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呼声

声声唤我入江南 · 发表于昨天 18:18

                                       听见呼声
                  当被时代听见，声音就不止是声音。——题记
   谓之声音者，有仙乐耳暂明，有丝竹之乱耳，有断肠声，有玉笛声，有妻子在柴门前的雾气中听，有异乡人在客舍听，有谪官在不知哪一个边疆静静听。声音有轻言细语，有声嘶力竭，而呐喊，直击人心，时代在听，青年在听，后世在听。
   文字无声，但无声胜有声。
   读鲁迅的书，似乎是青少年时期的不得以必为之之一。他记下一件小事，叫一个少年人去与他共情，十岁的我做不到，但如今我不是十岁了。
   我借着皓月俯身细看斟酌，企图望出个什么名堂，但横竖只看见了几个人空洞的与我对望。他们从字里行间来，他们从鲁迅的笔下来。
   蹉跎麻木的旧友闰土脖子上围着干农活擦汗的不成样子的土黄破毛巾，手捧人血包子的华大妈念念有词，眉头紧锁的父亲一手拿着书一面审视着，阿Q静静抬头望着月亮……
   一个古朴的石桌边，围着这么一群人。月亮我看不真切，仿佛散出的莹光也泛着黑气。
   院子内很黑，只有一处发着暖黄的光，是东屋的。他大抵就是鲁迅了，我这么觉着，毕竟这光让人不由得生出向往。他一笔一笔写着，他每多落下一字，这天地便更亮一分。从他的笔尖开始，到书桌，到整个东屋，到小院。我惊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也许也不是人吧，毕竟是东屋那位造出来的，但那空洞的眼神，愁苦麻木的神情又让我心底里觉着，这是人，饱受苦难的人，愚昧迂腐的人，可悲的人，活生生的人。我抬头望去，月色周围黑气散去了点，却好像是往这小院汇聚了。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偏头看东院，祈祷着他再多写点什么来拯救一下，周围那些熟悉的陌生人也跟着我的视线望着，他们眼中的热切更甚于我。
   终于，天光大亮。
   大门忽地敞开，奔进来一群人，他们是带着朝霞来的，他们意气风发，眼中有着无限生机，学生啊，青年啊，他们终于打破这一整夜的死寂。而从东屋，鲁迅起身打开门，模糊和影影绰绰间，我看见了一大批人，真吓人啊，这么一片黑沉沉的暗处，这么笼罩的这么多人？有农家妇女，有田间老农，他们热切的看着太阳从头顶升起，他们弯曲的膝盖颤颤巍巍的直立起来，他们泪流满面，他们欢喜，他们踉跄奔向光明那边。
   我的眼中莫名生出些东西，哦，原来是泪水。没等我反应过来，有一只厚重有力量的手忽地搭上我的肩膀。
   “先生。”我惊喜的呼唤着他。
他只是淡淡地笑着，从袖口中取出个东西，我借着天光细细端详，是一支笔，他唤来这光亮的笔，他摩挲着那脱漆斑驳的笔，郑重其事地递给我。
   他一言不发，他声嘶力竭，他无言，他呐喊。
   我接过那只笔，他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潇洒地跟着人群向着门外的光明去了，他挥了挥手，留下一整片天空的红霞给我。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我喃喃道。
我留在这院子里，与我年岁相仿的，比我年长的，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院子里。一天傍晚，我们忙碌着，把院墙拆了。
   “拆它作甚？”
   “自然是看太阳升起月亮落下更明朗些。”
   又是一夜，月亮圆满光滑不磨莹。
   只是底下的吵闹声更热闹了些，只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时代听见了他的呐喊，声音不再只是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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