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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清秋丽影 于 2024-1-24 18:23 编辑
【编者按】读罢美文,感觉很有老舍的味道。回忆了一生与雪结下了不解之缘,小时故乡的雪天,母亲们忙着腌制咸菜,磨土豆粉等,准备一家过冬的食材,“我”和小伙伴堆雪人玩雪仗滑冰车吃冰凌,玩得不亦乐乎;长大后到军营,在雪天里摸爬滚打,练就了钢铁般的意志;转业到大中原,少了皑皑白雪,多了溪流潺潺,但那晶莹的雪花仍在心中挥之不去。遥想故乡的雪,故乡的人,虽遥距千里,空时也要回去话乡情,会战友,喝老酒,吃冰凌以慰久违的心灵。文章紧扣主题,思路清晰,叙述生动,描写细腻,语言朴实,娓娓动听,浓浓的乡情、友情,跃然在字里行间,读来沁人心脾,建议精华共赏!(清秋丽影)
一场北风一场寒,凛冽中裹卷着洁白的雪绒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飞落到人间,真实的牵来了冬。
故乡的冬来得早、来得急。寒露一过,每日一早一晚,“霜气”催促着黄土地披上白茫茫、银闪闪的衣装,杨树叶开始不安分的离开枝干,飞到树根处、墙角里“躲冷”,被叶子抛弃的大树乘机清静洗刷掉风尘、进入枯黄的小草戴上了串串透亮的露珠,似乎在提醒人们寒冬就要来了。
也许是因为冬天的独特更容易引人痴想,亦或是从小习惯了冰雪的浸侵,自己竟然莫名的偏爱沾冰带雪的冬日。
北方的老家,雪落时,很少如南方那样,在行走中即可变成四溅的水花,而是白茫茫覆盖一片片。
尽管晌午在阳光的照射下,也会渗出丝丝清流,但到了傍晚清流就会停止,过个深夜就变成了坚厚的冰面。白日从屋檐上滴答的雪水,会固化成晶莹剔透、层层皱纹、粗细不一的冰棍儿,附在玻璃窗上各样别致的雪花图及其引人遐想,神奇的堪称天造之作鬼斧神工。
我常思谋,那些冠以著名的书画家看了这情景后,一定自愧不如。
雪停人动与雪共舞。一大早,大人们就会起来清扫积雪。我也会一改“赖炕”之习,随着他们亲吻雪花,其实就是放飞心情,玩闹戏耍。
趁着父亲、叔叔从房顶上往下推扫余雪的当口,自己与玩伴们早就一起开始堆雪人、打雪仗,邻居家全有儿的父亲是个木匠,给全有儿做了个冰车儿,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当然也会时不时过过“滑冰车”的瘾。
冬姑娘来了,辛苦了大半年的男人们通常会“养冬”了。勤快的帮着“家里头的”做些家务,爱闲聊的会带着旱烟锅子到老伙计家“说长道短”。
如果日头出来了,也会选择坐在挡风的堡墙根儿侃大山,当然家境好、又想喝几盅的,会炖上一壶烧酒,炒个鸡蛋、拌个豆腐、调个土豆丝子,一家人围坐在土炕上,改善一下生活,续说和倾听着年份带来的故事。
而冬日的女人们,却忙乎了起来。把腾空的菜坛、菜瓮擦洗的黝光铮亮,开始忙乎腌菜营生了。
通常普通家主要腌烂腌菜和“圪垯子”两种。烂腌菜就是把白菜、茴子白、萝卜等清洗干净切成丝,混放到一块腌制,“圪垯子”就是把胡萝卜去头去尾,洗干净囫囵腌制,两种菜腌制方法大体相同,层层入缸、层层撒盐,层层伏紧,而后敷清水掩过菜面,用青石压住,以免发酵后泛溢,讲究些的要放些姜、花椒、大料等辅料,为的是提味填香。
过几周后,这些菜就能食用了。由于故乡气候寒冷,一年只能收一季粮蔬,在那个青菜稀少、流通不畅的年代,腌菜耐存耐放,在生活中可顶大事了,年复一年,伴着人们度过无数个寒冬。
这当口,养羊养猪的家户们已经准备朗利,定好屠家,小雪一到杀羊,大雪一来宰猪。香而不膻的羊肉、肥而不腻的猪肉被切割成块块储存了起来,以备冬春接待客人、时头八节、生日圆锁、婚丧嫁娶享用。
有些孩儿多的、需要还人情的家庭,趁此机会把羊头、羊杂、猪头、猪杂褪洗干净,或炖或煮、或炒或烧,调拌起来,舀些份子送给亲朋好友、左邻右居等离不过的人,余下的全家围坐在一起“吃”上一顿。
这些情景香气常会散发到邻家街巷,引得娃们口水直往下咽,心里盼着“份儿”快快到吞几口解解馋。
腌完菜的女人们,要张罗磨山药(土豆)粉面了。就是留够在窨子里(地窖)存放,以备冬日要吃的土豆。
剔出个小、有伤痕的等品相不好的,洗干净后,用磨擦子(白铁皮用钢钉穿成小眼的家什)磨成糊状后,适当加水用笼布或箩挤水过滤到一个大盆里,把留在上面的渣子狠劲儿挤干,待粗粉面沉淀后倒掉浮水,待半干后铲起揉碎摊开晾干放在盛器中,随食随用,几年不坏。
土豆粉面做成的粉条就是活脱脱的农家菜,荤素搭配、凉拌煮炖都行,单用、混和做汤皆佳,清爽可口一吸溜便下肚。逢年过节、亲友串门,用土豆粉条招待堪称一道美味。
忙完这些,就临近年跟儿了。各家户就筹划着打扫家、准备过年的事儿了。冬日的营生大都是母亲们的,她们付出的辛苦,有时比下地父辈们还要多。
长大后,披上了肩负神圣责任的国防绿,从北一步步游走至今。忘不了在晋东南征战的12年,这里虽不如故乡的冰雪多些,但常有与她们亲密接触的机会。
进大山卧雪地苦练三九摸爬滚打,几天几夜野外生存以雪为伴,抓一把涂在脸上搓几下去污去脏、活血化瘀。
战友们笑说,这是生下来最奢侈的洗刷;捏一撮塞到嘴里喳巴几下驱火去渴,班长笑侃比蜜糖水还甜;铲几铲下锅焖出二米饭,司务长高喊,开饭了,今天的米饭可润口,能多吃就多吃一碗。
把雪伴雪靠雪,历练了不怕苦难的意志,懂得了精忠报国的道理,成长了敢打必胜的本领。
一路走到大中原,少了白雪皑皑,多了溪流潺潺,但仍然忘不了那片片晶莹潇洒的六瓣花,当她们落地还没来得及化仙成蝶时,总要捧上一捧高高扬起,欣赏她的飞来飞去,抓起一把放在嘴里,润滑一下久违的心灵。
每年有几天积雪的时候,不忘用心用情用笔、用相机记录下这宝贵的景致,回头一晃不觉又是20多年。每到这个时候,邻居伙伴们大都怕冷,大都窝到暖气房,而根植在我血脉里的青春总是不安分,只要得空,都要北上近千公里,去感受故乡独有的冰天雪地。
口含屋檐下长出来的冰棍,亲吻那不变的黄土地,吸吮那凉圪莹莹的天然甘泉水,吃吃老母亲做的胡麻油炸糕和刀擦子土豆丝丝,与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回忆一下小时候做的“糗事”,会会战友念叨念叨当兵的历史,喝几杯铁血友谊老烧酒......
因为,多冰雪的那地儿有个养育了自己的家。
(原载《人民作家》)郭增宏,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创作研究会会员,逸飞中文网《惑地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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