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朱国平 于 2020-6-30 11:26 编辑
祝福母亲
朱国平(四川射洪)
母亲出事时,我正在老家。 午饭后,我和父亲上床午睡,还未睡着,就听到了母亲“哎哟!哎哟!”的呻吟声。我和父亲立马翻身下床,循声跑到猪圈里,见跌倒了的母亲抓住猪圈栏干正挣扎着往起爬,很吃力的样子,爬了几次都未能爬起来。我们急忙走进猪圈,一边一个拉着母亲胳膊,将母亲拉了起来,并扶着她进房上床躺下。在这过程中,母亲一直“哎哟!哎哟!”个不停,显然这一跤母亲跌得不轻,伤着哪儿了。
勤劳的母亲呵,在收拾了锅碗,我们睡下后,也没有休息,而是去了猪圈——父母早已不养猪了,猪圈里养了几只兔子,猪圈成了兔儿圈了——打扫卫生。那天,母亲穿着底部早已磨得溜光的塑料拖鞋。猪圈板全是石板铺就,但石板连接处和一些不平的地方,父亲抹了水泥,抹得很光溜,自然也很光滑,若有水渍,就如抹上了油,就更光滑了。母亲打扫兔儿粪便时,光溜的拖鞋踩着了有着兔儿尿渍的湿漉漉黑油油的极其光滑的水泥面,一滑,就这样跌倒了。那几只兔子——其实只有三只,是大妹专门买来给父亲做伴的,原本想给经常单独在家的父亲那单调枯燥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不想却是给父亲增添了许多的麻烦。父亲自然是喜欢它们的,喜欢就总是喂给它们好吃的食物,自然不给它们吃那些一般的野草,而是到处去寻找那些兔儿喜爱吃的带有许多浆汁的野菜,如空筒菜、牛尸扁、五朵云、蒲公英、奶浆草等。每天,父亲都提着一只大箢兜,跑上好几个社,才能满载而归。几只兔子,给父亲带来许多麻烦的同时,确也给父亲带来了许多的快乐,父亲喂食时,喜欢看兔儿们吃的样子,也喜欢去兔儿背上捋毛毛。兔儿是很温顺的动物,被父亲抚摸着的兔儿,总是一动不动地趴着,静静的驯服的任由父亲在其背上用手指从头梳到尾又从尾梳到头,如此反反复复几个来回,兔儿也仿佛在享受着,很安详很舒适的样子。不想这一天,2016年9月4日,一个星期天,兔儿们却惹祸了,它们拉出的让水泥地面变得乌黑而又湿滑的尿液,让可敬的母亲跌倒了,跌伤了。
我们问母亲伤着哪儿了,母亲疼得说话已打哆嗦,只反手摸着背后说这儿那儿。我们要母亲赶快进城去医院检查一下,母亲摇头,说不碍事,说休息一会儿也许就好些了,只让父亲给疼处用家里的药酒给按揉按揉。父亲按揉了好一会儿,母亲就说好多了,不怎么疼了。见母亲这么一说,我们也放了心,也许真没有伤着哪儿,只是一时筋肉有些扭伤,不碍事的,养几天就好了,便也没坚持要送母亲去医院,后来想起,我深深自责自己的大意,怎么就相信了母亲的话了呢?要是当时我再坚持那么一下,母亲就不会受那么多的罪了。唉!世上没有后悔药呀!后来,母亲睡着了,睡得很熟,在母亲的熟睡中,我回了城里的家。
回城后,我分别给大妹和幺妹打了电话,告诉母亲跌倒了的事。后来得知,幺妹当即打了电话询问母亲,并狠狠责备了母亲。晚上,我也打了电话,询问伤情,母亲说,虽然还在疼,但走得路,不碍事的,过两天也许就不疼了。我听了,再次吃了定心丸,也就没去多想,这就再次犯了大错。接下来几天的电话询问,母亲都说好多了。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星期四,也就是9月8日。上午,已是10点过了,幺妹突然打来电话,说母亲病情加重了,疼得直不起腰,走路也很困难,已进城住进了中医院,要我赶紧筹措5000元住院费。我大吃一惊,不是说不碍事么,怎么竟这么严重了?也深悔出事当时没坚持送母亲去医院,耽误了这么几天,也让母亲痛苦了这么几天。我当即打电话给与幺妹同在一个单位工作的我的妻子,让她筹措5000元交给幺妹去办理住院手续。后来得知,母亲一直说不碍事,实际上一直在加剧疼痛着,疼得实在忍受不了了,才决定上医院检查治疗。母亲一直以为只是伤了筋肉,没有伤着骨头,以后慢慢地就会好了,谁想到竟是这么严重呢。母亲大意了,我也大意了。对于我的大意,我后来是一直在深深地自责着,母亲受了那么大的痛苦,我是完全应该负责的,我没有理由不自责。后来母亲又说不愿上医院,是不愿花我们的钱,是想忍一忍,也许就忍过去了。唉,可敬的母亲呵,都什么样儿了,你还在替儿女们着想。你受伤了,该是儿女们尽孝道的时候呀!那天,母亲进城,是父亲送她上的公交车,进城后,强忍剧痛,缓步走到大妹楼下,找到一直在家闲着的大妹,由大妹陪同护送进了中医院。唉,我的可敬的母亲哟,你受苦了,你受大苦了。
中医院照片检查结果,母亲上背有一节脊柱破裂。我听了大吃一惊,当初之所以没坚持让母亲进医院检查,与母亲当时跌倒,是臀部着地,尾椎骨并没有伤着,就以为母亲没有大伤,疼痛只是筋肉可能扭伤了,哪知却是距离很远的处于上背的一节脊柱呢。据医生说,脊柱破裂,那是锥心般的疼痛,常人是无法忍受的,拖久了,人还会瘫痪。我听后,眼眶立即湿润了,为了节省钱,母亲竟然忍受了那么多天,唉,母亲,我的可敬的母亲,我的无比坚强的母亲,你这是何苦呢!七十多岁的人了,竟然遭受了这样大的折磨,这样大的痛苦,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你哟,我的可敬的母亲哟!母亲遭受的这次痛苦,至今想起,我还要流泪,母亲,你原本不该受此痛苦折磨的呀!
当天晚上,放学后,我回城进了中医院,看望了母亲。我妻子、弟弟、幺妹以及弟弟的女儿下班后也来了。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眼泪几乎控制不住要流出来。一直陪护母亲的大妹说,医生说了,修复破裂的脊柱,目前见效最快的治疗方法,是做微创手术,给裂缝灌注骨水泥,就如给地面裂缝灌注水泥浆一样,可管20年。大妹还说,经检查,母亲体质很好,适合做手术的条件,已安排于明日上午9时做手术,母亲的病已不能再拖,拖下去有瘫痪的危险。还说术后立即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跟正常人一样了,只是一段时间内仍会有轻微的疼痛,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听了大妹的介绍,我感到了一丝欣慰,恨不得母亲立即就能做了这种手术,立即就减去母亲的痛苦,立即就使母亲又回归正常的生活。当晚,我们守护母亲很晚才离开,这一夜由侄女陪床。
第二天,母亲按时做了手术。母亲做手术时,我因课紧,没请假到场,只弟弟同大妹幺妹在场。下午一放学我立马赶往了医院,见母亲正在医院走廊上活动,看来手术很成功,母亲已看不出是一个病人,完全像一个正常人了,问及母亲,母亲说除了有些疼痛外,走路已无大碍。可敬的母亲哟,你终于解脱了痛苦,作为你的儿子,我放心了,我欣慰了。晚饭,我和弟弟陪母亲就在医院旁边一家小吃店吃了母亲喜爱吃的水饺。饭后,又陪母亲在街道边漫步走了半个多小时。当晚,我主动陪护母亲,就在母亲床旁边搭了一张小床。睡前,我打水给母亲洗了脸洗了脚,母亲自己去漱了口。当夜,近距离听着母亲沉睡的均匀呼吸声,我很开心,也很激动,很久才睡着。
母亲是个劳苦命,一直有早起的习惯。第二天早上,母亲像在家里一样,6时左右便醒了,醒了便要起床。母亲的起床声惊醒了我,我立即也起了床,先搀扶母亲去卫生间方便后,再为母亲打来洗脸水,帮母亲洗了脸,再打来开水,服侍母亲吃了一道药,然后,便陪母亲下楼去医院旁的一家小吃店吃了稀饭和包子,再在附近散了一会步才回病房休息。
上午9时,大妹来医院,要我回一趟老家,让父亲去镇上办理母亲跌伤的证明材料,以便于出院时给报销农合医疗保险部分。我回了老家,父亲迅速骑车去镇上给办理了。中午,我就在老家吃了父亲做的饭菜,饭后,自然又上床午睡。由于昨夜睡得少,我午睡睡得很沉,也睡得很久,彻底补足了昨夜睡眠的不足。下午4时半,我还在老家,大妹打来电话,说欠费了,医院不给拿药,要我快想办法再交2000元住院费。听了电话,我有些生气,才2000元,我们四兄妹,哪一家也拿得出来,弟弟与幺妹在上班,无法取钱,我还在老家,你就在城内,赶紧去取了款交了呀。大妹也许没有多余的现钱,存款又是定期,舍不得那点利息,只要我想法。我心里一方面对大妹不满着,一方面又很着急,怕不能及时回家,赶在银行下班前取到钱——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钱,也需要动存款。所幸老天保佑,一路绿灯,我从老家快步赶到两里外的村口公路边时,正好赶上一辆公交车,不然,等上那么十几二十分钟,就晚了。十多分钟后进了城,下车后我快步奔回家,取出一张一万元的存款单,又快步赶往银行,终于赶在5点半银行下班前将存款取了,又立马赶往医院,交了2000元住院费。其实,医院还是讲人道的,没那么死板,并没因病人欠费就不给药,我赶到医院时,护士已经给母亲发了药了。
我在病房,没有见到大妹,只见母亲坐在病床边发愣,见到我,见到我手里的钱,母亲笑了,笑得很灿烂,脸上的皱纹像开了花,那笑中满含欣慰,也满含慈祥,那是过去的岁月里我经常看到的笑容,经常感受到的慈祥,那慈祥就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母爱。与母亲同病房的病友们见到我,纷纷告诉我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来为了那点欠费,大妹与母亲吵了一架,大妹的行为不管有理无理,都遭到了母亲病友们的一致谴责,大妹在一片谴责声中愤愤离去。我交了欠费,同时又给母亲留下了2000元钱作备用,我的行为自然受到了母亲病友们的夸赞,夸我才是真正的孝顺儿,母亲没有白养我。大妹的与母亲吵架,我很不高兴,大妹可真做得出来,这次大妹得了坏名声,大妹丢脸算是丢大发了。当天及第二天,大妹都没来医院,电话也没有来一个,不知是不好意思来医院呢还是在家里生闷气,她不来,我也没有问。在我们兄妹四人中,大妹脾气最暴躁,也数她家经济条件最差,舍不得那点利息也可以理解,但与正生病住院的母亲吵架,这是怎么也不能原谅的事情,她生气,我们还生着她的气呢,要是说横话,她不买回家那几只兔子,母亲也不会遭此一劫,只是考虑着她的实际情况,她的初心也是好心,我们不计较她罢了,还是母亲病友们说得好,就算母亲没养她算了。
晚上,弟弟、幺妹和我妻子,下班后也来了,妻子单位也派人来看望了我母亲。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陪母亲开开心心地散了一会步。当晚,我提出仍由我陪床,母亲不许,说她已能自理,不要我们任何人陪床。我知道这是母亲担心我们在病房睡不好觉。可敬的母亲呵,这种时候仍在为儿女们作想,做儿女们的,怎能不感动呢,怎能不尽心尽意地报答感恩母亲呢!我再三要求陪床,母亲再三不许,我只好听从母亲的话,但给母亲洗了脚,并陪伴母亲直到全室病人都安睡了才走。但我身在家里,心在病房,一夜不得好睡,一夜想着的都是母亲一生对儿女们的数说不完的恩情,生怕母亲在病房有个什么意外。
第二天早晨5点多钟,我实在睡不下去了,我那颗牵挂母亲的心,支配着我立即起床,快步跑向距我家六里有余的中医院,赶在母亲起床洗漱前赶到了医院,给母亲打了洗脸水和开水,服侍母亲洗了脸吃了药,然后又陪母亲下楼去早餐。这一天,我整天都呆在医院,陪母亲聊天,陪母亲散步,自然,也陪母亲吃饭。午餐,听说乌鱼有助于手术病人的康复,我特意点了一盆乌鱼汤给母亲吃。这一天,母亲都很开心,很愉快,笑意写在她那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上。母亲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这一天,母亲一切都很正常,在外人眼里,完全看不出母亲是一个刚刚做了手术的病人。当晚,母亲还是不要人陪床,我同忙完了家务事也来到医院的妻子,陪母亲陪到很晚才回家。我这两天的孝心举动,母亲的病友们全看在了眼里,他们当着我的面,夸赞我的孝心,夸我母亲养了我这么一个好儿子,夸得我极不好意思,脸红了又红。在病友们的夸赞声中,我仍在自责,担承母亲的这一次跌伤中我的责任。
第二天,星期一,上午将近11时,我正准备上课,大妹打来电话,说已给母亲办了出院手续。我很吃惊,我认为母亲还该在医院多住两天的,多输点液,身体也会恢复得快些,但我也明白大妹的用意——多住一天院,多一千多元钱呀!尽管我心里不愉快,也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后来摊账时,在平均数上,我多出了500元,而让大妹少出了500元,与大妹比我多出了1000元)。此后,我只好天天打电话,时刻关注着母亲的身体健康。
9月9日,又到了星期六,我回老家陪父母一起生活,当晚未走。弟弟下班后也回了老家。当天,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把那三只惹祸的兔子给宰杀掉。提议一出,父亲自然是极为反对,父亲与兔儿们已经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他的反对,也在情理之中,但经不住大家的七嘴八舌,无可奈何,父亲也只好同意了。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和父亲便将兔儿们全部宰杀了,喜爱厨艺的弟弟立即烹煮了它们,中午,我们一大家子吃了一顿兔儿宴。无辜的兔儿们,因为母亲的跌伤,提前结束了生命,这真应了那句老话:畜命在人人命在天!此后,除了鸡狗,我们不让父母再养其它的任何动物了。那个星期天,回到老家的,还有大妹一家,幺妹一家,我妻子也来了。幺妹一来,立即翻箱倒柜,清理母亲和父亲的鞋子,凡是底部磨损得很厉害的,一律拿出去扔了,扔得父母很心疼。幺妹说,心疼什么?未必然再跌一跤痛得呻唤安逸?上万元的住院费你不心疼么?我能扔,就能给你们买!明天你们都给我上街,我给你们买那底槽子深的、防滑的新鞋。后来,幺妹果真给父母买了防滑的新鞋,而且买了好几双。
呵,母亲!经此一劫,我衷心祝福您老从此以后平平安安,祝福您老健康长寿! 2017年10月26日于陈古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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