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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黄庆的感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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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4 05: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山东潍坊
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0-5-24 23:58 编辑

      【编者按】黄健只有一个亲弟弟黄庆,手足情深,可惜黄庆为了让哥哥上学自己辍学跟着歌舞团闯荡。每次一想到弟弟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漂,黄健的心中十分痛苦,对弟弟的挂念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小说不仅描写歌舞团闯荡的不易与艰辛,而且写了黄庆与一名十六岁的女孩相遇、相恋、成婚、分手的事。由于黄庆的腿有残疾,母亲十分担心儿子将来找不到媳妇,钱丽晶因一时迷恋黄庆跟他私奔,但两人年纪较小不懂真正的爱情。到黄家生活了八九个月后,她对黄庆的感情淡了,决意离开黄庆。两人的情感最终画上句号,黄健对弟弟十分在意,兄弟情深深似海。小说人物塑造成功,展现了农村少男少女朦胧的爱情生活,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


    张家歌舞团已来到离张家寨八百里的一座农村。这座农村坐落在一个四周是深沟的位置,唯一的一条弯曲的土路从外界通向村内,像耸立在一个孤岛上。歌舞团沿着土路下村了,张冷见坑沿上有一片光滑的打麦场。  “就在这里安寨扎营。”张冷说。于是大家齐动手,打桩的打桩,卸车的卸车,大蓬很快就被拉上了,尖尖地顶子,远远看去像一栋基督教堂。
  “现在到晌午饭的时间了,留一个看摊子的,其余的人拿两张票各找村户吃饭去。我去找村干部联系电。”张冷夹起文件包说。
  “我看摊子,都吃饭去吧!”张虎说。他虽然是个“二百五”,但作为父亲,还是有点任劳任怨的精神的。
  人都走后,张虎一人摆放着锣鼓家伙。突然一个约有二十多岁的黄发小青年站在他跟前看。
  “还没开演呢,看什么看?那里凉快那里呆会去。”张虎说道。
  “没开演就不能看看了吗?”黄发小青年也是个“硬头钗”。
  “你这黄毛那么倔强,不能看就是不能看,看了把俺的本事都偷走了,俺吃谁。”
  “我偏看。”
  张虎火了,上前打了黄毛两个耳光。黄毛自然反抗,张虎向前一推,那黄毛滚进了深沟里,打了有十八个滚。从坑里爬起来时,已变成了一个小泥猴,嘴里也流出了血。那黄毛哇哇叫的到村里叫人去了。
  十分钟后来了有二十多口子壮青年,闯进了蓬内,张虎见状藏到了马车下面。被一个青年拉了出来对他一阵暴打,张虎满嘴是血,拼命抵抗着。其余的青年手握木杠见什么砸什么,音响、录音机,大鼓二锣全被砸得稀巴烂。木桩也给拔掉了,大蓬倒下了。待张冷等人都回来时,那群青年们已跑光了,张虎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直喘气。
  张冷和大伙都气得唉声叹气,这个村是不能演了,再说也没有锣鼓家伙了呀!于是大家齐动手收拾残局装车。队伍又行驶了十多里,在一个名为“店子”的村庄又安顿下来了。天也晚了,又没有锣鼓,所以当天晚上也没有开演,只能等到第二天上午张冷买了锣鼓才能演。大家都早早的找地方睡了。
  第二天一早,华凤对张宁说:“今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不知是好还是歹?”
  “说来听听。”张宁喜鼻子笑脸地说。
  “我梦见咱儿子骑了一条大鲤鱼,顺着河水往东走了,我拼命地喊他回来,他回头说:‘妈妈,我找俺老奶奶去了,再也不回来了。’你看这梦好不好?”
  “这哪里不好,梦见鲤鱼是好事啊!鱼代表财富,他老奶奶死多年了,梦见死人是死财,这全是发财的兆头。”张宁高兴地说。
  华凤半信半疑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下午的演出的确很顺利。票房首次突破五百位。演出节目也相当符合当地观众的口味。尤其是黄庆的一首《大花轿》轰动了全场。大家都被他那英俊的面孔,充满磁性的喉音,潇洒的动作所倾倒了。散场后,还有很多小姑娘们争先恐后地让黄庆签字留念。黄庆好容易对付完。正忙着收拾摊子,一个小女孩站在他身边还不走,也不让他签字。用一种火辣辣地眼神看了黄庆一眼,马上把头又低下了。只见这女孩有一米五多的个头,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耳朵上挂着一对明晃晃的耳环。眼睛虽然很大,却显得无光,白眼珠明显比黑眼珠少。
  “你叫什么名字?"黄庆问。
  “钱丽晶。”那女孩低着头说,很羞涩的样子。
  “你多大了?”
  “十六岁。”
  “你有什么事吗?”
  “你能收下我吗?我想跟你学唱歌,做你的徒弟,先做你的妹妹也可以。”
  “我是同意,做徒弟做妹妹我都同意,就怕你父母不同意。”
  “不用管他们,他们逼着我上学,我又学不会。”
  “是这样啊!你先在村口等我,我忙完这一阵单独和你谈。”
  “好的,一言为定。”钱丽晶一阵风似的离去了。
  黄庆把一切收拾停当便走出了帐篷。此时,正是风清夜静,月光如水,满天星辰。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面对深邃的夜空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然后径直往村口走去。
  黄庆在村口左看右看怎么没有见到那女孩,哎,算了全当自己静一静散散心了,不来就拉倒。黄庆正胡思乱想着,只见那女孩从那棵梧桐树后面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就在梧桐树下和你聊聊吧!”黄庆平淡地说。
  钱丽晶低着头,不说话,右手掐着左手的手指。黄庆上前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黄庆轻轻地把她拉到怀里,她也没有拒绝,他便大胆地把嘴唇贴在她的小嘴上深深地吻了下去,她反而抱住了黄庆的脖子.....
  “我跟着你走。”钱丽晶穿着裙子说。
  “明天八九点钟的样子,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从这里出发。”黄庆穿着衣服回答道。
  第二天,早饭后当团路过这村口时,黄庆便看到钱丽晶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马车停下来,黄庆一把便把她拉上了车,马车飞也似地远离了此村。由于怕钱丽晶的家人找到,马车一直不停蹄地行走了有上百里的路程,才在一座名为秦寨的村庄安顿下来。
  张冷松了一口气说:“这就够他们找一气的了。”
  大家稍歇了片刻,正开始分头行动找场地联系电。突然张龙出现在面前。张冷很纳闷,在这里怎么会看到堂兄弟呢?
  “快回家吧!孩子出事了。”张龙气都没喘一口便急切地说。
  “出什么事?”张冷问。
  张龙再也没说出什么事,其实大伙也都明白个七八成了,人肯定没了,若是小病小灾也不至于来找啊!
  “兄弟,你说我孩子还能生还吗?”华凤使劲抓住张龙的衣服摇晃着说。
  张龙木然地沉默了良久,才摇了摇头。华凤和张宁顿时如雷轰顶,瘫坐在地上。张通嚎啕大哭。张冷和张虎都脸如死灰地问,孩子是怎么死的。张龙说,是淹死的,到家再说。
  大家把张宁夫妇抬到马车上,日夜兼程往张家寨赶来。
  黄庆领着钱丽晶还在张家寨的时候,消息很快就传到黄家坪了。邻居都议论说,这黄庆别看瘸着腿,还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呢!他也能领到一个媳妇。这事也把单爱英可忙坏了,她找木匠黄川日夜加工做大床。还要装修新房,忙得不可开交,但心里乐滋滋的毕竟这个残疾儿的婚姻大事解决了。但要命的是,那张虎和张家三兄弟像立了大功似的,给她要一千元钱,说是给钱丽晶买衣服用。明显是幌子,哪用着他们给钱丽晶买衣服呢!单爱英知道是这样,还是愿吃哑巴亏,反正把儿子的婚事解决了,她也认了。她不顾粮食吃不到下季子就卖了两缸,才凑齐了一千元钱给那张虎送去了。愚昧无知的单爱英哪会想到两个花季的孩子哪能长久地过日子呢!
  周六的下午,黄健一进家门,黄曦就兴奋地说:“大哥,二哥马上就带着媳妇到家了,咱娘去张家寨去接了。”
  “那媳妇没有嫌他的腿有毛病吗?”黄健问道。
  “人家好了,已经看不出来了。”黄曦神气地说。
  弟弟要成家了,黄健为弟弟感到幸福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弟兄两个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睡在一起谈天说地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隔膜把自己和黄庆隔膜开了。黄健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搬家了,须搬出西耳房到后院东屋里去。弟弟是有媳妇的人了。弟兄两个不能在同一栋房子里啊!其实搬家也是很快的,属于黄健的家产,无非是一箱书和两床被褥和一张床。这个家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东西了。
  后院堂屋孙姑奶奶住着,东屋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地面阴暗潮湿,靠南墙横七竖八地放置着一堆木头。四面墙壁上都布满了蜘蛛网。门和窗户都已破烂不堪,呼啦啦地秋风吹得沙沙作响。在一个邻居的帮助下,黄健把那堆木头全清到了堂屋西间里。扫净地面,若有一些生石灰吸吸潮多好,黄健想。生石灰是没有,但石灰窖里还有些熟石灰,是两年前建房剩的。黄健搞来一些也撒上了,虽然不能吸潮,但也能消消毒啊!消完毒,又把床放置好,铺好被褥,他才轻松地坐在床沿上喘了一口气,在这里他倒感觉得淡泊和清静起来。一个人可以看看书,听听收音机;也可以听听孙姑奶奶讲讲她的过去,本来懂得却装不懂地向孙姑奶奶请教一些简单的问题,让她耐心地解释。这样来打发时光,他感觉很快乐。这日子可以与老子的“与世无争,淡泊人生”相媲美了。
  黄健从西耳房搬走后,单爱英紧接着就搬进来了。黄健透过西耳房的大后窗可以看到单爱英在铺着床。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跑着叫着:“看花媳妇了,看花媳妇了。”他们趴在西耳房大后窗上叽叽喳喳地乱个不停,其中一个小孩子推了一下窗扇,窗台上的一盏煤油灯被推到床上了。单爱英边收拾煤油灯边骂:“娘的屌,推什么窗户,把煤油都洒到我床铺上了。”小孩子们轰地一声跑光了。
  黄健站在后院槐树下,透过后窗看到了一年多没见到的弟弟。他两手插到裤兜里,个头也明显地长高了许多。但没有看到那女孩。他返回东屋里,心里默默地祝福着弟弟,希望弟弟能婚姻幸福,和那女孩白发到老,也了结了父母的一桩愁事。此时,黄庆还是来到东屋来看哥哥了,他笑眯眯地坐在了黄健的床上说:“哥哥到前面去住吧!”黄健已百感交集,泪如雨下。想起一年来对弟弟的思念,尤其除夕夜那个凄凉的情景:父母跑到野外相互吵架的事。他很想抱住弟弟大哭一场。
  “别哭了哥哥,还是搬到前面去住吧!”黄庆说。
  “不用,弟弟,我在这里倒挺肃静的。”黄健擦干眼泪说,“你知道吗?弟弟,这一年多了,我是多么地想你,大年夜咱大大和娘跑到野外去,我拉这个那个去死;拉那个这个去死,快把我难死了啊!”
  这时,单爱英进来了,她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块递给黄健说:“给你,这是喜糖。”
  黄健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想起母亲对他的冷落,他还没有释怀。
  “健儿,你拿着这二十元钱。第一次和弟媳妇见面,作为大伯哥是要拿见面礼的。”单爱英见儿子不要糖块,又掏出二十元钱说。
  黄健接住了,这道程序总要走的。他跟着母亲来到前院。走到厨房门口,他看见那女孩正坐在锅门口,见黄健来了,她却低下了头。
  “丽晶,这是你大哥。”单爱英对她说。
  那女孩头也没抬,反而趴在了锅门上。看到她第一眼起,黄健的心情就变得沉郁和凝重了,不过是个十五六的花季孩子懂得什么?能会过日子吗?他暗暗埋怨母亲的愚昧和无知。
  “妹妹你什么时候到家的?”黄健只好先打招呼,谁知那女孩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找不到借口给她见面礼了,最起码能叫声哥哥,见面礼才能顺理成章地给你啊!黄健没有给她钱,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厨房。局势显得很尴尬。
  “健儿,你去张家寨看望一下你Mama吧!她现在很难过,孙子在她手里死的,在儿和儿媳妇身上有脱不清的‘不是’。问她是否到咱家来住几天,最好把她叫来,换换环境也能好点。”单爱英对黄健说。
  黄健点头同意,他正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呢!他推出自行车直奔张家寨而来。不到半路,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当走到姑妈家时,他全身都湿透了。
  此时,黄福梅的家是十分的阴冷和凄凉的,全家每个人的脸都犹如死灰般的难看。黄福梅已卧床不起,与她对面的床上华凤在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才儿啊,你去哪里了,你就这样丢下妈妈了?我的娇儿!我的娇儿啊!”
  张冷倚在门框上,一副蜡黄的面孔,他叹道:“都想开点吧,反正没有这个人了!”
  “娘,求求你告诉我埋到哪里了,我扒出来只看一眼,就一眼。”华凤突然跪到黄福梅床前哀求道。她披头散发,鼻子和嘴唇都由于悲伤和上火而布满了血泡,先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已经没有人样了。
  “我的乖儿,奶奶死不了,也得蜕一层皮啊!我的才儿啊!”黄福梅哭得已经没有眼泪了,连抬头的气力也没有了。
  “嫂子,起来吧!”张通搀起华凤说。张通也悲痛到极点了,他趴在椅子上已经哭了一天了,他是非常喜欢这个侄儿的,想起和这个可爱的侄儿一起玩耍的往事,犹如一场梦啊。
  张宁是个乐观派,中年丧子虽然也把他击倒了,他却华凤的床那头苦笑道:“娘,咱咋着过?”
  黄健的到来,大家也没有客套,也可能是黄健写那封骂的信的缘故。黄健说:“事已至此,也都不必伤心了。再伤心也不顶用了,不如化悲痛为力量往前看。生老病死是正常的自然现象,谁和谁的缘分有多少是上天注定的。你们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我把俺Mama接走换换环境,现在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尽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黄健说完,把黄福梅拉起来说:“Mama咱回家吧!”黄福梅抱住侄子失声痛哭起来。黄健也哽咽了,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姑妈对她的疼爱。他的心也难受得厉害,他搀扶着姑妈走到门口。
  张通说:“黄健你把俺娘叫走,家里人心里都百抓子挠心似的,俺这些人怎么过啊!”
  张虎正蹲在堂屋门口的槐树跟上,脸色黄如地皮,愤愤地说:“孩子让你Mama损坏死了,天塌了!”
  “天塌,砸你你!”黄福梅用食指使劲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张虎摆了一下头不再说话。
  黄健载着黄福梅回到了黄家坪。他对姑妈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匆匆往学校赶了。在他下一个周六回家时,黄曦告诉他,姑妈第二天就被张宁接走了。
  时光如梭,度过漫长的冬季展眼到了次年的麦收季节了。五一劳动节一到,同时也到芒种了。由于黄福超还在东北打工,黄健也不顾紧张的会考复习,坚持回家参加麦收。
  暮色笼罩了大地,茫茫天宇中散布着稀疏的星斗,也悬挂着一轮冰冷的玉盘,向广阔的大地倾泻着如水的月辉。整个前院里都静悄悄地,全被葱茏的枣树包围着,枣树下筛着稀疏的月影。偶尔也会从遥远的村外传来一声鸡鸣。钱丽晶和黄庆正睡在堂屋平厦底下,所谓的婆婆正住在西耳房。躺下不久,黄庆很快便翻身呼呼地入睡......在这个麦黄的季节里,她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故乡,家乡的麦子也该收了吧?天哪,展眼和黄庆在一起已经九个月了,这一切似乎还在梦中。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才感觉和他相守终生、白发到老是多么遥远的事。当初只看到了他的风华正茂,并没有看到他致命的缺点。尤其是看到他那条瘸腿,有时心中便会油然而生一种厌恶感;还有那表情严肃的所谓婆婆,她一看见她心里就有一种恐惧感,自然而然地想起历史课本中慈禧太后。她越来越感到和黄庆的那份所谓的爱情渐渐被燃成灰烬了。她胡乱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二嫂快起,咱跳绳呢!”黄曦使劲地摇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钱丽晶。钱丽晶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万道霞光正透过枣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在院子里形成无数个光点。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院子里,瞬间又警惕地飞去。婆婆正顶着毛巾清扫着院子。黄庆还正背对着她呼呼地睡着呢!她本能地坐起来,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拍了一下黄庆说:“猪。”
  黄庆翻身坐起来,见黄曦在跟前站着,尴尬地说:“黄曦你在干什么?”
  “叫我二嫂跳绳啊!”黄曦咯咯地笑道。
  “干啥?大清起来!”黄庆说着又躺下来呼呼地睡去。
  钱丽晶便穿衣和黄曦来到院外枣树下,黄曦拿了一条约有一米长的麻绳说:“咱这个跳绳游戏啊!是锻炼咱俩的合作精神的。就是用这条绳子拴住我左脚脖子;另一头拴住你的右脚脖子,我们必须一起往前跳,若一个人跳得慢了,就跳不了。”
  “那好吧!”钱丽晶说,她感觉又回到了童年,心里倒快乐起来。
  于是,两人便被绳子连起来了,犹如两只青蛙在跳来跳去,一直到跳到院子里,还不断地爆发出阵阵嬉笑声。
  “你们在闹什么?还让人睡不?”黄庆又被吵醒了,不耐烦地嚷道。
  “你还睡什么睡!都啥时候了,快起床割麦去!”单爱英说,“快点,你哥拿着镰刀在后院等着呢!先割北地的那一块。”
  “啥!割啥麦,人家不知道你有麦,你想困死我啊!”黄庆不耐烦地说完又翻身睡去。
  “你到底给扯什么蛋?谁咋着你了,你老睡?”单爱英来火了。
  黄庆无奈,不得不怒气冲冲地起床,拿起镰刀来到后院和黄健一起往北地里走去。钱丽晶和黄曦也停止跳绳,一同往地里走去。金黄的麦海里,一望无垠地麦浪波浪起伏地延续到远处的地平线,好一副丰收的景象。
  勤劳的单爱英已经下腰割着麦提前过去了,割麦这项劳动对黄健来说是比较残酷的,他个头高,割麦是要下着腰的,由此会导致揪心的腰痛。况且他的腰曾被扭伤过。由于黄福超不在家,收麦,作为长子他是责无旁贷的,他不得不忍痛下腰了。他猫着腰一直割了有十多米,腰部便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他艰难地直起腰来,脸色苍白,冒了一头虚汗。
  “大哥给我。”钱丽晶突然从他手里夺去了镰刀,熟练地割着麦前进了。她一直割到地那头,腰都没抬又返了回来,足足有二百多米远。黄健不得不佩服这位十几岁女孩的韧性了。他只好拉起地板车往场里运了。
  “黑老头,黑老头,变成黑老头了。”黄庆拍着手对钱丽晶取笑道。
  黄健仔细凝望,弟媳妇幼嫩的面孔早已变成黑包公了。黑色汗水还顺着面颊一直往下流。绿色的连衣裙也被汗水浸透了。她拿下头上的草帽轻轻地扇着风笑着说道:“我的腰一点也不痛,我爸爸曾说小孩没有腰。”
  “你说小孩没有腰,我想起一个笑话了。”单爱英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道。她也是割了一个来回也没有直一下腰。
  “妈妈,什么笑话?”黄曦好奇的问。
  “有一个小孩割麦也老是说腰痛,他爸爸说,什么腰痛,小孩哪有腰。这小孩便把镰挂到腰里,不再割麦。他爸爸问他咋不割麦。小孩说他没有镰了。他爸爸说不在你腰里挂着了吗?小孩说说小孩没有腰怎么会挂在腰上呢!”单爱英讲道。
  黄健和黄庆都笑了。钱丽晶说:“这个小孩很聪明的。”
  在娘几个的劳动下,到了中午麦子便被割完并且运到了场里。烈火般的骄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场中的麦秆几乎要被晒得燃烧起来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割下来的麦子堆成垛,腾出位置来,再割其它地里的。钱丽晶踩着垛,黄健和黄庆用叉子使劲地往上甩。单爱英的胳膊摔伤过,因此只能把麦子堆成小堆再让黄健黄庆往上甩。
  “晶晶,会不会把你晒焦?”黄庆对高高垛上的钱丽晶喊道。
  钱丽晶没有理他,而是不停地摊着着脚下的麦子,火一样的阳光使她幼嫩的脸庞变成了紫红色,长长的头发被汗水贴在了面颊上。
  最后黄庆把叉子插在垛上,钱丽晶沿着叉子下来了。
  “晒焦了吧!”黄庆笑道。其实他早已为她心疼得厉害了。
  “晒焦了,还能活?”钱丽晶说。
  “真是,晒焦了还能活?”单爱英重复道。
  把所有地里的麦子割完运到场里,堆了垛,接下来的工序就是脱粒了。脱粒机是柴油机带动的。这道工序至少八九个人才能完成。须两人加料;一人搭料;一人扒料;两人挑麦秸杆;一人踩垛。单爱英娘五个是不够形成这个流水线的,因此与黄川家合伙了。黄川,牛翠两口子在加上老人黄福山,这些人就差不多了。
  大家忙完了一阵坐下来休息,黄庆坐下来倚在一棵杨树跟上就显出恹恹欲睡的样子。黄川抓了一下他的腿肚说:“兄弟,夜里别老折腾,节制一点,搞得白天没有一点精神。”黄川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黄庆微微一笑没有吱声,递给他一支烟卷。边抽,边看钱丽晶和黄曦在摆弄柴油机。
  “我摇,你打减压,我喊放,你就放。”钱丽晶右手按在摇把上,左手按住柴油机的烟筒,对黄曦说。黄曦半弓着腰打着减压点头答应。
  “放!”钱丽晶费力地摇了几圈说。黄曦拉下减压,柴油机大轮子一圈没转起来,反而倒转了几圈卡在了那里,烟筒里喷出一团微弱的烟雾。钱丽晶无力地提着摇把在喘着气。
  “放!”黄庆重复着钱丽晶的话,哈哈地笑起来。黄健明白黄庆笑的什么意思。“放”在黄家坪的方言,是动物配种的意思,动物配种成功了,就叫放上了。黄川也听出了黄庆笑的意思,也随着笑起来。钱丽晶不知道他们笑的原因,而是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黄庆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黄庆拿起地上装有白开水的茶杯自己先喝了一口说:“晶晶,真好喝,摇累了,喝口水吧!”
  “我不喝,我嫌你喝过的脏。”钱丽晶横眉冷对地说。
  “那夜里亲嘴的时候你咋不嫌脏?”黄庆嬉笑道。
  “你说的什么?”钱丽晶脸羞得通红,放下摇把,朝黄庆背上狠狠地锤了几下。
  “哎呦,哎呦打人了…”黄庆故作挣扎的样子。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往家里运装好袋子的麦粒了。从场到家大约有五百米的路程。黄健和黄庆艰难地抬着麦袋,一直抬到地板车上。每个麦袋都有一百多斤,父亲不在家,这理所当然是弟兄两个的事。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十多个麦袋装到了地板车上,车子被压得吱吱地响,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黄健套上车攀(有些方言是否要加个注解),弓腰拉着,黄庆推着,地板车唧唧哇哇地艰难的缓慢前行,像蜗牛似的。刚到半路只听“嘭”的一声,车子像陷在力量淤泥里一动也不动了,车架往一边倾斜了过去。原来车胎爆了,黄庆和黄健都无奈地蹲在地上欲哭无泪了,这意味着要全部把麦袋卸下来,补了胎后再装上,至少要折腾到半夜了。不能老呆着啊!神仙也不会帮咱啊!弟兄两个只好把麦袋一袋一袋地抬下来摞在路边。弟兄两个都不会补胎,只好麻烦邻居了,大忙天找谁补呢!黄健让黄庆看着摊子,黄健推着车轱辘找了几家邻居,好话说了千句才有一家邻居给补上了。
  黄健抬着车架,黄庆往里放轱辘,不知怎么回事,车杠老归不到槽里去。眼看黄健的力气马上就用完了,胳膊酸的要命。车杠还是没有入槽,黄庆也急得满头大汗。黄健确实架不住了,松了下来,车轱辘被赶跑了十多米。
  黄健瘫坐在地上,黄庆也坐下来直喘气。突然狂风大起,一场大雨就要落下来了,弟兄两个急得如火上油,禁不住抱头大哭。
  弟兄两个再次装车轱辘时,黄健却禁不住一阵猛烈地咳嗽。单爱英带着黄川匆匆地赶来了,大家齐心协力才把麦袋运到了家。
  第二天,黄健的咳嗽仍未减下来,他对孙姑奶奶说:“孙姑奶奶,我可能累‘痨丧’了。”孙姑奶奶曾说,人要是累过劲了,会“痨丧”的。
  “哎呦,我的乖儿,福超不在家,重活都落在孩子身上。”孙姑奶奶心疼地说,“我知道一种偏方可治疗痨丧,就是用一种莲子草熬成汁液再打进去两个荷包蛋,喝下去就好了,我马上就给你熬。”
  麦季过后不久,便是暑假了。
  黄家坪乡村的田地充满了醉人的泥土气息。油绿的玉米苗和棉花苗都长到一尺多高了;花生苗刚刚吐出芽苞,害羞似的藏在盖土下,好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
  黄健驾着耘锄,黄庆牵着牛,钱丽晶手拿牛鞭跟在牛后。他们在清锄棉花地垄间的杂草。休息间,对黄健来说,可以洒脱地躺在这静谧的乡村土地上,望着美丽的蓝天白云,肆无忌惮地呐喊歌唱。神经可以得到极度的放松,享受着人生短暂的极乐。暂不用背诵那“之乎者也”和“ABC”,暂不用分析令人头大的“抛物线”和“X+Y”。
  “哥哥,牛走得太慢了,可能累了,咱歇歇吧。”黄庆牵着牛缰绳满头是汗着急地说。
  “砍柴不误磨刀功,歇歇就歇歇!”黄健说。
  于是大家都随意坐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地垄间,黄曦突然也跑来凑热闹,大家有说有笑,畅所欲言,黄健也没有顾及大伯哥和弟媳妇那种封建思想,气氛显得那样轻松和惬意。只见黄庆站起来,躬着腰,两手掌在不停地拍着,露着小虎牙说:“我的乖乖,我的麦,我的乖乖我的麦…”大家都知道他模仿的单爱英。钱丽晶嘎嘎地笑出了眼泪;黄曦笑得前仰后合;黄健说:“好了,别笑了,我给你们讲个小笑话。”
  “大哥快讲。”钱丽晶停止笑声说。
  “父亲和儿子去看飞机上跳伞。”黄健讲道,“儿子见跳伞员后背上的背包,不知道是什么,便问父亲是什么。父亲其实也不知道,但为了教育儿子好好的读书,于是告诉儿子是书,并夸了跳伞员爱学习,在空中还不忘看书。儿子说,俺老师讲过,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有害的,父亲不耐烦地说:‘你没有看见上面打着伞了吗?’”
  黄庆和钱丽晶都笑开了,黄曦说:“不好笑,不好笑,我给你们出个脑筋急转弯。”
  “你出,我最喜欢脑筋急转弯。”钱丽晶说。
  “你们说什么动物的眼最大?”黄曦问。
  “牛眼。”黄庆抢着说。
  “不是。”黄曦哈哈地笑道。
  “马眼。”钱丽晶说。
  “不是。”黄曦仍哈哈地笑道,“告诉你们吧,是老鼠眼(老鼠洞)”
  大家都恍然大悟了,原来老鼠洞的方言是老鼠眼。全被这小妮子给蒙了。
  “还有吗?”钱丽晶还不过瘾,又问黄曦。
  “什么睡(顺)着了难缠?”黄曦问道。
  “爱梦游的。”黄庆说。
  “不是。”黄曦说。
  大家都想了好久,还是没谁能答出来。
  “告诉你们吧!火顺着了难缠。”黄曦说完便嘎嘎的笑起来。
  “你这是胡来,‘顺着’和‘睡着’是谐音,什么脑筋急转弯,干活干活。”黄健起身扶耘锄说。
  黄庆也起身牵牛,钱丽晶拿起牛鞭。这牛也许和人一样越歇越累,还是慢腾腾地不想走。黄庆对钱丽晶说:“使劲打。”钱丽晶扬鞭往牛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下可不得了了,这牛被打惊了,它四脚离地疯了似的往前窜去。黄庆死死地拽住缰绳,黄健驾着耘锄跟着牛跑,又不敢撒手,像玩火龙似的打起了转转,黄庆额头青筋暴露,不停的呐喊训斥。不知多少棵无辜的禾苗葬送在它的“铁蹄”之下。
  “吁!吁!”黄健双手驾着耘锄,往后仰着身子,满头大汗。钱丽晶吓得脸色煞白;黄曦却站在田埂上哈哈地笑个不停。
  “笑什么?你还笑!”钱丽晶本能地瞪了一眼黄曦嚷道。
  黄健和黄庆终于把这家伙控制住了,拴在了一棵梧桐树上。两人望着满地被糟蹋的棉花苗,感到寒心。黄曦还在哈哈地笑。急眼的黄庆上前打了她一个耳光说:“我让你笑,棉花都踩死了,你还笑。”黄健也骂道:“不通人性的妮子。”
  黄曦哭了,骂道:“三个大B膙的都欺负我自己。”
  “我的娘,把我也填进去了。”钱丽晶瞪着大眼睛,吃惊地说。
  黄曦哭着走了,钱丽晶的眼圈也红了,她感觉很委屈。
  “你也哭了。”黄健向钱丽晶打趣地问道。这一问,倒把她真的问哭了。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无论黄健和黄庆如何地苦劝,她都止不住涕泪齐下一发不可收拾。钱丽晶突然非常地想家,当那所谓的爱情渐渐变成一杯淡水时,才觉得应该是回头的时候了。她一路哭着往家走去,黄庆和黄健紧紧地追在她后面。
  钱丽晶回到家,仍没有停止哭,呜呜咽咽地收拾衣服装行李。单爱英问原因,她也不理睬。单爱英猜测是黄庆得罪了她,于是拾起一把树枝狠狠地抽了几下黄庆。黄庆委屈地大哭,脸色胀得通红。钱丽晶仍没有停止收拾衣服,直到把她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扛起包便走出大门。单爱英说:“我打过他了,你还是走是吧?”
  钱丽晶不顾单爱英的喊叫,直奔张家寨方向而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太想家了,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简直是生不如死。
  单爱英和黄庆一直跟着她来到张家寨。
  “丽晶,你怎么来了?”黄福梅正打扫院子,她见钱丽晶突然来到,放下扫把问。
  “我要回家,你们把我带来的,你们要把我送回去。”钱丽晶抽泣着说。
  “怎么回事?黄庆欺负你了吗?”
  钱丽晶不再说话,一直抽抽噎噎地哭,还不停地用袖子擦着眼泪。这时单爱英和黄庆也已来到。
  “姐姐,是这样的。”单爱英对黄福梅说,“都怨黄曦那个妮子,那妮子缺心眼,说话照前不顾后,让我打了有十多条子。”
  “哦,那黄曦被你娘打了,也给你出气了,回去吧,丽晶,丽晶是听话的孩子。”黄福梅抓住钱丽晶的手,连哄加劝道。
  “我只是想跟着团回家看看,我想家,我还回来呢!”钱丽晶抽泣着说。
  “那好吧!再等一个月,等你姑父和老表把地里庄稼收拾停当,就准备出发,叫着你和黄庆,往你家那个方向去,行不丽晶?”黄福梅拍了拍她后背上的尘土说。
  “回家吧,丽晶,到家我还给你出气。”单爱英劝道。
  钱丽晶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语。这时,只听东院有女人的哭声。黄福梅突然脸色苍白,往东院赶去,娘仨也紧跟后面。原来是华凤坐在院子的土地上,手里拿着张才的一顶绒线帽子正放大悲声地哭:“才儿啊!我的娇儿,娇儿啊!这是你的帽子,你的帽子,是娘一针一针打的啊!你怎么不带走啊!我的娇儿!”
  黄福梅见状也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乖儿,你是奶奶一辈子解不清的不是啊!我的乖儿。”几个月来,她刚从悲痛中淡化下来,又被儿媳的哭声拉回到悲伤之中。当初张才的很多小褂子,小裤子,她都全部烧掉了,谁知这顶小帽子落下了,今天被华凤打扫卫生被翻了出来,见物思人,华凤似乎又看到了儿子的身影。“妈妈,我走了,俺老奶奶等着我呢!”华凤在恍惚中听到儿子又给她告别了,连声音都没有变。
  “才儿,才儿你别走,叫妈妈抱抱。”华凤从堂屋里追到院子里喊道。
  “妈妈,我走了,再见。”华凤见儿子说完就消失了。因此她坐在院子里才肝胆俱裂地哭起来。张通,张宁和张冷都从地里回来了,全家见华凤和黄福梅在哭,个个都流下泪来,全家又陷进了无限的悲痛之中。
  钱丽晶见这种情况只好跟着单爱英和黄庆返回黄家坪。
  娘仨回到家,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钱丽晶连晚饭也没有吃就早早地入睡了,无论谁叫都不吃。夜里,她拒绝了黄庆的求欢,翻身背对着黄庆。黄庆把炽热的身子贴在她后背上,环住了她的腰,轻声说:“晶晶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简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她的泪水仓促地滑进了被褥,“黄庆,我们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其实你也是一个好人,希望你能找一个更好的媳妇过日子,我不适合做你的媳妇,我还要回去读书,但我不会忘记我们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对我来说除了爱情,我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我不甘心让这宝贵的青春虚度过去。在相处这八九个月的情份上,我只求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要求?”黄庆问道。“给我买一张回家的车票,我明天打算回家。”
  黄庆没有吱声,他的心却掀起了狂涛巨浪。钱丽晶要是离去,对他来说压力是非常大的,不但是失恋的苦痛,还要肩负着全村恶毒的舆论;以及母亲的失望!母亲也为自己这段感情付出了金钱、物质和精神上的代价。他不想看到母亲那痛苦和失望的眼神!他极力想挽留住她!但她要走的决心似乎无法改变了。更重要的是他已深深地爱上了她,她一说走,他的心就像掉到一个无底的黑暗里!这一夜他几次呼喊着钱的名字从梦中惊醒,发现她还在身边,才能再次入睡。
  第二天早饭时间,单爱英为了讨好这位儿媳妇,特意为钱丽晶煮了鸡蛋。钱晶丽心神不定的坐在饭桌前,挨次坐着黄庆,黄健、黄曦、孙姑奶奶、单爱英。大家却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庆吃过饭,给我买票吧?”钱凝望着黄庆的脸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空气。
  黄庆面有难色,脸部邹起了痛苦的痉挛,把头低下来了,从他凄哀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内心充满了痛苦。他明白钱丽晶一旦走了,就“风潇潇易水寒了……”他的父母一旦见到女儿,哪还有让她回来的理?意味着他将会永远失去她。
  “你到底买不买?”钱丽晶把筷子扣在碗上,眼里噙着泪水,歇斯底里地嚷道。
  “丽晶,还是等等,跟着张家团走吧!让你一人坐车走也都不放心。”单爱英苦苦地婉言劝道。虽然单爱英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只是拖延,她明白钱丽晶一旦走了,回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对她来说,人财两空不说,邻居的舆论定让她承受不了。尤其是看到黄庆娶上媳妇心里难受的极少数人一定幸灾乐祸的。
  钱丽晶猛然起身去了里间,倒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单爱英想不起怎么再劝她,心情沉重的去了厨房。黄健和黄庆也进了里间。
  “妹妹,你现在什么想法,给我说说,我可以给你分担或者出主意,难过有什么用?”黄健劝道。
  “大哥,我只是回家看看。”钱突然坐起来擦着眼泪说,“我又不是不回来,我太想家了,要是怕我不回来,我可以不进家,就在村里看一眼就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给娘沟通,给你买票。但为了和黄庆的爱情,你千万可别不回来,你要是能答应一定回来,买票的事包在我身上了。”黄健说道。他有点同情起来这位初涉尘世的女孩子了,十多岁的孩子离家那么长时间,想家也是人之常情。黄健的一番话使坐在床沿上的黄庆不快了,他觉得哥哥太单纯了,人走了哪还能会回来,哪能放虎归山。但他没有吱声,默默地抽着烟,他明白与钱之间爱情已到了危在旦夕的境地。
  黄健的承诺,使钱丽晶内心燃起了希望,她瞬间转悲为喜又回到饭桌前。毕竟是小孩子,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很快又和黄曦说笑起来。
  黄曦知道孙姑奶奶不能吃辣椒,反而故意夹了一筷子辣椒给孙姑奶奶说:“孙姑奶奶,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小妮子,你不知道我有胃病不能吃辣椒吗?”孙姑奶奶假装生气的说。她知道黄曦在逗她。
  钱丽景模仿黄曦夹了一筷子辣椒说:“孙姑奶奶,你吃不吃这个?”
  “我不能吃这个多年的胃病,吃一点辣椒就上火,眼发红,嘴起泡。你娘都是给我盛出来一点没辣椒的,然后才放辣椒呢?”孙姑奶奶说道。
  这时,单爱英把黄庆叫到了厨房。单爱英满面愁容地对黄庆说:“我看你留不住她,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怀孕,生个孩子才能坠住她。她怎么还不怀孕,她赶到几号来身上?”
  “在农历初三、四吧。”黄庆低着头说。
  “月经走了半月,一般都是排卵期易受孕,你一定注意一下。她要是走了,咱损失可大了,乖乖咱一千多元钱就打水漂了。你哥哥,一星期10元的生活费,一年才几百元钱。咱钱丢了不说,咱领不住媳妇多丢人,邻居会看咱的笑话的我给你大大拍电报让他赶快回来,我现在愁得没法睡。”
  “电报,你想拍就拍,我大大来了恐怕也没有多大用,人该走的还是要走。”黄庆心烦意乱地说。
  单爱英进城拍完电报回来,正是午饭时间。饭桌上,钱丽晶再次问黄健怎么办。这时,余凤正好来串门。
  “二婶子,一起吃饭吧!”黄健没有回答钱丽晶而是对余凤客气道。
  “不用了,我吃过饭了。”余凤说着坐在椅子上,手里拉着鞋底。
  “娘,依我看让她回家看一看吧!人家又不是不回来。”黄健望着母亲的脸色说道。
  单爱英没有吱声。
  “娘,你认为栓住人能栓住心吗?你还记得我福浩叔的悲剧吗?”
  “别说了,再说我一刀劈死你!”单爱英突然怒气冲天地说。她眼里冒着怒火,眼珠子几乎都迸出来了。黄健被母亲行动震呆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母亲是个如此凶狠的样子,他很久才缓过过神来,默默地离开饭桌往后院自己的房屋走去。
  “你这个熊货,厉害得。”余凤说。
  “你懂什么?他不止一次让她走了,这人只为自己着想。”单爱英气急败坏地说。
  沉沉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天空,简直像一个大蒸笼罩在大地上;树梢一动也不动,像静止了似的;树上的蝉断断续续地鸣叫着,显得苍白无力。家狗们趴在地上,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外,急促地喘着气。黄家坪粗野的农民汉子光着膀子,芭蕉扇在手里摇个不停,汗珠还是不断的往下流,几乎喘不过气来。
  黄福超在牛圈里,用铁叉挖着牛粪往地板车上装着。嘴里发着唠叨:“牛腚全被蝇子咬肿了,挖到天明也得把牛粪挖完。”
  “挖完牛粪牛腚就不肿了吗?”黄健没好气地说。他双手掐着腰心情烦躁地站在牛圈门口,他感觉父亲迂得简直要命。大热天实在热得无法干。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人干。
  “用不着你干,我自己干,你发什么疯?”黄福超怒道。
  “穷鼓捣!”
  “健儿,难道你真的容不下你兄弟先找一个媳妇吗?他的腿可是有残疾啊!”黄福超突然话锋一转。
  “谁说我容不下,我的心眼有那么小吗?”黄健压住怒火争辩道。
  “那你娘在电报中说你千方百计让钱丽晶走,你怎么解释?”黄福超一步不让地追问道。
  “我哪里是千方百计让她走!”黄健歇斯底里地争辩道,他觉得浑身是口也解释不清了。他只不过同情这位弟媳妇,答应她回家看看,哪有拆散他们的心?
  这时钱丽晶和黄庆从大门进来,又进了里屋。黄健还想继续为自己争辩。
  “够了!!”黄福超看了看他俩低声怒骂道,“你再说话,我一铁叉揍你的四两酱油!她只要能留下,她就是骂我祖宗十八辈我都情愿。”
  黄健垂下眼睑,终于不再争辩,带着满腹的委屈默默地起身走回后院。他发现父亲的面孔是那样的狰狞和丑陋!让他感到厌恶和恶心。他第一次感到父亲内心是如此的龌龊和阴暗,为了儿子不打光汉连人格都不要。不要人格,钱丽晶会长久留下来吗?总不会把一个活人囚禁起来吧?但他又感到父亲是那样的悲哀和可怜。
  小麦播完种,持续许久的秋收和秋种就算结束了。张冷带领歌舞团又要出发了。钱丽晶欢天喜地的收拾着行李,她要和黄庆随团前往了,这对她来说是一次回家的机会。
  歌舞团马上就出发了,单爱英把儿子和儿媳妇送到张家寨时,忧心忡忡地对张虎说:“哥哥看好黄庆,别让她把黄庆给害了。”
  “害,她是不敢。”张虎说。
  时间到了1997年。
  这天,孔荷走来递给黄健一封信说:“健哥哥有你的一封信。”
  黄健接过来,见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黄健收,他一眼就看出是黄庆写的。黄庆和钱跟着张家团走了转眼又两个月了,黄健非常挂念两个人。作为手足之情的弟弟他们两个过得还好不好?是否还在一起?这都是他非常挂念的。见到信他欣喜若狂,急切地撕开信封,看到了弟弟那歪歪扭扭的圆珠笔字体。
  亲爱的哥哥:
  她走了,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心情也平静下来了。因为我明白了,谁与谁的缘分有多少是上天注定的,是无法强求的。替我安慰娘和孙姑奶奶,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这点艰难挫折算不得什么。亲爱的哥哥,深深地为我祝福吧,祝福我会有一段新的感情产生。我也祝福你今年的高考金榜题名。相信你会有一个似锦前程。虽然我俩不能在同一条道路上同行,但我们一娘同胞的血肉亲情永远无法割断,我们的心会永远在一起的。我爱你,哥哥。
  张家团是不给我工资的,从我的零花钱中积攒了十元钱,另外还给你买了一支钢笔,算兄弟的一点微薄心意,由姑妈送到黄家坪了。
  由于很多字都忘了,一封信要费好大的气力,所以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但我心里永远想着你。想着我们在一起的美好童年时光。
  再见吧,哥哥。
  兄弟:黄庆
  x月x日

  泪水模糊了黄健的眼睛。这次情感挫折对弟弟来说一定是很严重的,不知弟弟是怎样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自己痛苦的同时,还不忘对娘和孙姑奶奶的安慰。在吃住没有着落的风雨江湖上,十元钱不知积攒多长时间,弟弟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关心着哥哥的高考,还希望哥哥有个似锦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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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4 15: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一篇感人的恋情故事。故事情节自然、顺畅、紧凑,人物刻画描写细腻,栩栩如生。黄健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和弟弟有着深深的手足之情,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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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4 18:47:1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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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4 22:56: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编者按】黄健只有一个亲弟弟黄庆,手足情深,可惜黄庆为了让哥哥上学自己辍学跟着歌舞团闯荡。每次一想到弟弟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漂,黄健的心中十分痛苦,对弟弟的挂念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小说不仅描写歌舞团闯荡的不易与艰辛,而且写了黄庆与一名十六岁的女孩相遇、相恋、成婚、分手的事。由于黄庆的腿有残疾,母亲十分担心儿子将来找不到媳妇,钱丽晶因一时迷恋黄庆跟他私奔,但两人年纪较小不懂真正的爱情。到黄家生活了八九个月后,她对黄庆的感情淡了,决意离开黄庆。两人的情感最终画上句号,黄健对弟弟十分在意,兄弟情深深似海。小说人物塑造成功,展现了农村少男少女朦胧的爱情生活,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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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5 06:2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莫道不销魂 发表于 2020-5-24 22:56
【编者按】黄健只有一个亲弟弟黄庆,手足情深,可惜黄庆为了让哥哥上学自己辍学跟着歌舞团闯荡。每次一想到 ...

谢谢老师精彩的编辑,每次看到老师的文字都非常激动,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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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气,向老师学习。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0-5-25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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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5 10:2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甘肃酒泉
魏则鼎 发表于 2020-5-25 06:27
谢谢老师精彩的编辑,每次看到老师的文字都非常激动,您辛苦了

不用客气,向老师学习。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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