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的车辆东来西往跑着,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频频闪烁,远处不时传来阵阵悠扬的音乐声,仿佛是个不眠的周末夜晚。
下了公交车后,艾夏身着白色开胸T恤,搭配着浅蓝破洞牛仔裤,挎着一只小巧驼色的包,婀娜的身姿摇曳在迷离的灯光下。
她抬头仰望了面前的大厦,朝熊局长邀约的那家歌舞厅走去。
熊局长一身西服套装,系着酒红色领带,一见款款而来的艾夏,顿时堆出满脸灿然的笑容,眉毛都耷拉下来了。他像一条蛰伏已久的蛇,朝艾夏的身上缠了上去,那只不安分的手揽在了她的腰肢。
进入堂皇的舞厅里,人影重重叠叠,轻音乐像潺潺的溪流流淌,悠悠荡漾在半空中,迷幻的灯光忽明忽暗,转而暗淡了下来……
事情回溯到那个愁肠百结的周末傍晚,外面暮色朦胧迷人。
晚饭早已吃了,澡也刚洗好了,电视机已经打开,艾夏还是郁闷不已。她斜着脑袋倚靠在短沙发上,烦闷不断地翻滚在心头。
她有两个星期没接男友席冬的电话了,也两个星期没外出溜达了。那个闺蜜早已谈好男朋友了,可她的心里此刻还憋着一口气呐。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手机铃声恰在此时欢快地唱了起来。
音乐声是那么好听,艾夏却靠在那里没怎么动弹,心儿倒是不住地怦然跳动,双眼看去闭着了却暗暗地撒着一些气。
铃声又热烈响了几遍。艾夏勉强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关了电视机,随意点开手机显屏,传出了席冬的温和问话,在忙什么呀,今晚上咱们看电影去,《流浪地球2》呀!
看什么看?你知道我啥滋味吗?可别装糊涂!艾夏的火气来了。
席冬吃了一惊,揣测地问道,咋地啦?是去跳舞受气了吗?
这问话顿时刺中了艾夏的隐痛,满腹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气恼地说道,我实在受不了那熊局长,在人身上乱捏乱掐都留了痕迹!
女友这番斥责的话语,让席冬不觉顿时气恼填胸。他万万没料到,熊局长竟然卑鄙到在自己女友身上下手,真是无耻透顶了!
此前,席冬听了坊间的传闻,说熊局长借跳舞爱揩年轻女人的油,他只道是流言蜚语,谁知这不堪的说辞,竟然叫女友实锤了!俗话说打人莫打脸,姓熊的家伙这么做,简直是在掏自己心窝了!
电话里,席冬带着一份愧疚的语气,责怨地向艾夏倾诉,这家伙就是贼性不改,又喊你去陪他跳舞。我说你来了例假不方便,他就甩冷脸给我看。唉,我真是神经错乱,悔不该轻易地答应他了!
机关的后勤班长升了职,席冬很想顶上去落实个小愿望,就朝熊局长开了口。熊局长跟上次求情那样,答应得很痛快,但接下来说出的条件,却大大苦煞了席冬——要艾夏周末晚上陪领导学跳舞!
告诉熊局长女友会跳舞,是席冬向他求情时,不得已托出的一个理由。早些时候,某局长的孩子抢了另一孩子的玩具,还将那孩子推到在地哭作一团,作为幼师的艾夏不免对那孩子说叨了几句。
谁知这事传到贾园长那里,艾夏在次日一大早就被她训斥了一顿,还被扒去了幼师身份,做起了保洁工。艾夏终日碌碌无为,日子难挨,一直做到半年前,倒垃圾时重逢了替局领导接孩子的席冬。
席冬听说了她的处境,感慨了一番后,想到了求助熊局长。跟随服务他多年,多少会给点面子吧。他也算是破天荒央求领导了。
某次宴会之后,在回来的路上,熊局长听了席冬的求助,老半天没吭声。席冬只好搬出了最后的理由,熊局长沉吟了一会,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席冬不便再说了,只得照常把领导送回家中。
熊局长给了属下不小的恩惠后,他自然也得提出自己的想法了。
教跳舞对艾夏来说并不难,先头听席冬说是陪领导,她也就应邀去了两回。既然面对的都是领导,又全是年轻女子陪领导,艾夏起初没想到做啥防备,但仅仅是跳了一场舞,自己就吃了不少暗亏。
直至她的隐私部位受到侵扰,怎能忍耐这般的令人不堪?她不禁感叹道,这些人五人六的官场领导,咋这样不知人间的廉耻了?
席冬出于下策开口后,艾夏自然拒绝了第三次熊局长的相邀。
自己虽是个普通老百姓,基本尊严也是有价的。要是靠牺牲色相甚至肉体,是可以换来蝇头小利,可自己不齿于这类龌龊做法。
艾夏明白跳舞的事不能全怪席冬,自己不也没料到吗?她还是答应了他的约会,不过是在小区的小凉亭,那里不那么惹人耳目。
席冬知道艾夏内心还有疙瘩,还没得到自己的道歉,就只带了两瓶常喝的“香柚茶”。两人在坐凳上相对坐下,艾夏的脸上写满了尴尬,把眼神挪向了另一边。
席冬瞄了瞄她几眼,两只手合了起来,不断揉搓着,语气鲜明地说,艾夏,说真的,我充分理解你,尊重你的选择,也算懂你的心。都怪我草率盲信姓熊的,给你带来伤害,我向你表示歉意!
席冬说话时面色肃然,很诚恳地站了起来,盯着艾夏说:
那家伙竟是这样不齿的败类,我真没料到fubai风气这么歪邪!在部队里虽然也有意志消沉者,但哪像他这么搞起fubai,这样无底线地辱没祖宗啊!席冬越说越悔恨,脸色一下变成了一张包公脸。
听到席冬这番发自内心的愤慨,艾夏的气色不由柔顺了很多,不由回转了眼神,脸上浮现了会意的笑容。她不由笃定了自己对爱情的选择,也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耍了小姐脾气。
席冬抬起了他的一只手,手臂看去结实有力,接连地从额头往脑后勺搓动着黑发竖立的头顶,好像要把大脑擦出一片火花来。
突然,席冬停下了动作,令人愕然地对艾夏说,艾夏,我现在把最大的希望寄托于你了,你最好去陪姓熊的跳最后一场舞。
艾夏惊异地扫了席冬一眼,不禁狐疑地问道;是要去揭发吗?我也只是听人说了某个地方。
我是这样希望的,当然需要你的勇气。你去跳这最后一场舞,不单是为我们出口恶气,对那些遭受耻辱的姐妹们,因你勇于挑战的行为,得到了尊严最大的维护啊。这值得搏一搏呀!
说着,席冬不由伸手搭在了艾夏圆润的肩头。
艾夏出神地瞪着席冬,不觉嚅嗫地说,我只是个小幼师呀。
席冬出神地瞧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啊!
我虽然只是个普通司机,但我身后站着的是热爱正义的老百姓。
他把一瓶“香柚茶”递在艾夏手里,朝她轻轻碰了碰饮料瓶子,
自己先喝下了几口,目光闪亮地说:我们要的就是这股劲儿,爱情要像梁祝两人那样有多美妙啊!相信我俩也会那样相爱着的吧。
说着,艾夏的手被拉过去握在了席冬的手心。
艾夏像有股暖流滚动在身,不觉凝神沉思。忽而,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地掀动着,眼神里迸出了一道明丽的光亮。
席冬移了身过去,伸手揽在她的肩背上,沉稳地说了一番话。
他这意外的主意抖露出来,艾夏不由睁大了双眼,眉稍微扬,脸色也凝滞了,犹豫地盯着她眼前干练的男人。
他长得那么壮实,棱角分明的面孔,谈吐也是合拍,更重要的是有宝贵的做人品格。她不觉发了梦呓地说,咱们这是走钢丝绳呢。
席冬微微扬起下巴,双目也闪出了亮光,充满期待地说,艾夏,梁祝的爱情缺少了对爱情暴风雨的挑战,所以才剩下最大的遗憾!
说得情绪昂扬之时,席冬将那只手换成宽大的巴掌,好像一片亮晃晃的刀,朝地面上有力地劈了下去: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希望的霞光必将慰藉我们受伤的心灵。让我们一起迎接一次挑战吧!
席冬果敢有力的动作,恳切深情的话语,让艾夏分明感染了正义的鼓舞,像奔腾的江河之水,向那歪风邪气澎湃荡涤而去。
艾夏不由握起那瓶“香柚茶”,一口气喝了个滴水不漏。
歌舞厅里的气氛烘托,像是托在了某个兴奋点,顿时激起了熊局长的异样兴致。他那双肥手早已抑制不住,此刻像一条狂乱撒野的狗,在艾夏前凸后翘的身体上乱突乱窜。
艾夏抿住了嘴角沉下气来,故意扭捏着窈窕的身子,嘴里哼哼地叫着,像喝醉了一般说,局长,受不了了,咱去里面吧。
熊局长顿时热流奔涌,自然心知肚明,里面是指哪里。不觉美滋滋想到,呵呵,撒出一点鱼饵来,不愁美人鱼不上钩啊。
他敦实的脸上又堆起了笑容,一把搂着艾夏一口气带往一个包厢。两人顺风顺水进了里面,里面黑黑的一团瞧不分明。
熊局长老练地将艾夏推倒在床上,几下扒开了她的胸衣,自己脱得只剩下了裤衩,像一截粗陋的树桩子扑了下去……
啪嗒!听得墙壁上的开关一声响,满屋明亮一片,像千万枚钢针飞射而来。熊局长浑身不停抖瑟,惊慌失措之时,又听得“咔嚓咔嚓”声频频响起,明显是拿东西在对着他的luoti拍照……
熊局长刹那间吓得尿都出来了,酒也醒了一大半。
咋咋回事啊?居然是自己使唤多年的司机席冬!
他举着一台富士相机对着自己,还对着房外面大声吆喝,铁柱,老歪!给我把守住房门口,不让姓熊的狗急跳墙了!
听得席冬这么一吆喝,熊局长顿时像一团乱泥瘫软了下来。
他像一只丧家犬一样,爬在席冬身边,伸出一双手抱住他双腿,像哭丧一样说,绕了我吧,放我一码,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艾夏已经跳下那张床了,压抑着紧张和慌乱,面色一丝沉着,拍着席冬手臂说道,点到为止,够他喝一壶的,叫他去反省一场吧!
谁知那个歌舞厅的老板,和局级领导私下很有交情。
他来到那间包厢里查看,一眼见到了熊局长的狼狈样子。他当下明白了八九分,这些领导要是不保住,自己也就彻底歇菜了。
送熊局长离开的时候,他连忙向微信朋友圈里,翻出一些图片,写了几句话,发了一个混淆黑白的消息,一对男女模糊混乱的镜头。
消息飞快传到了区办幼儿园里,流言像一场大雨浇头,甚至传出艾夏在外乱搞的说法,谁见了她都横眉冷眼。
2个足球场大的幼儿园里,像被突兀地抽掉了氧气,艾夏的胸口像灌了铅一般,难受得仿佛要呕出来。
艾夏觉得呼吸像被扼住了,决定去讨个说法。搭车来到区教育局,局长却不见人影,问到隔间的助理头上,他才淡然地接待了她。
艾夏却顾不上了,开门见山就说,领导,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和男友为揭发熊局长才设了局,证据在他手里,我才是受害者。
助理将双手叉在桌面上,一双眼斜视着说,想歪了脑壳吧?怎么能搞啥子设局呢?影响公办幼儿园声誉不说,还严重侵害局领导形象!你还纠结于啥子解释吗?
艾夏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由嚷开了,我的清白总归会洗雪的。
助理皱紧了眉头,语气生硬地说,一切以大局主流为中心,不要搞旁门左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将愠怒的目光投向前面。
艾夏憋了一肚子委屈,大脑一片迷茫,不由拔腿跑到了大楼的后方,然而并没刹住脚,一眨眼跑向了前面鲫鱼河的河沿上。
她不觉停在一段泥土河沿上,一股清风习习吹来,只见河水波光粼粼,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缓缓流向了河道远处。
不知不觉间,艾夏突然身子一晃来了个劈叉,脚下吱溜一滑,来不及任何反应,眨眼间就迅疾地刷下了河道……
的士车搭了席冬朝区纪委机关驶去,他并没要艾夏陪同。
就要走进机关大门时,他突然僵住了前行的脚步。艾夏憋屈的眼神浮现在了眼前,让他心中不觉生出了愧疚。
他想给艾夏打个电话,最后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可是拨了几遍,她并没有收听。他回想了事情前后的经过,一横心走了进去。
一位纪检员听取了他的汇报,反复察看了抢拍图像。然后,他们又走访查看那间包厢。那张床铺已然换上整洁的布置,检查了气味,就暴露出了作伪的马脚。
席冬在检举书上签上姓名后,转身打车返回艾夏在茶园井小区的租住屋。那栋半新的楼房出现在眼前,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局机关办公室主任来电,要他去区检察院参加旁听。
旁听会进行时,席冬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他瞧了下是陌生号码,自然一把关掉了。取证会结束后,席冬轻松走出检察院大楼,进了街头超市给艾夏买些零食。
提着两盒小吃食站在街道边时,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他再次瞄了瞄来电显示,竟然是来自城北郊区的一部座机电话。
看来这不是骚扰电话啊,这一定是在找自己的!
是艾夏吗?急死我了,满天下都在找你,有个好消息相告!
嘿,我先来猜猜看,应该是我们所期待的结果吧!
见面再好好说叨说叨吧。你啥时候从那里回来呀?
你过来吧!我在一户农民家里,那幢三层的红墙房子就是他家。
哎哎哎,你是到处扩大舆论去了吗?咋地跑到农户家去了?
我是到鲫鱼河玩水来着,落水大约半个多钟头。开始我心慌意乱,突然想到不是学过潜水吗?只是打湿了一身,找到就近这户人家求助。换完了衣服,这户主人还留我吃饭。
祝贺你,你的心情已然大好,还跑到陌生人家吃上了。
我的心情爆表了,他们等着你过来一起吃,烧了大鲫鱼咧!
别等我,你们先吃,我马上就过来了!
收了手机,席冬赶快去小卖部又买了两箱牛奶,叫了一辆的士车坐了进去,沿着城北郊区那条混凝土路急速驶去……
11月8日第15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