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原创首发）

何家祥 · 发表于 2019-5-26 07:46:38

家中有老人，就是福，家中有孩子，那就是个宝。家里健康的老人，可以为你省许多心。在城里的老人，可以给你买菜，洗衣，煮饭，带孩子，搞卫生等。你劳累了一天，一进门，一躺下，香喷喷的饭菜端在桌上，筷子递在手上，难道还不幸福？
在农村的老人若是健康，可以给你锄草种地，种菜，喂猪，喂鸡，鸭鹅，可以给你接送孩子读书，你可以安心出门打工挣钱。一年回来，家里有粮食，蔬菜和肉油，不用到市场上去买劣质的蔬菜水果与肉油。孩子也会在老人宠爱下长高，你高兴给千儿八百，你不高兴，一分不给，还觉得老人应该给你当牛作马。
且不是让你很知足，有人居然从外地回来，见到孩子穿着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总觉得父母带人不如你，为你耕驮不如意。这就是人性的奴役心，有老人不珍惜，无老人又羡慕。
我的二宝有四姐妹一个弟，其父母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所有的活全是姊妹去干，干不好还挨打，每个人的头上都被打有大包小包。
无奈之下，二宝去了绵阳工厂上班，也安家在那里。这一去就六十年，老家离绵阳也不过二百多公里，可她从来没有回来过。老家的人也从来没有去探望她，只听说她在那边过得很好，比老家要好些。
老家的人也就放心，每当提起二宝，还露出羡慕之情。一直到三年前，我与表姐表姐夫和老婆去成都给他们孩子看房，才猛然想起二宝离成都很近，大家决定去看看。
我负责开车带路，但我也是个路痴，车载导航又常常不准，只好走一路，问一路。好不容易来到她的住宿区，一看，心凉了半截。
她的住宿比农村更简单，狭窄。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很小的卫生间……而且还是老旧房子。
不过，从三年前市场价评估，能值几十万。二宝有两个女，一个儿。小女儿在外省上班安家，长期不回来，顶多就给二宝打点钱什么的。
二宝的老伴去逝多年，她一个月只有两千多块退休金。但她的儿子得病过世，大女儿不听话，与一个油嘴滑舌，无所事事的男子结婚。
二宝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最后还是无力阻拦。没过多久，她的大女婿也患病死了。大女儿见二宝一个人住着一套房子，进出不方便，已经八十多岁，加上二宝腿痛，出行很困难。就提出要把房子卖了与她一起住。二宝不同意，就为那事，两娘母闹僵，很少说话，也很少来往。
二宝的媳妇离得很近，但她的媳妇是一个爱玩爱跳舞的人。在儿子患病期间都还去玩耍和跳舞，后来与一个大很多的老头结了婚。
二宝的媳妇常常过来看她，还时不时叫她的女儿培培去照顾二宝。开始，培培很乐意，也很孝顺。可后来就不一样，原来培培也想她婆婆的房子。
但二宝也不傻，很快看出她们的心思，只是没揭穿，就把这事藏在心理。直到培培的老公“康师傅”从非洲搞建筑回来，在绵阳买了一套房子，把二宝接了过去。
初初二宝很乐意，但过去就后悔：原来孙女是想让她带重孙，带娃娃没事，家里开支居然也是二宝出，这就让二宝很不开心。
培培还与她老公常常为点小事争吵，不知是真吵还是故意吵给二宝看的？不管如何，二宝不喜欢孙女孙女婿两个吵架，她实在看不下去，就与培培老公怂对几句，培培老公可就不得了，又吼又骂，还把二宝的衣服被子扔在外面，让二宝滚。
二宝伤心透顶，活了快九十年，还没人那么说过她。她默默的收起自己的衣服，含着眼泪回到自己那孤独的住宿。
二宝很节约，像三宝与老岳母一样，不浪费一粒粮食一点剩菜。而家里的事，二宝从不向老家的人讲。直到我们第一次去时，她才简单的说了些。
那次，我们接她出去玩，她的媳妇，和孙女培培来陪了我们，她的大女儿晃悠一下就走了。出门玩时，只有培培出来陪着二宝与我们一起去北川新城，地震灾区，去德阳孝泉，去李白故居等等。
在玩耍中，培培与老婆一直搀扶着二宝看风景，拍照留影。那次二宝很累，也玩得很开心，也许是我们去看她的缘故吧。
但二宝记性不是很好，常常把事情给忘记。三年后，三宝，老岳母，要求把二宝接回老家来玩。
我刚好出去办事不在家，是大老表与二老表去接的。去时，发觉二宝一碗剩菜也舍不得倒，还说留着晚上吃，结果大老表悄悄给扔进垃圾桶。
接回来后，我就问二宝：你还想不想得起我？上次开车接你出去玩过呢。
遗憾的是，二宝想不起我们，所以，她的记性变差。
把二宝接回老家那天，二宝与三宝相互抱着，老泪纵横。别离几十年光景，好不容易才相见，有无数话要说。三宝与老岳母长期在农村劳累，头发全白，背也驼了，脸上的沧桑说不出有多少。
二宝不一样，退休在家休养，虽有诸多家事纷扰，但精神与气色要好许多。她们三姊妹坐在一起，谁都会说二宝最小。
在老家，三宝有许多活要干，二宝就跟着她干，不过都是些手面子活，没有重体力活。像喂鸡呀，蜂子呀，种菜呀等等。二宝很爱干净，换的衣服从不过夜，一直自己洗晾。院坝里有一颗鸡粪都要扫得干干净净。
二宝爱吃南瓜，尤其秋后嫩南瓜，三宝与老岳母常常给她去地里摘回来清煮，清炒。炖的鸡肉鸭肉二宝很少吃，顶多喝点汤，如果不给她夹菜，她比农村人还客气。
时间过得很快，二宝在老家玩了两个月后要回绵阳。三宝老岳母及所有亲戚要二宝过完年回去，可二宝不肯，她怕再给老家的人添麻烦。没法，三宝便让“张天师”给看个日子再回去。
“张天师”提前一个月便把日子确定好。大老表与二老表去接的二宝，但大老表有课要教，抽不开身，二老表去广元忙生意。送二宝回家的担子就非我莫属，原因有几个，我会开车，还曾经去过，阆中生意有人经营，也就数我最闲，他们也最放心。
我送二宝，不能一个人，要搭上一个人，这个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婆，她虽唠唠叨叨，但细心，谨慎。有她一起我自然要轻松不少。
走之前，接起二宝，三宝，老岳母再去大宝那里看看，二宝离家多久，就有多久没见大宝。大宝瘫痪在床，老岳母和三宝常常去探望，二宝不一样，几十年才见到自己的姐姐，自然很激动。
几个老人在一起相聚，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得默默的坐着，拉着大宝的手，久久不愿放下。
回来后，三宝给二宝杀了两只土鸡，一份一份包好装好，要二宝在家慢慢炖着吃。三宝还把打好的米让我装在车上。至于鸡蛋，鹅蛋，鸭蛋等，用一个桶装着，再用糠盖上，才不会撞烂。
杨老表给二宝装了一箱子鸡蛋和腊肉。二宝坚决不要腊肉，可杨老表背着二宝的面让我装在车上。那甜红苕，嫩南瓜，罗卜，莴笋等等，就堆在车厢后。
老婆想给二宝送一壶自己产的菜油，说二宝住在城里，肯定是买油吃，我没听，也就没让她装。老婆很生气，说我小气，我却说单独用车送她就算不错了，而且还不要油钱，过路费。想想自己丑陋的小算盘感到羞愧和脸红。
出发前，老家的人都拉着二宝的手说：如果回去不习惯，想回老家说一声，又去接。
二宝答应着，可谁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呢？人老是一个原因，她也不想多麻烦老家的人。
出发头几天，天天大雾，唯独走那天晴空万里，没有一点雾，这“张天师”看的日子也真牛，不服不行啊。
在副驾上，老婆导航我开车，不再是三年前车载导航，所以放心的开。全程虽只有二百多公里，但考虑到二宝年纪大，不能太颠簸，走到一个服务区，总要问问她上不上厕所，要不要休息？
走那天，几个亲戚要给油钱和过路费，我和老婆都没要。三宝和老岳母还是不放心，就给二宝家里人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到时候在家里接一下，当我们到达二宝家时，却没有一个人来接。
我一直在想，她们就那么放心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在路上颠簸？在小区里，打开车厢，把家里人送的东西都卸下来，小区里几个老人都来看热闹，她们很羡慕二宝娘屋里的人亲自接她回去耍，又专车送她回来，还带回那么多土特产。
老人们也帮着二宝搬东西。我让她们全放下，虽是三楼，也不能让老人们动手，我和老婆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搬上楼。
来到屋里一看，地面是湿的，可能是刚刚拖过。怪不得刚到时，有位老人告诉二宝说她的媳妇来过。可能她接到三宝电话，就来二宝屋里收拾房间。
但我和老婆总觉得心理不舒服，老人回来，一个人也没来接，连电话都没人打来问问，感觉很寒心。把东西搬完时，三宝却打来电话，问到没有？有没有人接？我们的回答让她泣不成声。
二宝床铺也是刚铺的，毯子被子很薄，老婆要给她再铺两床。三年前去看她时，也是老婆和表姐帮她又高又费劲的老床重新整了一下，二宝才感觉方便许多。现在只是加两床被子而已。
二宝坚持不让老婆铺，还说有电热毯，可她把薄薄的床铺角提起一看，没有电热毯，她便呐呐自语说电热毯可能被培培收了吧，但她还是没让我们给她铺。二宝的性格就是倔强些，没让老婆加被子，就让我们到外面去吃饭。
来到楼下一个不大的馆子里，馆子的生意特好，桌子摆满长长的巷道。老婆给二宝点了不辣和软的菜与汤，让二宝吃。二宝饮食少，在馆子里也一样。吃完后，她要求把剩的饭菜打包，还与我争着给钱，其实钱早被老婆给所付。
吃罢饭，又上楼把家里人送给二宝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遍，就准备去成都大女儿那里。二宝让我们第二天走，可我们确实有事，就下楼去开车。
在车旁，二宝要把三宝送给她的新棉衣拿回来，那是三宝特意给她买的，怎么能再拿回去呢？我和老婆都不同意，但她还是用布包着放在车里。
走时，二宝从兜里摸出一叠钱来给我们，我和老婆坚决不要。二宝拉着车门扔了进来，老婆捡起钱又塞在二宝手里，二宝一只手拉车门，另一只手又扔钱。
老婆怕二宝伤心，就拉着二宝的手道别。老婆已经哭出声来，二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的道：一路平安，一路平安！我把钱捡起递给老婆，让她还给二宝。二宝拿着钱，我马上把车窗关上，可看到二宝还拉着车门不肯松手，还跟着车向前走。我怕启动的车把她磕碰着，她本来腿就痛，加之老婆还想握握二宝的手，又把车窗打开，可一打开，二宝又把钱扔了进来。
老婆拉着二宝的手抽噎得让人揪心。为了二宝不生气，我们收下二宝的钱，下次买年猪，给她送点肉去也行，再说，二宝确实吃的是调和油，我真后悔没听老婆的话，早知道给她提一壶菜油多好。
我们离开了绵阳，离开了二宝的小区居住地。看到二宝孤独的身影，我们默默祝福二宝身体安康，但愿下次来接她时，自然健在。
在路上，我有数不清的感慨：在每一个家庭里，小孩是个宝，老人也是一个宝。尊敬老人，关心老人，赡养老人，既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又是给自己一个教育人的机会。
尤其在中国人口老龄化的今天，老人比比皆是，善待老人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义务和责任。孩子在身边，老人也在你身边，对老人好，孩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理。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尊敬老人是一种榜样。也是一种美德传承，老人健康，家庭就幸福。每个人都会老，每个人都会生病，照顾好老人，也就照顾好了自己的灵魂，同时也引掣着下一代人跟进。那些冷漠老人，嫌弃老人，打骂虐待老人的人，最终会落得凄凉凄惨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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