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5-4-11 01:54 编辑
在汝城长大的人,都懂得看山看水的学问。九龙江河畔的鹅卵石,要经过十八弯的溪水打磨二十年,才会褪去棱角变得温润;热水后山的竹林,任风雨摇曳,竹根却始终深扎红土。这方水土教会我,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是急出来的。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春夜?像那年在热水泡温泉,水汽氤氲中看星子落进汤池,本想捧起一汪银河,却见涟漪荡碎了满池星光。后来学会躺在石台上闭目养神,待水波平复时,银河又静静躺在掌心了。人生很多事,就如这温泉水,越想紧握越易流失,不如松一松手,让时光慢慢把答案煮成琥珀。 旱塘的老茶农常说:“茶青要在竹匾里晾够三个日头,炒茶时要守着铁锅翻足百遍。”少年时不懂为何不能大火快炒,直到看见急功近利的茶商把茶叶炒焦,才明白有些火候急不得。 真正厉害的人,就像汝城的古樟树,枝干虬曲却根基深稳,任村口的水泥路修成柏油路,树影依然从容地在老祠堂前摇晃。这种松弛不是躺平,是深谙“春种夏长”的自然之道。播下种子后,懂得给土地留够呼吸的间隙,给嫩芽留足破土的时间。 去年深秋到沙洲,正遇稻子收割。农家人在田埂上摆开竹席晒谷,却不急着翻动。“让阳光把谷粒里的潮气慢慢逼出来,比来回折腾更管用。”几个大叔蹲在谷场边抽旱烟的样子,像极了祖父当年煨茶。茶汤要在陶罐里咕嘟咕嘟熬上半个时辰,苦涩才会化作回甘。 原来内核稳定的人,早把生活过成了一首平仄相间的旧体诗:该用力时如插秧般弯腰低头,该松弛时如晒谷般坦然舒展,不急不躁间,自有光阴的韵律在流淌。 曾在土桥镇见过一位做木雕的老匠人。他对着一截老樟木端详三天,才肯落第一斧。“好雕件要等木纹自己舒展。” 他指尖抚过弥勒佛的笑纹,像在唤醒一段沉睡的年轮。
这让我想起在读小学时总为自己成绩焦虑的日子,直到看见班上最安静的同学把《爱莲说》抄在笔记本上,字迹从歪斜到工整,用了整整一学期。原来真正的成长,从来都是静悄悄的,就像九龙江的溪水,在峡谷里转了无数个弯,最终都会汇入湘江。 如今再读周敦颐的“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忽然懂得故乡的山水早把道理写进了一草一木:耕读传家的老宅子前,总要留半亩荷塘;秋收后的晒谷场,必定会留几穗稻谷给过冬的麻雀。 真正的安然,是像祖母腌菜时的从容,把新鲜芥菜在竹筛上晾至半干,再一层盐一层菜码进陶瓮,封口时还要贴一张红纸,写上“立冬”二字。她知道,时间会让酸涩变成醇厚,就像我们在岁月里学会的:该拼搏时如春耕般汗湿衣襟,该等待时如冬雪般寂静守望。 站在烈士陵园山顶俯瞰县城,新楼与古巷犬牙交错,寿江依旧不疾不徐地流向远方。忽然明白,人生最动人的姿态,莫过于像这方水土般张弛有度。春时看杜鹃在东岗岭漫山红遍,不必追问花期长短;冬时守着炭火炉听老辈讲古,不必催促故事结局。 当我们把脚步放慢到与心跳同频,把目光放远到与星河相接,那些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会像泰来公园的樱花香,在某个清晨悄然漫进窗棂,让你忽然懂得: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追赶来的,而是在从容不迫中,与自己、与世界温柔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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