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船还行 于 2024-8-21 11:1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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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晴
太阳下干活,头上脸上沁出水珠子落下来,好家伙,是老天跟我联合制造出了太阳雨吧?今夜好热,蚊子好多,我们三个伢子轮流抄起大蒲扇,给姚满爹也给自己扇凉风赶蚊子,听他接着昨晚的段子把他那“古”翻下去——
得到师父的恩准,这就要下山回家了,按说心里该乐开了花吧?可我就是乐不起来。下山后不再上山,从此不再见师父了,这对我来说,不是一种心的折磨吗?而且要折磨二十年那么久,那一天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不在?从没有过的难受劲儿(离开亲生父母的那天也没这般难受)在心里不住地冲撞捣腾……咳咳……不知不觉有泪珠子从眼眶里沁出来流下来……这可不是用鑫伢子那晚的酸词儿“挥泪作别”形容得了的哦。
得了,不说这拜别师父的场景了。我这辈子就怕回顾这种场景,更别说还要讲出来。好了好了,羊羔子,把你给我揩眼泪的手帕拿回去吧,老汉有泪不轻弹,弹了就不会再流了。
流水一样流动的光阴,把我送回七八百里远的家乡,以我上乘的脚力和轻功,应该不用一个礼拜的。当然,我尽量压住自己射箭一样的归心,不用一丁点轻功,用普通人的步速行走。就算这样,也顶多半个月光景吧?可路上发生了一件事,遇到了一个人,以至于一个月也没走近家乡。
不错,是那个人,前几天我跟你们说的那个人,那个能跟我比拼的人。梁伢子你不说破也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以为鑫伢子、羊羔子没说就不晓得吗?
那会儿我往家乡的方向走了三百来里路,不紧不慢地。好久没出深山了,这一出来,这一下山,仿佛从人间之外返回了人间,不时走到那些个禾苗分蘖扬花的田间地头,蹲下来仔细瞅瞅,伸手摸摸揉揉,感觉好爽!你们说这游山玩水留恋田园的心劲儿一活跃,我还会像在山上一样那么归心似箭么?
那日子的天气跟今朝子差不多,入夏不久,入伏还差得远,可老天就顶起个黄牯子大太阳,热辣辣地烤着地上人间。田里做阳春的,土路上挑担子推独轮车赶集的,都戴着个斗笠,穿着露胳膊露腿的短衣短裤,还是汗得一身透湿,上衣后背结着一团一团灰白的盐霜。从我身边走过的有几个挑担子的汉子,干脆打个赤膊,黑不溜秋的脸颊前胸后背胳膊上,那汗水呀,小溪一样地往下流。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流淌的汗珠子在太阳光的抚mo下,还泛着些许黑亮光泽呢。其中有一个格外高些的,没有光膀子,穿了一件背心,黝黑胳膊上的腱子肉一疙瘩一疙瘩的很是抢眼。他走过我身边时,瞅了我一眼,回头又瞅了一眼,然后把盛满麦粒的担子搁地上,喝了一嗓子:弟兄们,歇歇,都歇歇。然后朝我微笑着,让我也歇歇。
都是几个靠体力活着的粗汉子,许是天下粗人是一家的关系吧,我跟他还有他们几个都合得来,自来熟,自在聊。聊了一会儿大天,高个儿说一看兄弟就是个干活干事儿的好料子。跟我们几个一块干吧?我说当挑夫呀,不太感兴趣。他说不只是当挑夫,还有别的呢。怎么样?来吧,入伙吧。
那时候我初出江湖,江湖经验固然还是白纸一张,但多少也还记着师父日常的教导,不可轻易答应人家什么。不说世人人心都险恶,但险恶人心总是有的,总得防备哟。于是我跟他们说暂时不成,我得赶路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谨慎起见,我没说回家)。看缘分吧,有缘的话,说不定日后有我跟你们一块干的机会哦。
待他们起身挑担走过之后,我也不自觉地脱下单褂子,把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直接送到太阳光无形手掌里。火辣辣的感觉对于我这个练武之人压根不难受,反倒有一种特别的惬意。由于在深山老林习武,直接让太阳给暴晒的时间不太多,再加上师父不许我露出三寸以上的肉皮,所以之前在家乡打猎捕鱼时晒出的一身黝黑皮肤慢慢的褪黑了。不能说白,至少跟方才那几个挑担汉子比起来算是白咯。
师父不是让我不要让人看出我是一个练家子吗?我连忙穿过路边小山坡上的竹山竹林,走到林子那边一块开阔地,看看四周无人,我只穿一条短裤直接开练一套勇猛刚劲的外家功夫。这套拳,说实在话,在山上练了无数次,在师父的指点下进步很快,我这掌风快到极处,飞沙走石,枝叶飞旋,不光是自然形成一道全方位保护自个儿的盾牌,而且还能给敌手有力的攻击,负痛嚎叫狼狈溃逃。一套拳脚舞将下来,收式后只见毛毛虫落一地,都是被细细树枝或者叶子梗头给钉死的。
这时候,竹林旁的空地上也是这样一幅景象,所不同的是竹林里没什么虫子,落一地的竹叶梗朝下钉在泥土上,像一个个绿色的字展览着我的作业。
我大气也喘一口,蹲下来练内功。蹲了个骑马桩,意沉丹田,深长呼吸,心头默念着师傅传授的内功心法,不过也稍微分了分神,感受热辣辣阳光洒在光溜溜前胸后背上的舒爽味道,想象着以后晒得跟乡民一样黑,就算跟他们一样打个赤膊也不再显眼喽。
也不晓得蹲了几根香的功夫,阳光收兵了,雷电劈来了,风雨跑来了。我像雕像一样的纹丝不动。雨越来越大,雨水从竹山流下来,一条条小溪越来越宽,汇聚在我的脚下。上涨,上涨,一直涨到了膝盖,淹没了我的屁股和屁股与腿扭出特殊角度的内力修炼姿势。
忽然觉得风雨声中夹杂一种微弱的气息声响。不好了,有情况。心念才起,肩膀上就感受了一股力,绵软而沉雄。不用说,让人突袭了,那人的轻功内力之强,明显高我一点点。
得了,这内功练到风雨大作并遭人偷袭,还有么日子练头?这一回只得作罢了。我使出内力,跟他暗暗较劲。好一会儿,他那边明显是让着我了。趁此机会,我一个弹跳,跳脱那只手掌,转身一看来人,嘿嘿,一个后生子,跟我年纪差不离,比我好看: 一双浓眉大眼,一张黑红脸膛,一副铁塔样身胚,一身劲装绷在身上,一点儿也没掩饰练家子味道。
好了,我再卖关子也瞒不住你们这几个鬼精灵了。不错,这就是你们期待了两个夜晚的跟我比拼的人。不过,他是哪个?么子来头?为何跟我过不去或者是有么子事要跟我说?等等等等,这时候太晚了吧,明晚,明晚再听我姚满爹分解吧。
鑫伢子你咳么子咳,呃,你是恭喜我咳了几个晚上的嗽,昨晚起不咳了,跑了,没影子了?还真是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咳嗽这老伙伴跟我好些年的事儿了哦。
咳咳,咳咳……经不得表扬啊,你们听咯,这老伙计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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