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李根儿（8）有言在先

高研

　　                              小木匠李根儿（8）有言在先

　　叫张军觉得很没面子的是，大小兵儿家办谢师酒，也算是为张军立功提前回归接风的吧，邀请了根儿，三番五次的，根儿没有肯去参加，他推托说，我不是小兵儿的师傅，只是搭伙儿干活挣钱吃饭的伙伴，别的酒可以谈，这个以谢师为名头的酒我吃不得。根儿牵头给人家盖房子，人手不够，他请了多名师兄弟和别的客师，就是不叫张军帮忙。张军也自知理亏，他向徒弟小兵儿了解到有关情况后，知道了根儿父子所言属实，人家待他的徒弟不薄，并且对李军的徒弟小兵儿也是同等对待的。根儿不参加徒弟小兵儿的谢师宴，显然是对他的不满和蔑视。


　　两家急要翻盖的房子木工活结束，主家以及前来帮忙的亲友都表示满意。根儿收拾家伙准备进城，婉拒了前来邀请他上门干活的其他客户，真诚地对人家说，对我们做手艺的人来讲，怎么也巴不到有人请啊，可眼下实在抱歉，我已经在县城里收了人家的定金，说好回家一个月后去给人家做家具的啦，几户人家肯定在等着我过去，我哪能说话不算数是不是？根儿看到来者摇头叹气很惋惜的样子，便伯伯叔叔或爷爷奶奶地叫着说，您相信我小木匠根儿，我很感动，我们庄户人家翻盖个房子添置个家具不容易，要的是质量，就是棒实又漂亮，对不对？现在这样，您看行不行？您不急的话，我去城里把已经谈妥的活计做好，不接下家的活儿，估计两个月左右回来；假如急的话，我就去请我的哪位师兄抽空来帮您家做，放心好了，他们的手段都不在我之下，年纪也比我大得多，经验很足，都是王师傅一手带的徒弟，大家都知道的了。客户们得到这样的答复没有不满意的，都觉得根儿是少年老成，靠谱儿。


　　这时，两个小兵儿作难了。老二由于对木工手艺做起来确实稍微欠一点，也因为师傅李军两口子对他特别好，根儿也劝他回到李军师傅身边去做。老二抹着泪把两本手册还给根儿，哭着舍不得离开。根儿对他说，有点儿出息吧，两本书都拿着，有空就看看，不理解的就问我本家李军，他是你师傅，木工手册的内容问我，哈。又说以后还可以相互配合搭档做活计的，我们永远是兄弟永远是朋友。老二家办谢师酒来请根儿时，根儿是欣然前去参加的。


　　老大的师傅张军要求徒弟小兵儿和他一起做，理由是说学徒还没有满期，其意图是要拿徒弟干活的工钱。小兵儿及其家长不服，已经委托别人带了徒，再说办谢师酒，你张军又没有反对，喝了谢师酒就意味着你同意出师；既然出了师，就可以独立门户自由揽活儿呗，为什么还要赖巴巴地坚持要人家和你一起做？


　　小兵儿跟着根儿做了一年多后，不光手艺上大有长进，为人处事上也学会了懂含蓄知进退，说损点儿就叫懂得了圆滑世故，从内心讲他对师傅张军横行霸道的品性是鄙视的，但他已知道有很多话是不能直接讲的，所谓看破不说破，留后步还能做朋友即是此意。他对张军坦诚地说，师傅，您对我好我知道，但我和根儿师傅在县城里已经收了人家定金的活儿总得干完吧，现在立即离开他是不是有点不仁不义呢？再说，您现在刚回家不久，手里活计也不是很多，要是您以后来不及忙的话，我可以回来帮着一起做的。其实，小兵儿知道张军已经没有多少门户愿意请他干了，只是把话说得委婉些不至于让场面过分尴尬而已。可皮糙肉厚的张军居然说，小兵儿啊，既然城里活计多，你和根儿说一下，我也一同去呗，正好我再带着教教你呀。


　　谢谢师傅，小兵儿说，但我不适宜和根儿师傅说，一是城里人家房子空间小摆不开战场，不宜多人操作；二来呢，虽然是您委托他带我徒的，但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他的徒弟，只是当搭伙儿吃饭的兄弟一样干的，还买学手艺的书给我们看，就是去年年底我爸妈买的和去您家一样的年礼送去时，根儿师傅的爸妈也和您与师娘以前一样给我压岁钱的，并且根儿还口口声声说您是他的好朋友，不让我叫他师傅；既然您是他的朋友，您就直接去跟他说呗。


　　哦……是这样，好……好，那就再说吧，张军只能无奈地说着胡话，回头皱皱眉稍作了一下思考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有样学样，跟谁像谁？自己的徒弟小兵儿身上已经有了根儿八成的影子，说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十有八九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了，想着就不再自讨无趣去找根儿碰软钉子蒙羞吧。


　　然而，这次张军又是自作聪明，低估了根儿为人的格局，就在他于家生着闷气的时候，小兵儿送来话了，说根儿想请他一同去城里干活，问他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又愿意同去帮忙的话，晚上就去他家一趟，把有关事情谈妥了的话，明天最迟后天出发。张军一听来了劲，请我……怎么……可说到此打住了，他本想说“请我帮忙应该他上门来，怎么要我去见他”的话而摆一摆谱儿的，之所以立即刹车，是因为太知道自己眼下实在没有摆谱儿的本钱，正如俗话说的“行大欺客，客大欺行”，暗自感叹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呀，立即答应晚饭后去找他。


　　天刚擦黑，张军就到了根儿家，可是根儿不在家。李顺见了他也不叫他坐，像对随便来串门儿的邻居二货一样，用揶揄的口吻问，夜里夜晚的，不知张师傅今天来又有何见教啊？


　　张军一听头皮就麻了，心中只是暗暗叫苦，换在既往，他会骂骂咧咧地拂袖而去，可现在贴着别人下巴办事哪里还有甩脸子的资格？只能挤出笑容拔出香烟递上一支给李顺。李顺说，不客气，你自己来，我抽的是水烟，说着捧起水烟袋坐下呼噜呼噜地吸了起来，一副懒得与之搭理的厌恶之情随着一口浓浓的烟雾喷吐得畅快淋漓。为什么气氛如此尴尬？其实是xiazi吃馄饨，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张军说，是你儿子根儿带信叫我来的，他人呢？


　　唵，这个……这个我不懂啊，他……他看望他师傅去的，也快回来了吧，要不……你就坐下等一刻儿呗，好哇？其实李顺是装着不懂，可能是想压一压张军的邪乎劲儿，爱理不理的态度里满带着蔑视，一般人还真是受不了，蹲不蹲坐不坐的，可张军就是张军，还脸上堆着笑连声说好的……好的。


　　不到一支烟功夫，张军坐下还没有把凳焐热，只听自行车铃儿一响，根儿回来了。根儿一到家，就张师傅长张师傅短的问候，问他晚饭吃了没有，这些天在怎么忙的一番客套，还倒来一杯茶递上，让张军瞬间觉得由严寒进入了暖春。他想着根儿到底还是嫩点儿，毕竟到城里去干活儿，要请我帮着压压阵把把关咯。这样想着，张军的脸上活泛了许多。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令张军没有想到的是，根儿的谈话中没有半点求他的意味，或者说是在对他做岗前培训，在和他立规矩，虽说态度还算谦和，语气尚属温柔。根儿客气地说，张师傅啊，您今晚来，就说明最近能抽出时间去帮我的忙，对不？见张军点点头，就接着说，张师傅，您的手艺好，您的徒弟小兵儿做得也不错，我才请您的。


　　张军插话说，谢谢你帮我把小兵儿带上了路。


　　根儿说，您说得客气了，哈；不过，不管您爱听不爱听，我把该说的话说在前边，省得到后边说不清楚，我们都是有教训的啦！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呗！


　　好，张师傅您人爽气！根儿翘起大拇哥夸着他说，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情归情理归理，先做小人后做君子，较量在前客气在后，才大家脸上有光，是不是啊？简单而直接地说，就是两点，第一是活计的质量和数量，第二是工钱的分配。在我联系的门户上做，规格质量等要求，只有我和人家交涉，您不可以和主家谈，您一定要按照我定的标准做，不可随便更动，随便改了就要负赔偿责任的，行不行？


　　这个行啊，张军点头同意。


　　好，再谈一下工钱的事，您和小兵儿都算我请的客师，我分别和您师徒俩按日独立计算工资，免得有些话好说不好听，我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啦。


　　钱是小事，好算的，张军轻飘飘的说。


　　根儿立即说，您这话我不能完全同意，怎能说是小事呢？


　　怎么能说不是小事呢？张军还来了劲，想将根儿一军。


　　根儿立即回答说，毛主席讲过，吃饭是一件大事，号召人民多种经营全面发展，你看供销社包括公社大门两边，贴的对联上写的什么？是毛主席语录，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对不对？从保家卫国的飞机大炮，到我们百姓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哪一样能离开钱？毛主席反复强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反对搞空头政治，最讨厌说假话空话大话，当然，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为了他个人发财，而是为大多数人能有钱、能过上好日子！您说钱是小事，还是大事？


　　张军听得愣在了那里，心里暗暗吃惊，想着这个小怂货比他老子李顺还要厉害得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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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丽影

先清零，空时欣赏。

高研

清秋丽影 发表于 2025-1-26 21:51
先清零，空时欣赏。

谢谢清总关注！可以理解，大家小户都在忙着过年呢！习作连载已经过半，余下的部分将在佳节期间向老师们奉上，敬请指导！

静夜霜

高前辈的新作了啊！支持啊！
人物丰满，故事有趣。小说就应是这样的作品。祝前辈蛇年快乐啊！

高研

静夜霜 发表于 2025-1-30 01:34
高前辈的新作了啊！支持啊！
人物丰满，故事有趣。小说就应是这样的作品。祝前辈蛇年快乐啊！ ...

兄弟，您在除夕夜对我的习作关注和支持，真令我感动啊！顺祝兄弟蛇来运转新年万事如意！

静夜霜

高研 发表于 2025-1-30 16:53
兄弟，您在除夕夜对我的习作关注和支持，真令我感动啊！顺祝兄弟蛇来运转新年万事如意！ ...

就除夕闲点，在家呆着。不然，确实没时间坐电脑前，看下网页和小说。
手机，微信，各种群，我都搞怕了。眼睛受不了。有时喜欢翻点纸质书。

李靓才

本文围绕小木匠李根儿展开，描述了他与张军间一系列事件，展现李根儿为人有格局、讲原则，在立规矩时引毛主席语录谈钱的重要性，语言质朴，充满生活气息。

高研

李靓才 发表于 2025-2-1 09:36
本文围绕小木匠李根儿展开，描述了他与张军间一系列事件，展现李根儿为人有格局、讲原则，在立规矩时引毛主 ...

感谢李总亲临指导，敬礼！

汝城邱从仁

张军听得愣在了那里，心里暗暗吃惊，想着这个小怂货比他老子李顺还要厉害得多哇！

高研

汝城邱从仁 发表于 2025-2-2 22:07
张军听得愣在了那里，心里暗暗吃惊，想着这个小怂货比他老子李顺还要厉害得多哇！ ...

谢邱总亲临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