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驳壳qiang

乔山人

  哥哥恐惧qiang，一直不许我玩，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才转变了思想。
  那时的闫马小学设在佛像被清理一空的闫寺大殿里，娃娃们自带小板凳，趴在低矮的土台台上写字。凛冽的北风撕扯着糊在窗户上的双道灵白纸，娃娃被冻得鼻涕乱淌。老师在讲台上哆嗦着，用颤抖着的声音讲课，娃娃在下面吸溜着鼻涕，使劲儿地跺脚，老师眼看着局面即将失控，这才宣布，集体到院子跑步，增加身体抵御寒冬的热量。
  碎娃就是这时候从怀里偷偷地掏出自制的木质驳壳qiang，斜着眼在哥哥的面前炫耀。
  “有本事你把房顶上的斑鸠打下来，我就服你。”哥哥用激将法激碎娃。
  第二天早上两人按约定提前到校，试验碎娃那把驳壳qiang的威力。
  装好huoyao、铁砂和炸片，碎娃前腿蹬后腿弓，煞有其事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眼瞄着站在大雄宝殿房顶兽脊上的斑鸠。
  “砰！”一声qiang响，斑鸠理都没理他俩，碎娃的脸上却慢慢地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弯弯曲曲地冲刷着被huoyao熏黑的脸庞。原来，碎娃没有掌握好huoyao量，炸飞了qiang管，炸烂了小脸蛋，直到老都留着无法修复的疤痕。
  从此，哥哥不再玩qiang，更不许我玩。（后来他却和qiang打了一辈子的交道，那是后话。）
  接下来，革命样板戏下乡演出，我非常羡慕戏中的英雄们腰别驳壳qiang的飒爽英姿，经常溜到后台，趁演员们不注意悄悄地摸那道具驳壳qiang，做梦都想自己能够拥有一把。
  我和小伙伴玩抓“特务”的游戏，因为缺一把驳壳qiang，只好圈起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竖起大拇指，平端食指，比划着qiang的形状，“不许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玩着玩着实在没劲，就死皮赖脸地缠着大我十岁的哥哥，让他给我做一把驳壳qiang。
  哥哥说啥也不答应。
  其实哥哥的手很巧，他们学校文艺宣传队里的好多道具都是他和同学们亲手制作的，其中包括步qiang、驳壳qiang、红缨qiang等。
  哥哥被我纠缠得实在烦的不行，终于让步答应给我做一杆红缨枪。他先用木头削了一个菱形枪头，然后将妈妈拧绳的麻拿来一揪，用红洋漆染红后捆扎在菱形枪头下方，再装上枪杆，一杆抓“特务”的红缨枪就大功告成了，我在小伙伴面前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子。
  “你哥本事大的很，要能给你做一把驳壳qiang我就服！”志安也用激将法激我。
  我又开始耍赖，缠着哥哥不松手，气得他毫无办法，只好求妈妈救他。
  随着电影里的英雄形象在山村普及，山里洋气的娃娃穿上了精致的改装绿军装，戴上了黄的良军帽，腰间扎起了“牛眼窝”黄色皮带，别上了木质驳壳qiang模型。我家里穷，这些装备我只能在梦里实现。每次抓“特务”时，因为我一没军装，二无驳壳枪，只好扮演那些不光彩的角色。
  记得那年刚进入腊月的一天下午，大人们都去水保工地平整土地去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靠墙晒太阳聊天的老人们身上，我们一帮孩子在老人们的身边又玩起了抓“特务”的游戏。
  我依然被安排当“特务”。
  当小伙伴将我掀翻在地，用脚踩在我的身上，一边高呼着口号，一边准备用草绳捆绑我的双手时，恰好被读高中回家的哥哥碰上了。哥哥突然间就像发了疯似的，扑过来三拳两脚就将十几个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将我从他们的脚下解救了出来，气得直骂我没出息。
  傍晚时分，夕阳落入了西山，太阳的余晖染红了西天，干枯的树梢上麻雀在呼儿唤女，高大的白杨树杈上用枯枝架设背篓粗的喜鹊窝在西北风地摇曳下晃动着。
  掌灯时分，那些挨了哥哥打的小伙伴家长涌到了我们家，要为自家孩子讨个说法。父母亲低声下气地给人家挨个赔情道歉，哥哥却倔强地不承认错误，说是因为小伙伴一群人欺负我一个，他才被迫动手的。
  “谁让他是‘特务’呢？”小伙伴哭着指着我说。
  哥哥被噎得一下子没词儿了。
  “我给你做一把驳壳qiang，咱不当特务！”哥哥神色凝重地对我说，“咱是贫下中农的后代，凭啥当特务？”
  临近年关，哥哥他们学校都快要放寒假了，我整天盼望着哥哥回家，盼望着哥哥答应做给我的驳壳枪，盼啊盼啊，却总也看不见他的踪影。想起哥哥讲他们上小学玩枪的可怕后果，想着哥哥对我的承诺也许只是为了哄我的一句玩笑，我如同跌入冰窖，绝望了。
  “小文，闭上眼睛，给你一个惊喜。”放寒假回来的哥哥一看见我就背着手，笑嘻嘻地对我说。我心想，不会是驳壳qiang吧？转眼又想，怎么可能呢？就算要做，他放了假才能在家给我做呀。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一、二、三！”
  哇，哥哥手里多了一把乌黑铮亮的驳壳qiang，不细看还以为是真的！
  我欣喜若狂地一把夺过来，轻轻的用手抚摸着这把梦寐以求的qiang。
  原来，哥哥利用课余时间，在他们学校勤工俭学的车间给我加工了这把驳壳qiang，枪身是用结实的槐木在车床上加工的，枪管更牛皮，居然是稀有的无缝钢管！qiang膛是用子弹壳加工的，枪栓和扳机用八号铁丝折的，拉qiang栓的皮子竟然是牛筋的！他加工好qiang之后，用砂纸细细地将qiang全身打磨得比姐姐的手还要细腻光滑，然后用桐油将枪浸泡了一个晚上才捞出来刷上黑漆，再用红漆将枪把上的五角星染得闪闪发亮，最后在qiang把的下方栓上一条红缨子，漂亮极了！
  我来不及听哥哥给我讲使用枪的注意事项，兴奋地将枪别在“牛眼窝”皮带上，再戴上八角帽，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小伙伴们的面前。
  小伙伴啧啧称赞，羡慕不已地抚摸着我的驳壳qiang。我无不骄傲地说：“这qiang装上炸片能打响呢！”
  “打一qiang试试。”小伙伴怂恿着我。
  我掏出哥哥给我的炸片，装入qiang膛，拉上qiang栓，装模作样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瞄准远方，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叭！”一声脆响，响彻腊月的天空，路边树枝上的积雪被震动得微微发颤。小伙伴松开紧捂的双耳，从各自躲藏的掩体里跑出来查看情况。
乌黑铮亮的驳壳qiang毫发未损，好端端的在我的手里。
  “装上火药试试这qiang的威力。”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附和着起哄。“就是，装上火药才能试出威力。”
  我一听这话头都大了，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哥哥和他的同学碎娃打qiang那可怕的一幕，碎娃一脸血污地哭喊声在我的耳边仍然回响着。
  志安已经从他家里拿来了黑色的huoyao ，大伙儿要求装上药试试。我硬着头皮开始往qiang管里装药，可是，怎么装火药也从qiang膛子弹壳那小孔里不出来。我倒出huoyao，将qiang举起来对着太阳，将一只眼睛贴近qiang管往里看，qiang管里黑咕隆咚的，根本就看不到从弹壳小孔里射进来的光线。原来，哥哥就怕我装huoyao 出事，将钢管里焊实了，装进去的火药和炸片接触不上，火药就起不到作用，只能打炸片。伙伴们失望极了，但不管咋样，他们谁的qiang也没有我的漂亮，没有我的威风，我理所当然地当上了连长。
  我们在睡梦里笑醒的春节终于来到了，我带着小伙伴，穿上新衣新鞋，腰间扎上“牛眼窝”皮带，别上红缨飞舞的驳壳qiang，威风凛凛地喊着口令。
  我们脚踩厚厚的积雪，面对着巍峨的乔山，在南崖按照大小个站立成一排。
  “大家注意了，听我的命令。”我威严地发号施令，“一、二、三！”
  “叭叭叭——砰砰砰——”
  各种qiang声依次响起，晶莹剔透的白雪将天地间装扮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又一个崭新的新春城门在我们喜悦的qiang声中徐徐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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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芒江

好威武。哈哈(*^__^*)

秋觅

叙述生动传神，童年的故事，难忘的往事，兄弟情深

一默先生

童年的一段美好回忆，生动传神的故事

乔山人

冬芒江 发表于 2019-7-4 21:12
好威武。哈哈(*^__^*)

谢谢老师的赞扬

乔山人

秋觅 发表于 2019-7-4 21:16
叙述生动传神，童年的故事，难忘的往事，兄弟情深

谢谢老师的精美点评

乔山人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7-4 21:22
童年的一段美好回忆，生动传神的故事

谢谢先生对拙作的精彩点评，遥祝先生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文丰笔健。致茶。

义勇

童年记忆,更有乐趣.

乔山人

义勇 发表于 2019-7-5 08:46
童年记忆,更有乐趣.

谢谢老师留评拙作

一默先生

乔山人 发表于 2019-7-4 21:37
谢谢先生对拙作的精彩点评，遥祝先生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文丰笔健。致茶。 ...

老师客气了，只是文中有些词语，帮你改成拼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