞎扯闲聊,劝酒夹菜,气氛倒也和乐。
    阿川想借酒兴问先生是否喜欢阿桃,又碍于寨老的面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唉,还是别问吧,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不是自己的你想留也留不住。于是借助碗里的米酒来排遣心中的愁绪,以自己有幸结识先生感到很高兴为由头,连续跟阿德喝了三碗米酒。阿川的父母和寨老还真的以为他高兴畅饮呢。
    阿德呢,被绑到这个深山沟来,几乎失去了人身自由,心里无比郁闷,正好借酒浇愁,于是把所有的愁绪和失望都融入醇香的米酒之中,主人敬酒他不仅没有推辞,反而强装笑脸,统统喝干。他是个书生,平时很少喝酒,不晓得自己到底有多大的酒量,第一次这样放肆地豪饮,也就难免喝醉了。他不晓得自己喝了几碗,只是蒙蒙胧胧地记得,喝到最后,把碗里的米酒喝干,还没散席就歪靠在寨老的肩头昏昏欲睡了。
    待酒足饭饱之后,寨老便与阿川一起送先生回去。他提着一盏铁皮风雨油灯与阿川一左一右扶着先生穿过巷子,走到先生楼前,只见从先生楼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并传来火钳放置的清脆声响。
    “这不用猜肯定是阿桃了。除了阿桃有这份心外,还会有哪个?也许她正在为先生烧热水吧?”寨老心里很是满意。
    经过一路的搀扶,加上清冷的夜风一吹,阿德似乎清醒些了,刚走上楼梯几步,便醉眼迷蒙地盯着吴寨老,满嘴喷着酒气,说:“寨老……送……送我回家……我……当不了先……先生……”
    “哎,有话明天再讲,先上楼睡觉,好啵?”
    “你答……答应了……就睡……”
    这时,听见有人“噔噔噔”地穿过堂屋朝门口走来。
    果然是阿桃。她看到先生一副醉态,不禁心疼地埋怨道:“阿川,先生怎么喝成这样啊?你把他灌醉了?”
    “你在这里呀……我哪敢灌他的酒?是他赌气逞强,自己喝醉的。”
    “爷爷,您也是的,先生赌气喝酒您也不拦拦?”
    “我以为他能喝,哪晓得……”寨老为自己辩解。
    “他一个读书人哪有你们那么大的酒量呀?”
    “哎,别讲这些了,外面冷,赶紧扶进屋去。”
    “嗯,爷爷,让我来扶吧。”
    寨老“嗯”声应答,随即让给阿桃搀扶。
    “你一个妹仔家,扶什么嘛!小心他呕吐,弄脏你的新衣裳!”阿川推开阿桃,没好气地说。
    “那……你扶,你扶……”
    寨老听出了阿川话中的怨气,便委婉地说:“阿桃、阿川呐,从今天起,你俩要好好地照顾杨先生……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们两个!”
    “哎!”阿桃、阿川应诺。
    寨老提着油灯,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脚步沉重地走下楼梯。
    阿川扶着先生走进卧室,坐到床边,阿德顺势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随后跟进的阿桃拨亮了书桌上的一盏香油灯。
    “水烧热了,我去端盆热水来给先生洗把脸吧。”
    “不用了,你看,先生倒下就睡着了。”阿川说。
    “这水白烧了。”看到自己亲手为先生烧的热水没派上用场,阿桃心里颇为不爽。吃过晚饭,她就特意过来帮先生烧热水,本想当着先生的面表现一下,让他有个好印象,结果白费工夫了。
    阿川帮先生脱下棉衣、外裤和鞋袜,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阿桃面对阿川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尴尬。
    “哼,脸皮真厚,一个妹仔家独自一人跑到先生楼来……唉,怎么对我这样冷淡呢?莫非你真的看上杨先生啦?”
    “阿川呐,你不会故意把先生灌醉吧?干吗虎着脸一句话也不讲呢?……哼,不讲话就拉倒吧,反正我也没兴趣跟你扯谈!”
    阿川与阿桃各自心里嘀咕着,试图揣测对方的心思。
    面对阿桃,阿川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诉说,却不知为何,此时竟然一句话也蹦不出来,这令他十分焦躁和苦恼。
    他觉得这样呆呆坐着怪别扭的,便说:“聊一聊?或者唱唱歌吧?”
    “这是聊天唱歌的地方吗?不怕吵醒先生?”
    “那……你先回去吧,有我陪着先生呢,你别担心!”



    天刚见亮,阿桃就挑着水桶去寨边的古井挑水。这是一对新木桶,还散发着淡淡的桐油香味。刚才阿桃到先生楼取水桶时,听到卧室里两个鼾声此起彼落,像是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响,很是滑稽好笑,便推门进去探望,谁知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熏得她反胃恶心,差点呕吐。好在先生并未醉酒,枕边地上都很干净,她才放心了。
    “哼,这个阿川,让先生赌气喝酒,害得我整夜担心睡不好觉。”阿桃瞟了还在酣睡中的阿川一眼,转身掩上房门,挑起水桶,走下木楼。
    她觉得好笑,怎么这样担心先生呢?担心也就罢了,这别人看不见,而自己竟起这么早去帮先生挑水,要是被人看见了说闲话,怎么办?哦,有办法应付了,爷爷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指派我为先生挑水烹茶么,那我起得再早也是名正言顺的。这么想着,她不禁有了几分坦然,几分得意,甚至几分甜蜜,走在巷子里也不再拘束了。
    初春的早晨,山风袭来,吹在脸上,依然冷嗖嗖的,可阿桃心里却暖融融的。能够光明正大的走进这栋木楼,伺候年轻英俊的教书先生,什么样的姑娘才有这般福气?她觉得,这不单是爷爷安排的事务,更是老天赐予的机会,必须主动去把握,用行动和真情去感化先生,把他留住,为孩童们教书,然后,嘻嘻……她陶醉在美好的想像之中。
    公鸡的啼鸣声此起彼伏,巷子里依然悄无人迹。人们还徜徉在梦乡之中,农闲时节,很少有人起得这么早呢。阿桃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没人看见她挑水,只是日子长了,难免被人撞见。好在她已经想出了应对闲话的理由,也就无需顾虑了。这时候来凑热闹的还有无数多情的山鸟,它们千鸣百啭,尽情欢歌,似乎要把山民们从梦乡中唤醒。而阿桃好像受到感染,想亮开嗓子唱支山歌,却被理智悄悄地劝告——一个妹仔家大清早唱什么歌呀?别太轻浮了吧?
    石板路从巷子一直延伸到古井边,古井上面盖有凉亭。凉亭青瓦翠檐翘角,周边为长条杉木板凳。古井约三尺见方,井壁是厚约五寸的青石板,井深三尺多,井沿高出地面半尺,整个地面也是青石板铺就。古井处在靠里的正中位置,左右里三面还用一寸厚的青石板围着,顶部斜盖一块寸把厚的青石板,挡住飘飞的树叶或其它杂物,以免落进井里。一股清澈的泉水汩汩淌出井沿凹口,沿着一条小暗槽流入旁边的水塘。泉水常年不衰,雨天不浑,一年四季清冽甘甜。
    阿桃连续挑了三担水,待把水缸盛满后,才听到左邻右舍陆陆续续“咿咿呀呀”的开门声。
    山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开始了平凡而又安逸的新的一天。

    阿川被响声弄醒,翻身下床,穿上衣裳,看到先生还在酣睡,便把被子掖好。昨夜,他把阿桃“撵走”,独自留下来陪伴先生,只是出于无奈。他已感觉到,阿桃对他有些冷淡和疏远,而对先生似乎有些过分的热情和亲近。看到阿桃那么用心的照顾先生,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阿川走出卧室,正好撞见阿桃提着一对空水桶从火塘屋出来。
    “哟,哪家的新娘子这么早呀?好勤快嘞!”阿川不无揶揄地说。
    “大清早的,哪里蹦出个疯狗乱叫呀?”阿桃回呛。
    “嘿嘿,桃,我,我开玩笑呢,别当真啊!”阿川急忙陪着笑脸。
    “你当真也好,当假也罢,随便!”阿桃满不在乎。
    “好,不当真,不当真!你忙,我回去了。”阿川说着,朝门口走去,十分懊悔地自掌了几下嘴巴。
    阿桃把一个鼎罐搁到三角鼎架上,用瓜瓢舀满水,盖上盖子,又将火塘里的柴火拨旺,火苗呼呼上蹿,舔舐着鼎罐。待鼎罐里的水烧开后,便抓了一把茶叶放入茶壶,灌上开水。她一边做这些家务事,一边幻想着成为先生楼的女主人。爷爷不是说过,先生还没成家么?那他会领我的情么?会答应留下来教书,接受这个给他准备的“家”么?凡事没有定数,只要用心去做,那么就有可能达到自己的意愿,获得满意的结果的。至此,阿桃心中的愿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坚定了。

    一缕阳光从窗户斜照到阿德脸上,他睁开眼睛,掀开被子,慵懒地坐起来,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环顾这个陌生的房间,看到书桌上整齐码放的书籍和笔墨纸砚,以及新板壁、新桌椅、新木床、新被子……他立即明白自己所住的地方应当就是寨老所说的先生楼了。
    昨晚应当不会醉得厉害吧?没有出丑吧?他努力回想在阿川家里喝酒的情形……后来怎么离席,又怎么回到先生楼就寝,却记不起了。他穿上鞋袜、棉衣和外裤,顺手翻了翻那些线装书。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三字经》,他拿起来随意翻了几下,又放回原处。看看窗外,晨光妩媚。他忽然想到,今天本该是自己迎亲办酒的良辰吉日,却被硬生生地掳劫到此,一股怒气又袭上心头,黯然神伤地坐到椅子上。
    这时,阿桃端着一个盛有热水的新木盆进来。
    阿德听到脚步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桃。
    阿桃放下木盆,只见盆里放了一块洁净的白色土布帕子。
    “先生,洗把脸吧。”阿桃面露温柔的微笑,这微笑是那么自然单纯,那么真诚和善,宛如一针情绪调和剂,注入阿德的心田,将适才的怒气渐渐冲散了。
    “这,这是你家?”
    “不是,这是先生楼呢。”
    “哦,先生楼……那,你……”
    “哦,你昨晚喝醉了,我来帮你烧下水,泡下茶。哎,你先洗脸,我去帮你倒碗热茶来。”阿桃柔声笑语,转身出去。
    说到热茶,阿德顿感口干难耐。昨晚喝醉后还滴水未进,口不渴才怪呢。他呆望着木盆里袅袅飘升的热气,也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竟然出现了幻觉——阿莲双手捧着茶碗笑盈盈地迎面走来。
    他揉了揉眼睛,幻觉消失——阿桃捧着茶碗笑眯眯地站在面前。
    “呵呵,先生,干吗盯着我看呀?”
    “没,没呢。”
    “还说没呢,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喏,喝碗热茶,解解酒。”
    “哦……”阿德双手接过茶碗。
    岂料,仓促中,碗端偏了,撒出一些茶水,把手烫了。他“哎哟”一声,赶紧把茶碗放到书桌上,双手凑近嘴边“嘶呼嘶呼”地吹着。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烫伤了吧?给我看看!”阿桃既感到抱歉又觉得心疼,急忙凑过去,想抓住阿德的手看看到底烫伤了没有。
    阿德偏过身子,躲过阿桃伸过来的右手,怒火忽地窜上脑门,大声呵斥:“看什么看!托你的福!没烫脱皮!”
    阿桃满腔热情顿然消散,她羞怨交加地撂下一句:“哼!不管你了!”便气呼呼地出门而去。
    阿德愣愣地望着阿桃离去的背影,心情很沮丧。他知道,阿桃不是故意的,冲她发火实在委屈她了。可是,他的情绪就像变化无常的天气时晴时阴,怎么也控制不了。这阵风吹来,也许云散天开;那阵风吹来,也许又云布天昏。
    “嗐,都怪你那个寨老爷爷作孽啊,要是他按照规矩延师讲学,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会儿,我已经成为新郎官了。”
    “此时,最伤心痛苦的莫过于父母大人和阿莲了,他们还在为我担心哭泣么?他们是怎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的?”
    一想起自己的婚事被搅黄了,阿德心里就隐隐作痛,久久不能平静。

    寨老蹲在自家火塘边,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烟,一边往火塘里添柴拨火。看到孙女推门进来,一声不吭地坐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便明白,杨先生肯定没有好脸色给阿桃看了。于是,向阿桃问个究竟。
    阿桃把刚才所受的委屈如实地告诉了爷爷,并抱怨道:“他那么大的火气,哪个受得了哇?让人怎么照顾他呀?”
    “哎呀,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他被绑到这里来,心里窝火得很呢,何况又被烫着了,不向你发火向哪个发火呀?你就忍受些,啊?”
    “哼,忍受,忍受,当寨老的孙女倒霉透了,跟着你一起受气!”
    “呵呵,好孙女,你做的是天大的善事呢,等杨先生安心下来教书了,你就是全寨的大善人呢。”
    “啧啧,把我扯进来,恐怕是你老人家想当大善人吧?”
    “你这个丫头,讲话怎么没大没小的?”
    “我讲得不对么?哦,不对,是不对,这事呢对平坡寨来说,也许是大善事,可是对先生来说呢,那就是大坏事了。”
    “好孙女哎,我是寨老,理所当然要替团寨做善事了。至于先生嘛,如果他想通了,心甘情愿留下来了,对他来讲,也不能说是坏事嘛。”
    “就算是替团寨做善事,我也不去伺候先生了。”
    “你是真心话呢,还是说说而已?那你这样打扮给谁看呀?”
    “爷爷!你怎么乱讲呢?人家待客打扮漂亮点不行么?”阿桃反问。
    “嘿,要我不讲也行,不过你不能耍脾气撂挑子。”寨老狡黠地说。
    “哎呀,谁叫我是寨老的孙女呢?这善事不做不行啰。”阿桃知道再赌气下去对自己并没益处,弄不好还会失去接近先生的机会,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顺着爷爷的话应承了。
    寨老明知先生已有未婚妻了,却仍然试图利用自己的孙女充当“第三者”,以美色博取先生的好感,试图让他留下来教书,这未免太自私太卑劣了吧?其实不然,按侗家习俗,青年男女尚未结婚,“第三者”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自己心仪的人行歌坐夜,谈情说爱。如果他或她移情恋上“第三者”,并与其完婚,说明缘份使然。如今,寨老知晓孙女的心意,若能好事天成,岂不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他私下把阿桃的心思以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了阿桃妈,以便得到她的支持。阿桃妈听公爹说了之后非常高兴,这样的乘龙快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呢,便答应公爹,别告诉阿桃先生已有未婚妻了,让她一心追求先生,以便促成好事。婚姻讲究缘份,讲究你情我愿,就让女儿去选择吧。



    阿兰和阿香手牵手穿过巷子,迎面遇见阿川无精打采地走来。
    “川哥,你在这里溜达,把桃一个人丢在先生楼里,放心呀?”阿兰逗道。
    “嘿,人家阿桃正和那帅先生在楼里谈情说爱呢。”阿香添油加醋。
    阿川朝先生楼方向看了看,一脸的不快。
    阿兰和阿香抿着嘴偷着乐。
    “川哥,你是在看杨先生呢,还是在看阿桃呀?”阿兰又打趣说。
    “嘻,别两个人都看不住啰。”阿香笑道。
    “看不住就算了,我就看着兰妹,要不看着香妹就行了呗!”阿川忽然意识到她俩拿他寻开心,立即抓住她俩的话柄。
    “呵,这好嘛,那你是看上我,还是看上香妹呀?”
    “哎,这有意思,莫非真的看上啦?”阿香看看阿兰,又看看阿川,俏皮地说,“那刚好,那里一双,这里一对,嘻嘻!”
    “开什么玩笑!你明明晓得那个……还来添乱呀?” 阿川突然发火,尽管只是说笑,他还是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阿桃与先生相好的话儿。
    阿兰和阿香嘻嘻哈哈笑着跑开,没想到被阿桃迎面堵住了。
    阿桃佯装生气地板着脸。
    “呵呵,你都听见啦?”阿兰笑道。
    “你还乐呢,就只晓得搬弄是非!”阿桃嗔怪。
    “你不是也偷着乐么?哎,怎么样?合你心意吧?”阿兰毫不嘴软。
    “胡说什么呢,莫非你看上阿川,就想把我俩拆散呀?”阿桃还嘴。
    “哎,我怎么觉得,你俩心里有鬼呀?”阿香一语点中两人的心思。
    “哪个心里有鬼啦?”阿桃和阿兰几乎同时调转枪口。
    阿香趁势跑开,阿桃和阿兰嘻笑着撵去。
    说实在的,阿兰对阿川确实有好感,不过她很清楚,自己喜欢阿川只是个朦胧的想法罢了,实在没有资本跟阿桃竞争,也不可能跟阿桃竞争。因为阿桃是自己的好姐妹,又是寨老的孙女,而阿川喜欢阿桃几乎是全寨人都晓得的事。人贵有自知之明,她不会傻乎乎地跟阿桃争抢情郎而给人留下谈笑的话柄的。
    看着三个姑娘远去的背影,阿川不禁摇头叹气。
    “唉,她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把人都弄糊涂了。”

    阿德坐到书桌前,捧起一本线装书,刚看了两下,就扔到桌上。本想用书来排解自己的情绪,却心烦意乱,头昏脑胀。嗐,屈指算来,今天应是县立师范讲习所开学的日子,自己却被掳劫于此,哪里还有心思看书呀?要是不能及时赶去讲习所报名,那就错过升学晋身的机会了。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尽管寨老曾经暗示过他逃不出平坡寨的,他还是要试一试,并且马上付诸行动。
    他忐忑不安地穿过村巷,不时回头顾盼。来往的村民向他问好,他却置若罔闻,只顾埋头前行。殊不知,他的神色举止已经露出破绽了。
    这几天,阿川按照寨老吩咐,一直在先生楼附近的巷子溜达或与人闲聊,暗中盯梢先生。看到先生匆匆走过巷子,阿川暗自发笑,并悄悄地绕道而去。当先生走到河边寨门时,他已经横着腿坐在了门槛上。
    此时,阿川面临两难选择,要么挪身让道,放先生走,从而彻底免除后患,断掉阿桃爱慕先生的念想,可这样做就会被寨老怪罪,遭到团寨父老兄弟的憎恨,这辈子就别想抬头做人了;要么尽自己的职责,把先生拦下,办好寨老指派的差事,可这样做阿桃就有机会接近先生,与先生相好,这辈子自己就别想跟阿桃缔结良缘了。说是两难选择,其实没有选择,阿川压根不敢违背寨老的旨意放走先生。寨老好不容易把先生“请”来,哪会轻而易举地放他走呢?
    “杨先生,不打声招呼就想走呀?”
    “没,没呢,我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那你干吗这么着急呀?”
    “着急?我才不急呢。”
    “哎,要是你想走呢,就跟寨老讲一声,让他派人送你回去。你一个人走太危险了,这山高路远的,要是你被老虎叼了去,寨老怎么向你的父母兄嫂交代呀?”
    “这可是你讲的,我现在就想回家,你去告诉寨老,派人送我回去。”
    “哼,我巴不得你马上就走呢,可寨老不让你走,我也没办法。”阿川的口气忽然变得生硬了。
    “你刚才不是讲……”
    “那是跟你开玩笑,我警告你!别想……别想碰阿桃!她是我的未婚妻!这不是开玩笑!听到了吗?”阿川提高嗓门。
    “哼!我看都懒得看她呢,更别讲碰她了。”阿德回答得很干脆。
    “这就好!”阿川声色俱厉。
    望着河对岸伸向山外的大路,阿德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个阿川,看样子像是专门看着我呢。唉,想逃走恐怕不行了。”
    正在这时,阿桃急急忙忙赶来,看到杨先生站在寨门前,阿川横着腿坐在门槛上,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
    “哎,你俩干吗在这儿闲聊呀?河风不冷吗?”阿桃机敏地问。
    阿川和阿德面面相觑,都不答言。
    “哎,杨先生,坤叔请你去他家吃午饭,正在学堂前等你呢,快走吧。”阿桃面带笑容,语气温和,充满关切。
    “嗯?又轮到他家啦?”
    “不是……坤叔抓到一只竹鼠,请你去尝尝鲜。”
    “哦……”阿德神情冷漠地应声,转身若无其事地朝寨里走去。
    等先生一走,阿桃立刻沉下脸来,愠怒地盯着阿川。
    初春的河风吹得人冷丝丝的,阿桃的冷面孔也令人冷丝丝的。
    “这般冷若冰霜,还是头回见呢,莫非她真的把我抛弃,恋上先生啦?”阿川心里一颤。
    “哎,阿川,刚才先生是不是想逃走呀?”
    “他干吗逃走呀?住着新木楼,又有美女侍候,傻瓜才逃走呢。”
    “阿川!你……幸好你把先生拦住了,不然你怎么交差?”
    “嗨,桃,先生不是没走嘛……还是讲讲咱俩的事吧?”
    “咱俩什么事?”
    “自从先生来了以后,你怎么每晚都闩着门,不跟我行歌坐夜呢?”
    “我每天既要做自己家里的事务又要照顾先生,累了嘛。”
    “累?只怕……你……变……变心了吧?”
    “阿川,我对你本无心,又哪来变心呢?”
    “哎,你别这样……咱俩相好,全寨人都晓得呢,你父母也喜欢呢。”
    “只怕是你一厢情愿吧?我早就跟你讲过,别来缠我!”
    “你,你别这样绝情,人家杨先生看不上你的。”
    “你!怎么把我跟杨先生扯上啦?”
    “你本来就扯上了嘛,你天天给杨先生挑水泡茶,有人讲闲话呢。”
    “哪个讲闲话啦?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哪个爱讲就让他讲去呗!”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傻瓜也听得出。阿川只觉得脑袋“嗡”地一阵响,先前的猜测不幸成真了。他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寒透了心。
    然而,阿川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当天晚上,他抱着琵琶来到阿桃家门口,打算跟阿桃行歌坐夜,敞开心扉,好好叙谈。听到从楼上传来织布声,蛰伏在心底的希望又悄然升起。他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闩住了。
    “唉,又闩门了。”阿川心底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顷刻间又被浇灭了。
    杨先生被绑来之前,阿桃从没闩过门的。如今这么绝情,令阿川倍感寒心。他倚在门框上神情忧郁地边弹琵琶边唱道:
    琵琶歌声盖村寨,真心恋妹走巷来;
    阿妹为何把门闩,可怜阿哥空徘徊。
    此时,楼上的织布声戛然而止。
    一会儿,门开了,只见寨老站在门里。
    “川,回去吧,桃已经睡了。”
    “是寨老呀,她刚才不是还在织布吗?”
    “唉,川呐,要不你到阿兰家去?你听,阿兰还在织布呢。”
    “唉,寨老啊,看来,我当不了您的孙女婿啰!”
    “川呐,这怎么讲呢,随缘吧。”
    “随,随缘……”
    阿川喃喃低语,一股酸楚顿时涌上心头,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奈那么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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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 22: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南
    有劳老榆木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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