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9）芋艿烧肉

高研

白果（9）芋艿烧肉

　　担任晚宴主持人的是现任村委会主任，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村官儿，她用青春甜美的声音致了简短而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很恭敬地请将军伯伯讲几句话。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高白果起立，面含微笑也向大家深深鞠躬，然后就看桌上的菜，看得很仔细，好像在看有没有他喜欢的菜，逗得大家都在笑，笑的什么谁知道？

　　诶，将军怎么不行军礼的？有人在低声地问。

　　有人笑着说，不穿军装不可行军礼的。

　　哼，你装什么内行？

　　高白果听到了他们低声的议论转过头来笑着说，诶，刚才是谁说人家装内行的呀？不是装的，哈，不过不完全准确；我来说一下，着便服或军容不整，例如没有佩戴军衔肩章领花时行军礼是对军人神圣礼节的不敬，那不适宜行军礼。当然，在退伍军人聚会等重要特殊场合，以此来表达个人的情感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么，我虽然转业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今天也表达一下个人情感，好不好啊？

　　好！一片欢呼的声音。

　　立正！敬礼！高白果喊着宏亮的口令，向大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就是鸦雀无声，人们等待着将军讲话呢。

　　刚才一个小小的互动，气氛极为和谐热烈，将军没有半点官架子，而一声口令一个军礼，又让人们领略了真正的军人风采，这位将军就是从自己圩子里走出去的，怎不叫人自豪？可是短暂的冷场，又让人觉得将军好像没有做准备，硬要他讲恐怕也只能讲讲感谢之类的客套话，接着就是吃啊喝的拉拉新闻掌故算数。有人见小白果儿细看桌上的菜，甚至想着他是不是早已饿了？

　　就在人们猜想着的当儿，小白果儿开讲了，他的演讲虽然不长，声量也不是很高，还有点家乡话夹带着普通话的味道，但句句在情在理，悦耳动心，意味悠长，不时和大家互动，让人觉得心有戚戚，又如同醍醐灌顶。大意是这样说的：

　　各位新老乡邻、新老朋友，很多人我都不熟悉了，请大家谅解；美女主任刚才叫我讲几句话，我很高兴，就随便讲几句好吗？

　　好！一条声的应和加掌声。

　　大家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听我说话，哈。我高白果从军三十多年，今年才第三次回家，家里的变化一次比一次大，我很激动也很惭愧，没有能为村里做出什么具体的贡献，今天大家还办酒饭欢迎我，真诚地感谢各位，更要感谢这么多年来大家对我爹娘的照顾呵护，谢谢！我娘曾对我说，儿子，你就安心当兵吧，娘虽说不识几个字，也懂得忠孝难以两全的道理，你当年大学毕业就有了铁饭碗，去当兵时我就不同意的，但国家挑选了你，你就得去啊。你和你媳妇儿回家办喜酒时，你知道娘是多少开心？你要当好兵带好兵，把人家的儿子女儿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家家都是心头的宝贝肉啊！你们要研究好的武器好的打法，中国人不能再受欺负了！我们小时候看到日本鬼子来杀人放火，魂儿就没得了，我们老百姓要的就是过太平日子！我对我娘说，娘你放心，东洋鬼子也好，西洋鬼子也好，今天不敢来了，敢来就叫它有来无回！我娘说，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家里你放心，我和你爹身体还不错，大小队公社还特别优待军属。这些话，想起来就像昨天说的。

　　讲到这里，高白果的眼里已经泪水连连，谁说军人没有感情？听者也都噙着泪花。

　　一阵掌声后，他又说，不好意思……我是土生土长的高圩人，从小就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和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我小白果儿走得再远，高圩也永远是我的根！

　　又是一片掌声，赞叹声，然后他说，我们高圩人是精明而不抠门，胆大而不妄为，大气但绝不傻气，当然也有少数人把“滑头滑脑，吃好穿好，老实巴交，一世没效”当作为人的信条，干些坑人害人的勾当。可讽刺的是，大多数过得殷实富足的人家，都是以勤劳节俭、好学肯干、利人利己、与人为善为底色的，而那些心术不正的坑人者们差不多都把生活过得十分烂糟。有人形容我们高圩人过日子是毛芋艿烧肉——实实在在，我觉得这是对的。刚才有人见我在桌上挨盘子看菜就在笑，告诉大家，我就是在找毛芋艿烧肉这碗大菜。把过日子说成是毛芋艿烧肉，至少有两层意思，先说第二层的象征义，即我们高圩人不玩虚的花架子，真打实干，历来诚信至上，人才辈出，好女愿嫁高圩人，好男但求高圩女，不要说地里边收成好，就说高考制度恢复后，大学录取人数就远远高于别的地方，我就是第一批的其中一个。有人说是高圩土质好风水好，稻米芋艿长得好，这个说法太勉强，同样是江边的黑油沙土，同样是日出月落风霜雨雪，为什么我们的好？因为这片好的土地养育了一群好人，这群好人又濡养了一方好的水土！结果怎样终究是由人的因素决定的。

　　讲到这里，又是一片掌声。掌声过后，他接着说，我回过头来说第一层意思就是最直接的描述，我们高圩人的实诚从餐桌上可以看到，我从小就知道，芋艿烧肉无论是家宴还是摆席，无疑是当家的主菜。难以想象他们包括我娘，是怎么能把这碗家常土菜捯饬到极致的，红润鲜亮，活色生香，最绝的是芋艿肥而肉不肥，浅尝辄止绝不过瘾，大碗管饱连打饱嗝儿也不生厌，听说，现在已经成了我们高圩人在家办食堂、在外开饭店的招牌菜，我想今天也少不了这个招牌菜了。

　　没错，管饱管够！

　　小白果儿转头一看，应答的是端着酒杯来敬酒的大白果儿，就说来来来，兄台，坐我这里，我陪你喝两杯。大白果儿不肯坐，小白果儿哪里能放过他，边按着他坐下便笑着说，你不光做这个菜给我吃了，明天还要负责教会我怎么做！

　　没有问题，包教包会，免学费！大白果儿依然是油嘴。

　　小白果儿站起来向大家招招手，示意大家开吃，又是一片掌声。

　　老哥俩旁若无人谈笑风生，不过，大白果儿显然谦虚了很多。环境虽然很吵，但他们信息的交流很快。小白果儿的儿子去国外深造，让大白果儿羡慕不已。当了解到大白果儿的儿子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已经到了应届毕业季，并且说功课不错每年都能获得国家奖学金，小白果儿十分高兴，没有好意思调侃说他一个不着调的老子终于有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时，大白果儿卡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小白果儿理解他很可能不了解有关情况，大概还认为大学毕业就是铁饭碗吧，于是说，你把你儿子铁蛋儿的有关信息写给我，我帮你推荐。

　　推荐到哪……哪里？大白果儿心里一阵狂喜，结结巴巴地急问。

　　去考我老伴安澜教授的研究生，小白果儿见大白果儿愣住了，继续说，你弟媳妇儿在我前面转业的，她搞的就是计算机专业，现在南方大学带研究生，跟她做研究没错的，你叫孩子准备好考试吧，考差了也不能录取的。

　　太好啦，太感谢你了兄弟，我明天就和铁蛋儿联系，叫他务必努力考好，哎呀，我哪怕苦折了骨头也要让儿子把书念好！

　　小白果儿说，能考取的话，读研期间奖学金也比较高，政府还有一定的经济补贴，生活肯定足够自理了。

　　大白果儿再糊涂，这一点上是拎得清的，儿子读到研究生毕业就会有更好的前程。他恨死了不负责任的妻子影梦和混蛋堂姐夫阿生的胡作非为，甚至想和他们不共戴天，但他咬紧牙关从不乱说，认定了铁蛋儿就是自己的儿子。也叫形势比人强吧，他渐渐放下了对影梦的怨恨，有时还冒出一丝思念，毕竟她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儿子，尤其是看到儿子一天天长大，不和别人比吃穿又功课优良，比有妈的孩子还懂事，在同龄的孩子中出类拔萃，在小学中学里功课都是顶尖儿的，去开家长会时脸上都特别有光，想着自己也不要给孩子丢脸，应该和孩子一起成长，要是没妈的孩子被搞成瞎七皂八的怂样，别人会更加瞧不起自己，也毁了孩子的未来。随着孩子的长大，人们蓦然发现，大白果儿产生了质的蜕变，也是一个正常的特别要强的人，要不村里怎么敢把食堂一开始就承包给他呢？

　　晚饭后，他送小白果儿回家，哥俩又谈了好长时间，回到家躺到床上怎么也难以入眠，他在憧憬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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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心心儿

第一次听闻有这么美味的食品，令人垂涎三尺啊！

高研

明月心心儿 发表于 2023-12-31 16:46
第一次听闻有这么美味的食品，令人垂涎三尺啊！

想吃吗，美女主编？想吃就请来江苏哟。

老船还行

芋艿烧肉，不仅是家乡的一道美食佳肴，还是小白果衣锦荣归全无身架和乡亲们亲密融合在一块的美好象征。这场宴席这个桥段设计得、渲染得太好了！

绿色蜥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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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兔

先占位，后欣赏！

绿色蜥蜴

村委会还是为小白果“摆宴”接风洗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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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果也没有辜负了家乡的盛宴，从那些发自肺腑的言谈话语中不难看出他对乡村的热爱

绿色蜥蜴

不知“芋艿烧肉”这道菜中的芋艿和芋头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