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溪

鲁公青夫 · 发表于前天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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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溪

“溪”本义一般认为是山间的小河沟，也指一般的小河。溪流是相对比河流窄，水流速度变化多端的自然淡水水流。一般来说窄于五米的水流被称为溪流，宽于五米的被称为河流。通常溪流都是在河流的上游，和山谷一带，湍流和不平坦的河床亦较常见到。溪水都是从山谷流出，溪、谷往往连用。

每个人都会与小溪亲密接触，特别是山区。我居住的小山村就在山下，周边都是山，东面是海，出了村就是上山的路，一条小溪从村子边下流淌入海。周边的山不是很高，大约二百多米左右，因此村前这条小溪汇流的水量并不大，村民都在小溪洗衣物。周边没有企业，没有污染，溪水非常清澈，小孩直接淘水喝，家长并不制止。溪边有一大口井，井水水位很高，离井口不到两米，村民都是吃这口井的水，水质甘冽。

青岛地区属丘陵地带，到处都是山丘，但一般也就几百米高，最高的崂山巨峰海拔一千一百多米。从崂山汇集下来的水称“白沙河”，山东地区很少称“溪”，都是称“河”，白沙河其实就是一条溪，最终汇集到崂山水库。最早至五、六十年代，青岛市区自来水都是崂山水库的水，水质甘甜，小时候都是用嘴直接喝水龙头的水。后来随城市人口增加，自来水常常断流，半夜才能来水，记得父亲每天半夜起来接水，住在高处更是白天黑夜断水，只好从低处挑水。再后来引黄济青，才彻底解决青岛工业及生活用水。

北九水在青岛崂山白沙河上游，白沙河源出山顶北麓，河水经山脚而折流，有九折；人行河畔小路，转折处须涉水而过，亦九涉；每涉一次为一水，故称九水。九水又分内九水、外九水、和南九水三路，其中以北九水的景观最为著名。白沙河的上游为北九水，北九水又有内外之分，自大崂至太和观为外九水，自北九水疗养院到鱼鳞瀑为内九水，长约3公里，鱼鳞瀑因河水遇断崖跌落，浪花状如鱼鳞而得名，又因其声如潮，亦名潮音瀑。瀑布三折而下，注入二潭，上潭较小，深约4-7米，口缘若缸，水靛蓝色，称靛缸湾；下潭较大，旁有石柱亭，崖上刻叶恭绰题“潮音瀑”三大字。瀑布西岩顶有观瀑亭。离靛缸湾大约一里地有石门峡，亦名鱼鳞口，俗称“衙门”，两岩对峙，中断成门，岩高数十丈，门宽仅3米，水自门中出，人从涧底过，仰视巨岩悬空，摇摇欲坠，惊险万状。

崂山的水和瀑布是很有名的，特别是雨量充沛季节，游人流连忘返。三标山海拔683米，是崂山第二高峰,有闻名遐迩的七涧谷，水源来自山峡顶端的“神泉水”，涧长约6公里，由一涧、双涧、水云涧、四涧、五涧、核桃涧,共七涧及八条山谷组成，故名“七涧谷”。溪流清澈蜿蜒，树木茂密，流水潺潺。七涧谷景区以奇石流水最为著名，每逢雨季来临，湍急的溪水撞击着山谷中的卵石，形成飞瀑激流、万马奔腾、银河飞泻的壮丽景象。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去台湾旅游，在花莲太鲁阁国家公园游览砂卡礑，“砂卡噹”之名是來自這條溪流上游的太魯閣族部落的译名，砂卡礑步道傍为砂卡礑溪，沿溪谷山壁开凿成道，就像是挂壁山道。步道沿途拥有多个原住聚落遗址；而湛蓝清澈的溪水滑过岁月，使砂卡礑兼具自然观察与人文观光，砂卡噹步道沿砂卡礑溪的左岸，通往河流的上流地區。砂卡礑溪是立霧溪的支流，源自二子山和晓星山之間，流長十六公里，砂卡噹溪含沙量少，流水清清澄澄，宛如溫柔清純的少女。而溪水迴漩处形成的小潭，水潭或深或浅，色澤或碧或蓝，有如綠宝石、蓝宝石般的光泽。步道全程都是沿着左岸的溪畔行走，溪床上铺满大大小小以大理石和片麻岩为主的石头，因为溪水中的微酸溶解大理岩中碳酸钙成分，因此溪水常常呈现美丽的蓝绿色，景色优美。砂卡礑溪是从三千多米的高山汇集而来，水势远比崂山北九水白沙河更加壮观，地形更加陡峭、崎岖，有几处潭水深度在4、5米以上，是许多跳水爱好者朝圣的地方，溪更有多处天然的瀑布，蔚为壮观，形成砂卡礑溪美丽的景观。

说了这么多溪，在《老子》眼里，“溪”是蕴有深刻含义的：“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意思是即使知道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或优势，也应该保持谦逊和低调，愿意处于较低的位置，这样的人生态度可以汇聚更多的资源和人才，就像溪水一样，虽然处于低处，但却能汇聚成更大的水流。这句话是说：我深知什么是雄强，却安守雌柔的地位，甘愿做天下的溪涧。雄是争强好胜、高高在上的；雌则是柔软顺和、趋低退后的。有道的人不会、也不屑于与人争，然而正因为不争，才能避免无谓的麻烦，反而让财富、人脉和资源都争相聚拢来。

老子”的这句话用在“将相和”里，大约是最好的注解。《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精彩描述出身低微的蔺相如，不畏强暴的秦王，不辱使命；击破秦王阴谋霸占国宝，使“和氏璧”安全归国，并受到秦王尊重，这就是成语“完璧归赵”的出处。其后在渑池会盟，蔺相如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以si相搏，击败了秦王的阴谋，灭了秦国的威风，捍卫了赵国和赵王的尊严，再次为赵国立下不朽的功勋。赵王拜蔺相如为“上卿”，官位在名将廉颇之上。廉颇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战功赫赫；对蔺相如只凭嘴皮子，职位就在自己之上很是不满，扬言要羞辱蔺相如。每次上朝要排位列，蔺相如都托病不朝，以避免因位次排列使廉颇尴尬。一次在路上蔺相如的车与廉颇的车迎面相遇，蔺相如赶快从便道回避。蔺相如的门生感到羞辱，要离开蔺相如，蔺相如制止他说，廉颇是比不上秦王的，以秦王之威，我都敢在大堂上叱责秦王，难道还怕一个廉将军吗？秦国之所以不敢加兵赵国，这是因为有我两个在，“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这话很快就传到廉颇那里，廉颇听说了后感到非常羞愧；“肉袒负荆”上门谢罪。廉颇与蔺相如结为“刎颈之交”的好朋友，这就是成语“刎颈之交”、“负荆请罪”的出处。这篇列传通过“完璧归赵”、“渑池会”、“将相和”三个故事，成功地刻画了廉颇、蔺相如两个英雄人物，重点描述了蔺相如，表现了他忠心爱国、不畏强暴、有宽大胸怀，以国家大计为重，不计个人恩怨的良好品质，其实廉颇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这篇传记影响深远，戏曲“将相和”吟唱得就是这段故事，邯郸至今保留蔺相如回避廉颇的巷子，叫“回车巷”，明代就在巷东口墙上立有石刻：“回车巷碑记”。经过两千二百多年的沉淀，当年蔺相如回避廉颇的巷子实际深埋在地下两三米，现在的遗址是万历年间一位知县所立“蔺相如回车巷”。

与“溪”有关的人物、故事，大约莫过于“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史记·齐太公世家》有姜子牙和建立齐国以及齐国演变的详细记载。姜子牙最早是商朝的一名官员，因不满纣王所作所为，就离开了，《齐太公世家》这样记载：“或曰，太公博闻，尝事纣。纣无道，去之。游说诸侯，无所遇，而卒西归周西伯。”姜太公博学多闻，虽然为官，但纣王暴虐无道，就辞职向西归顺了周西伯，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於吕，或封於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螭，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於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於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適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这段记载是说姜子牙的祖上不是一般人，而是部族首领，辅佐大禹治水有很大功劳，被封于吕，姓姜氏。姜子牙曾经很贫穷困苦，年纪老了，利用钓鱼的机会进见周西伯。当时周西伯正要出去打猎，占卜一挂，卦辞说：“得到的不是龙不是螭，不是虎不是熊，得到的是成就霸业的辅佐之才。”于是周西伯打猎，在渭水北岸遇到姜太公，交谈后大为高兴。史记没有记载姜子牙多大岁数了，只是说“年老矣”，也没有记载现在广为流传的：“直钩，没有鱼饵，离水面三尺。”

姜子牙直钩钓鱼的传说实际出自《武王伐纣平话》，是宋代说话人的蓝本，来自民间，全称《全相平话武王伐纣书》，或称《吕望兴周》。《全相武王伐纣平话》这样记载：“当日姜尚西走至岐州南四十里地，虢县南十里，有渭水河岸有磻溪之水。姜尚因命，守时，直钩钓渭水之鱼，不用香饵之食，离水面三尺，尚自言曰，‘负命者，上钓来。’”磻溪在今陕西省宝鸡市东南，磻溪之水汇入渭河，后人多把磻溪定为姜太公钓鱼处：《水经注·清水》:“城西北有石夹水，飞湍浚急，人亦谓之磻溪，言太公尝钓于此也。” 晋朝《续博物志》:“汲县旧汲郡，有硖水为磻溪，太公钓处，有太公泉、太公庙。”这都是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也许确有此事。

含有“溪”字的诗句很多，李白有：“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辛弃疾有：“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宋诗人王之道：“云影曈曚雨弄晴，山头小立听溪声。”《宋·饶节》：“溪边小立听溪声，日到溪心衮衮明。独木自横人不渡，隔溪黄犊转头鸣。” 描写溪水流动声和太阳倒映溪水中央的明亮,小舟独自横在水中，宁静无人，只有溪水对面的黄牛犊转过头鸣叫，展现一幅恬静优美的自然画卷,表达了诗人悠然闲适的心情。其实，笔者最难忘的是中学课本里《桃花源记》里的一段：“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何如还家乐，醉吟听溪声。”这是杨万里诗句，本文的“听溪”，并非确要去溪边，我们听得是意境，听得是空山鸟鸣，听得是涧深沟阔溪水叮咚，听得是海阔天空，听得是古今中外战马嘶鸣，我们看到的、想到的都是在“听”，听得是心声。“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何不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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