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那些岁月

青青湖边草

【编者按】这篇散文，真挚的感情，细腻的文笔，作者在清明节前夕回忆爷爷的那些岁月往事，再现了爷爷善良勤劳朴实能干的农村老人的感人形象，抒发对爷爷的感恩和热爱，浓浓的亲情洋溢。作者的爷爷是务农的好把式，又是持家的能手，还重视对儿孙的教育，真是个值得尊敬的爷爷，留给作者的是无尽的思念。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爷爷生于辛亥革命那一年，适逢乱世，爷爷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都是在兵荒马乱中度过的，直到解放后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街心有一棵歪脖枣树，枝桠上挂了口生锈的铁钟，“噹、噹、噹”那钟被老队长敲得山响。钟声就是出工的号角，村民们纷纷扛起农具。爷爷一样不敢怠慢，把牲口牵出来拴在树身，犁子和耙搁到拖车上放稳了，套上牲口，左肩挎起粪箕子，抖了抖手中的缰绳，右臂在空中扬了下鞭子，牛儿懂得主人的意思，“哞—”的一声叫唤，迈开四蹄下地了。
　　
　　爷爷是村里有名的“犁把式”，犁地犁成一条直线是爷爷的绝招，十里八村的犁把式没人能比过爷爷。赶上“农业学大寨”那阵，公社还专门组织社员到现场参观学习呢！参观者中有干部也有群众，大伙瞪圆了眼睛，齐刷刷地瞄向爷爷。只见爷爷不慌不忙，扶直犁子，轻轻朝牛身上甩一下鞭子，嘴里喊一声“哈牛，老犍。”牛儿便绷紧耕绳，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卖力地拉耕。爷爷娴熟地驾驭着牛儿，不断修正着方向，犁手时而低，时而高，时而左，时而右。“吁——”到地头了，爷爷扯紧缰绳让牲口停下来。大家再仔细看时，一趟地犁过去直溜溜的，如墨打的直线一般，参观的干部、群众无不拍手叫好。爷爷也因此被评上公社的劳动模范，披红戴花，小广播报道，风光了好一阵子。
　　
　　爷爷的鞭子是牛皮筋做的，结实耐用。细长的竹鞭杆拧成麻花状，把儿被磨得明亮光滑。爷爷的鞭子从不轻易地落在牛儿的背上，他对这些牲口有着特殊的感情。喂料的时候，爷爷一手端着炒熟的黄豆，一手抚摸着牛儿的头，动情地说，老伙计，辛苦你啦，好好吃，吃饱了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
　　
　　爷爷同奶奶一样,良善心慈。每逢过年过节的,爷爷都要送些东西给队上的“五保户”王亭安，嘘寒问暖，唠唠家常，给一个孤寡老人精神上带来些许慰藉。就是对村里一个外号叫“皮钱”的地主，爷爷也常怀怜悯之心。“皮钱”家因为解放前比别人家多些田地，土地改革时被错划成了地主成分，每次来运动，都要戴高帽，挨批斗，家境拮据，时常断炊。爷爷知道“皮钱”的底细，偷偷把他约到家里，好酒好肉好招待。“皮钱”动情地说，叔，在村子里也就您把俺当人看。唉，这挨饿不说，三天两头还要挨批斗，遭白眼，这日子没法过啊，俺受不了啦，不瞒您说，俺连死的心都有了。说完委屈地恸哭起来。爷爷耐心地劝慰：人这一辈子呀就和天一样，不会一直黑，也不会一直亮。没有熬不亮的天，没有过不去的坎，挺一挺会过去的。“皮钱”噙泪连连点头。
　　
　　爷爷心灵手巧，为了养家糊口，缓解家庭经济困难，就搞点副业。爷爷在两树之间绑了根橫棍，抱来高粱秆开始织箔。经子是爷爷用麻捻成的绳子。箔是用来晾晒农作物用的。织箔时要用许多道经子，每道经子的一头拴上砖块压紧高粱秆，这样织出的箔质量才好。我帮爷爷递高粱秆，那箔在爷爷手里魔术般地变化着，越来越长。爷爷用他粗糙的双手，把梦想织进箔里，把岁月织进箔里。高粱亭子也是宝贝，爷爷舍不得扔掉，别有用处。奶奶用针线把它们串在一起，切去毛边做成锅拍子。这些东西拉到集市上，多少能换点称盐罐油的零花钱。
　　
　　爷爷家养了两头绵羊，是从内蒙贩来的，个大膘肥。学习之余,我常常帮爷爷放羊。羊啃青，我读书。在爷爷精心呵护下，羊圈最多的时候存栏七八只。绵羊产毛多，质地好，可以做成毛线。爷爷剪下来以后，就安排我去公社供销社卖。为了奖励我，爷爷说，卖羊毛的零钱你就买几本画书吧，我一听心里特别高兴。想来最初的那点文学知识的积累，与我小时候爱看课外书不无关系。
　　
　　在爷爷慈爱的目光下，我渐渐长大成人，上了大学。后来参加了工作，尔后又成了家，这时候爷爷已近八旬高龄。每次爷爷来城里小住，都会捎点鸡蛋过来，说是自己喂的鸡下的蛋有营养，念念不忘孙子。我有孩子时，爷爷高兴得合不拢嘴，还小心地用自己的胡子茬在重孙子的粉脸蛋上摩挲。孩子大点，爷爷把他抱在腿上，让小家伙用小手抚摸自己的耳朵和鼻子，逗他开心，含饴弄孙的幸福漫溢在爷爷的脸上。
　　
　　当年，县城的文化大楼有六层，也是城里最高建筑了。爷爷来了必须做的事情就是去爬楼，站在顶楼四下眺望，兴致勃勃，舒心的像个孩童，一点也不服老。
　　
　　然而，岁月无情，爷爷老了。像所有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爷爷的背驼了，眼花了，步子小了，气短了，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常望着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发呆，暗自神伤。
　　
　　小时候，爷爷扯着我，长大了我扯着爷爷，可是最终我是扯不住爷爷的。爷爷病倒了。那天，我回老家看望爷爷，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气若游丝。亲人们守在爷爷的身边，不时用软纸轻拭爷爷嘴角的涎液。我帮着擦身子，倒尿盆，尽一点点孝道。望着爷爷在生命的边缘挣扎和那张削瘦的脸，我悲戚心痛而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惟愿上苍有好生之德，奇迹出现。
　　
　　然而，我们终没能留住爷爷，老人家在八十六岁溘然长逝，长眠于他眷恋的故土，留给子孙的是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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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芒江

人这一辈子呀就和天一样，不会一直黑，也不会一直亮。没有熬不亮的天，没有过不去的坎，挺一挺会过去的。——爷爷很擅长做人的思想工作。

冬芒江

清明节，思亲节。问好老师!

青青湖边草

冬芒江 发表于 2020-4-3 15:27
清明节，思亲节。问好老师!

老师辛苦了！

秋觅

【编者按】这篇散文，真挚的感情，细腻的文笔，作者在清明节前夕回忆爷爷的那些岁月往事，再现了爷爷善良勤劳朴实能干的农村老人的感人形象，抒发对爷爷的感恩和热爱，浓浓的亲情洋溢。作者的爷爷是务农的好把式，又是持家的能手，还重视对儿孙的教育，真是个值得尊敬的爷爷，留给作者的是无尽的思念。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秋觅

回忆爷爷的往事，感人至深的文章，建议精华！

青青湖边草

秋觅 发表于 2020-4-3 16:48
【编者按】这篇散文，真挚的感情，细腻的文笔，作者在清明节前夕回忆爷爷的那些岁月往事，再现了爷爷善良勤 ...

秋觅老师精彩的按和认真负责的文学态度，都是我们应该好好学习的。

青青湖边草

秋觅 发表于 2020-4-3 16:50
回忆爷爷的往事，感人至深的文章，建议精华！

感谢老师支持，向您学习致敬。

冬芒江

附议精华!

朱国平

文章细节生动，爷爷形像呼之欲出，不愧为精品佳作。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