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蜘蛛（外三首）

甲申 · 发表于 2019-8-4 14:01:42

【毒蜘蛛】

被拒绝过几亿次，包括同类
还有影子
独自在网中俯瞰一首黏稠的诗
朗读一些腐化的片段。树叶与黄昏
总吹散凋零记忆
不再像过去那样，拾蹠羸弱的碎片
一爿、一爿，覆盖着仇恨的尸体
沉醉在毒液编织的忧伤中
吞噬着孤独的毒
吞噬着悲郁的毒
吞噬着尘风中失落掉眼泪的彷徨
有气无力的，攀爬过枝头
疏离负重不堪，还有很多植物、昆虫
给付价值的理想。盛上身体的血液
吐丝。吐出悲伤、孤独、干涩的世界
毒连成一根干净的丝
已然坠落夜晚的底线
在银色的位置，牵引着冬天
腾出一叶华丽的
被风凌乱的、稍纵即逝的宁静

【边缘姓氏】

从某个城市偷渡过来，背着
一个农村的重量迁徙。希望与理想
驮着朝霞，驮着鸥鸟盘桓的海岸线
滴下一汪海洋。名字太多
透明的影子
透明的脊梁
会否抵挡黑色瞳孔里
严肃而荒蛮的聚光
四肢浸入无声无息的夕阳故事里避寒
软化、磨灭，抑或消亡骨头里的
姓氏。一如既往地背诞
那些年，那些盘发的梯田中反复折回的
呼唤。温柔的呼唤
只一滴泉水一样的回声
杳如黄鹤
如烟，如尘，如雨季的细巷
曾采撷一块青苔远走
带走一切，包括浑浊的姓氏
很多被梅雨淋湿的足迹
没有一点余温
乃至文字。土地还是土地
泥瓦还是泥瓦
那座山，那棵树，那一股清泉垂流
像是永远一成不变地
在某个边缘的角落
注视着另一个边缘角落里
那块不安分的泥土

【铁匠的麦田】

整个冬天，没有铁蹄
唯一的工作，只是用火光刨去寒冷
在上古时代。似乎就没有开垦的春天
耒耜、青铜、铁器……还有
一个粗壮的汉子，握着一张
粗糙得如黄土地的手掌。斩断战争的恩仇
号角声埋在泥土里。铁的冷却
熔岩，融化，便是血液
江湖气息，唯剩下豪情万丈的熔炉
继续打磨、刨锉、淬火。再到成型
见证了束发衣冠的高贵
也独饮了放浪形骸的洒脱
月光，需要刀剑
刀剑，和诗，和酒，月华倒影着美学
不需要烽烟，不需要
再金戈铁马的白骨，跨过草原、麦田
咖啡色的黄昏，沾染着铁器味道的箭矢
被时光生了锈
日子渐渐地旧了
当然还有那把同样生了锈的老骨头
继续打磨、雕刻、淬火，拉着风箱
继续燃烧着细胞、血液
一把匕首，新的铁，铁有铁的理想
扎向迷惘的眼神
不为铁蹄，不为号角
只是把冬天染红
涂染一幅被许多年前就遗忘的悲壮山河
祭奠着那块即将开垦的春天

【零下1度】

不偏不倚，喜欢让日子结了冰
那样。谁都可以用行走陆地的方式
走进海洋。海洋很深的距离
却始终与意识很近
同样蓝色的斑斓，只有天空，还是天空
当然。深邃如光的目光
冻结了温度，以前呢
是我冷冰冰的孤单
把自己盛在零下一度的容器里
骨头寒冷，肢体寒冷……天空也寒冷
像一具失去一切水源的雕塑
抽干了影子，诈变成流浪在城市的干尸
用一切象征的方式
静默着阳光。乞食一滴回归田园的温暖
于是。在水泥地里种下1摄氏度的童年、青春……
不过，消融时，诗歌已老
结了冰的日子。偷偷地避世，遁隐
偷偷地流眼泪，意识重新变成水源
再也找不到原来的骨头，那一块寒冷
像脱落了故事的痂血，被不偏不倚地
遗忘了，整段1摄氏度的历史
杳如黄鹤

2017年4月29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