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叫小城的生活：人约黄昏后

冬枫东 · 发表于 2024-6-11 17:2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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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每读冬枫东老师的作品，都有很强的代入感，更有随作者亲历之感。此文起笔似平凡、落笔如彩霞，也传承其一贯文风，特别是诙谐而贴切的笔触，所到之处花草摇曳、滚滚红尘风云际会，虽非散文诗却诗意盎然，怎不让人击节叫绝。建议精华。（香山京鸿）

有一种叫小城的生活：人约黄昏后

　　夏天难免炎热，晚饭后散步，是一天之中必需的休闲。地处滇中，海拔1690米的小城，高原的风从来不缺席，走出家门，小城并是有风的地方。

　　华宁县城虽小，但好像太阳挂在天空，朋友就没时间见面，也或许，“天”都在太阳当空时捧着手机聊完了。因此，那好不容易的见面就约在黄昏后，并夸张地把傍晚的小聚称为“炸街”，电话里仍是那句话：“不着急赶，在老地方---农业银行门口见吧，要穿得漂亮点，我十分钟就到。”

　　夜色渐浓，风带着整个高原的清凉吹过小城，钻进人们的衣袖，扯起女人的裙边，朝着远处已经模糊的群山飘去。夜把整个小城打扮一番，犹如相机打开美颜，掩饰了绵绵群山，“抹”去城市上空的电线以及高楼某处的破旧，只留下造型别致的路灯，明亮的商铺，整洁的街道。游走的闲人，等候红灯的车辆，让小城贴近现代，更具城市味道。

　　亮灯时分，与老友挽着手闲逛有风的小城，聊天、吐槽、家长里短。闲逛大都收获颇丰，相互交换、传递各类“新闻”，吐槽种种快乐与不快乐，最终皆会欢欢喜喜。也许看中某家商店里的衣服，一时兴趣也好，朋友怂恿也罢，拎着战利品的感觉真心不错，如果旧衣不足矣满足那情那景，干脆穿上新衣，拎着旧衣继续逛。小城夜晚的主街道，行人三三两两，没谁注意谁在同一条街上换了衣服。经过夜色“美颜”的小城已经失去特有的地域标识，置身其中，好像在玉溪某条街，也好像曾经到过的某地的某条街。所以，即兴购买不必在意商铺名称、衣服品牌，只有衣服是你的，开心是你的。

　　夜晚闲逛小城，是释放心情的大好时光，仿佛太阳退去，人的内心就开朗了。白天的一本正经随着日落露出几许天真，年纪一把的两三老友，随性站到打折的商铺前，在贴满“大削价、大甩卖”的广告前摆个POSS，在黑暗的掩护着下把生活中的倔强打折，可以五折，可以36元，也可以是10元。原来，我们并不想活得那么坚强。

　　路过海澜之家专卖店，与厨窗里代言明星巨大的油画合影。公众人物，长得那么帅，就“站”在面前。尽管夜景照片大多不清晰，放在朋友圈只有九分熟的人能认清。虽然追星是不可能的，就没这心，但不妨碍我们偶尔犯“花痴”。商家门前有活泼的卡通，那也来一张，学着街道上的年轻人举起剪刀手，反正臭美不分年龄。在有着城市共性的小城街道上，就着夜色，暂时撕掉成年人必备的、装模作样的矜持。

　　夏天的夜晚，走在小城最热闹的宁阳路上“炸”街，最喜欢和老友吃雪糕，这是和白天的炎热对着干的标配之举。一路之上就那几家熟悉的店，里面有老友衷爱多年的品牌，也有当下各式新味道，但挑选时并不纠结，一支雪糕不够“炸”完宁阳路，得挑两三个，左右开弓，若再吃不够，下一家店继续买。或是拎着一兜雪糕，老友们做贼一般“蹩”进一条小街道，找个角落或是石阶坐下，认认真真吃完。夜晚小城的非主要街道，行人很少，何况有夜色做掩护，再继续“炸街”。有时雪糕也会换成酸奶、棒棒糖，美其名曰消食。不管怎样，嘴和手，总有一样忙活着，总有一样陪着这“来之不易”的小聚。

　　听说新修建的塘子心广场开放，忙约着好久没见面的老友去看。一路上回想当年，顶着密密麻麻的蚊子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在灯光球场上看一场热血沸腾的篮球赛。在灯光昏暗的宁秀街口小摊上喝一碗木瓜水。然而，旧的已逝，新的场景炫目却无多少似曾相识，哪怕一口老井，也未有几人熟识了。搜肠刮肚想着曾经的样子，却被眼前一点点稀释成了一个个圆圆的装饰灯。小城人记忆中的塘子心，只有名字镌刻于小城人的心中。

　　关于塘子心的前世今生，老友们聊得口干舌燥，盘算着找地方买雪糕，三人已走到宁阳路延长线上的张镜波故居前。这也是好久未曾“炸”到的地方，于是惊喜着走进去。商家已准备打烊，食品自然也少了。虽不饿，但第一次踏进装修一新的古民居，忍不住各要了一碗冰稀饭，坐下边吃边继续老友之间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坐在张氏故居一角，透过古老的木质窗子，外面的世界已“隐姓埋名”，看不到远处，只见窗外的口袋公园有人在跳舞，那是任何一个城市空地上都有的场景，我一时分不清此公园是不是彼公园。在灯光昏暗的老式民居一角轻声慢语，地域概念越发模糊：也许身在成都某个小酒馆，或是大理某个小院内，或是丽江街头某个小店里，也或许穿越到几十年前的小镇老宅内。思绪在暮色的时空中任性而自由。

　　一番“吃聊”之后，走出张氏故居已近十点钟，于小城而言，这个时间已有点“晚”，街道显得空荡荡，风更凉了。三位老友手拉着手独享整条街道的灯光、交叉路口的红绿灯，甚至大半个城。

　　我家住在小城最西边，老友送了一程又一程。在小城夜游好似一场老友组团超短、极便宜、特愉快的“微型旅行”，回程下车，挥手道别，意欲未尽，依依不舍。特警的巡逻车从身边驶过，小城是祥和之地，老友转身之后，心都稳稳放在胸口。

　　十点多钟的小城万家灯火，城市边沿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回家还有一小段路，我慢走在街道上，街道两旁的树默默站立，温情地陪伴着柔和的路灯，灯光把树的影子投在地面，chanmian又无声无息。

　　我特喜欢此时的小城，一个人走在街上，心和夜一样安静，却不孤独。灯光下的思绪可以飘得很远，而又不知天边尽头。想起某些往事,平静无涟漪。也许所有不堪的回首皆因此刻而温馨,或是因了夜幕下宽阔的街道，而有了太多包容，所以那些好与不好涌上来,却又觉得想起的太少。

　　偶尔，一辆车从身边划过，灯光把车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停住脚步，目光追随车的背影走了好远。想起心中一直惦念的远方——大海之滨、西藏，抬头看夜幕下的天空，就好似无边的海洋，深不可测又遥不可及，而那凉爽的风可是来自雪域高原？我在小城已经“神游”了，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夜色善意地掩饰了我嘴角扬起的“谎言”。

　　风再起，滑落两片叶子，那是树和灯的细语，我无意偷听。抬手拢一拢头发，假装我在看风景。反正树保持高度静默，只有灯光仍执着地与黑暗争锋。伸手抚过一棵棵树杆，这个城市到底熟悉不熟悉？我到底走在哪儿？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在夜晚的小城“畅游”了可以无边想象的远方，而这个远方，有走着就到的家，我安身立命的家。

　　仰望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想摘下小城的灯火斓珊，慢熬成药，医治阳光灿烂之下的伤痕。

　　明天,你依然是我心中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