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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船还行 于 2021-11-16 09: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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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小清新,微醺。春风沉醉,美酒更沉醉。我,入梦。朦胧中,被梦漾来漾出。出了吗?好像是。头,沉甸甸的;脚,轻飘飘的,踩不上坚实的地面,失去了力气。准确些说,失去了竖直向下的重力。说白了,我失去了体重,我不是具有重量的人或物了。但我依然具有生命,具有灵魂,具有更敏锐的感受力更清醒的意识和更超脱的活动能力了。
一经明白卡夫卡的《变形记》没在我身上重演——虽然变形了,但没有像格力高里那样一夜之间变成个巨型甲壳虫,而是变成了飞翔的精灵,之前的惊惧和沮丧一扫而光。头,不沉了,倍儿清醒了。脚,飘就飘着吧。没啥不好,反之,我更应该感谢地心引力特赦了我。飞出囚笼,我大可以乘奔御风,悠游世界。好爽!
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我以飞翔的姿态、鸟瞰的角度实践着一度蹿红网络的某女士的一纸辞职信。
一颗红灿灿的果子,由五彩祥云送至我嘴边。当仁不让,我就是一口。热乎乎,甜丝丝,不,好辣,超辣,超超辣。冥冥中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啄破的是太阳……喷薄而出溅起的一粒血滴子,一粒负责引领特赦囚徒纵情飞翔的血滴子。
即刻,殷红染满全身,一道血色激光牵引着我凌空飞翔。
一座座高山勾肩搭背,一片片丛林走着方阵,一条条河流舞着水袖,鱼贯略过我眼眸,在我的翼翅下——自己怎么也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翼翅下——匆匆后退。天,好蓝好蓝,水晶般视觉,缥缈无物般触觉。白云,变戏法一般变出无数的羊羔、苍狗、骏马、麋鹿,或伴我同行,或勾我目光,或与我嬉戏……
我巡礼着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北极、南极……太平洋每一座撕破过飓风的岛礁,珠穆朗玛峰峦上每一片皑皑白雪铸造的铠甲,浩瀚南海上每一朵绽放中华文明之蕊的浪花,自由女神华贵冠冕上每一道灿烂的光芒……无不精神饱满、荣幸之至地领受我居高临下的庄严检阅……
够了,够了,一圈一圈下来,我早已厌倦高高在上的庄严,更受不了这份庄严对我的约束,我得冲破庄严,自由飞翔,哪怕失去速度,无法实施真正意义上的飞翔,只能飘浮,没有动力煽动双翅也没有重力站在大地……只要能自由支配我的感官我的灵魂,我心足矣。
一种极其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感觉笼罩了我。我浮在低处的空濛,缓缓划动低处的光阴,我落草不为寇。不,落不了草,就那么浮在草叶之上,准确些说,浮在草本作物之上,浮在金风卷起千层浪的万顷稻浪之上。头顶,是经蓝天白云纯净过滤了的杲杲阳光和与其无缝对接无声换岗的溶溶月色;身下,有厚厚一层气体绵软承载着梦一样缥缈的灵与肉。
我大声呐喊,放我下来!下来!我要脚踏这片绿色的原野。我要脚踏实地,我才知晓这是哪里?我好熟识——一种暌违几十年却宛如昨天还在此摸爬滚打过的熟识;我好陌生——一种儿童相见不相识、所有景语皆童语的陌生。
我继续呼喊:来吧来吧,冥冥中的大神。让我嵌入一段时空,重返一个故事,哪怕以一尾小蝌蚪的身形,让我拥吻曾经的花样年华吧。我不飞了,我注定翱翔不了宇宙太空,只能抚摸一个普通人权限之内的物体。
然而,纯属徒然——那股无形中挟制我的力量根本没理会我的请求,更不可思议的是谁也不回应我的质询,包括飞来飞去起起落落叽叽喳喳评说稻花香的燕雀、茵茵草地上云朵一样游弋的洁白羊群,还有一位兰花一样清纯雅致的牧羊姑娘。
莫非我的声音全被冥冥中一种魔力收缴了抹去了?同时收去抹去的,还有我的形体吗?
总算明白了,对于大地万物来说,我是一个隐形人,或者说隐形的飞行器。隐形,而且隐声;可高空高速,亦可低空低速。
哦,今夜而对于我来说,谁都不隐形,谁都真实客观地存在,且纤毫毕现,声息皆闻。举凡动物植物微生物,所有生命的语言都让我无形的触角译成了人话,都在我的视听嗅觉屏幕里播映。甚至,连稻叶上两条稻飞虱幼虫的蠢蠢挪动、喁喁对话,连一粒粒小小尘埃在阳光甚至月光中翩翩起舞窃窃私语的形声,也向我无形的感应器披露它们的喜怒哀乐,那么清晰,那么动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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