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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兄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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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24-7-1 21:06: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本帖最后由 莫道不销魂 于 2024-7-2 21:51 编辑

    【编者按】一篇令人惊心动魄的小说,兄妹俩刻画得细腻,情节曲折吸引人,读时紧紧地关注着兄妹俩的命运,直到最后看到他们安全脱离苦海才松了一口气。可怜的兄妹因父母的意外离世而过上了艰苦的生活,爱妹妹的哥哥在工地打工养活妹妹,妹妹在舅舅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势利狠毒的舅母想让妹妹换亲,导致妹妹文秀失学去工地找哥哥,不想遭到工头的凌辱。然而兄妹刚逃虎口又入狼窝,他们二人的命运深深揪着读者的心。好在结局较好,妹妹与亲生父母相认,他们的命运得到了改善。小说文笔细腻,构思精巧,语言流畅,彰显出了作者较深厚的写作功底,倾情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     

      一
      文秀手里舞动着一张红色的纸张,哼着歌儿,心情格外顺畅,顺着进村的那条小路,迎着风儿一路狂奔。就要到屋门口的时候,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远远望见许多村民向她家院子里涌去。
  她早晨去镇子里取回来了自己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想着进门就给父母哥哥一个惊喜,然而这一幕跃入眼帘,她慌忙压抑住要爆发的喜悦之情。因为她看到别人的责怪和不解的眼神,这才小心翼翼踏进家门,村民们没有人出声,只是自觉给她让出一条道路来。房子的土炕上躺着的是她父母,一动不动身旁还有斑斑血迹,仿佛空气也凝滞了。“爹---娘-----”文秀猛然如山洪暴发一般,扑向炕头大声哭喊出双亲,泪珠子扑簌簌落在娘的额头上,流进娘的眼眶,娘那睁着的双眼此时才轻轻闭上。身旁还跪着一个大小伙,小伙子长得彪形体壮,脸稍显微黑,眼眶已经红肿。但他和妹妹文秀不一样,没有失声痛哭,而是把痛咽进肚子里。
   他拾起妹妹散落在地上的录取通知书,看了看,妹妹以610分的好成绩被县重点高中录取。嘴角上闪过一丝苦涩的微笑后,又瞬间消失了,爹娘再也看不到这个惊喜了,妹妹有出息了。他用衣袖拭了一拭通知书的灰尘,悄悄装进自己的口袋。他就是文秀的哥哥文强,虽然名字上带个文字,但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和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初中将就混出来以后就回家帮助父母下地劳动。可妹妹文秀就不一样了,不仅长相清秀且聪慧过人,从小认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村里人都说,这个丫头是村里的金凤凰,迟早一天会飞出大山。看吧,果然快应验了。村里还有人传言,文秀不是她父母亲生的,是当年知青留下的种子,而且传得有眉有眼……
  八九十年代,国家能源煤炭开发,一切欣欣向荣地发展,政策相对宽松。国家集体私人有证无证各类大小煤矿应运而生,煤矿带动了当地的经济,也肥了许多胆大的私人腰包。腰包鼓了,自然而然又要享受更高的精神生活。城市的各种娱乐场所,夜总会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应运而生。文秀的家乡所在的汤阴县,没有煤炭资源,只有起伏连绵不断的绿山,这绿色是得天独厚的原始森林。文秀的爸妈很有眼光,承包了村里的一大片林场,也经常伐木在山里边,一年后就买了村里的第一台拖拉机,继续联系上矿区的生意人一起合作,加工成矿柱源源不断向煤矿供应。命运不可能一帆风顺,乐极生悲,今天文秀的爹娘开着拖拉机进山伐木。那时候林场没有所谓真正的路,路都是车辆临时碾压出来,坡陡弯急,再加上刹车突然就失灵了,不幸连人带车一起滚下山坡,等人们发现后已经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爹娘走后不久,村集体很快收回他家林场,国家政策在变化,不允许无节制地伐木,但依然有人利益驱使偷盗伐木。汤阴县的山,变成光秃秃的山,人为的破坏导致新生树芽都没有办法生存。
  这个暑假也似乎特别漫长,文强每晚都会带着妹妹坐在爹娘坟头,也许只有坐在爹娘身边,才不会感到孤苦无依。
  月亮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了,村外是无尽的黑暗,风轻轻划过,携带着身旁一些腐烂的树叶狂飞乱舞。没有了大树的遮拦,风就似乎显得特别狂躁,没有了往昔那一抹温柔。知了不知躲在草丛哪个角落“吱吱”叫个不停,蚊子成群开始出动了,时不时在兄妹袒露的胳膊上留下印迹。兄妹二人相依着,他们至今不愿意相信爹娘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许久文强硬拽着妹妹回到家里,屋子里空荡荡的,即使夏天他们也感到一股冷飕飕的风直入胸怀。文秀倏然间又挣开哥哥,跌跌撞撞地跑到村外,跪倒在娘的坟头,文强也紧跟着出去,她心里实际上比妹妹更难受,只是没有那么情绪化罢了。伤心的同时,他也想到自己的责任,在农村自古就有长兄为父的传统,他必须担当起父亲的角色,担当起这个家庭的重担。爹娘的积蓄,除过葬礼上用了一部分,又收到一部分的份子钱,将就够妹妹多半年的学费,而生活费他必须每个月准时给妹妹邮寄。文强没有再硬拽妹妹了,他们一起坐在爹娘的坟头,他轻轻拍了拍妹妹肩头,“秀儿,哥暑假以后就要出去打工了,你一定要努力,不能辜负了爹娘。”
  “不,咱家现在这个情况,哥,我和你一起打工。”文秀拭去眼泪轻声说。
  “你还小,工厂饭馆都不会要你的,一定要上学,再说你一个女孩子,社会上现在坏人也很多,你要是出了点事情,哥担不起这个责任。”说着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这个哥一直给你存着。”
  “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不是小数目,干活累的很,你能吃得消吗?”
  “苦还不是练出来的吗?憨妹子,这两年爹娘伐木,田地里犁犟耙磨样样不是学出来的吗?明天我就带你见舅舅妗子,爹娘在世的时候帮过他们,他们家里距离城市也较近,星期天你就回那里去吃饭!”说完文强又拉着妹妹回家。
  没有了爹娘,家就不像个家,没有了烟火的温暖,墙角也似乎只有几天时间就冒出了几株野草。几天他们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文强从后院抱来一堆柴火,妹妹文秀给铁锅里添水,一股浓烟很快弥漫着整间屋子,呛得文强不断咳嗽。兄妹二人慌忙又蹲下,对着火炉口使劲吹,平时都是父母做饭,显得轻松自然,到他们手里连个火也生不着。浓烟没有了,火苗冒出来,不小心就燎着了文秀的刘海,文强赶忙用手拍打火苗……
  舅舅家在城市的边缘,那时候没有电话,兄妹二人的突然来访,令舅舅猝不及防,但倒是很热情。而妗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转身就是一个冷屁股,随手拿出一把苞谷,高喉咙大嗓门喊着:“咕咕咕……”院子里立即跑出一群鸡,争先恐后抢吃着地下的苞谷颗粒。“那天把这白鸡给杀了,只吃粮不下蛋的东西。”“你少说两句,姑奶奶,行不!”舅舅小声反驳,如同蚊子叫一般,但他还是不慌不忙地把兄妹二人让进屋子里。文强向舅舅说明来意后,舅舅满口答应。“你倒是应承得挺快,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贵。”那个虎背熊腰的女人,脚步还没有踏进屋子,埋怨声先到了。舅舅身材略显瘦小,在妗子面前就越发佝偻可怜。
  文秀看不下去了,不断给哥哥使去要离去的眼神。“你要去走吧!没有人拦住你。”妗子看在眼里,她还巴不得呢!文强没有理睬妹妹,从衣兜里拿出一沓钱,“舅,妗子,这是五百元,你们先拿着,以后每个月我准时把妹的生活费打过来!”
  “照顾秀儿是我们的本分,再说你们妈是我的姐姐,怎么能收你们的钱。”舅舅说着一边推辞一只手还抹着眼眶,好像真的流泪了。“见钱哪有不要道理,这是应该得到的劳苦费。”妗子快速闪过,顺手拿走五百元,文强也算长长松了一口气!
  九月一号的那一天,虽说已经立秋,但阳光还是那样火辣辣的,路边的庄稼也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小草泛起黄色没有一点生机。文强一直把妹妹送进学校,送进教室,嘱咐妹妹好好学习,他会每个月准时把钱寄给舅舅。“哥不要走,行不行!”“憨妹子,哥不会走太远的。”
  “记得来信!”说完他强硬转身离去,文秀还是呆呆站在教室外边,远远跟着走出学校,文强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模糊,模糊中像极了爹的高大,像娘的温情,鼻尖阵阵酸楚,哥哥是她身后唯一依靠的大树。

      二
    山区的风几乎每天都会刮起,路边的那一排排白杨树木哗哗响着,那是小枝条在摇曳,主杆垂直挺拔纹丝不动,仿佛有意让大风来得更猛烈些吧!这是学校开学后的第二天的清晨,这是村子里通往镇子的唯一一条小路,路上一个小伙子,背着铺盖,提着行李,迈着坚实的步伐,向着希望的远方而去。
  中午时候文强坐着汽车越过了繁华的河东市区,向着郊区飞奔,这里是新规划的开发区,荒滩野地树林庄稼和新盖的大楼交错在一起,处处显示出一种生机勃发的魅力,文强找着了一位老乡,就在一家建筑工地安营扎寨了。
  文强和工友每天五点就被工头叫喊起床了,这时候天气还是灰蒙蒙的,一块馒头加点辣子酱,一碗白开水就是他们的早餐。十几分钟的早餐时间,吃完就上工,工地上小工什么活都干,搬砖拉沙筛灰搭架支模,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随时在工头安排下流动,白天工作十三个小时,晚上有时候还会加班打混凝土,黑心的工头恨不得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点气力。每天的汗水一直往下流淌,他自以为自己能吃苦,但这样双手还是不断磨破流血,贴上白色胶布继续劳作。老工人告诉他,过一段结了茧就没事了,文强就是这样默默坚持着。虽然每天只有十元钱,这十元钱就是妹妹的希望,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家工队工钱还是比较利索的。这样他每个月留给自己零用钱外,剩下的钱全部寄给舅舅,他实际上还算个孩子,没有经历太多人情冷暖,现在把舅舅当作自己父亲一般,虽然妗子说话有时候难听,但他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妗子每个月都会收到二百多元钱,这个强悍的女人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最初她是反对接纳文秀的,当看到文强拿出五百元钱,听到文强每个月都会寄钱,她在打自己小算盘了,谁和钱有仇呢?每个星期她只留给文秀一点点生活费,只说他哥哥就寄了这么多,让她省点用。文秀每星期回家就像这个家里的保姆一样,做饭、洗锅、刷碗、担水……在妗子的支使中学会了做家务活。只有在夜深的时候,她在灯下准备做作业,不一会儿又会招来妗子的一顿数落,“死女子,电费不要钱吗!”她只好关了灯,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真的不好受,泪水总是在眼眶里打转。“爹娘,你们在哪里,我想你们了!”她不敢放声哭出来,只是轻声不断抽噎。白天在井边担水的时候,手肿了至今还有血瘀的痕迹,她更不愿意告诉舅舅,舅舅被妗子压制的更不会去为她操心。她即使满眼的泪痕,穿衣服很朴素,依然掩饰不了那含苞待放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要是有两件新合体的衣服,会更加楚楚动人。可是那个强悍的女人已经把她的生活费再次降低,这个家她仿佛就是累赘一般的存在,也不知道哥哥到底去了哪里!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
  生活苦也罢,累也罢,漫长的日子一天天熬过去。巷道里的大树就不觉中有了满树黄叶,轻轻躺在地下,摆出各种横七竖八的姿势,脚步踩上去软绵绵的,如灰黄色的地毯一般,不能够脚踏实地。文秀最害怕的是星期天假期,不得已路过巷道要回到舅舅家,她需要那点可怜的生活费,每天她总会念叨着哥哥,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依靠。巷道中经常会出现成群的麻雀出来觅食,看到她后忽然成群飞走了,她是多么羡慕这些麻雀自由自在。谁家门前拴着一头老黄牛,一只小黄牛在它双腿下面悠闲吸吮着乳汁。文秀羡慕地观望着,小牛最起码有老牛呵护。她同时有些埋怨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寄人篱下。文秀不明白,哥哥有自己的盘算,他何尝不知道舅舅妗子的为人呢?即使苛刻点,但文秀在她家最起码是安全的,妹妹人长得那么漂亮,一个人在老家难免遭到村里一些光棍的骚扰,有人看护总比没有人要好。
  “文秀,你怎么要抱怨哥哥,哥哥一个人在外边打工供你读书是多么不容易,在外边吃苦受累的,哥哥也是个孩子呀!”在学校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这样想,她又不自觉地来到门卫,希望能看到哥的书信,但总是失望而归。
  文秀在学校里,学习异常刻苦,她知道自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每天总是第一个走进教室,又是最后一个离开。星期天的作业她都尽量在学校里完成,在班级里也总是第一二名,因为成绩好,同学们并没有因为她寒酸而小瞧她。是呀!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衣服虽有补丁经常清洗得已经失去本来的颜色。高中这个阶段,她身体又长高了几许,出落得亭亭玉立,衣服穿得紧绷绷的,裤子也明显短了许多,春夏好将就,要是冬季来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可能哥哥到时候就会回家,想着去找哥哥,但翻开裤兜总是空空的。

       三
  只是一夜之间,大地变得白茫茫一片,片片雪花夹着阵阵寒冷涌入城市。城里人都守候在温暖有炭火的屋子里了,大街上除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行人,工地工程也迫不得已停滞下来。砖块和石棉瓦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文强和工友们紧挨着被窝挤在一起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工头们根本不关心他们的生活。看来一场雪,工程也该结束了。好在工资还算利索,只是工友们每个人都拿不到自己应得的工钱,他们也敢怒不敢言。那些霸王条款谁碰到都会倒霉,想想少一点也不怕了,不用讨薪就算万幸了,三三两两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团聚。下雪了,长途汽车不通了,文强总算从钓鱼者手里高价买到一张火车票,翌日清晨就下了火车,又急急忙忙向学校赶去。文秀那几天都是坐在教室里,下课活动的时候她也不敢出来,好在班主任看在她衣裳单薄,拿出一件黄大衣暂时借给她穿,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即使穿着黄大衣她也不愿意出去,害怕把老师的衣服淋湿了。她只能从门口的过道上,看着同学们玩雪球,打雪仗,堆雪人,看着三三两两的同学轮流拉着一个滑雪,即使倒在地上也会“哈哈”大笑。她的一双旧布棉鞋早已经湿透,脚下冰凉凉的。家里倒是有几件棉衣,都是娘过去给她缝制的,可是那些棉衣现在都穿不成了,她现在已经长高了许多。娘是个勤劳的妇女,每年娘都会在新棉花摘到家以后,弹扎十几斤,不等到入冬娘就将全家的棉衣服棉鞋早就准备好了,下雪了棉鞋湿透了,娘会从箱子里再取出一双。童年呀!有娘在是多么无忧快乐!
  最近她的双手发痒,有些红肿,拿笔有时候都拿不稳,双脚后跟已经冻裂了几道口子。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子,同学老师她都不愿意麻烦。
  翌日早晨她还在朦朦胧胧地睡觉,没有起床,就迷迷糊糊听见宿舍外面有人喊着“秀儿,秀儿……”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是哥哥的声音,比过去嗓门大了,她慌慌忙忙起床,打开房门,揉揉惺忪的双眼。站在面前的这还是哥哥吗?有点不像,又有几分相似,胡子拉碴,手里提着一个大帆布包,他们互相对望着,终于百感交集紧紧拥抱……
  (三)
  兄妹两个走在那条弯弯曲曲熟悉的山路上,这是上学外出打工通向村庄的唯一一条山路,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自己家门口了,黑色斑驳的木门,铁锁已经锈迹斑斑。文强从邻居家借了一把斧头,才将锁子打开。院子里已经长满了一人多高的干枯的蒿草,屋檐下筑着几个鸟巢燕窝,砖垒起的护台上布满鸟粪,从燕窝里飞出来的却是一只只麻雀,受惊一样的叽叽喳喳乱叫。推开房间门,一拉开关的绳子竟然断裂了,文强只好站在凳子上,用木棍拨拉两下,屋子里刹那间亮堂了,第一眼却清晰瞅见那满屋子的蜘蛛网,一只肥胖的大老鼠,“嗖”的一声从他们脚下穿过,逃之夭夭了。爹娘的遗像还挂在墙上,布满一丝丝灰尘,但依然能够看到满脸笑容,满含温情地瞅着一双儿女。兄妹两个不由得双膝跪下了,泪水瞬间洒了一地,那遥远的亲切的呼唤声似乎还萦绕在耳畔,“强儿,秀儿,你们回来了……”那声音又渐渐远去……
  兄妹二人整整用了两天将屋子收拾干净利索,像父母一样将土炕烧热,他们在集市上买了过年该买的一切,村里人给他们送了米面油,这个年也不至于那么寒碜。
  除夕,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有了电视,守在家看春节联欢晚会。兄妹俩人守着空落的屋子,学着包饺子捏馄饨,他们学得很快,一会儿就包得像模像样。文秀脸上堆满了久违的笑容,说再也不用回讨厌的舅舅家里。文强偶尔也会皱起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过完年又该出去打工了,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妹妹怎么安排。留在学校或者县城租房或者寄宿谁家,这都不是万全之策。工队的工作实在不稳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总不能带着妹妹四处漂泊。妹妹就是一朵漂亮的花儿,到哪里好像都不安全,要是爹娘在这些心也不用自己去操心了。哎!年后还是去一趟舅舅家吧!
  清晨春节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文秀也穿着新衣服和同龄伙伴在村转悠。文强没有出门,像爹像大人一样,早饭过后,午饭弄了几盘子摆在桌子上,只等着妹妹玩回来,一起吃个“团圆饭”。新年的一天也似乎过得很快。等到初二的时候,他就带着妹妹一起走亲戚,亲戚只有舅舅一家。很早在爷爷辈的时候,他们从外地逃难过来,因此在村里没有什么本族,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人丁不旺。
  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妗子今天这一天特别热情,招呼着他们进屋上炕头,糖果瓜子茶水馄饨很快就给他们摆在炕桌上。文强用怀疑的眼光瞅着,文秀更是目瞪口呆,难道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难道妗子真是良心发现。妗子一边热情招呼,一边还拿出二百元往兄妹二人口袋里硬塞,舅舅也在一边规劝。
  吃着可口的饭菜,看着电视上重播的联欢晚会,兄妹二人感受到那久违的家的温暖。妗子带着疼爱的口气说:“强儿,以后钱不要寄这么多了,一百多就行了,你去年的钱还有余头,我和你舅舅给你先存着,你们几时用随时拿去……”
  文强连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不,我们不会拿,秀儿多亏你们照顾,要不然我出去也不安心。”文秀看着妗子那善变的脸,感觉哪里不对头,不断一眨一眨,似乎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看哥哥完全被她的“善意和好言”迷惑了,原来她真的不想再回舅舅家,看来这又是铁板钉钉子的事情,无法挽回了。妗子一边说着好话,一边从炕头的箱子里取出一件红绸做的新棉衣,拿出来给文秀,“秀儿,棉衣早就给你缝制好了,可是一直忙得忘记告诉你。”妗子说着歉意的话,令文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开春了,难道一个冬季都忘记了,这到底是雪中送炭,还是雨后送伞。
  正月十五刚过,天气就变得暖和起来,通村的小路上,国道上村庄的各个路口,都是背着行李等搭车的打工人。文秀一直把哥哥送到公路上,看着哥哥坐上汽车,一边还依依不舍地挥挥手,“哥哥,记得给我写信,寄学校!”
  “知道了!回去吧!”
  今年的舅妈真的有了大的变化,令文秀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还是在舅舅和舅妈的护送下,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只是又一件令她苦恼的事情接踵而来,城关镇的镇长是这个村庄的人,精明的镇长却生了个傻儿子。每个星期六放学回舅舅家里,路过村口,那个傻小子冷不防就从庄稼地里冒出来,直瞪瞪地瞅着她,一直又尾随着她,怎么也甩不掉。甚至还有两回从背后倏然抱着她,嘴里嘟囔着“媳妇,不要走!”那傻子力气大得惊人,后来是路人过来才帮她解围了。她拼命向着舅舅家里跑去,躺在床上吓得依然哆嗦,不由抽噎起来,直至哭出了声。舅舅闻讯赶来了,“怎么了,秀儿?”
  “镇长那个傻儿子欺负我。”
  “我当是什么事情,以后绕着他就是。”说完转身就出去了,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从这以后文秀每次放学都是提心吊胆的。那个阴魂好像总是不散去,好在村里还有她一个同学,迫不得已总是和她相约一起,互相有个照应。那个傻子再也不敢抱她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直勾勾的。文秀经常脑子会出现那样的画面,学习成绩也在不断下滑,老师多次批评了她。
  文秀星期天放学,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好像还有一群眼睛总是观望着她。是的,那是一些村邻的眼神,那眼神和傻子不一样,是怜惜多一点。舅舅家里时不时会来一个幽灵般的女人,而且她无意中也看到舅舅和妗子慌慌张张的样子,忙着收拾桌上的香烟糕点之类,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她知道那个幽灵般的女人,是村里有名的铁齿铜牙王媒婆,再难缠的婚事,只要经过她的嘴巴往往水到渠成,因此她也赚钱赚得盆满钵满,也是村子里最早盖的瓷砖院墙的房子。虽说已经到了九十年代,但农村条件限制,依然保持着说亲的传统。难道是给表哥说亲,文秀知道她那个有点跛足的表哥从外打工回来了,但又觉得好像不是,哪有给男方说亲媒婆还提礼物的……
  那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午夜,乌云遮住漫天的星星,乡村在寂静中沉睡,偶尔会有几声犬叫打破寂寥的夜空。文秀半夜有起床解手的习惯,自从到妗子家里以后,走路都是轻手轻脚。上完厕所似乎听到舅舅房间里传来嘀嘀咕咕之声,她静悄悄隐在窗边,也清晰地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你看要不要让孩子见个面?”文秀听出是妗子的声音。
  “秀儿还在上学,你看你弄的啥事!”
  “镇长咋也惹不起,再说我还不是为咱儿子。”
  “可是我看到那个傻儿子就气愤。”
  “你胡说,谁说傻了,难道你真想断子绝孙,哪头轻哪头重你应该明白。”
  “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姐夫吗?”
  “咋儿子那个条件,能和镇长攀上亲算烧高香了,再说秀儿过去也不吃亏,吃香喝辣,盖上被子还不是一个样子。再说你还不如那个傻子,每次都是三分钟,刚来劲头了,你就软绵绵了。”
  “你——你——真气人-——”舅舅气得直哆嗦。
  “对了,就这样安排,让娃们到时候见个面,又不是你的亲外甥女。”房间里传出舅舅的喘气声,舅妈娇滴滴的似乎在撒娇的声音。文秀不知道怎么回到屋子里,她坐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了,她没有想到舅妈拿她做交易去换亲。一丝恐惧和害怕,让她再也无法入眠,她想到的是哥哥,也不知道哥哥到底在哪里?
  文秀一刻也不想在舅舅家里待了,她翻出书包,从书包里找到一封书信,那上面有哥哥的地址。披着夜色,狂奔在路上,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天明的时候她跑到汽车站,坐上了发往河东的汽车。包里有哥哥过年留给她的一点钱,她省吃俭用没有舍得花。她现在没有心思去上学了,想着尽快见到哥哥和他一起打工。
  几个小时以后,汽车终于驶进河东市区,看到的是高楼林立和拥挤的人群,虽然她在县城读过书,但这毕竟是在外地大都市,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问了路人,倒了两趟公交车才来到开发区。哥哥信里没有确切地址,她只能一家一家地去找,她包里装着馒头,渴了就到工队边寻找点自来水,累了就在城边村的屋檐下休息。她已经蓬头垢面,别人还以为她是个叫花子,哥哥好像距离她好近,又似乎很遥远,好在两天时间里她没有碰到坏人,要不然一个女孩子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总算在一处工地找到了哥哥,哥哥比过去更瘦了,也似乎比过去更结实了,哥哥的一双手变得粗糙,哥哥已经从孩子过早地成为一名男子汉。他听着妹妹的哭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气得瑟瑟发抖。他原以为舅舅和妗子只是刻薄,没有想到妗子城府是那样深。他还没有经历太多人情冷暖,换亲这是旧时代的事情,怎么在新时代还会在妹妹身上发生。文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带着严厉的口气说:“秀儿,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应该去上学。”
  “真的不想再上了,成绩都滑落到下游了。”
  “要么,再补习一年。”
  “学不进去,一上学就想起那种事情。”
  “可是我就吃了不读书的苦。你没有受过工地上的苦,不知道生存是多么艰难,我有时候做梦都在学校。”
  “不去了。”
  “必须去,哪怕租房转学。”
  “哥,没有那么容易,我心疼你才要打工,以后可以自学。”文秀不愿意再去学校,文强看看妹妹,光顾着训斥妹妹,此时才看清妹妹头发蓬乱,脸也很脏,赶忙先带妹妹洗把脸。文强虽然不能再勉强妹妹,但他心里还是有诸多顾虑,建筑队近一段工资也不太利索了,这是实际问题,他有时候都想着跳槽,但自己没有文化又没有学到技术,又能到哪里去呢?
  到了饭点时候,工友们三三两两走出了工地,大家看到工棚里有个女孩子,有的笑着问:“强子,你媳妇来了?”
  有人扮着鬼脸说:“那今天不用上班,要不然累得晚上交不了公粮。”文强赶忙辩解这是我妹妹,还上学,不敢胡说。
  “要么把ni妹妹介绍给我,我马上叫你哥哥。”
  “赶忙滚。”工友们都在和他开着玩笑。没有在这种环境生活的人不明白,他们的老婆经常不在身边,长期的一种压抑,经常加班加点工作,相互间说粗话说些调皮的似乎有些过头的话语,也很正常不过了,所以文强并没有生气,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他自己有时候也黄话连篇。文强不愿意听这些闲言碎语,就带着妹妹出去吃饭,看到薛工头开着小车停在他们身边,开了车窗,弹出自己圆圆的光头脑袋,温和地说:“文强,干啥去,她是谁?”以往工头从来不和工友打招呼的,“我妹,过来找工作。”
  “走,我也去吃饭,捎你一段。”
  “不了,我走着过去,就门口随便找个餐厅。”工头再没有说什么,只是下了车将文秀拉到副驾驶座位上,文强只好坐在后边。他们兄妹还是第一次坐上小轿车,感觉轻飘飘的,第一次工头将他们带到一个大饭店,点了几个菜,文强真是盛情难却,酒桌上很不自在。他很懊悔刚才怎么不把妹妹拉开,因为工头的那双眼睛,含着太多说不清的因素,射向妹妹的脸庞,一直往下盯着妹妹刚刚发育成熟的xiongfu上。
  工头也似乎看到文强那不满的情绪,很快恢复了一种长者的领导风度,关心地说:“强子,咱们食堂做饭的那位大嫂不愿意干了,让ni妹妹去干吧!”
  “她能行不?”
  “能行呀!工队都是简单家常便饭,吃饭的也只是二十几个人,工资吗和你一样,住宿就在灶房里间,活不紧张了你也可以提前下班去搭把手。”文强好像有些受宠若惊了,看来自己误会了工头。
  工队上来了个女孩,就像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就像一朵鲜花真的长在牛粪堆里了。由于单调无聊的生活,他们吃饭的时候经常会来和文强打趣,吃饭时间过了,依然有人守在灶房门口不愿意散去。这时候工头就会来督促,大家就一哄而散,文秀心里感激工头,“秀儿,有哥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谢谢,薛老板!”
  “见外了,没人的时候叫哥就行,有困难也告诉哥。”说完工头出去了,拿出一袋水果,还有两件衣服。“秀儿,你这衣服太土,把这个换上。”硬往文秀怀里塞,工头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有些皮笑肉不笑。文秀一边推辞一边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拿着,发工资会扣除的!”文秀听到工头这么说,才无奈地接下。
  工头家就在城区,距离工地多了也只是十几公里,家里有媳妇孩子,这一段他也总是以工作忙碌为借口很少回家了。第一次看到文秀,他就有了想法,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着城里那涂脂抹粉的女人身上没有的东西。穿着有点土气,但掩饰不了那种自然美。他想着给挑两件衣裳修饰一下,这就是一朵美丽的花,培养好了,以后去上层公关攻关……想到这里他又悄悄露出鬼迷的笑容。
  工友们上工的时候,灶房就剩下文秀一人了,自从工头训话以后,工友们除过吃饭,也很少在灶房逗留。大家似乎有点心知肚明,猜测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了。是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经常会在灶房浮现,言语上满是挑逗。文秀也聪明了,她总会把门插好。工头给她的衣服,她并没有穿,她看到那衣服的贵重。她没有敢告诉哥哥,因为她自己也是一团迷雾,要是真惹恼了工头,被迫离开工地,下一步该去哪里?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工地塔吊上发出刺眼的光芒,“嗡嗡”如长号一样,震破了寂寥的夜空,那是打混凝土振动器发出的声音,工友们都在赶工忙碌。文秀刚刚躺下,就忽然听见外面有喊叫声音。“谁?”
  “我,你哥,过来给加班工人取几个馒头。”她听到是工头声音,不想开门,但又不能违背工头命令。刚开个门缝,工头就闪进来了,却不拿馒头,只是轻轻把门插上。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秀儿,你真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你。”
   说着就拉着文秀的手,往内间床上拉。
  “不要,我喊人啦!”
  “再喊就没有工资了!”说着硬生生将文秀按倒在床边,可怜她哪是那胖工头的对手,他肥胖的身体就这样压到文秀身上,那简易的木床也“吱吱呀呀”响着,似乎随时都会坏掉一样!“哥哥,救我!”文秀大声呼叫着,她头发已经蓬乱,衣服被工头撕得稀巴烂,回应她的只是那“嗡嗡”之声音。
  忽然门“哐当”一声就开了,文强怒气冲天一脚将门踹开了,他脸色发红如关公一般,看到妹妹遭工头践踏,拉起工头,几拳打在胖工头脸上。他平时在工队上干重体力活,双手有的是力气,“你小子,给我等着。”胖工头整理好衣服,就灰溜溜地走了,文强没有再去追,他想到工资还没有发。妹妹还在床头上哭泣,文强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有两个工友进来了,这是平时最喜欢拿他们兄妹打趣的人,进来就说:“强子赶紧走,我刚才好像看见工头从外边叫了几个大汉,从这边走,快点逃吧,你斗不过他们的。”“我工资还没有领!”“这时候你还想着工资,保命要紧!”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文强兄妹,“往西边走哪里是一片麦田。”到墙头他们先将文强扶过去,然后两个工友搭个人梯,共同把文秀送过墙头,翻过墙头文强来不及感激工友,只是拼命地向着妹妹朝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原来这一段工头频繁在灶房出现,早有工友告诉他了,让他多加小心,他也想着离开,只是工资还没有领到手。今晚打混凝土,工头嘱咐大家需要加班,等工头离开工地以后,工友们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就悄然跟上去。他听到工头说是取馒头,所以没有贸然推门。当听到妹妹呼唤,他才猛然踢开门,看到了令他气愤填膺的一幕,多年以来的苦累变成坚硬的拳头。他挥起来砸向工头,要不是妹妹拉扯,他会打死那家伙!
  他和妹妹就是在这无边无际的麦田中,只想快速远离那塔吊上刺眼的光芒,拼命地奔跑着,但即使跑了许久,他们的身影还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很长。耳旁是风儿的呜咽声音,似乎像哭泣。跑了很远,他似乎还能听到工头和一帮地痞流氓的吵嚷声音,“快点追上他们,打死狗日的!”他和妹妹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蹚过一条小河,跨过一座山梁,总算身后没有了声音。他想着前边应该有村庄,有村庄就有打麦场,在麦垛下将就一个夜晚,明天搭车去省城。想到这里,他再一次拉起妹妹向前蹒跚而去,妹妹的手冰凉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他能感受到妹妹的心在剧烈跳动......

       四
  暮色深沉,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有谁家的公鸡的第一声鸣叫,就像合唱队的第一个领唱,接着全村的鸡儿都随声附和着,一声高过一声。给刚刚宁静的清晨,增添了几分嘈杂,也打破了文强兄妹俩的噩梦。不一会儿天色慢慢亮了,兄妹俩从麦秸垛中爬起来,头发上沾满麦秆。打麦场旁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上面还挂着晶莹透彻的水珠,那一滴滴水珠更像是一滴滴泪水,只等阳光升起来,它们会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文强拉着妹妹的手,他想先去车站,不管去哪儿只要先离开这里,他们就安全了,再去重新找工作。对于妹妹的安排,他一直很迷茫,妹妹太漂亮了,这无形中给他流浪的生活带来许多麻烦。他真的想让妹妹继续上学,但他不能时刻守候在妹妹身旁,他要是有一份固定工作该多好呀!这样带着妹妹,他真能保护好她的安全吗?处处都有陷阱,人心叵测。“哥,你想什么?咱们赶紧走吧!”妹妹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瞅着他,那双眼睛还有一丝恐惧,她还没有从昨晚的阴影中走出来。
  车站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街道旁边都是小餐馆,叫卖声此起彼伏。兄妹两个徘徊在车站广场,找不到一个坐的地方,候车室里排队买票排成长长的队伍。兄妹俩夹在中间衣服沾满灰尘,显得不伦不类,正在他们焦急等待,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位穿着还算体面,满脸和善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叫住他们。“小伙子,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文强对这个妇女没有戒备心。她身边还有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去市政府怎么走?”
  “我也不清楚,你们是?”
  “我们是矿务局人事部的,今天去河东市招工,小伙子看你很年轻,我可以帮你走个后门。”文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妹妹跟着他们走出候车厅。
  “是真的吗?”
  “走吧,前边有一家餐馆,我们边吃边聊。”
  “不,我们没有钱!”
  “不用你们花钱,姐这是公款。“文强和文秀又跟着两个人来到一家餐馆,点了饭菜。女人拿出一份文件,那是关于乡河市的招工文件,上面盖着大红的几个印章,女人还拿出她的工作证,拿出几张报纸,上面主板的标题是:乡河市煤矿年产五百万吨,被评为省级明星单位。报纸上还有工人单身楼,四个人一个标间,餐厅宽敞饭菜也很丰富。女人还说矿上给每个员工免费培训,提供三险一金,工资井下一千多,井上六百多。女人说:”我们是国家一级大矿,机会来之不易,你们考虑下,不愿意去我们不勉强。一会儿我们去市政府,由政府出面给我们招收二十名,到那时候可能就没有你们机会了。“文强没有顾虑了,想着有份固定工作,挣点钱再租个房子,把妹妹安顿在矿区读书,这是最好不过了。“这儿有一份意向合同,先签个字,到矿区体检后,再签订正式合同。签完字后,由我的司机先把你们送过去,此后陆续招收人都会过来。”文强点了点头,在合同上签字画押,他忽然感觉像杨白劳一样的手印,觉得有点仓促,合同没有仔细分析,只是大略看了下。
  司机开着一辆小面包车,载着他们向西山行驶而去。半路上的时候,又上来三个男人,司机说是他朋友搭个顺车。汽车行驶过一个镇子,文秀从窗外看到这个镇子一条街道都是卖棺材的,老张寿木,老李棺木,王家棺材……她想不通怎么都是买棺材的,难道生意就这么红火。面包车从镇子一晃而过,车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了,司机和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哥,你看黄河。”文强扭过头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河,他的眼睛甚至能看清那急流和漩涡。面包车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向山里行驶而去,这里的山几乎都是黑的,几乎很少看到树木,就连路边的小草也不可幸免被染成黑色。山路沿着黄河,路面将就能开两辆车,有的地方完全是凹凸的形状。司机开车很自然,速度不减,坐车里的文强兄妹却有些毛骨悚然。车行几公里,再行了几十公里的石子路,接着就是一车宽的土路。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所谓高楼大厦,光秃秃的石头山,听不到鸟鸣,偶尔会有少量植被,还有一些废弃的窑洞。文秀已经明显感觉不对头了,用手拉了哥哥的衣袖,使了个眼神,“大哥,我想上厕所。”“忍一忍马上就到了。”司机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三个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们,露出了恶狠狠的目光,如狼眼一样的光芒射在他们身上。文强想着完蛋了,刚脱离了苦海,又掉进了深渊。
  面包车终于停下来,文强和文秀被四个男人夹持着,各自扔进两个窑洞里。文强看到窑洞也是黑乎乎的,好久目光才瞅清里面还有七八个男人,他们都光着上身,身上也是黑黝黝的。窑洞里有一个长方形的土炕,土炕上扔着几床黑糊糊的被褥,有些已经破烂的露出棉花,棉花也是黑色的。窑洞最里边有一个大盆,盆里水也是黑色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桶。墙上用粉笔写着几个歪七八扭的字:“洗澡入盆,解手入桶。”几个工人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看上去都是瘦骨嶙峋,眼神也毫无光彩,从表面看不出他们的年龄,他们的年龄好像被黑炭色遮住了。文强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外面好像有狼狗的犬鸣声声,回音也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狼狗长长的舌头时不时从铁门缝隙里伸进来,像是特别饥饿的样子,仿佛屋子里的几个人,就是一顿美餐,随时会扑上来一样。“小伙子,你怎么被骗进来的。”听说话声音像是年长的中年人。“这是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个黑口。”
  “啊!能出去不。”
  “你想的太天真了,到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什么?啊……”文强大惊失色。“秀儿,你在哪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文强摇着铁门,铁门外面上着锁,狼狗在外面由远而近,叫得更欢了。“小伙子,小心!”说话人又拉过文强,狼狗的嘴巴带着长长舌头,喘着粗气,从门缝中又一次伸进来。文强似乎听见妹妹哭泣的声音,夹杂着呼唤的声音。“哥,我在这里。”文秀被锁在隔壁了。比起文强,文秀这个房间条件似乎好点,炕上-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房子里还有一盏电灯。一张办公桌上,还放着一个梳妆台。她听到哥哥呼叫的声音,也是一样摇着门,狼犬的叫声淹没了一切。她抽噎着哭泣着,怎么又鬼使神差来到这个地方,她隐约感觉面临的是什么。一会儿,有人给文秀端来一碗米饭,一碗水煮肉片,不管怎么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脱。文强这边,还是车上几个男人,端来一大盘水煮白菜,几个黄黄的玉米面馒头喊着“开饭了!”房间几个人赶忙围在桌子前,那一双双脏兮兮的手,瞬间伸向馒头,馒头也被染成斑斑黑点,没有了筷子,有个竹扫帚,杆子被他们随意掰开,一人拿两截,脏也顾不得,也许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大伙儿都吃起来。“小伙子,赶紧吃饭,一会儿还要干活,要不然你干不动还得挨打。”说着他把馒头塞给文强,文强忍着泪水,虽然肚子也在咕咕乱叫,却还是难以下咽。“吃吧!孩子!”中年人拍了拍他,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上工了!”进来几个彪形大汉,牵着两只恶犬,难友们穿好鞋子,低头跟着他们出去。文强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山坳地带,看不清山外面的世界,靠窑洞不远的地方,有个低矮的洞口,进去的时候还要低着头。大汉守在洞口,恶犬已经放开,两个人一个架子车,洞口放着一个卷扬机,大汉督促着他们赶紧进去,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煤窑,这小煤窑的条件也不至于如此简陋。文强和中年大叔推一个车,顺着洞口往进钻,腰身不敢伸得太直,要不然那些坚硬的石块会将身体划烂。洞里有上坡下坡,甚至还会有过水路面。走了几千米,才到了所谓的工作面,难友们拿着铁锨大锤镐头,拿铁锨往车里装,五百多斤架子车煤炭装好,一个前边拉一个后边推,迈着坚实的步伐缓慢向洞外走去。汗水落下一路路,气喘的声音,组成一曲苦难的音乐,回荡在洞穴之中。
  文强腰身实在难受,忍不住直了下腰身,头碰到石头尖上,他感到脑瓜猛然一生疼不由用手一摸,矿灯下映照下的是一手鲜血,顺便又抹在煤炭上。文强真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般的,父母亲去世时候他都没有这样难受过。停下架子车,大家都围过来,中年人赶紧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片,替文强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大家继续工作。快到洞口时候,是一段上坡路,一条带铁钩的钢丝绳索摆在面前,文强将铁钩挂在架子车上,卷扬机拉着架子车缓慢向前行去。虽然这时候能省点力气,但文强不敢有丝毫马虎,稍有松懈,就可能车毁人亡。终于看到一缕阳光,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了,伤口还在疼痛,可是洞口的那汉子还在督促快点。洞口外处几十米有钢管焊接的铁架子,下面停着一辆自行改装没有牌照的嘎斯车,车推到钢管架上,正常人都是心惊胆战,打开架子车车门,煤炭哗哗流进汽车里,扬起几丈高的煤尘,让他们呛得脸变得更黑了。之后他们又推着空车,钻入洞子,就这样来来回回拉了几十车后才下工,回到窑洞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简单的洗漱完毕后,工友们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难道就这样安心在这里待下去吗?他不甘心,更担心妹妹的安全,上班的时候,他发现隔壁的门还上着锁。他想应该尽快逃出去,要不然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山里的夜是那样的寂静,寂静的有些可怕,黑压压的山头一座连着一座,门缝外总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远山对岸山头冒出一点微微亮光,那是几个小矿山发出的灯火。忽然听到有汽车行驶进来发出的声音,文强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啊!文强听出来了,是那个薛工头,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文强越想越惧怕,“开门!开门!”他拼命摇着门。两只狼犬在外边“汪汪”叫着,“给我把他的嘴巴堵住,”那是工头的声音。说完有几个汉子,打开铁门,把文强绑在外面的一根电线杆上,用两双臭袜子塞住嘴巴。床上躺着的几个工友,也许听到了响动,他们转过身,又装着熟睡的样子。汉子拿着刀子在文强脸上晃来晃去,工头进了隔壁的房间,文秀又恐惧又紧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怎么不会是我……孙悟空还想逃出如来佛的掌心,哈……哈……”
  “哥哥呀!快来呀!我要出去……”文秀拼命要向外跑。
  “想跑,没有那么容易!”
  文强听到妹妹的呼唤声音,他在电杆下拼命挣扎,眼泪簌簌落下,却无能为力去解救妹妹。
  “宝贝,乖乖从了我,以后吃香喝辣!”
  薛工头一双大手将文秀按倒在床头上,文秀挣扎着呼喊着,叫天天不应,就地地不灵,而两只狼犬也停止了犬叫,它们只认识自己的主人。文秀的上衣被撕开了,她这时候似乎也不再呼叫和反抗,而且似乎在配合着工头,脸上强装着一副笑脸。工头像是一条饿狼,在文秀脸上吻来吻去,忽然工头一声大叫,握住满嘴鲜血的嘴巴,疼得在床上打滚,原来文秀将他的舌头咬断了。这时候工头就像丧家犬一样,“呜呜”乱叫,却发不出说话声音,趁此文秀赶紧跑出,看到绑在树上的哥哥,越心急越解不开绳索,两只狼犬向他们扑来,叫声吵醒了熟睡的打手,在工头的命令下又将文秀捆起来。
  几个汉子将他们兄妹扔在面包车上,车呼啸着向山那边行驶而去,一直驶到一个村庄,一家小院落,院子里同样有几只恶犬在乱吼。文强和文秀像破烂一样扔进一个房间,屋子里没有灯,黑咕隆咚。也许真的太累了,文强和文秀竟然依偎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不到妹妹的身影了,文强吵嚷着:“你们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了!”
  “哈哈……”进来的是车站碰到的中年妇女。女人冷笑着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和车站那个和蔼的女人判若两人,就像变色龙一样。
  “傻孩子,ni妹妹享福去了!”
  文强瞪着满是仇恨的眼睛,“别瞪眼了,告诉你也无妨,去了窑子,可惜你是男儿身,要么你也可以去的。”
  “你们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老五过来,一个汉子端来一大碗水,捏住文强嘴巴,强行灌进去。“小伙子给你洗洗胃……”文强呛到嘴里是咸咸味道,估计是盐水,一连灌进去几天,文强胃难受极了,胃里的垃圾几乎全排出去了。文强没有一点体力,他已经晕过去了,也不知晕了多长时间,醒来的时候,胳膊一阵子剧痛。他就躺在一堆乱草堆里,原来那些人以为他死了,随便把他丢进山沟。他不知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好像听到有老鹰盘旋在山谷之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乱叫。似乎他要是再不醒来,就要被老鹰吃掉。文强头有些晕,费劲爬起来蹒跚着走了几步,身体又如棉花一样接着倒下去了。他硬是挣扎着向前爬去,好不容易看到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文强剥了一棵玉米,剥去了皮,连玉米须也顾不得撕掉,就往嘴里塞,啃得狼吞虎咽,他实在饿坏了。吃了玉米,总算有点力气了,他终于能够站起身,他不知道下一个目标在哪里,只是毫无目标向前走。走了两天,走走歇歇,终于走出山区,走到公路上,走过平原,平原上村庄稠密,行人也多起来,路过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衣衫破烂,就像一个名副其实的乞丐一样。行人的眼光满是同情,同时含着一种鄙视,好像在说“好好一个小伙子,不好好干活,却来过讨饭的生活,一个字懒。”
  前边终于看到一个村镇,文强从路边看到一家盖房的小工地,连忙走进去,看到几个干活的围在一起吃饭,礼貌地问:“师傅,这里还要人不?”
  “暂时不需要。”干活的人中有人说。
  “谁呀?”房子里好像有人问。
  “一个讨饭的!”
  “我不是讨饭的。”文强慌忙解释,这时候从对岸房屋里走出一位面目和善的老人,他应该是这个屋子的主人,看着文强连忙招呼他坐在凳子上,一位老奶奶端来饭菜,文强饿坏了,也不客气一扫而光。吃完饭向大家倾诉着自己的不幸,讲到妹妹至今下落不明,他再一次落泪了。大家听着都很气愤,没有想到新社会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老人给干活的包工头说,先让小伙子跟着你干吧,明天我带他到派出所报个案。说完老人又从家里拿出几件旧衣服,让文强换掉。第二天,由于文强说不清地址,案件先在派出所挂着了,文强只好先在老人家干活,想着挣点钱再出去寻找妹妹!
  文强闲下来了帮助两位老人干干家务及地里的活,两位老人也渐渐心生喜欢。原来两个老人有个女儿,大学毕业以后,在遥远的南方安家落户,女儿女婿曾经接老人去了南方,但是老人只在那边住了几天就很不习惯,老家房屋太破旧了,女儿只好跟着回来,叫来工程队来重盖房屋,将家里安顿好女儿又去了南方城市。老人虽然不缺钱花,但精神上却显得孤独无依无靠。在工程队结束的时候,他们将文强留下来了,做个干儿子,文强也爽快答应了,也算有个家有个依靠了,但妹妹始终是她一块心病,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朦朦胧胧听见妹妹在呼喊……

       五
  文秀被暴打以后,送进了一座城市。这是一家地下的KTV歌城,处在城市的包围中,上面是酒店正常营业,下边的KTV在夜深时候才开始营业。夜晚这里总是灯光闪烁,歌舞升平的景象。地下城有三道门,每个门口都有保安值守。走廊,门口听不到任何声音,可见包间隔音效果非常好。只有偶尔路过,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暴露,留着长发的女子。她们身材面容都较好,再加上抹着化妆品,描眉画眼,在迷幻的灯光下更加显得楚楚迷人。有时候她们走进包厢的时候,和男人一样,纤纤玉手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然后仰起头吐起一个个烟圈,有时候干脆撒娇般地吐在顾客脸上,然后抛去多情的秋波。她们也能喝酒,划拳掷色子,手段不亚于男人。这里没有仁义廉耻。她们大多数来自农村,许多都是被哄骗过来,一来都是哭哭啼啼的,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没有了羞耻之心,陪歌陪舞陪酒……一条龙服务。
  时间长了即使没有人把守,她们也不会出去,因为她们许多人惹上毒瘾。她们必须靠老大来供货,才能过足毒瘾。她们也只有拼命卖骚,来获得更多钞票,大多让老板得了,少部分来维持她们生存。
  文秀的到来,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想着又进了狼窝,心里阵阵难受。此时夜已经深了,姐妹们都相继出去上班,宿舍就剩下她一个人静静躺着,老板说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去接客。忽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吵嚷声,敲门声,好像还有打架的声音。文秀的宿舍门被打开,有两个人破门而入,看着躺在床上的文秀,架起来就往外走。老板还有那些姐妹们,嫖客们蹲下了一大片,“一个人也不要留,全部带进局子里。”当警车拉响警笛的时候,文秀才知道这是一场打击卖淫嫖娼的活动,她很庆幸自己获救了。到警局后经过一番审讯,从老板那里又牵扯出黑社会贩卖人口的团伙,扫黑除恶在进一步行动中。而文秀由于并没有涉足,暂时留在局里养伤。局里的同事对这个女孩子的遭遇很是同情,其中有个老警官对她格外照顾。文秀看他的眼神,他的脸庞,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老警官对她的关心似乎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每天上班总忘记不了给她带上一份早点,中午又帮她在食堂打饭,他就像对他女儿一样地照顾。文秀一直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照顾,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老警官让她不要说,安心养病,过两天会把她接到家里。
  文秀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老警官和他爱人,还有一个比他小的男孩,他们都用一种亲切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文秀看着眼前的叔叔阿姨,觉得这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报答,对她多少次磨难的回报!
  老警官夫妇给她讲了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原来老警官看到她被带进局子里,第一眼看到伤痕累累的文秀,那眼睛,那鼻子,那脸蛋,除过身材稍微偏廋外,简直和爱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他查阅了审问的卷宗,知道文秀的家乡就是当年他们插队的地方。70年代,他们高中毕业以后,响应了毛主席知识青年下乡的号召,一起下乡劳动,幸运的是他们被一同分配到一个生产队。一起吃饭一起劳动,偶尔一块去偷生产队的瓜果。在劳动和单调乏味的生活中,他们产生了难舍难分的情感,在那个纯情的年代,没有物质的利益,只为了相爱。不久他们又如亚当和夏娃一样,偷食了禁果。女孩子没有想到只有一次她就怀孕了,接着不久政策发生变化,他们属于最后一拨知青,知青们都以各种名目回城。女孩子躲在老乡家里,不便见人,男孩子要女孩将孩子打掉,女孩子舍不得,非要生下这个孩子。生下孩子后,男孩子又偷偷将孩子放在老乡门前,告诉女孩子儿子死了。在那个年代,医疗不很发达,农村新生儿死亡很正常不过了。就这样女孩子伤心难过几次后,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几天以后,他们就收拾起行装回城了。多少年过去了,男孩子变成成熟的男人,这件事情在男人心里总是个结。这么多年,他们结婚生儿子,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风平浪静。男人曾经回到过村子,当年的接生婆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当年那家院落也变成荒院,他也记不清到底是不是这家院落。他曾经徘徊在村里的小学门口,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孩子,也许孩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这是他心中无法弥补的遗憾!
  “叔叔,阿姨,难道你们真是我亲生爸妈吗?”文秀有些激动,她记得小时候常听村里有些人说,她是捡来的,那时候她以为他们在造谣。
  “孩子,说说你的故事吧,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文秀缓慢地将她的经历讲出来,说到她父母,说到她哥,她已经哽咽得泪流满面了。“孩子,别说了!”女人拿出手帕,替文秀擦干眼泪。
  过一段文秀身体恢复后,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文秀真是他们的孩子,这是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经历风雨坎坷,将文秀送到了她亲生父母身边。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花儿红了,叶儿绿了,阳光温暖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老警官夫妇带着文秀,踏上了回汤阴县的路,回家的路,寻找哥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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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 21:5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一篇令人唏嘘、感人至深的小说,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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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社长鼓励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2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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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 21: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祝夏日安好、写作快乐、美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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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社长鼓励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3 0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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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17: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甘肃
又见到你的小说了,很开心!写得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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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是以前在山西那边干活,她妹妹过来看她,那个工头眼神总有些不带劲头,结果整个工队轩然大波,第二天她兄妹就没有了踪影。后来多年后,听一个同事无意间给我讲起一个故事,说那年在山西干活,碰到一个衣衫偻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3 06:03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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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17: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甘肃
【编者按】一篇惊心动魄的小说,兄妹俩刻画得细腻,情节曲折吸引人,读时紧紧地关注着兄妹俩的命运,直到最后看到他们安全脱离苦海才松了一口气。可怜的兄妹因父母的意外离世而过上了艰苦的生活,爱妹妹的哥哥在工地打工养活妹妹,妹妹在舅舅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势利狠毒的舅母想让妹妹换亲,导致妹妹文秀失学找哥哥,不想遭到工头的凌辱。兄妹刚逃虎口又入狼窝,他们二人的命运深深揪着读者的心。好在结局较好,妹妹与亲生父母相认,他们的命运得到了改善。小说文笔细腻,彰显出了作者较深厚的写作功底,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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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17: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甘肃
文章较长,初读时发现个别需要改的地方,待晚上再抽空改。现在要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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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王莉妹子,我这个人粗心要你费心了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3 05:47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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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 19:06: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天龙 发表于 2024-7-1 21:50
一篇令人唏嘘、感人至深的小说,点赞!

谢谢社长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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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21: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标点、个别字我细细改了,注意“他、她”不要混用。小说来源于生活,有些细节写得非常真实,如黑煤矿、工头图谋不轨、黑夜店,说明你很细心,善于观察生活!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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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王莉妹子细心周到修改编缉辛苦了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3 05:45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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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逸飞之星

 楼主| 发表于 2024-7-3 05:45:0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莫道不销魂 发表于 2024-7-2 21:54
标点、个别字我细细改了,注意“他、她”不要混用。小说来源于生活,有些细节写得非常真实,如黑煤矿、工头 ...

谢谢,王莉妹子细心周到修改编缉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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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3 05:47:0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莫道不销魂 发表于 2024-7-2 17:17
文章较长,初读时发现个别需要改的地方,待晚上再抽空改。现在要上课了。 ...

谢谢,王莉妹子,我这个人粗心要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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