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木中篇小说】 决战锦屏山（连载二）

老榆木

       （二）
　　
　　锦屏山，名字优美，景况却令人心寒。
　　
　　典型的山庄窝铺。三面环山山高峰险，一面临河干河滩乱石滚滚。一条羊肠小道盘山而上连个小平车都走不下，小毛驴走在上面四条腿都使劲哆嗦。全村没有一块像样的耕地，最大的地块也超不过半亩。村西头张秃孩家一亩地竟有十八九块，最小的连头牲口也站不下。人均只有一亩地，亩产好年景也不过三百来斤，那些石头多土层薄的砂石旱薄地里根本不长庄稼，就是最优质的种子下在锦屏山的地里也会变成劣种，那庄稼长的像茅草一样柔弱，二级风吹过来就能把它们刮得全爬在地上。最要命的是严重缺水，雨水正常时村民们还能喝些泡羊粪蛋水，天旱了只能跑十多里山路到大山深处挑泉水喝。住的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是年久失修裂纹纵横的破旧窑洞和土坯屋，半夜里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防着点，生怕塌下来老命不保。穿的大都是带布丁的旧衣服，因缺水大部分村民半年洗不了一次澡，汗酸味加羊粪蛋味构成了锦屏山人特有的气味。
　　
　　奇怪的是，锦屏山村的人竟然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存繁衍至今，人口虽然没有明显增长，但也没有明显减少，基本保持平衡，很少有移民出寨的。这种宁肯受穷也不出山的情况说明了什么呢？刘紫桐想，这里边一定有值得研究的原因。
　　
　　扶贫工作队在一个废弃了的破窑洞里安营扎寨。
　　
　　离破窑洞不远处是个羊圈，圈着数十只山羊，膻腥味和羊粪蛋臭味不时随风飘过来。锦屏山的村民太贫苦了，不便打扰他们，给他们添加麻烦。这个破窑洞虽破，但看上去三年五载还塌不了。刘紫桐他们因陋就简，把陈灰打扫干净了，用白纸糊了糊破窗户，三块石头支起一口铁锅算是灶房，四块红石板并排一放解决了睡觉问题。这样，虽然清苦了一点，倒也还能遮风避雨。
　　
　　接下来便是生火造饭。
　　
　　中午第一餐，是小米干饭加土豆炒白菜。
　　
　　未曾料，香味引来一个穷汉。这穷汉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年龄虽大了些但身板看上去还较结实，精神饱满，两眼炯炯有神，气质与别的村民有点不大一样。大背头像个茅草窝但不能说不是个背头。近视眼镜一条腿变成了绳子挎在耳朵上有点滑稽。脸上皱纹纵横，鬓角黑白相兼。裉了色的青涤纶中山装布丁缧布丁，上衣口袋里却别了一支老式英雄钢笔，说明这穷汉是个有点学问的人。大头翻毛皮鞋早已掉光了毛，黑秃秃的鞋尖还有核桃大两个窟窿。
　　
　　穷汉进得“灶房”，不管三七二十一，用鸡爪一样脏兮兮的瘦手把锅盖掀开，鼻子一阵紧抽，嘴里啧啧有声。此老下颌一耷拉，口里便流出一串哈拉来，眼睁睁看着像一根刚出瓢的软粉条吃溜一下滑进锅里。做饭的小魏心里一阵作呕欲吐就要发作，刘紫桐急忙摆手说小魏要不得，注意群众纪律。小魏食道里像塞了一团纸，没了吃饭兴趣。其它二人也推辞说走路走累了不想吃饭，先躺下休息休息再说。
　　
　　穷汉一瞧乐得心花怒放，心想这下好了，今晌午咱又不用支锅了。刘紫桐看那穷汉两只眼睛自进得灶房就没有离开过饭锅，知道不让他吃两碗恐怕解决不了问题，索性卖个人情也好。不管怎么说，这穷汉也是他们进得锦屏山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于是就说老当家你要不嫌饭歪，就吃两碗吧。刘紫桐一边给他盛饭，一边和他聊天儿说老当家的你贵姓？穷汉吃吃一笑说姓甚无关紧要，吃饭要紧，吃饭要紧。刘紫桐笑了笑说对，吃饭当紧。说着，盛好一大碗米饭双手捧给穷汉。穷汉接过饭大马金刀地往石头上一坐，头都赶不上抬，话也赶不上说，狼吞虎咽，推山填海一阵风，一大碗便下了肚。刘紫桐说再给你老盛上一碗？穷汉说不用劳驾了，咱自己来。等穷汉吃了个多半饱，速度略微慢下来之后，刘紫桐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他面前说你老。没等刘紫桐说完穷汉赶快摇摇手接话说不老，咱不老，刚达花甲，长话短说，吃饭要紧。两大碗入肚后，穷汉抹抹嘴说要是再有一碗水就更好了，一瞅水缸说不用茶水了，缸里这个就行。拿起没涮洗的饭碗自个儿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碗冷水，犹如长鲸掠饮一口气灌了下去说痛快，实在痛快。
　　
　　穷汉水足饭饱，倒背了手就走。
　　
　　小魏等人说这人年岁不小怎恁不懂礼貌？皆有不悦之色。刘紫桐以眼角示之，意思说我看并非如此，此老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随即朝穷汉喊道请你老留个姓名，我们还要拜访你呢。穷汉回身古怪一笑说不敢有劳大驾，我那寒舍四壁空空，连个屁圪毛也没有。没有烟，没有酒，没有肉，更没有漂亮老婆大闺女。刘紫桐一听这是甚话，问道你老这是什么意思？穷汉说别假装正经，我是怕委曲了局长大人。刘紫桐大为不解，问道你说什么？穷汉冷笑一声，问非所答，自言自语地说如今世道变了，阴阳五行，颠了个倒儿，金木水火土，该顺的不顺，该克的不克。嘿嘿，哈哈！
　　
　　穷汉说完，扭身走了，下坡一转，没了踪影。
　　
　　刘紫桐愣在那里，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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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雨啸风

穷汉的故事，别说刘紫桐愣在那里，任任何人都会愣在那里。要知如何，请待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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