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尔罕 于 2024-10-28 17:53 编辑
编者按:《往日时光——乡村女教师(7)》细腻地描绘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一位乡村女教师在岳池县白塔小学的艰辛生活。文章通过讲述学校缺乏基本生活设施的困境,尤其是用水和吃饭的问题,展现了乡村教师在物质匮乏中的坚韧与乐观。作者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将读者带入那个时代,感受乡村教师的日常挑战和生活状态。文章不仅记录了一段历史,也传递了对乡村教育工作者的敬意。推荐给读者,一同体会那些年的不易与温暖。
往日时光
前面两期,我讲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自己在岳池县白塔小学教书的一些经历。那时校舍简陋,师生生活困囧。学校里面连一个厕所也没有,七年后的1984年底,我调往岳池县文教局工作时,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就一个上厕所的问题,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在那个时代,上厕所难,喝水、吃饭,下厨房也不易啊! 我们今天就讲讲吃饭下厨房的事吧。
古人云:食色性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饮食、男女”,人性最基本的问题,吃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任教的那个学校在一个小山坡上,没有自来水,也没水井。老师们喝水、吃饭等生活必须用水,主要靠炊事员一人从山坡下村里的水井里打上来,挑到山坡上。 我刚到校不久,原来身强力壮的男炊事员老李被调走了,换了一个四十来岁姓刘的,微胖的女炊事员。女炊事员切菜煮饭没什么问题,可是要每天三番五次到山坡下去挑井水,来烧开水、煮饭、淘菜,洗锅碗瓢盆,那真是不容易啊! 炊事员只负责老师们喝的开水和煮饭用水,没有专门给学生供应开水。如有学生临时需要喝水,老师就在教研室里那个唯一的保温桶里给他倒一杯。 老师们自己平时用的洗脸、洗脚、洗衣服的水怎么办呢? 那当然只能自己到山底下去挑啊!男老师基本还身强力壮,他们都可以挑回来;我们女老师就困难得多了。我们只好一桶两桶抬上来,偶尔我也逞能下山去跳一担上来。 说实话,每天的课程都是安排得满满的,就连晚饭后七点到九点学校还两个小时的集体办公时间,就是老师们必须集中在教研室里,集体批改作业、备课等。哪有时间和这么多的体力去山下挑水...... 于是,我们只要看见有男老师挑水上来,我们都会厚着脸皮,嬉皮笑脸的迎上去,讨一盆半盆;我们有时也乘炊事员不在厨房的时候,钻进他的厨房在她的大水缸里,偷一盆两盆。 自从男炊事员老李调走了以后, 自从换成了女炊事员刘姐以后,我们去厨房偷水就少了。 开始,是炊事员刘姐发现有人去厨房偷她的水,她就会站在厨房门口,一手叉腰的,指桑骂槐地大吼:是哪些龟儿子、懒婆娘,又偷我的水,莫以为我没看到,下回等我逮到起,偷一盆必须还我一挑水! 后来,我们偷水的行为真正开始有所收敛,还是看着炊事员刘姐每天三五次去山下挑水的吃力和辛苦,于心不忍啊。
你问我用水这么困难,你们怎么洗澡? 别说洗澡了,那个时候学校根本没有洗澡的地方,也没法洗澡。 我告诉你,那个时候,我们有可能两三个月都没洗过澡。 不会吧? 我真不是讲笑话,这是真的,今天想来,它还真是个笑话。 那个时候,老师们的家,一些人在距学校十多里地县城里。学校到县城只有一条乡级公路没有通车。一些人的家在附近十几二十里乡下村里。每当周末,或者放假,他们都会步行回家去,顺便就解决了洗澡的问题。可我既非本地人,方圆百里也没有我的家。我该怎么办呢? 按例,周末(那时周末只放一天假),或者节假日、寒暑假,学校都要放假。这时,学校就会安排老师们轮流值班守校。放假了,大家都急着想回家,守校成了不情不愿的事。而我,却是个例外。短假,我倒是更愿意帮人守校;长假嘛,我才能坐车回百里之外的母亲的家。所以每当有人说家里有事不能守校时,我都主动帮忙替他。
守校的晚上,你关闭了校门,杠上大木杆,再加上锁,哈哈!这个天地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你可以尽情地享用炊事员留下的半缸水,在厨房里烧一盆热腾腾的热水,洗个痛快澡;你可以煮一大碗平时你吃不够的米饭或面条(没人监督)饱餐几顿。 白天,你可以在那个土坝子上疯狂地跳绳,踢毽、拍皮球,踩着放在教研室里的那张早已经五音不全的脚踏风琴,从早唱到晚。 夜里,就算遇上有歹人砸校门或暴风骤雨降临,或者是停了电...... 我依然愿意点燃三五根蜡烛,守在我的小屋里,守着我的学校。
说完吃水,我们就讲吃饭吧。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大多回家去吃午饭,路途稍远的学生都是自带干粮来学校吃。现在想起学生们带的午饭都心酸:一两个煮熟的冷红薯、土豆,或者几块麦粑和包谷,很少有学生带米饭和菜的,而学校没有设备为学生热饭。 我们老师们倒是有个厨房。这个厨房也是在学校外墙边搭建的一个偏厦里。去厨房必须从教研室的后门,下一步很高的石梯,记得每次下这个石梯我都得扶着教研室的门框才能跳下去(这下知道为啥去厨房叫“下厨房了吧”)。再穿过教研室和教师宿舍之间的一条夹沟,(这个夹沟如遇两个人迎面过来必须同时侧身)就到了厨房。 这个教师厨房,约20平方米大小。进门左边有一个砖土磊的大灶,灶上架一口大铁锅,灶前有一张小木凳,灶边有一个助火用的风箱,灶台上有一个矗立的烟囱通向房顶;再往里,墙角有一堆煤炭,一把铮亮的铁铲;煮饭时,炊事员是一手拉风箱,一手往灶里添加煤炭,或者是腾出加煤炭的手,半掂着脚,撅着屁股,翻搅锅里的饭菜;靠门边有一口盖着木盖的大水缸,进门的迎面墙边靠着一个长长的木条桌。饭好了,炊事员就把老师们拿来的,十来个大小不一,颜色不一、质地不一碗依次摆在条桌上,然后把饭菜平均分到每个碗里。桌上还有一个中等大小的瓦罐,里面装的是米汤,随便舀,免费。吃饭时间一到,甚至时间没到,就有老师争先恐后跳下石梯,挤过夹沟,冲进厨房,端着自己的碗,然后去教研室自己的座位上,或者自己的小寝室里吃饭。 厨房靠门右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画着格子的大白纸,上面写着:教职员工吃饭登记表。横排的格子里的第一行写着每个吃饭人的名字,竖排写着一个月从一号到月尾日期,每日又分成三格,写着早中晚餐。每吃一顿饭,炊事员就你的名字所属的格子里打一个√,记录在案。月底统一算账。 你问我,那个时候你们老师都吃些啥?怎么算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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