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朋好友中有好几个人都把喝酒当作至高享受，一听到“酒”字，立马眼放光嘴流涎脸上开花。
每当想起那些酒鬼亲友的好，我就会拎上两瓶好酒去看望。每当这个时候，酒友的老婆假装拉长着脸：“你又拎酒来了，你这是在害你兄弟啊！”馋酒的兄弟则嘻皮笑脸“怼”他老婆：“夫人，请你不要把喝酒的事说成洪水猛兽，我活得很不容易，工作辛苦，就剩下最后这么一点嗜好了；你还忍心剥夺，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了么？夫人你要是想旺夫，你要是贤惠的话，就该在我疲惫的时候，搞一点好的下酒菜，让我喝上两盅，让我把压力送走，让我给生命加油；次日，我就会更精力充沛，赚更多的钱回家！”说完，馋酒的兄弟打开酒瓶盖，闭上眼睛用手扇扇瓶口，鼻子用力嗅着，一番功课后津津有味地抿上一小口……
一次我旧地重游，在湘南汝城西街与几位故交小聚，大家把盏对饮，喝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喝到这个程度，正是最惬意最幸福的时光，他们都口若悬河，老生常谈着讲述他们生命中曾经的辉煌事件，讲他们过五关斩六将。
这还不过瘾，他们就开始划拳喝酒，也就是在那次，我见识到极富特色的汝城“喊拳”，像段阳、李学文，还有一个叫华林的人都有写过汝城的喊拳，正如他们在博客里所描绘的那样：汝城人豪爽，喝酒用碗。汝城人常喝那种用糯米发酵蒸出来的酒，酒浊呈淡黄色，度数不高，但好喝。来喝酒的人要是兴奋了，一晚上喝七八壶是常事，饭店老板也很享受这种忙碌，不时用锡壶把酒灌满送上桌。那天在西街小聚，大家推杯换盏，席间有酒鬼脱掉衣服、赤着上身；还有人一只脚踏在地上，另一只臭脚就从鞋里溜出来搁在长凳上的；喊拳者粗壮的手掌或在胸前或在耳边攥成拳头，然后冲出来变成各种手势，嘴里喊着：“第一嗯好啊、两兄忒（弟）啊、三元中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六六顺啊、七给（个）巧啊、八福寿啊、九在手啊、全哥（家）福啊”！喊拳的酣畅淋漓，妙趣横生，如同华山论剑交手比武。在酒桌上，拳喊得好的人，是很受人敬佩的。喊错了，愿赌服输，一拳一碗，一口气把一碗酒干了。如雷贯耳的欢快喊拳声，像要把西街酒店的房顶都掀掉了。
汝城的米酒易于下喉，后劲却很足，大家都喝得脸红脖子粗。正在大家喊拳作乐的时候，芳德的老婆找来了，她对芳德喝酒的醉态大为光火，咬牙切齿骂着：“喝喝喝，就晓得喝，喝那么多的马尿，一伤身子二费银子！”说着就要把酒瓶收走。芳德急了，喝在兴头上，你缴了他的酒瓶，无疑等于要了他命，他也不管不顾地讲了几句伤他老婆的话，老婆噙着泪水，收拾东西要回娘家。芳德这时酒壮英雄胆，气吞乾坤：“你吓谁呢？你想走就走，你走了，我找一个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子来做压寨夫人。”当酒醒后，看到喝酒留下的后遗症烂摊子，芳德愧疚地跑到岳母娘家，跪着抓起老婆的手狂扇自己的耳光，央求老婆回家。
那天饭后，我有事要离开了，那些酒鬼兄弟还不肯罢休，一位兄弟两眼犯直打着酒嗝说着胡话：“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喝一大瓶；当年我就是凭着能喝几杯老酒，摆平了李局长。”后面的话叽里咕噜听不清。酒桌上的常识告诉我们：醉酒的人总是竭力否认自己没醉。说明我这兄弟真喝高了，醉得已进入了活神仙的状态。
酒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我这些爱酒的兄弟倘若真离开了酒，日子咋过啊？
“拉出去砍了”
“人生有酒须当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旭总、姜来等老同学也贪那一口，“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貂裘换酒也堪豪”；他们自然不在乎别人斜着眼看他们；还爱在喝酒中吟诗：“楼外春晴百鸟鸣，楼中春酒美人倾。”“寄言世上诸少年，平生且尽杯中醁。”“觥筹交错诉衷肠，人间烦事莫思量。”
现在大家都有手机，自然也有做“摄影家”的瘾，醉酒之“大片”，当仁不让要记录在案，然后发到各自的朋友圈，供大家取乐，让大家开怀。
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在广州小聚，在西关“食堂”黄沙海鲜城吃海鲜，斗酒的有腰缠万贯的旭总、博学多才的教授姜来、靖靖、还有笔者我等四位男同学。酒逢知己千杯少，女同学看我们贪杯则抿嘴偷笑。
旭总什么来头？他是个做了几十年领导的人，久经酒精考验，喝酒段位高，白的，六七两下肚了，一点事没有；靖靖和我每人消灭了将近半斤，头尽管有点晕，但我们也还能勉强坚持着不让自己出丑；可姜来教授就成了酒桌上的败军之将，他看东西朦胧有了重影，走路东倒西歪；我和靖靖搀扶着他走，走着走着，靖靖去叫出租车，搀扶姜来的事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姜来教授牛高马大，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还是架不住他，他也不怕坐到地上有损师道尊严。最后他很不争气，衣冠不整地泻到了地上，吐得一塌糊涂，一条野狗循味跑来，结果这野狗也酩酊大醉躺在路边；看到姜来教授如此模样，生怕他出点什么状况，紧急把他送到医院，我们也用镜头记录了他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的情景。
事后姜来教授却说：“人生能有几回醉？难得！”
旭总也爱在同学面前夸耀自己好酒量，粤北乐昌几个同学很不服气地叫板：有种的就来比试一番，看你小子敢不敢放马过来？
发小盛情难却，旭总决定应战。旭总喝酒作诗都有两把刷子，他在群里发了首《乐昌见同窗》的小诗：阳春四月好风光，鹏城回湘过乐昌，轻车载吾独行客，有汝思念不孤单；同砚聚首举壶觞，青春作伴好还乡，今朝有酒今朝醉，惟愿岁岁能经常。
为了引诱其他同学也来喝酒，身材不高的旭总大放厥词夸琼浆玉液的妙处：
“女人喝了变漂亮，男人喝了更健壮，矮子喝了能长高，杜康佳酿共分享。”
乐昌的同学也把接待旭总的情形发到了同学群里，同学们纷纷点赞：“浮生穷打拼，借酒慰风尘”“旭总北上会同窗，老竹三毛偕阿芳，情到深处好吟诗，盘儿空来杯儿光”。
旭总大杯饮酒，很短的过程就达到了愉悦的高涨。一个钟头后，他舌头不会拐弯了，再也讲不出豪言壮语，脸呈青色，好像阎王殿值班当差的。最后，烂醉如泥的旭总被两个同学架着回到酒店。旭总的脚都不会走路了，脚将地拖得犁出了一条沟。
此情此景自然也到了同学群里。这帧图片，一个叫玲玲的女同学，来了句很应景的解说词：拉出去砍了！
同学们都笑得前合后仰，这的确颇像难得一见“押赴刑场”、欲要“身首分家”的绝妙画面。亲友们馋酒不要命的轶事，也成了让人捧腹的经典闪光瞬间。
“把酒仰问天，听我醉中吟。自古圣贤多寂寞，唯有饮者留青名。”
情敌的喜宴
当年的汝城西街还是一条未经改造的小巷，石板路，狭长逼仄，小巷的上方为一线天，要见阳光也是昙花一现；两辆人力车在西街相遇会车，必须得有一辆退到宽一点的地方避让，另一辆力车小心翼翼过去了，后一辆方能继续前行。在七层文塔脚下这条小巷里出生、又在这里长大、之后又在小巷里的酒厂上班攒钱的小伙子朱铁汉，一次近水楼台搞了一车酒渣要给他姐家喂猪，远远看到冤家曹天生也推着力车运河沙来了，朱铁汉不在宽处候着，而是猛地推着车冲了过去，两辆车就僵持在“瓶颈”卡口处，谁也动弹不了。铁汉与曹天生本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如今却如仇人相见！原因是：朱铁汉花了很大的力气追求翠翠这个“西街貂蝉”，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这时却“蹦”出了个情敌来，翠翠移情别恋，更可气的是，曹天生还得意洋洋拿他和翠翠的幸福来馋铁汉：曹天生帮翠翠家打藕球，翠翠用她的花手绢给曹天生擦汗；打完煤球，翠翠又留曹天生在家吃饭，翠翠她爸亲自作陪，还不住给曹天生夹菜，高度认可他这个“金龟婿”。朱铁汉自然就与夺妻之恨的曹天生不共戴天。……
朱铁汉心里很酸，恨不得把曹天生咬碎吃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此刻他寻衅滋事将酒糟车别在曹天生河沙车前头。最后还是推着重车先到西街“瓶颈”处的曹天生“妥协”了，曹天生有很多的事要办，觉得这样与鸡鸣狗盗之徒较劲耽搁不值，就将自己的重车艰难地往后挪；朱铁汉见状，颇有成就感地迎来了心情上的艳阳天，他终于报了心中不快的“一箭之仇”。
这对“冤家”，当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常在他们之间斡旋，劝他们心胸要开阔些，要打开格局。我对痛苦的铁汉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能因为没追到翠翠，就非得在翠翠这棵树上吊死，你们酒厂隔壁的纺织厂，也有好多漂亮的妹古子。
三个月后的五一节，天生翠翠请我们一众好友到西街上的一家餐馆吃喜宴，亲朋好友来了不少，来贺喜沾喜；有些亲友在小垣生活工作，因路远就不想来了，好客的天生就托人捎话：你们要来捧场呀，交通费食宿费，我统统予以报销。
请朱铁汉喝酒，是我劝曹天生后，曹天生做出的最终方案。朱铁汉那天也来了，本该“迎亲”的朱铁汉变成了“送亲的哥”，他强压着自己不看“新娘子”，他以酒浇愁，本以为这是“忘情水”，“一曲终，需尽欢”，却是“断肠人在天涯”。最后也是我和他的姐夫搀扶着他，把这个悲伤的情场失意者送回了家。
“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的百般生活滋味就这样展现在我们面前。那些销魂的液体，让多少壮士豪杰为它痴迷，一樽浊酒醉英雄，喝酒后就露出了他们最本真的一面。
作者简介：
黄达，笔名（黄达风景）：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师范大学作家班结业。曾在教育部主办的廉洁教育活动全国征文，中国散文学会、《羊城晚报》、湖南省职工文学征文大赛中获过奖，中国林业网“美丽中国”和广州市、深圳市、广东省教育厅等单位各类征文比赛中也均有斩获；曾被《衡阳日报》《衡阳晚报》评为“十佳”优秀通讯员。也曾有文章叩开《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文艺报》《时代潮》《中国工人》《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三湘都市报》《湖南日报》《风流一代》《通俗小说报》《文学港》《寻根》等报刊杂志的大门。所著《风景这边独好》（散文集）即将正式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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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9 15:3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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