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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赳赳皱菊 于 2020-4-11 22:16 编辑
【编者按】 这是一篇优美的叙事散文。语言朴素纯净,情感真挚动人,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至清至纯的人性美、亲情美。亲情历来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血肉之情,她如一股清泉,滋润着干涸的心灵。本文通过对母亲两姊妹之间,相思之久、相思之切以及相见后相拥而泣的一系列情感描述,让读者深知,亲情是远方的守候,亲情是永远的思念,亲情是离别时的哀伤,亲情是团聚后的快乐!文章行云流水,笔触细腻,风格婉约,单纯明澈,且将景色的描写融入到情感之中,最后点化了对生命的感悟,读来给人一种甜美温馨之感。(清秋丽影)
有缘再见就幸福
文/雏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
——题记
午夜时分了,我却仍未入眠。
房里静得出奇。我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听窗外隐约传来的夜虫的啼唱,听清风拂过后窗外树叶翻身的微响,听丈夫孩子安睡而发出的均匀呼吸声。零点了,在这样静的暗夜里,还有谁和我一样是醒着的呢?除了窗外的夜虫、清风,或许大姨和大姨父也还醒着吧。晚上十点左右,大姨打电话说她和大姨父已安全回到辽宁家里。接完电话后,我一直想着:他们会不会很累了,毕竟坐长途火车并不轻松,毕竟他们已年逾古稀了。
他们是去年寒假前从辽宁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的。上火车前,大姨特意打电话通知我,让我告知母亲。可见,相思之久和相思之切!姊妹二人,分别近三十年!听到消息时,母亲喜出望外,都激动得一时语无伦次了。
母亲从未忘却,二十八年前那个春天。初春,暖暖的阳光唤醒了沉睡了一冬的大地。桃花、李花、梨花,一朵朵,一簇簇,绽开了美丽的笑颜。小草、杨柳换上了浅绿的新装;南飞燕儿也回来了,正你来我往忙着修建居室。那时,还没来得及抽出闲暇赏赏春景,母亲却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时,大姨父远在辽宁一个船厂上班。为便于生活,他把大姨和表哥表弟的户口迁至辽宁了,要举家去那儿定居。
母亲和大姨年幼时,外公外婆撒手而去,也没有亲兄弟,生活孤苦。分别时,姊妹双双自然是万般不舍。当时交通不便利,母亲坚持说服父亲,找了位乡亲用拖拉机带我们全家去县城车站相送。到车站时,正赶上大姨全家所坐的汽车已缓缓开动。母亲拿起自家晒干的红辣椒、白辣椒各两袋,高声喊着大姨并飞奔着赶上,硬是从车窗上塞给了她。后来,车速越来越快,大姨将头探出车窗,朝我们挥手告别。我们跟在车后追啊追,直至汽车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回家后,我们怅惘不已。母亲更是好几天都没怎么吃喝,逮着父亲就问:“你说,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姐姐吗?”父亲一再宽慰她:“当然,等有机会,你想她了,我们就到市里坐火车去看她。平时,我们也可以多写信联系,只要有联系,就一定会再见!”唯一的亲姐姐竟然定居他乡了,这种离散之痛到底有多深,只有母亲自己知晓,有谁能真正切身体味呢?
或许是父亲“一定会再见”这几字,让母亲渐渐振作了起来。为了能再见大姨,每隔一段时间,母亲就催促父亲给大姨他们写信,嘘寒问暖。为了这个信念,每当晒好了干辣椒或做好了辣椒粉,母亲就做好包裹,让父亲在寄信时一起寄去。她生怕大姨一家离开了故土,吃不惯北方的面食。每当大姨父回信了,尤其是信里如果还夹了照片,收到信后的那几天,怀揣着信中所提及的“有机会定再见”的念想,全家人像过节一样畅快无比。特别是母亲,只要有空闲,她就拿出照片反反复复端详,让父亲反反复复念信。可是,慢慢地,我们从信上得知,大姨父工作忙,表哥要上班了,表弟也要上学,他们无暇回乡。而我们呢,也因家中遭逢变故,无法前往。坐火车去大姨家,便成了母亲心中愈来愈缥缈的梦。
虽然不能相聚,虽然再见的希望渺茫,但我们两家从未断绝联系。只不过,渐渐地,联系方式由通信改为打电话。每当电话结束,互相照例道一声“有机会一定再见”。有机会一定再见,这是我们两家共同的梦啊!待到我工作了,大姨在通电话时曾多次提议,叫我利用暑假带家人去辽宁。可每次不是因为工作忙就是因为身体不适等等,我只能不置可否,最终没能成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姨他们也碍于种种缘由,无法回乡。两家团圆,只能是心中虚幻的梦而已。
就这样,一拖再拖,春去秋来,风风雨雨,一晃二十八年了!如今,父亲已仙逝多年,家中人力单薄,母亲更加孤苦了。可她却似乎已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渴盼与大姨再见,似乎早已看淡人世间的聚离生死了。去年暑假有一次通话时,我提议找个时间一定去大姨家。母亲却说,算了,见不着就不见了!她大概是想着我既要忙工作又要照看两个家。她怕给我增添麻烦,不想让我太辛苦。我深知,血脉相连,血浓于水,这是母亲的违心之言。我愧疚,我自责太无能。可我又确实分身乏术,只能寄希望于等待机缘!
没想到,这个机缘来得这么快!去年放寒假前的一个晚上,正要下班时,我接到了大姨的电话。原来,大姨父姐姐病重,念弟心切。姐弟分离近三十年,而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呢?所以,他们千里迢迢回乡来探望了。回乡后,两人自然住在了大姨父姐姐家。等到我放了假,他们才终于抽空和我一起去看望母亲了。
那天,母亲准备停当,早早地就到村口痴痴守望。她怎么也没想到,古稀之年,鬓发如雪了,他们还能再见!相见时,三人呼唤着,佝偻着腰小跑着,牵手相拥,喜极而泣;之后一整天,寒暄时,眼里都时时噙着泪花。邻居们望见,也是感喟不已,热泪盈眶。那时,庚子新年即将来临,大姨大姨父说,他们准备年后再回辽宁,准备春节时再与母亲相见,多聚些日子。谁知,因疫情猖獗,未能如愿,他们相距咫尺却如隔天涯。待到春暖花灿、杨柳婀娜,疫情得到控制时,大姨大姨父却赶回辽宁了。
虽然如此,母亲说,生在福中要知福也要惜福;能再见到大姨大姨父,她知足。当年分别时,青丝如墨;今朝再见时,白发似霜。在变幻的生命里,岁月不能不说是最大的小偷啊!它偷走我们的青春容颜,偷走我们的健康,甚至偷走我们的亲人…… 世事无常,人生于世,有缘再见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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