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殿（山道弯弯17）

邑林樵 · 发表于 2024-12-1 16:16:37

                    百宝殿（山道弯弯17）

                            文 / 卢建文

◎木子花

         木子刚刚摘收，木子花就开满木子树，洁白的花朵，金黄的花蕊，淡淡的馨香，引得蜜蜂忙碌采蜜和我们的热情关注。油茶果期还未结束，花期又来了并大量开花，这种习xing被称为“抱子怀胎”。木子开花授粉后，果实即开始发育，要到翌年10月果实才完全成熟。
        我们十二个徒步者，在南洞乡猪八凼下车，沿山间小路向高月村的山口、千洞、腊利峰进发。途中遇到了这片木子树。老朱，摘断一根茅秆，拉出茅秆芯当作吸管，寻到了有蜜糖的木子花，细细地吸食着花蕊中的蜜糖，那份开心，诱得我们跃跃欲试。老卢发现花蕊有蜜，干脆用舌头舔啜，“哇、哇、哇”，声音夸张得近乎滑稽。
        木子树下的土地被翻挖了，像一片焦土，皆因树下茅草被秋日的阳光暴晒，枯了的缘故，裸露着土壤。茅草枯si，就不会与树夺肥力，还会腐烂变成肥料，这是村民们讲究的良好习惯。也说明耕管者非常勤劳，这种付出，将在翌年木子油的收成中得到回报。高月村十二个村民小组，390余户，1200多人，每个组都有一两百亩油茶林，木子丰收季节，家家户户皆喜笑颜开。高月的油茶林，不是杂交品种。杂交木子的产量比土木子高百分之二十左右，价钱一斤60至80元不等，但土木子油价格在70至90元，有的能卖上百元。村民们还是喜欢本地的土木子油，他们从自家山上摘下来的木子中挑选优质木子仁，自己育苗，再栽种。土木子油鲜黄、清香、浓稠，那是兼点白色的杂交木子油不能相比的。南洞乡其他村也相似，“某种程度上，南洞可称为土油茶之乡。”郭兄这样说，脸上洋溢着自豪，他是南洞籍人。
        木子油是上好的食用油。老卢低声告诉我，今年开始，他家除了吃木子油和膏油（猪肥肉炼的油），再没吃其他调和油了，膏油仅用于炒小菜，能保味道鲜美，每月的用油量明显少了。他买木子油，都是亲自到榨油坊，现榨现买，眼睁睁看着，参不了假，买的很放心。吃木子油和膏油，花钱尽管多些，但绝对的绿色、环保，不会造成浪费，有益于身体健康。老卢还有睡觉前喝点木子油的习惯，说那样润肺，助眠。对膏油，那些外部垄断势力，污名为“三高”食品甚至致癌物，误导千家万户，其抢占手段，常人无法想象。老卢家恢复了吃膏油的传统习惯，并对木子油情有独钟，需要舍得和勇气，我很钦佩。

◎山苍子

        山上新开的路道旁，容易长山苍子树。问友们为什么会这样，无人能答。我借刀砍下一棵比拇指还粗点的山苍子当拐杖，细看年轮，好像只两年，我认为山苍子是速生林种。
        汝城县民间有炼山苍子油的传统。山苍子制油上规模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属于乡镇企业的岭秀香精香料厂。可惜该厂几个负责人，私欲膨胀，见利忘义，打集体企业的主意，谎称产品销外省受骗，瓜分了厂里上百万资金，后被政法机关立案调查，判处徒刑，企业因此一蹶不振，很快倒闭了。
        提起山苍子，胡老师来了兴趣。他说父亲搞过土法熬山苍子油，山苍子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八十年代到县一中读书的时候，学生寝室床上多长蛄蜱，虱婆、跳蚤。蛄蜱，属床虱的一种吧，汝城人这样叫。蛄蜱躲藏在床上，咬人皮肤吸血，一旦被它叮咬了，皮肤就红肿，奇痒难耐，多天不消，人们深恶痛绝。他父亲会把榨油后的山苍子渣晒干，撒在床垫上，床铺上的蛄蜱等臭虫就会溜之大吉。他母亲甚至会把山苍子渣放进枕头里，人睡这种枕头，脑壳便特别清醒，容易入眠，利用的则是山苍子抑菌防蚊虫叮咬、治感冒头痛的功效。我记得孩提时代，祖母用纸包些“六六六”粉放在床板上，经常撒在席子下，（席子下用禾秆作垫），以防蛄蜱、跳蚤孳生和叮咬，效果着实不理想，过段时间又撒。“六六六”的气味难闻，它是高污染高残留农药，对人对土地都有害。国家已禁止使用多年了。现在一想，利用自然界品种的相生相克最科学，不伤害身体，我们的老祖宗留下了无数宝贵的文化遗产，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千洞

        千洞屋场，高月村一个村民小组，二十多户，百十人口，与村部公路距离约4.9公里，海拔760米以上。屋场后是腊利山，海拔1300多米，云雾缭绕，前是千洞水库，碧波荡漾，屋场就在绿水青山之间了，好一个仙境般的所在。
        我第一次到千洞，是2000年春，报告说千洞发生火灾，正在召开的党政联席会议被迫停止，二月份就任乡长的我，立马带领部分乡干部上山救火。走小路一口气从海拔427米的乡政府机关，冲上300多米绝对高度，凭一份责任和血气方刚。心急火燎、汗流浃背地赶到火场，大家齐心协力，很快扑灭了山火。火情并不大，担心的是火势蔓延，殃及大片山场。依稀记得，救火后与村干部一道，察看了千洞水库，解决了清除水库大坝树木杂草和降低溢洪道所需的资金问题。
        千洞水库旁，建了一间水库管理用房，大坝上立着“安全（防汛）责任公示牌”，水库属小二型水库，坝高14.6米，集雨面积0.88平方千米，总库容11万立方米，灌溉面积500亩，兴建于1957年10月。那年份，农村走集体化道路不久，能动员千百个劳动力在海拔750米上的高山修建水库，就是了不起的壮举。那热火朝天的集体劳动场景，可以想象，是多么感人。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土桥乡金山村山场建麻花垅水库，也是小二型水库，规模比千洞水库要大，金山、龙兴、合兴三个村受益，那个冬季，村民们都被安排去筑大坝，大坝用的粘土，开自坝边的山上，肩挑夯压，逐层垒起来。打夯的夯歌最有趣，一人领唱，四五个人跟着唱，夯一上一下压紧泥土，那调子和节凑，激发力量，十分欢快。上山砍柴割茅的我们，常从经过大坝，老远就能听到夯歌声，有时我们会在大坝边的路上放下胆子，观看大人们劳动，谛听独特的夯歌，觉得开心快乐，可惜没记下歌词的意识。我曾查阅了1997年版《汝城县志》，解放后的第一部县志，1954年至1988年汝城县建设了2座中型水库、11座小一型水库、37个小二型水库，就是没有麻花垅水库的基本情况，是否被编纂者疏忽，成了我的疑问。
        乡村多艰，千洞组本世纪初开通了沙石公路，2017年以来，分四次才得以水泥硬化路面，款项三次来自渔仔口电站给的2、30万移民项目资金，今年获得了交通局立项，投入260万元，硬化剩下的2.3公里中间路段。千洞交通状况，至此才算真正改观。


◎百宝殿

        穿过腊利峰下海拔1140米的山坳，进入暖水林场境内，再下走一程，海拔高度约1000米，到了百宝殿。
        百宝殿一层两间，非常普通，并不宽大。一间为殿堂，殿堂恭奉着观音、弥勒佛等一些神仙、佛人的塑像，案上放有蜡烛和香，供人烧拜之用，墙上嵌着六七块碑刻，外墙也嵌着三块石碑，一碑是“建修百宝仙脚庵碑记”。另一块能看出“清皇道光二年岁次壬午九月中浣吉旦……共碑三块”字样。一间是修行人的住房，修行人房已经倒塌，房内用树搭的床架子依然还在。百宝殿建在半山腰，这里翠竹、杂树掩映，殿房上下有平坦的地势，估计是殿院、菜土或田地，但几乎长满了杂竹。殿房右侧正竖着一块碑。碑上刻“田碑记，百宝仙殿建自先明弘治……大清乾隆拾六年立”等字，字迹模糊，辨认困难，应该是仙庵所置的田地情况勒石记载吧，能千年不朽。仙庵有了田地，就能够以种植或租息的形式，获得收入，维持仙庵建筑的维修和正常开支，确保仙庵在沧桑岁月中经久不衰，走得更远。明弘治年号为1488——1506年，距今有五百一十多年。道光（乾隆的孙子）二年是1822年，也有两百年了。岁月的逝痕，无法清晰的描摹，尽管有勒石记载、有口口相传。看看现在的颓败场景，很大程度上是断了经济支撑的缘故，然即使有几分田地，谁来耕种?能有多少收益?田园荒芜，谁辜负了这个年代?谁经得起灵魂的拷问?
        石碑上的庵和仙字眼，如此交结，诠释了释道一家，和谐共处，在百宝殿碑刻上，得到了明证。伫立百宝仙殿前，它的佛光、仙气，仿佛贯穿我的躯体，胸中的浩然之气冲向云霄。一方天地，岂止百宝，携手走进山川，追求自然，关爱天地人，与时俱进，终将俱成正果，这或许就是建在崇山峻岭间的百宝殿之真正意旨吧。大道至简，人生短暂，来去匆匆，辛苦遭逢，经过都是有缘者，善良人。我要写写，拥抱一棵树如相拥美人般，惬意快乐。

                          （202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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